第12章 (12)

我穿越了。”一個朋友開玩笑。

他們把車停在路邊,穿過深巷,直到酒吧門口才隐隐聽到裏面的輕歌曼舞之聲。一個工地包工頭樣的小老板也在極力邀請一位穿着職業套裙的年輕女性入內。

那女性年輕幹練,化着淡妝,一雙高跟鞋襯得體段婀娜,一看就是平日在市中心金融大樓裏進進出出的人。這樣的兩個人站在一起很奇怪,吳哲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那白領說:“王老板不必客氣,今天是我請客。伍師傅下午挺身而出,趕走了打秋風的混混,我們的工程進度因此不受影響,請一定給我這個機會,聊表寸心。”

她一直面向王老板身旁一個農民工模樣的男子。此人戴着工地的安全帽,身上的安全服盡是灰塵泥污,看不清樣貌。卻站得挺拔如劍,身姿筆直得有些過分,立在那兩人之間,有種格格不入之感。

李老師推推吳哲:“這人像一個人。”

吳哲微笑:“不像人難道像李老師不成?”李老師做事很靠譜,做人卻極不靠譜,偶爾被朋友戲谑為禽獸。

這話引來一陣哄笑,李老師也咯咯笑,他向來對此稱謂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小哲子越來越會說笑話了。這人不像我,倒像你。”

吳哲壓低聲音:“他不是像我,他是像一個軍人。”

衆人恍然大悟。确實,兩人的站姿很像,擡頭挺胸,有種常年訓練産生的一絲不茍的味道。

“咦,”那軍人終于拔步而行,李老師驚詫道:“這人腿好像有問題?”

伍師傅站時看不出異樣,走起路來卻難掩跛态。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昂首闊步,脊梁挺得筆直,比起李老師這種走一步搖三搖的家夥要更像一個正常人。

吳哲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個名字——伍六一。不會這麽巧吧。

“你确定在巷子裏面?”巷外一個出租司機正在猶豫。乘客把司機騙到偏僻之地然後殺人奪財的新聞突然浮現在腦海裏。他偷看了一眼副駕上的壯年男子,敏捷利落,身材板實,心裏愈發慌了起來:“這巷子不好調頭,要不您就在這兒下吧。”

袁朗一眼就捕捉到司機的慌亂。他環視一周,附近的馬路上橫七豎八停了不少車,可見這裏确實有一個可以聚會的場所,來玩的人還不少。于是也不刁難,直接結錢下了車。

他一邊往巷子深處走,一邊接通了電話:“鐵小姐,我快到了。”

電話那頭一個陌生的男聲:“她跳着舞呢,你進來後到吧臺找我們吧。”

這可有意思了。相親帶男伴?袁朗挂掉電話,一腳踏進酒吧的窄門,踏進了這個和外面截然不同的繁華熱鬧裏。

這是一家風格非常混搭的清吧,除了酒,還有綠茶咖啡,也賣些工作簡餐,吸引來附近出差的人士,一副絞盡腦汁維持運營的模樣。除了一條吧臺,不過沿牆七八個卡座,舞池邊四五套玻璃小桌。對,還有舞池。

舞池的面積相對于這個酒吧來說堪稱豪華,幾乎占了整個酒吧的一多半大。密集的鼓聲中,一個滿頭非洲辮兒的女舞者,正敏捷地踏着變化的節奏。

和酒吧裏常見的性感妖嬈全然不同,鼓聲倥偬,她蜜色的腰肢如被風吹皺的水波般,粼粼而動。四肢大開大阖,折出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忽而雙手朝天,仿佛在聆聽上天的箴言;忽而撲地,仿佛在親吻大地;忽而彎腰如同一只緊盯獵物的豹子,忽而雙臂後擺,仿佛一只鳥兒。

這是一支非常正宗的非洲土舞,一支能讓人忘卻一切塵世煩擾,通天徹地,渾然無我的舞。野原的氣息撲面而來。

王老板神采飛揚,對自己的搬磚工說:“你今天真是好福氣,借着黃小姐的光,能有機會來這裏吃飯。瞧瞧這表演,簡直是藝術。”

他雖然既不通舞蹈也不通藝術,泛泛一誇,總也沒錯。

“這地方很有意思。”黃小姐禮貌地附和着王老板的吹噓。她帶着江南女子溫柔矜持的态度,又跟伍六一搭話:“您身手這麽好,是以前練過嗎?”

她今日來工地監察工程進度,人還沒下車就看到一個手持鋼筋的鬧事者被對方一招制住,磚頭觸腦,拍了個應聲落地。

伍六一沒有過和這種類型的女人打交道的經驗,有些僵硬地點了一下頭:“我當過兵。”

“沒想到軍人們都這樣厲害,我們做老百姓的真是安心啊。”黃磬音能以三十不到的年齡成為一家大型房産公司的工程副總監,不僅得益于出色的學歷背景。她行事果斷卻不鋒芒畢露的氣質在這個罕見女性的工作裏很受矚目。此時,她一句得體的恭維讓伍六一的面色舒展許多,更是非常體貼地沒有問及對方退伍的原因或具體的軍旅生涯。

她不是對軍隊充滿浪漫幻的小女孩了,眼前這個退伍軍人在面對一群手持利器的混混時所體現出的一擊必殺的力量和無懼無畏的氣勢,絕不可能是普通士兵所有。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在盛年時期退役?為什麽會好端端瘸了一條腿?如果是在部隊時受的傷,為何沒有得到任何轉業的優待而淪落為一個賣苦力的搬磚工?

她有很多的疑問,卻都蘊在一個淺淺的微笑裏:“您家是哪裏的……啊,我知道那,我們公司在那個市有一個項目,我去出過差……對對對,那個火車站前兩年剛重修過,現在都能通高鐵了……您一個人來這裏工作嗎,沒帶夫人一起嗎……”

“他哪有結婚哦。”王老板終于插進了話:“小夥子又高又帥,我一見就喜歡,給他介紹過兩個女孩子。可惜人家一見他跛了腳,家裏條件又比較差,就沒同意。這也是人之常情是不是,結果這小子倒跟我賭上氣了,我再要給他介紹,他就堅決不肯去見人家了。黃小姐您幫我勸勸他。咱們見一個不行,就多見幾個嘛,總能碰到不嫌棄他的好姑娘是不是?”

黃磬音抿嘴道:“這我可不勸,我自己還沒找到對象呢。”

王老板果然立刻抛下伍六一,轉而操心起黃小姐的人生大事來:“眼光太高了!不是我倚老賣老啊,年輕的時候誰都想玩,到這把年紀了才意識到家才是人最重要的支柱,孩子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黃磬音舉起紅酒:“敬王老板的金玉良言。”

王老板哈哈大笑:“來來來,大家幹杯。”

伍六一看着杯中滿滿的酒液,有些為難地摸了摸杯柄:“對不起老板,我酒量真不行,一杯倒。您跟黃小姐幹吧。”

“胡說……”

王老板剛要訓斥,黃磬音已經輕柔地笑了出來:“王老板可不要為難我們女士呀,大家喝得随意點,也能喝得久些不是?”

伍六一剛成年就進了部隊,身邊戰友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出來打工不到一年光景,對于話中的機鋒很不敏感。直到這時,他才終于意識到面前這位甲方的大領導一直在替他圓場。

只是一看到對方香氣襲人無懈可擊的模樣,他實在不知如何開口道謝,只能僵硬地點點頭。自從離開部隊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但此時的他很想笑一下以示善意。他艱難地抽動了一下嘴角,某個角度的燈光突然轉過來,在他面上晃了晃,于是無人看到這個一閃而逝的生硬笑容。

一舞結束,DJ搖頭晃腦地換了一首舒緩些的音樂,吧臺處的調酒師跟着新起的歌輕輕哼唱,把一杯血紅瑪麗推給坐在吧臺邊沿的男人。

袁朗正充滿職業習慣地觀察這裏的地形,尋找可能的安全出口。看到推給自己的酒,有些詫異:“不是我的。”

調酒師眨了眨眼:“我請,不含酒精的版本。”

袁朗略一思索:“你是鐵小姐的朋友?”

老板聞言手指放到唇前:“噓~我實在太好奇了,什麽樣的男人能打動鐵豹子的芳心。”

袁朗抿了抿給他的特制雞尾酒,确實沒有酒精味:“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個子是矮了點兒。”調酒師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挑剔的眼神仿佛是在肉鋪挑肥揀瘦的老媽媽。

袁朗也不惱:“職業需求,太高的幹不了我這行。”

老板似乎不是很滿意他的态度,努努嘴:“她不介意就行。”

袁朗朝他努嘴的方向望過去,舞池中的女舞者在觀衆的掌聲中,向他緩緩而來。她身材高挑,目視和袁朗差不多。胸口一片抹胸,抹胸的下沿挂着充滿非洲風情的細碎珠串,在裸腰上輕輕晃過,帶着一股無往無謂的誘人野性。

女人穿得熱辣,卻并不像舞池上的很多姑娘一樣顯得妖豔。她的面上居然不帶分毫妝容,濃眉大眼,唇色深紅,皮膚雖然稱得上細膩,但顯然不可能和那些精心裝扮過的雪膚比拼完美。可這樣的粗糙卻讓她比這裏的所有女人多了一份原始的性感。“鐵豹子”這個綽號,當真貼切得要命。

袁隊長不禁肅然起敬,居然敢在鐵路那個老古板背後這麽玩,這姑娘簡直比自己膽子還大。

“您好,我是袁朗。”

鐵豹子一屁股坐在袁朗身邊的吧椅上,一杯冒着泡的新鮮冰啤已經出現在她手邊。她順手拿起,像灌水一般咕嘟嘟往脖子裏倒。頃刻間,酒沒了。空杯子往吧桌上一頓,另一只手毫不在乎形象地抹掉嘴邊的啤酒沫,然後伸出:

“你好,我是鐵蘭蘭。”

☆、情人節

臨時串場的表演結束,舞池裏開始彙集越來越多的酒客。密集的人群後面,吳哲在朋友的慫恿下,單手着地潇灑地在地板上騰挪翻轉,一連來了四個托馬斯全旋,帥得周圍小姑娘尖叫不斷。

李老師摟住其中一個特別漂亮的:“這Breaking帥不帥?就問你,我兄弟,帥!不!帥!”

那女孩被揩油本來很生氣。結果轉頭看見李老師的臉,頓時啞了口。她的眼神在李老師和吳哲身上掙紮了兩圈,似乎在猶豫選誰比較好。

她的同伴捂住臉,激動地狂使眼色安撫她:這人比你長得漂亮多了,誰揩誰油還不一定呢!

不遠處的酒桌上出現一陣嘈雜,隐隐聽見一人酒醉的聲音:“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們!”

酒吧裏沒有不許喧嘩這樣的規矩,勁舞的樂聲又大,所以一開始并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兩邊越吵越激烈,他們的同伴也紛紛站隊。眼看情況不對,一個酒保上前試圖拉架。

“吵你MB啊!”一個已經明顯喝上頭的人把酒保猛然一推。他力量失控,酒保立時便重重向後方摔去。

黃磬音被罵聲驚擾,回頭去看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見到個一米八的陰影連退幾步,直直往自己這裏倒來。

她下意識張開嘴,驚聲還未來得及出口,一張粗粝大手突然出現在陰影和她之間,于電光火石之瞬,把陰影的身形往邊上一拽。嘩啦一陣碎響,伴随着黃磬音後知後覺的尖叫:

“啊!!!!!”

兩人滾翻在地,途中把一張金屬小椅帶倒,椅背又撞到旁邊一張玻璃面小桌,震翻了一桌的酒杯酒瓶。酒液香氣四溢,浸透了滿地的玻璃碎渣。

袁朗遲疑地往出事的方向瞧了一眼,調酒師戀戀不舍眼前的大八卦,不想走開,便揮手沖一個服務員示意道:“過去看看,不行就報警。”

鐵蘭蘭輕哂:“有你這樣的老板,這家酒吧還能撐到現在不倒,當真奇跡。”

調酒師厚着臉皮,假裝沒聽懂。鐵蘭蘭也由他去。

“你步步高升我占不到便宜,你死傷殘疾我也不會傷心。”她繼續對袁朗解釋:“我一年只在國內待10來天,和我結婚,你依然是自由的。”

袁朗苦笑:“你倒是看得通透。”

鐵蘭蘭:“見多了,自然也就超脫了。在非洲這些年我只學會一句話——除死生外無大事。”

“除死生外無大事。”袁朗輕聲地複述着,只覺這一句已把自己半生的體會都說盡了。

鐵蘭蘭眨眨眼,從神游中醒過神來,嫣然一笑:“結婚于我們不過小事而已,卻能安撫家人的關心,消解旁人的疑慮,何樂而不為呢?”

兼任調酒師的酒吧老板在一邊看得又驚又嘆,不愧是母豹子,連相親都相得這樣不拘一格!

就在這時,酒吧深處一片連綿驚呼,人群開始向後退去,有些人已經開始往門口擠去,更多的人只是躲得遠遠地看熱鬧,悉悉索索地讨論着:

“那是什麽?”

“不都說是炸/彈嗎”

“怎麽可能,這年頭地鐵查那麽嚴,我看他就是吹牛皮。”

“咱們先走吧~”

“沒事兒,炸也炸不到咱們啊,前面那麽多人的呢。”

袁鐵二人對視一眼,出事了。

方才黃小姐眼見兩人摔地,慌慌張張便去拉被酒保壓在身下的伍六一:“伍,伍先生……你不要緊吧?”

伍六一倒在地上,劍眉擰起,虎眸微紅,雙唇緊閉,似乎在忍受某種極大的痛苦。臉頰被玻璃渣劃了一道血痕,細密的汗珠趟過傷口,汗水裏的鹽份讓他的面孔不自禁地微微抽動了一下。

黃小姐眼淚嘩啦一下就下來了。她再如何見過世面,終究年輕。商場上無論暗地裏如何腥風血雨,明面上可絕沒有這樣揮拳鬥毆的場面。一眼掃過,只見滿地碎渣,不知伍先生周身上下傷了多少口子,摔着這樣重又該有多少內傷,會不會還有骨折什麽的。

王老板是個老江湖,起起伏伏才有了今天。資金鏈短缺的時候,也曾被手下一群民工舉着鋼筋圍堵數日。他一見對方兩派分明,人數衆多,曉得不好惹。趕緊上前拉住黃磬音,壓低聲音道:“黃小姐,這裏亂得很,你先跟我走。我回去叫人來送小伍去醫院。這事你得聽我的!”

黃磬音一把甩開他,淚水收起,眼角一抹煞色:“員工出工傷都敢棄之不管,EHS考核成績別是塞錢買的吧!”

王老板急了:“這怎麽算工傷呢。”

黃磬音厲聲道:“他陪你一起接待甲方,屬公務,怎麽不是工傷!”

“你們還好嗎?”年輕的男聲突然插入。王老板和黃小姐齊齊回頭,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秀氣男子居然一手提起酒保,又一手提起伍六一,兩個壯實的大漢在他手裏如拎小雞一般,輕送把兩人安置在旁邊椅上。

黃小姐趕忙沖過去:“走,我送你們去醫院。”

那頭,兩派人馬已經吵上了。

“以後再敢搶我們的水龍頭,弄死你們!”說話這人為了加強語氣,誇張地揮動着手裏的空酒瓶。

“取水點又不是你家開的,這麽有本事別住工地啊!”應答的找了一圈,順手拿了個磕壞的紅酒杯,将鋒利的玻璃破面兒迎向對方。

這些在外打工的,很多都來自同一個村,親戚帶親戚,老鄉幫老鄉,他們憑借這種天然的連帶關系成為小團體,在遙遠的他鄉互相幫襯,在被人欺生時為自己争取權益。如今,兩邊為了搶工地邊洗漱用的公用水龍頭,再一次劍拔弩張,人世艱苦當真令人扼腕。

中國素來愛看熱鬧,所以酒吧的客人都烏泱泱圍在旁邊,遲遲不肯離去。動手的那派失了道義,于是許多人都站到了他的對立面去。

“搞什麽,撒酒瘋回家撒去啊,動手算怎麽回事啊。”

“就是,那個被酒保砸到的才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回頭治安拘留,動手的一個都跑不了!”

全場口風轉向一邊,另一頭頓時氣勢大漲,七嘴八舌之下,直把對方罵得面色漲紅,青筋暴起。說不過,那就只好打:“怕什麽,傷了我出醫療費!今天不辯出個結果來,難後以後咱們就一直矮他們一頭做人嗎?”

兩邊共二十來號人此時舉椅者有之,掄酒瓶有之,赤手空拳有之,甚至還有一個拿着塊板磚,也不知道他怎麽帶進來的。這要打起來,誰能不遭殃。圍觀的立時便開始往後縮退,預備情形不妙便可拔腿而逃。都這時候了,居然還舍不得人家的熱鬧。

只看一個綠豆眼□□嘴的小個子當先一酒瓶就沖最近的一個對手敲了下去,想來個先發制人。對手果然沒有防備,眼看着一顆腦袋就要泥地上摔豆腐——稀爛!

“小心!”四面八方的聲音,有對方隊裏的關切,有圍觀者的興奮,還有,還有……

小個子突然留意到其中一道聲音來自他媳婦的親哥哥。他這個大舅子為什麽要提醒對手?

酒瓶幾乎要觸到對方的腦殼,他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受死去吧!臉上的猙獰剛剛展開應有的樣子,小個子只覺手腕處傳來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

他的手腕先是被人緊緊攥住,于是手掌自然而然松開。在一連串他甚至都看不清的動作之後,小個子後知後覺地慘叫起來:“我……我胳膊斷了!”

驚恐的眼珠裏映出吳哲秀氣的面龐。如果不是酒瓶已落入對方手上,他無論如何無法想象,自己的肩關節在一瞬間就被這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輕人卸掉!

“諸位,”吳哲把酒瓶放到手邊桌上,“大家出來玩的,和和氣氣最要緊,水龍頭的事何不坐下來慢慢談……”

被李老師攬着的姑娘,生平頭回見這樣毒辣的手法,立刻就吓壞了,吳哲帥氣的面孔在她眼裏頓時變成一副青面獠牙的模樣。她惶恐地推開李老師:“媽呀,我要回家~”

李老師哪裏舍得讓到嘴的肥肉溜掉:“不怕不怕,我朋友軍人加黨員,覺悟高着呢。他就是殺雞儆猴,讓人家一眼看到實力差距,這不就打不起來了嗎?”

姑娘怯生生地問:“他真是軍人?”

李老師情意綿綿地撫上她半露的背頸,湊到人耳朵邊上輕聲說:“海軍陸戰隊,是個特種部隊。”

姑娘将信将疑:“那我打110不要緊吧?”

李老師美色當前,哪裏管兄弟要緊不要緊:“用我手機撥,正好這個月話費用不完……”

其他圍觀衆人也在議論紛紛:“剛才發生了什麽?”太快,只覺那個年輕人變了個魔術,對方的胳膊就軟了下去。

伍六一大概是全場唯一看清楚吳哲動作的人,很專業的擒拿格鬥,是個高手!而且不是普通習武之人,他的動作太追求實用了,恫吓力十足。也不會是一般的警察,卸骨不好學,如果技巧不到位是很容易讓對方造成永久損傷的,還不如打一槍康複得快,所以警察不愛用。

王老板已經電話叫了人,都是附近工地,要不了十分鐘就能到,此時他到巷口迎人去了。他沒肯醫院,只說“坐下歇歇就好”。他退伍這一年沒有交醫保,自然是能省則省。雖然剛開始被撞得有點厲害,但緩過來後感覺問題不大。

他被黃小姐扶着坐在邊上,琢磨吳哲的來歷,這種第一時間搶先消除對手的戰鬥力的作戰方式,不太顧及對方傷殘後果的果斷作風,是武警?地下拳手?賭場保安?還是……甲級特種部隊?

突然身上一涼,衣服已被揭開。他低下頭,緊張地掰開黃磬音要撩他秋衣的手:“你幹嘛?”

黃磬音一本正經:“我就是看看傷得嚴重不嚴重。”

“……我自己來,自己來。”

這邊被吓停了手,那邊又嚣張起來。他們不知道吳哲是誰,但見幫自己,便曉得來了靠山,吆五喝六地就要乘勝追擊:“偷襲不成蝕把米,丢死人啦,趕緊滾吧!”

圍觀者也在起哄:“高手一來,這些人就慫了。”

對于一個早就被酒精沖暈了理智的人來說,這些話簡直點燃炮仗的煙,引發森林火災的一道閃電,以及原子/彈發射的那枚按鈕。

“羅王八以為找個幫手來咱們就怕了?做夢去吧!咱們人多,上啊!”

吳哲兩手插腰,無奈地一歪頭,還能怎麽辦?打服為止咯~

他的動作卻很快,手刀起落之間,便有一人“哎喲”眩暈倒地。遇到順手的胳膊,又是一擰一拽,引來慘叫連連。左閃右避,如蛟龍一般。

突然從參與者變成觀衆的另一撥人紛紛看向他們的大哥:“你找來的這個幫手牛B啊!”

大哥心中驚疑不定,實話說不出口:其實這人他也不認識啊~

看着十來個壯漢被這年輕人單槍匹馬打得七零八落,圍觀衆轟聲叫好:“打得好!”

簡直和看戲一樣熱鬧。

那個領頭的終于意識到力有不逮。他茫然四顧,目中所見都是嘲諷他的人,耳中所聞皆是責問他的聲音,身邊的朋友都翻滾在地上,或哀嚎或茫然,可憐巴巴地望着他,希望趕緊去醫院。

一時間,他只覺全世界都在這一刻要與他為敵。樹活一張皮,人争一口氣,他咽不下這口氣!哪怕同歸于盡,他也要出了這口惡氣!

于是他從懷裏摸出一根鏽跡斑斑的細銅管兒,像一支在地裏埋了二十多年的舊鋼筆,對着吳哲惡狠狠道:“再敢動一下,我炸死你!”

大部分人看不出這是什麽東西,只以為是一支普通的舊筆,轟然大笑:“這人果然是醉得厲害!”有些謹慎的人猶豫着向後退去,膽大的卻還要往前擠了瞧瞧。

可是吳哲在看到物事的瞬間,立刻變了臉色。

☆、危機解除

伍六一看出吳哲實力很高,本已準備要走,見到此物頓時也僵住了。他板着臉,把黃磬音往自己身後推:“後退!”

随着一個“退”字從牙縫裏擠出來,黃磬音敏銳地察覺到伍六一渾身的肌肉在瞬間緊繃起來,她貼在他身後,透過人群的縫看過去:“那是什麽?”

伍六一:“可能是雷/管!”

這句話引起周圍一連串的驚呼聲,這裏好些參與過工程的都知道這東西,黃磬音也知道。許多現代化的工程項目都會動用到炸/藥,為了運輸安全,這些炸/藥穩定性極高,遇火不炸,重擊不炸,只能用一些容易起爆的炸/藥才能引爆它。

雷/管就是這種引爆物,這也意味着,那根小小的銅管裏放的是對外界刺激極其敏感的劇烈炸/藥。黃磬音不由向後一縮,但是并沒有特別害怕。一個引爆物而已,炸/藥填多了既不安全也浪費錢,沒有意義。

她沒有親眼見證過雷/管爆炸的威力,可是伍六一見過,吳哲也見過。軍隊是各式炸/藥的大客戶,伍六一曾經所屬的鋼七連作為步兵裏的偵察先鋒部隊,在組織各項軍事練習時或多或少用過這玩意兒。吳哲在老A更是十分系統地學習過各種炸/藥的制作和使用。

雷/管弱起來不過大鞭炮而已,強起來抵得上三兩枚手榴彈,全看用途需求。酒吧裏人員密集,瓶瓶罐罐零零碎碎的東西到處都是,縱然爆炸沖擊波不強,炸飛的碎屑萬一迸到不該迸的地方,搞不好就是半生殘疾,甚至一條性命。

“真是炸/藥。”消息開始在人群中蔓延傳遞。

吳哲果然不敢動了,圍觀的一些人也開始慌慌張張地向後退去,這愈發讓酒醉者以為自己這口氣賭對了!

他放肆地大笑起來:“誰敢走!再走一步我就點燃它!”他舉起一個打火機,對着雷/管一頭的引線,手指牢牢放在火機的齒輪上,似乎只要再有人動一下,他就真的要點燃了。

黃磬音忍不住吐槽:“這年頭還有火引的雷/管?這是哪一年的古董啊。”由于電觸發更加安全,現在市面上火引觸發的已經絕跡了。

吳哲走近一步:“兄弟,這玩意兒不多見啊,哪兒弄來的?”

“你別過來……別過來。”酒醉者有些緊張起來,手指一個哆嗦按到了齒輪,幸而那只是一個酒店免費贈送的劣質貨,一下沒點着火。

吳哲吓得心髒差點蹦出來,他立時頓住了腳步。

“在公共場所實施爆炸行為,即使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也是三年以上有期徒刑。如果不小心傷了人,那可是十年以上。大家一時口角而已,有必要把後半輩子搭進去嗎?你爸媽還康健嗎?老婆有工作嗎?孩子多大了?你進去了他們可怎麽辦呢?”

吳哲嘴裏滔滔不覺,心裏卻在打着算盤,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方才不是挺多人報警的嗎,警察怎麽還沒來?

黃磬音突然見伍六一轉而往酒吧深處走:“你去哪兒?”男人沒有回頭,看着他前進的方向,她猛然醒悟過來,捂住自己的嘴。

手握殺手锏的男人終于有種勝利的感覺,他神經兮兮地笑道:“你怕了!”

吳哲無可奈何:“我怕了。”

“那就道歉吧!給我的兄弟每人磕個頭,喊聲爹。送他們醫院,承擔全部的醫藥費,并且賠償每人3000塊精神損失。”這人哪怕再醉,習慣性地和人談起條件來,還是順溜得半點不帶磕絆,難怪這隊推他為首。

“你的要求未免多了些……”吳哲假裝聽得仔細,眼珠微轉還在觀察周圍情狀。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伍先生悄無聲息地混進了兩群人中間。他本就是民工打扮,不要說圍觀者無人察覺,連差點打一架的雙方都沒注意身邊多了一個人。

他走得很慢,幾乎看不出來腿腳有問題。一向板直的背也耷拉了下來,他原本強烈的存在感突然就随着他的融入而消失了,消失得幹幹淨淨。吳哲一晃眼,差點就找不到他。

他受過很專業的潛伏訓練。鋼七連的偵察兵!吳哲幾乎可以肯定了,這人就是伍六一。

少校的敷衍也變得情真意切起來:“醫療費沒問題,但是精神損失費太多了,我沒那麽多錢。炸死我也沒那麽多錢。磕頭也不行,我給你們每人鞠一躬吧。”

一人立刻表示不滿:“放屁,給遺像才鞠躬呢!。二叔,千萬別答應他啊。”

“對,不行。鞠躬和給錢你至少選一個。”二叔故意把手中物又舉了舉,用來威吓吳哲。

伍六一離二叔已不到十步之遙。正在這時,二叔眼神卻突然閃爍一變,沖吳哲斜後方瞟了好幾眼。

少校立時反應過來,有人要偷襲。是誰?

一個,兩個,三個,他悄悄轉動眼珠,一眼掃過,心中默數,小個子不見了。呵呵,一條胳膊都脫臼了還不安生。

吳哲開始猶豫:躲,還是不躲?

躲,這人出手沒輕重,天知道他帶沒帶刀。

不躲,對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吳哲身上,伍六一才更好下手。

伍六一已近三步之內。黃磬音死死盯着他的舉動,牙關緊咬,否則心髒便要從嘴裏跳出來。

近了,又近了!

“小夥子,小心啊!”圍觀衆也終于有人留意到吳哲的身後。吳哲渾身繃緊,随時準備應急而動。

再一秒就好,再一秒。

伍六一騰躍飛起,然後像一只從天空疾降到地面捕蛇的雄鷹般,用雙臂死死叼住二叔,一套和吳哲非常近似的短打擒拿,一連串的利落動作,将那枚□□牢牢抓進自己手裏。

失去依仗的二叔頓時翻江倒海,被伍六一一腳踹翻到地面。

吳哲大聲稱贊:“好!”

“好?”身後傳來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嘲諷聲音,“堂堂少校,差點被一個混混用酒瓶子砸中後腦勺,當真是好得不得了。”

吳哲驚得汗毛豎起,好好的怎麽就幻聽了?

他猛然轉身。袁朗正捏着小個子意欲犯罪的那只手,在他手中,這人脆弱得和鹌鹑也沒什麽兩樣。可是吳哲這個蠢貨居然差點中招!

小個子驚得眼珠都要掉出來,他眼睜睜看着熟悉的一幕重新上演。他的腕被鋼箍一般的鐵手攥住,手掌無可避免地攤開,看不清的動作裏,他的酒瓶落入對方的手中,而他本來完好的胳膊,“啊~~~~~~~”再一次錯節脫臼!

吳哲簡直要欣喜若狂了:“隊長!”

你怎麽會來S市?你來找我的嗎?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吳少校絲毫沒有想過這只是一場意外的偶遇。中國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袁朗的老家離這裏更是有四千六百公裏之遙,在中國的東西兩端,從雞肚子到雞尾巴的距離。

這要都能他倆偶遇上,買彩票早該中500萬了。

“啧。”袁朗的表情有點別扭,一副很高興但又不願意高興的樣子。

如同其他所有的文藝作品一樣,本故事的警方也在事情解決後才急匆匆的出場,扣押嫌疑犯,收集證物,疏散群衆,給目擊者做筆錄。

“是伍先生最後制服犯人,阻止爆炸的。”黃小姐袅袅婷婷地回答警方的問詢,并在對方要求她留下聯系方式的時候遞過去一張名片,“不曉得警方對于做出這樣傑出貢獻的市民有沒什麽特別的表彰或獎勵?如果制度允許但經費有限的話,可以聯系我。我公司對各公共機構和公益事業有專門的捐贈預算。”

吳哲則在填寫單位信息的時候填了一個僞造的部隊單位,老A的工作性質對于保密的要求極高,在部隊裏行走的軍官證上寫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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