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小三兒又道。
“後不後悔我不知道,大家個各有各的看法。”雲亭又恢複了微微笑容,“不過變成凡人就意味着有了凡人的喜樂悲傷……于是那個天使從他平日裏站着的天的極高處跳下來,重重摔在地上時,就變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人。”
“之後,他迫不及待地去找了那個女醫生。”故事講到這裏,雲亭不願再講下去了。
“哲熙怎麽會喜歡看這種片子?”成璧凝了凝眉。不等雲亭說話,也不理會成璧,小三兒已追問結果:“後來呢,他們在一起了嗎?”
雲亭一笑,眉峰卻是微蹙的,正要開口,西屋裏已傳來脂硯一聲驚呼:“呀!她怎麽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天使之城(二)
雲亭一笑,眉峰卻是微蹙的,正要開口,西屋裏已傳來脂硯一聲驚呼:“呀!她怎麽死了!”
小三兒一驚,情急之下已抓住了雲亭的胳膊,忙問:“誰,誰死了?”
原是看成璧他們圍着雲亭說話說的不亦樂乎,大媽他們習慣早睡,便把碗洗了自去休息。而秋哲熙和脂硯幫大媽一起洗了碗,又見脂硯神色倦倦的無心聽雲亭說話,就提議看電影。客廳被雲亭他們占着,東裏間大媽在休息,所以就把電腦拿到了脂硯住的西裏間。
屋子裏沙發桌子之類的也不齊全。只能把電腦放在床上,脂硯和秋哲熙靠在床頭上看,不過,因為實在太累,脂硯很快就睡了過去。秋哲熙見她睡了,就把聲音調小,拉過被子替她蓋上。
這個電影他很喜歡,雖然看過了,但還是很願意再看,而且和脂硯一起看。不過,當下聽到身邊脂硯長而勻的呼吸聲,心裏總不能平靜,他不由低頭看着脂硯安逸舒服的睡顏,看着看着,也沉沉地睡了過去。迷迷糊糊只記得意識塌陷前,他握住了脂硯的手,軟軟的。
成璧和雲亭進來,看見的就是他們一個擁了被子躺着,一個疲倦地斜倚在床頭上,只有手握在一起,卻紛紛睡得無比香甜滿足的情景,于是誰也不忍打擾,誰也不忍叫醒誰。
而脂硯一夢醒來,驀地叫看見美麗得帶上了恍惚的晨光中,一輛卡車和那清澈的像天空一樣的女醫生相撞,吓得登時喊了出來。她的一動靜,把秋哲熙弄醒,也吓了一跳,忙問怎麽了?
“那個天使,有沒有把她救活?”也不顧秋哲熙剛醒來也許不明白她的話,脂硯一臉緊張問。見脂硯這麽緊張,秋哲熙轉頭看了看電影,正演到那個變成人的天使一覺醒來感覺心中疼痛,晨風吹過窗,燭臺上的蠟燭忽閃了幾下,竟要熄滅,一下似是感應到了什麽,他拼命往女醫生出事的地點飛奔。聽脂硯問,秋哲熙眼中不經意閃過一絲黯然,他伸手把電腦關了。
“他有沒有把她救活?”脂硯着急地盯着秋哲熙臉上神色變化。
“有。”秋哲熙終于轉頭,淡淡看向脂硯,微微笑道。脂硯心裏還是有些驚疑,不過,她點點頭,慢慢在床上坐定。
見脂硯原本睡得紅潤的臉色被這麽一吓,頓時蒼白零亂,秋哲熙暗暗後悔,不該讓她看這個的,有些事情,原本就該他獨自承受,她應該是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
“不礙事,不過是個電影而已。”秋哲熙滿目憐惜,替脂硯攏了攏頭發,柔聲道。脂硯露出一個笑,卻在下一刻看見門邊的雲亭,才明白原來雲亭今天真的來了,她剛剛不是在做夢。
秋哲熙随着脂硯的視線回頭,此時看見雲亭,收回手揉了揉倦倦的眉心,起身走向雲亭,一笑道:“這兩天睡早睡習慣了,一到九點就撐不住要入夢。”
“入鄉随俗總是好的,何況,今天你們确實是累了,再者,多睡多休息,對身體也好。”雲亭微笑。秋哲熙卻向脂硯說句:“你早點睡,我送雲亭走就行了。”
一時兩人走出西屋,成璧還在等着。
而小三兒聽了雲亭講的結局,頓時滿心失落。見小三兒這麽當真,成璧不由催着小三兒睡覺去了。
秋哲熙送雲亭出門。忖度他倆有話要說,成璧識趣地也就回屋休息了。銀月半彎,瑟瑟挂在天穹,透過光禿禿的樹桠看去,莫名更多了幾分清冷寒意。一路空氣裏流霜飛舞,地上的雪早已凍結,成了硬邦邦的,踩上去聲響愈發幹枯冷硬,不小心驚飛了枯枝上的宿鳥,撲動着翅膀驚慌失措地胡亂飛動。
宅子空闊而冷寂。雲亭四處看了一眼,廖無人聲,忽而低聲問:“為什麽騙她?那個女醫生明明死了。”
“女醫生是死了,可與濤兒無關。”
雲亭也不再多言,只又問:“準備什麽時候回去?”
“你開車先回,我乘火車。”
“乘火車也可以,就是辛苦些。不過,”雲亭頓了頓,看向秋哲熙,緩聲道:“先生打電話過來,說大後天在‘玦帝’大廈舉行的年度最新商業峰會,想少爺和他一起參加。”
秋哲熙神色冷淡。就聽雲亭繼續道:“我明天就得趕回去,一些事宜還要準備。”
一直把雲亭送到門外。
大紅燈籠搖搖曳曳,清寒夜色裏,朦朦胧胧,卻帶起絲絲溫暖,慰藉着,眷戀着,而又仿佛遙遠。很寂靜寧谧的村莊,在夜色冰寒中沉睡不已。
秋哲熙一直沒有說話,峰會的事他沒有給雲亭答複。只是雲亭忽而又道:“少爺答應先生博士畢業後就回公司,先生才會同意少爺放棄國外良好的學習資源回國內讀書。可這次為了脂硯小姐在城古大學逗留了半年——我怕先生會生氣。”
秋哲熙驟然盯着雲亭,寒聲問:“他要幹什麽?”
“先生要做什麽,雲亭自然不會知道。”雲亭說話間,帶上幾分勸慰:“回來幫先生料理公司對少爺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少爺原也答應了先生,那為什麽不回來?今天看脂硯小姐見了雲亭也無太大反應,對少爺身份想必心中有數,少爺也就不必再隐瞞,大可回公司來,也依然和脂硯小姐交好。”
秋哲熙凝眉不語,半響,才涼涼一笑,神色帶上一絲輕嘲:“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想讓我娶溫琳,得到溫氏的‘水晶王朝’。”
雲亭語氣一噎,微低了頭,不再言語。
“如果沒有遇到脂硯小姐,少爺原本也是不會抗拒娶溫小姐的,不是嗎?”半響,就在夜色寂靜中,再無半點聲響的時候,雲亭嘆了一聲,又道。
秋哲熙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漠然道:“我會想想的,你走吧。”
雲亭看一眼秋哲熙在夜色中清冷的臉色,點點頭,取出鑰匙打開車門,車門閃閃的光,流利而冷冽。
雲亭坐上車,請秋哲熙回去休息。秋哲熙默然點頭。雲亭要走,還是忍不住又向秋哲熙道:
“天使之城裏的那個天使,在沒遇到那個女醫生之前,他沒有感情沒有悲喜,做着他應該做的事。可遇到那個女醫生之後,活在天上時,對她觸手不可得,于是他痛苦;掉落凡塵時,血肉模糊遍體鱗傷,于是他痛苦;還未與她相守一生,已将她失去,他還是要痛苦。好像無論怎樣都是痛苦,而這痛苦,只能他獨自承受。如果是你,你後不後悔?”
“我和濤兒不會和他們一樣。”秋哲熙斂住眸中的波濤洶湧,面無表情說着,朝雲亭擺了擺手,囑咐了句:“路上小心。”便轉身走進了院子,把門關上。
紅紅的燈籠被他關在門外,低嘯的風聲被他關在門外,寂寞的冷清被他關在門外,他冷淡着臉,孑然一身,卻無可奈何地帶了一腔翻湧跌宕的情緒獨自走了進去。
雲亭在原地停了半響,拿出手機編了一條短信給秋哲熙發過去,才緩緩離開。
“脂硯小姐并不知道她要面對的是什麽,但是你知道。一旦有什麽事情,你又只是個平凡的人,你拿什麽去保全她和她的家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連家柔詩(一)
“初九,初十,十一……十六,十七。”
脂硯在屋子裏來來回回數着日子,正式開學是在正月十七,但高數補考的日子卻是在正月十六,今天已經初九了,她還需要幾天時間複習數學……怎麽數,日子都好像不夠用……
胡亂翻了一通,又把高數書扔在一旁,正此時,有敲門聲傳來,吓得脂硯忙把書塞進抽屜裏,不想秋哲熙看見她補數學的樣子。不過,開門卻是小三兒。自從小三兒發掘了秋哲熙這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之後,就一直粘着他,問問題再也不找脂硯了,所以此刻看見小三兒捧了本書,脂硯愣了愣。
“姐姐,請教請教!”小三兒滿面堆笑,從脂硯身邊的門縫裏擠了進去,他很久都沒有光臨過了,也自知對脂硯很冷落,所以看起來很有些慚愧。
“怎麽想起我了?”瞥見小三兒一臉忐忑不安,脂硯故作拒人千裏之外。
“呃……還不是那些個牛頓阿基米德什麽的,他們發明的原理我早知道了,可總不解決實際問題,呵呵,姐姐?”小三兒賠笑着,見脂硯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了,放了心,卻朝脂硯道:“其實我也知道,物理的問題很為難姐姐,姐姐畢竟是文科生……”
脂硯皺了皺眉,小三兒這話裏聽着怎麽帶了幾分“輕蔑”的意思,有了秋哲熙罩着,他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公然藐視她……她把目光從書上移開,看向小三兒,小三兒被她這麽一看,立刻垂頭,卻忽然問了句:“姐姐知不知道哲熙哥為什麽這麽早就走啊?”
“什麽?”脂硯沒聽明白小三兒的意思。
“你不知道嗎?我剛剛去找哲熙哥問問題,他在收拾行李,看來一時半刻就要走了,你竟不知道?”小三兒愕然擡頭,他以為脂硯一定知道,所以跑過來問題是假,打探軍情是真,他還想跟秋哲熙多學點東西呢……
光有些纖薄,不過也依然是亮眼的,清清涼涼的從窗子裏瀉進來,窗外,冬日的鳥兒站在冬日的枝頭叽叽喳喳的叫的歡暢,歡聲笑語又一天的來臨。
秋哲熙懶懶靠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開手機蓋,又“啪”的輕響把手機蓋合上,時不時看一眼裏面雲亭發給他的短信。
從他第一次在游戲中選擇幫助脂硯,是不是就隐約預料到以後某一天終需要抉擇的來臨?
從那天晚上,笑江湖那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話出口,惹得他沒來得及思考劍已出鞘,是不是就意味着面對他的心,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脂硯說要來找他,他雖有遲疑,但終于還是決定了,不是嗎?
然後,他們在學校裏遇見,然後,他就經常輾轉反側,夜不能眠,雖如此,卻覺得生活是如此美好。
微微合上了眼睛,手機蓋合下來,把他的手指夾在中間,幽深的藍色,白皙的手指,陽光清靜,在他俊美的臉上輕輕籠罩,聽着窗外的鳥語,他想到,夏天住在這園子裏,有風吹過,青翠拂碧,鳥語花香,必定清涼怡人,十分的舒适。
如果還有濤兒相伴……他輕輕笑了起來,是的,他是喜歡這裏的,因為喜歡,所以才不得不暫時離開。
門簾被掀開,一陣風吹進來,秋哲熙睜開了眼睛,看見慢慢走進來的脂硯,脂硯的目光在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上掠了一下,又落回到他臉上,一時沒有說話。秋哲熙起身走到脂硯面前,伸手輕輕把脂硯拉進了懷裏。
脂硯的臉紅了,靜靜伏在他懷裏,聞着他身上雪花般清涼的味道。
那冬日的陽光就耀眼的把他們包圍在中間,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窗外的鳥好似怕煞了風景,也都悄無聲息地飛走了。
許久,秋哲熙露出一個笑,輕道:“真對不起,原來準備過了元宵節,和你一起回去的,可我現在有些事,必須要走了。”
心裏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事肯定和那個叫雲亭的家夥有關,不過,脂硯的臉上卻有了笑容,她擡頭看着秋哲熙,問:“什麽時候走?”
看見脂硯那一雙興奮閃閃的眸子,好像巴不得他快走似的,秋哲熙原本就數九寒天的心裏即刻遭遇了冰封雪凍,他一臉不滿地幽怨道:“我要走了,濤兒你很高興?”
“……”知道他是誤會了,不過,脂硯仍是笑得粲然,執意問:“什麽時候走?”
“原計劃明天,不過,既然你巴不得我快走,我今天走好了。”秋哲熙無奈道。
“那還是明天吧。”脂硯飛快地說了句,就從他懷裏掙開,笑着跑了出去。
秋哲熙愣愣看看他自己空空如也的懷抱,透過窗,看見脂硯一溜煙兒跑進了堂屋,在院子裏消失,禁不住搖頭笑了起來:“這小丫頭搞什麽。”
晚飯時候秋哲熙說了他明天要走的事,所有人都詫異,因為秋哲熙一口氣住到了現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住到開學,和脂硯一起走的。不過,看脂硯安安靜靜埋頭吃飯的情形,一定早已知道這件事了,可看這一言不發的,怕是傷心過度了吧?
又是一天陽光升起,秋哲熙頗為流連地四處看一下這住了十多天的地方,真有些舍不得離開。不知道下一次再來,會是什麽時候,希望不遠吧。火車是下午一點一刻開,明天早上大約八點到軒轅古城,他收拾準備一下,還來得及參加那個十點鐘的峰會。
把行李放進汽車後備箱,秋哲熙看了看把他送出門外的衆人,這個薛家所有人都來了,連近日身子一直不大舒服的薛名隽也出來了,可唯獨少了脂硯一個。
“這丫頭是怎麽了?”大媽暗自說了句,轉身要去裏面叫脂硯,卻被秋哲熙攔住:“大媽,濤兒跟我說她有些事,她就不來送了,沒事的。”
“……”大媽聽秋哲熙說,一時有些為難,莫非是兩個人鬧別扭了?卻是小三兒忽而來了句:“脂硯姐姐不能這樣,不送到林城也就罷了,大門都不出來?”說着,已向院子裏跑去。
“放心,小丫頭不會不來的。”成璧卻是一臉毫不擔憂,伸手拍了拍秋哲熙的肩膀。秋哲熙一笑,不說話,昨天就覺得脂硯怪怪的,不過他也猜不透脂硯要做什麽。
成璧話音還未落,院子已傳來了小三兒的驚呼聲,幾乎是要把整個晴天翻過來,烏雲密布了:“脂硯姐姐,你,你要幹什麽?!”
門外站着的人聽了小三兒的呼喊都詫異地回神,卻在下一刻,也紛紛呆住。只見脂硯微紅了臉,正慢慢走過來,手裏,手裏還拉着她自己的行李。
秋哲熙愣愣,随即不由自主地彎起唇角,剛剛略有失落的臉上有了無語倫比的燦爛笑容。
“你現在要走了?”脂硯卻是怯怯朝秋哲熙問。
“是。”秋哲熙抿着笑,一本正經道。
“你,你要幹什麽?硯兒!”成璧第一個回過神,驚詫到幾欲抽風。他不能相信,不能相信一向乖巧溫順的脂硯會做出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居然為了一個外人而離開家裏人!她沒看到麽,所有人看着她,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反正二哥哥要去送他,我想搭一程順風車好了。”脂硯也不再看秋哲熙,也不擡頭迎上所有人說不出話的目光,徑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無語中,埋頭更文,閑了大家可以去支持某微的另一篇穿越文,歡迎吐糟。
☆、連家柔詩(二)
“女大不中留啊,女大不中留……”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成璧一個勁兒的感嘆,他還是無法在心中說服他自己接受這個現實,脂硯,她怎麽會這麽……雖然他不否認秋哲熙的魅力,可,這,這……
秋哲熙開着車,聽了成璧的話,微微笑,也不說話,只不時從車鏡裏看看獨自坐在後面紅透了臉,卻什麽都不解釋的脂硯。
直到成璧走了,脂硯買完票和秋哲熙一起在候車大廳裏坐定,秋哲熙才笑問:“說吧,拿我當擋箭牌,真實意圖是什麽?”
“……”脂硯把車票塞進秋哲熙手裏,“沒,沒有啊。”
“為了搭順風車,放棄和家裏人一起過元宵節……”秋哲熙慢慢說着,忽而又笑,故作一臉疑惑:“不會真的是舍不得我吧?”
“才不是,我要回學校複習高數!”見秋哲熙誤會了,脂硯一窘,連忙道,說着聲音弱了下去:“我的考卷不知你看過沒有,肯定得補考,可是在家裏這些天根本沒看過書。”
秋哲熙眸光一動,頓了片刻,才輕輕握住了脂硯的手,溫聲問:“那為什麽不直接和家裏人講呢?”
“我不想他們知道我考試不及格,不想他們失望和擔心。”脂硯說着,又怕秋哲熙放在心上,忙又道:“我已經複習了很多,補考一定能過的,你也不用擔心。”
沒有追究她前後言語的矛盾,秋哲熙暖暖一笑,憐惜道:“濤兒,上次的事,都怪我不好,我……”似是有話不知要不要說,正猶豫間,就見脂硯擡眸,目光落在一個地方,忽然停住。
因為是下午,候車室裏擠滿了人,暖氣又開着,讓人身上不由得滿是悶悶的汗意,味道也十分古怪難聞。而隔着幾重人影,脂硯卻看見一個纖窈的身影,穿了青碧色的風衣,在冬日暗沉的色彩裏清靜而柔和,渾然不自知地惹人眼憐,而那女子懷裏還抱了一個孩子,身邊放了一個大的行李箱,孤立無援地站在那兒,時不時人經過,對她推推搡搡的。
沒有多想,也忘了對秋哲熙解釋,脂硯不由自主站起身,穿過人群,向那年輕女子走去。可走近了,脂硯忽然有些緊張,一時竟不知該怎麽開口。遲疑了許久,才輕拍了拍那年輕女子,低低叫了聲:“姐姐?”
那年輕女子聞聲回頭。
“……”
兩個人同時失語。
好……好美的女人啊,脂硯竟不敢相信她自己的眼睛,原以為燕婉姐姐已是夠溫婉動人的了,可,眼前這女子,面上柔婉的神情,雖帶了一絲愕然,卻依然如水一樣,噙了暖暖的波光,一波一波地流進她心裏。怪不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她一眼就能看見她……
那年輕女子的目光在脂硯臉上微微一頓,随即回神,見脂硯呆呆地看她,微微笑了笑,溫柔道:“這位小妹妹,有什麽事嗎?”
她的聲音亦如她的人一樣,溫柔如春水,暖暖地流入心房,讓脂硯心裏莫名親切和喜歡。聽她這麽問,脂硯勉強從那女子身上移開目光,輕道:“那邊有個座位,請去坐吧。”
那年輕女子向脂硯指着的方向看了看,恍若不經意地打量着脂硯,随口問:“那是你的座位?”
脂硯不自禁地被眼前人一颦一笑間的絕然風姿所折服,并沒有化濃烈耀眼的妝,也沒有刻意去優雅去高貴,但她自然站在那裏本身就是一處絕美的風景,讓她不能不深深羨嘆。
那年輕女子也不再客氣,只是為難地看了看她手邊的行李箱,脂硯登時明白,忙要幫她拉行李,不知何時秋哲熙也走了過來,此時方淡淡道:“我來吧。”
那年輕女子看見秋哲熙,眸中一閃而過一絲驚詫,又看看一旁的脂硯,才婉聲說句“謝謝”,神思卻忽然有些不定。
在座位上坐定,秋哲熙讓脂硯坐在他原來的位子上,那年輕女子卻是抱了孩子坐在脂硯原來的位子上。
“媽媽,他們是誰?”原來伏在年輕女人懷裏似是有些睡意的孩子,此刻像是醒了,睜着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看脂硯,又看看秋哲熙,奶聲奶氣地問。
那年輕女子剛要回答,就見一個中年女人從人群裏穿過來,一眼看見她們母子倆安好地坐在這裏,才舒了口大氣:“少夫人,你吓了我一跳。咦,小少爺醒了?”
聽那中年女人稱她為少夫人,脂硯一點也不詫異,單是從這年輕女人的衣着,還有那個年幼孩子身上的衣服,饒是脂硯眼力再差,也知道價格不菲。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人。想到這兒,她不由擡頭看身邊站着的秋哲熙,其實,第一次見到秋哲熙,他雖沒有刻意顯露,她也該看出來他不是普通人家的人的。
“怎麽了?”正默不作聲望着眼前這溫婉少婦的秋哲熙見脂硯看他,不由俯身問她。脂硯綻出一個笑,輕道:“這個姐姐好漂亮啊。”
秋哲熙也笑了笑,沒有說話。
卻是那少婦看見秋哲熙和脂硯舉止間的親昵,一瞬恍惚。
“少夫人,這兩位是——”那匆匆跑過來的中年女人此刻才把目光落在脂硯和秋哲熙身上,見兩人都很出衆,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那少婦聽問,卻是向那中年女人,微笑道:“七姐,是他們讓了座位給我坐。”
說着,又向脂硯道:“我叫柔詩,是過年回來探親的。”
“我姓薛,叫脂硯,是要到城古大學上學的。”脂硯又看一眼秋哲熙,介紹道:“他是秋哲熙。”
不知是不是幻覺,脂硯總覺得聽到秋哲熙的名字,眼前叫柔詩的女子眉峰蹙了一下,不過随即消逝,倒是柔詩又問:“你姓薛,是……清平鎮薛家莊裏的人?”
“……”脂硯一陣驚訝,頓時連連點頭,“……姐姐,你怎麽知道?你也是那附近的人?”
那柔詩見脂硯點頭承認,俏眉間不知閃過是悲是喜的神色,一時有些愣愣,聽脂硯問,才慢慢搖搖頭:“不,我是林城人,我随便問問。”
卻是那個叫七姐的中年女人,看一眼密集的人流,嘆了口氣,為難道:“這麽多人……少夫人,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坐火車回去,坐汽車可方便舒服多了。”
“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當是體會一下家鄉的感覺吧,只是七姐你拿這麽重的東西,讓你辛苦了。”柔詩帶着幾分流連緩緩看過這些來來往往的人群,似是輕輕嘆息了一聲。而那七姐聽了她的話,臉一下漲紅了,忙道:“我是不怕累的,只是怕少夫人和小少爺受不了——”
“慕兒,這裏也是你的家鄉,知道嗎?”柔詩卻是忽然低頭,朝懷裏看上去不過兩歲大小的孩子微笑道,輕柔的眸光裏,不經意仿佛閃過幾許黯然。看得脂硯心裏不知為何輕輕疼了起來,她不由出聲岔開了話題:“寶寶叫什麽名字?”
“連,思,慕!”柔詩沒來得及回答,她懷裏的奶娃娃已經揚起小臉,神氣地沖脂硯一字一頓喊道。脂硯看着那孩子白胖粉嫩的臉,覺得驚訝又好奇無比,不由湊近了,輕輕伸手點了點那孩子的臉蛋,軟軟的十分細膩,忍不住歡喜地向柔詩道:“姐姐,他幾歲了,又可愛又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
☆、悠悠我心(一)
“兩睡!”那孩子十分逞強,又搶在他媽媽說話前開口,卻把“歲”字讀成了“睡”,惹得脂硯一怔後才明白,愈發忍俊不禁。見脂硯對懷裏孩子愛不釋手的模樣,柔詩又問:“很喜歡孩子?”
“……”脂硯霎時紅了臉,只低低道:“我嫂嫂也懷孕了,很快也要生寶寶的……我是挺喜歡的。”
柔詩随即又問:“那……你家裏人對你好嗎?”
“當然——”脂硯回答間,看見柔詩眼中滿滿的關切,不由怔了怔,聲音也小了起來:“你認識我家裏人?”
“不,我只是随便問問,不過想到你在軒轅古城這麽遠的地方上學,家裏人會很牽挂你的,而且,即便你嫂嫂生了小寶寶,你也沒辦法趕回來看。”柔詩一笑,柔柔道。
脂硯默然點點頭,确實,不能親眼見到大哥和燕婉姐姐剛出生的小寶寶,她自己也覺得很遺憾。
一時人聲開始躁動不安起來,看時間差不多快要檢票,便也沒有再多說,只是各自收拾了東西。雖然同是往軒轅古城,不過因為車廂不同,終究是要分開的。分開之前,柔詩忽然向脂硯囑咐了句:“要好好照顧自己。”
不等脂硯從愣怔中回神,柔詩已轉過頭,沒有再看脂硯。
那一場聲勢浩大的雪災對軒轅古城似是沒有太大影響,依然是高樓林立,車馬喧嚣,無比的繁華熱鬧。和清平的清平小鎮,完全不同。
走出火車站時,脂硯不知為何,忽然惶惶有些不能安定。
不過,擡頭看見秋哲熙臉上的笑容,脂硯禁不住也笑了笑,有他在身邊,心慢慢又放了下來。
城古大學裏也安安靜靜的,來往的學生還很少,因為是冬天,花木有些蕭疏,不過一眼望去,翠綠不減,風致依舊雅然。
其實也不過一個月前,一個月後,脂硯看見秋哲熙輕輕握着她的手,心裏暗暗感嘆,世事變化之大之玄妙。
他們在慣常的岔路口分開的,秋哲熙沒有執意去送脂硯,只囑咐了句要她好好休息,忽而又道:“補考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不用太在意……題目不會太難。”
“嗯,知道了。”脂硯眼中閃過一絲不耐,補考是她的事他就不用擔心了,倒是他得好好休息——因為車票錢她一直沒給他,所以這次是她執意買的車票,當然是兩張坐票。而他一路上只顧讓她睡得好,他自己卻沒睡,好幾次迷迷糊糊中醒來,都見他在看着窗外,像是有心事。想到這兒,脂硯不由皺了皺眉,輕道:“不管什麽事,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秋哲熙暖暖一笑,擡手看了看表已經九點,沒有多說,就往他公寓的地方走去。如果他想得沒有錯,雲亭在那裏等得怕是要瘋了。其實以他辦事求穩的态度,雲亭一定以為他會昨天回到軒轅古城,他本也是這麽準備的,但濤兒讓他推後一天,那他就推後一天好了,反正勉強來得及。
見他走得遠了,脂硯才慢慢拉着行李往宿舍方向走去,一路上風吹過來,冷得透骨,這裏明明是南方,居然也會這麽冷,她有些不能接受地縮着頸,深吸了幾口涼氣,不由也加快了腳步。
到園區門口,脂硯看見布告欄上補考的大名單已經十分搶眼的張貼出來了,白慘慘的,看得她心裏嗖嗖直泛涼意,本想過去看的,但終于只遠遠望了一眼,就直接上樓去了,罷罷罷,看不看沒什麽差別,反正她是逃不掉的。
回來前,秋哲熙說他提早回來是有事要辦的,想來确實是,整整四天,他都沒有出現在她面前,不時會有電話打過來,也只匆匆囑咐幾句,讓她吃好睡好,照顧好自己,外了總是欲言又止地加一句,補考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之後,不等脂硯頗為擔心地囑咐他幾句,他就把電話挂了。
察覺他真的不是一般的忙,脂硯搶時間唯一能對他說的就是,太忙了話就不用惦記着打電話過來,她自己很好。如果還有時間就連忙再加一句:“你專心忙你的吧,你不來打擾我,我可好了,高數造詣飛升。”察覺秋哲熙愣了一下,脂硯就喜滋滋把電話挂了,暗想,她終于先挂了一次電話。
滿滿補了四天高數,脂硯的造詣,感覺天塹一夜變通途似的,豁然開朗,唉,她掙紮痛苦了這麽久,終于能大展拳腳一番了。想着,她舒了一口氣,合上了高數課本。其實,還是不能閑下來,閑了又要胡思亂想,不知他現在在幹什麽……
在宿舍裏轉來轉去,她便開始翻箱倒櫃,搞的像赤壁之戰後的戰場一樣,煙塵滾滾。此刻,脂硯邊驚嘆這灰塵要經過多少年的沉澱才能形成這樣一副厚實的景象,邊從不知哪裏翻出來的舊報紙裏抽出一沓,搬了個凳子到窗戶邊,準備站上去把高處那些蒙塵許久的玻璃解救出來,讓她們宿舍也窗明幾淨一回。
“什麽小偷?不可能,我一直在看着,不可能讓小偷進來!”一個理直氣壯的聲音從走廊裏傳來。“怎麽不可能?小偷臉上又不會大書‘小偷’兩個字,您怎麽認得出來誰是誰不是?”
另一個聲音,愈發理直氣壯外,還帶上了忿忿,又道:“我剛透過門縫往裏面看,有一個陌生人在我們宿舍,手還伸在我舍友的櫃子裏亂翻!!!我還能騙你?阿姨,您瞧我剛剛和家人別離,一路風塵勞頓地回到學校,正身心俱憊呢,哪有心情和您開這種低級玩笑!”
說話間,已有人“砰”地一聲把虛掩着的門踢開,還極為震懾地吼了句:“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竟敢來偷東西!”
這一聲吼,宏厚無比,吓得脂硯連忙抓緊了窗子,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脂硯愣愣地回頭,瞧見拖着行李一臉浩然正氣的蕾蕾,還有蕾蕾身邊一臉驚愕的宿管阿姨,兩個人都呆呆看着她,她不由臉上一熱,連忙從凳子上下來,疑惑道:“你,你們怎麽了?”
蕾蕾動了動眉毛,歪了歪腦袋看着脂硯,似是不認識一樣。宿管阿姨卻是質問脂硯:“你在別人宿舍幹嘛?”
“……”脂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