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3)

傻了傻,她四處看了一遍,她做高數沒做瘋啊,這裏好像确實是她的宿舍,那個人明明是蕾蕾,怎麽過了一個寒假,就互相不認識了呢?

未等宿管阿姨再問,“哈哈……”,蕾蕾手指顫抖地指了指脂硯,已彎腰大笑起來,屋子裏被脂硯搞得到處灰塵飛揚,嗆得蕾蕾又連連咳嗽。見蕾蕾難受地模樣,脂硯忙跑過來要幫蕾蕾捶背,卻是蕾蕾一把扯過脂硯往鏡子前走,邊笑得花枝亂顫:“硯硯,你,你怎麽搞成這副樣子,不怪我把你當成小偷了,哈哈哈……太搞笑了……”

聽了蕾蕾的話,脂硯往鏡子裏看時,“……”

“她是你們宿舍的?”宿管阿姨此時才反應過來,指指脂硯問蕾蕾。蕾蕾自顧大笑,“當然,我們宿舍的大美人,怎麽搖身一變成了‘大煤人’,我都認不出了……哈哈,硯硯,你到底在幹嘛?”

蕾蕾說着,四處看一下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宿舍,只見不知是誰在哪一年丢棄的臭鞋子都被脂硯翻了出來……好不容易勉強忍住笑,聽了脂硯吐出的三個字之後,終于“噗”地一聲又起。

“大掃除?”聽了脂硯的話,宿管四處看了一下宿舍的情形,咧咧嘴角,似是有些無語,便搖搖頭轉身走了出去,心想,折騰成這樣她們怕是要收拾上一陣子了。

沒顧得上敘舊,蕾蕾已把脂硯調笑了一番,脂硯狼狽至極,尴尬地不知說什麽好,她是想徹底把宿舍打掃幹淨來着,但這些陳年舊物被翻出來後沒來得及收拾,蕾蕾她們就進來了……

“哎呀,你洗把臉,讓我先看看你的臉色是怎樣的一種紅,快去!”見脂硯又去拿笤帚,蕾蕾笑着把脂硯推到了鏡子前。

聽話的正要洗臉,手機突然響了,脂硯跑過去看時,居然是秋哲熙?不會啊,這幾日他都是晚飯間隙才打電話給她的,現在剛早上十點不到,不過,顧不上遲疑,她連忙接通。

“濤兒,你在做什麽?”秋哲熙輕笑的聲音。

“……我,我,”也很想笑給他看,可脂硯瞥一眼鏡子裏她的臉,嗓子幹澀幹澀的,“呃,你有什麽事?”

聽脂硯遲疑,秋哲熙不由斂住了笑:“怎麽了?”

“沒怎麽,我……很好,我很忙,你也先忙你的去吧。”脂硯又瞥一眼鏡子裏她的臉,聲音弱弱的,連忙就想挂電話。

“等等,我找你有事,我就在你們園區外面,你下來吧。”

“啊!”這一聲倒是挺幹脆的,脂硯為難道:“你有什麽事,一定要現在嗎,我正忙着……”

“你下來吧,不耽誤你很久,我有很重要的事。”秋哲熙鄭重道,說完就挂了電話,只剩下脂硯聽着電話那端傳來的“嘟嘟”聲。

脂硯茫然地從鏡子裏看了看她自己,她真的不忍心這樣一副樣子去見他,可他說有很重要的事,他最近又比較忙,時間肯定很珍貴,他還這樣跑過來,想到這裏,脂硯狠了狠心,顧不得稍稍整理一下,就原封不動地跑了下去,一路帶起灰塵飄飄,揚揚灑灑。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喜歡的就多看幾眼,看過留評,給此文增點兒人氣啊……

☆、悠悠我心(一)

園區外,秋哲熙見一個灰姑娘一樣的身影跑過來,愈看愈像脂硯,不由有些疑惑。等脂硯氣喘籲籲在他面前停住,仰頭看他,等他說話,他看見了脂硯的臉。

秋哲熙一時沒有說話。

脂硯皺了皺眉,他不是說很重要的事嗎,怎麽這樣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看她?而且,怎麽只看不說話?

片刻,秋哲熙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平靜地問:“濤兒,你們宿舍着火了?”

“……”沒着火啊,可脂硯還是被喉頭細小的微塵嗆得似是要咳嗽起來,她邊覺得嗓子裏幹澀得當緊,邊搖頭。

“那麽,”秋哲熙似仍想不明白,疑惑地又問:“你出來的時候,宿管阿姨正在樓梯裏除塵?她沒有用濕的拖布?”

“……”

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土,脂硯似乎有些明白秋哲熙為什麽這麽問,而她為什麽會把宿舍搞成一團糟了,她撲來打去的,竟一直都是幹巴巴的,怪不得灰塵滿天飛。不過,她又挑了挑眉,卻是低了頭,不敢讓秋哲熙再看她的臉,窘迫道:“這不關你的事,你有什麽事快說吧。”

“我猜不出來,濤兒,你究竟遇到了什麽?”秋哲熙又煞有介事地想了半天,終于淡淡地問。

聽他問,脂硯深深吸了口氣,竭力不滑稽地把“大掃除”三個字說出來,但她還是覺得很滑稽很丢臉,不怪蕾蕾那麽笑她。

“你是說,你一個人想把宿舍‘徹底’打掃幹淨?”

脂硯點頭,終于找到了一個能理解她的人,她那麽賣力地要把那些深藏在黑暗深處的臭鞋子舊報紙通通翻出來,就是想把宿舍“徹底”打掃幹淨。雖然事與願違,但那得另當別論。

“我看看,”秋哲熙慢慢說着,伸手擡起了脂硯的下巴,讓脂硯灰撲撲的臉呈現在他面前。

脂硯不要,連忙低頭,他的手指驀然用力。

“別動”,他蹙眉輕道。之後,他慢慢擡手替脂硯擦着臉上的灰塵。脂硯被他看得心怦怦直跳,只聽到身邊來來往往走着的人已有些竊竊私語的喧鬧,後天就開學,明天補考,所以學校裏的學生已漸漸多了起來。

許久,也不知擦了多久,脂硯紅欲滴血的臉色才露出來,秋哲熙輕輕舒了口氣,卻是伸手把脂硯拉進了懷裏,哭笑不得道:“幾天不見,怎麽一出現就把自己搞成這一副樣子?”

“……”不是不感動,只是她現在渾身上下都是灰土,他不嫌棄……她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剛剛要把他推開時,只不過抓了一下他的胳膊,兩個顏色幽深的灰色手掌已經印了上去,在他淡白幹淨的衣服上無比的大煞風景。

“莫非幾天不見,就徹底沉溺到高數裏去,不要我了?”見脂硯用力要推開他,秋哲熙不由埋怨。

“這是哪兒跟哪兒呀,你有什麽事快說吧,我還要上去……繼續打掃呢。”不解秋哲熙話裏的意思,也沒心思多追究,脂硯一把把他推開,從他懷裏跳出來,他的衣服上仍是留下了她灰啾啾的痕跡。

“濤兒,你能打掃成這樣,其實真的讓我難以想象。”秋哲熙卻是毫不在乎他身上的灰土,上上下下打量了脂硯一番,終于忍不住蹙眉笑道。

“……你沒事,那我先走了。”窘透了,脂硯不再理他,轉身要走,卻被秋哲熙一把抓住,“幾天沒見,很想你算不算有事?”

秋哲熙的聲音溫溫的,軟軟的,認真的,脂硯眼中一下滾燙,一日不見如三秋,她也很想他呢,他知道不知道?

“本想今天是元宵節,帶你去外面看看的,不過,還是先把宿舍收拾了,走吧。”

秋哲熙說話間已跟上脂硯。脂硯忙把他攔住,她宿舍裏慘不忍睹的爛攤子,還是別讓他看了,他看了她已經足夠了。

十分地拗不過秋哲熙,尤其是當脂硯一回頭,看見滿滿圍了一群人,“……”。

睡醒了的看着他倆也像仍沒睡醒一樣,一臉的夢境迷離;拉着行李的摸摸自己風塵仆仆的額頭,可能覺得她一定是累得兩眼昏花了;甚至是端着飯碗要去打飯的,抱了被子出來曬被子的……都在竊竊私語地看着他們,驚詫地,豔羨地看她。衆目睽睽之下,脂硯霎時無地自容,便任由秋哲熙拉着她進了她的宿舍。無法顧及身後驚天動地的嘩然。

“這,這,這是女生宿舍吧……”

“大門上寫着,女生宿舍,男生莫入,你怎麽不攔着?”

“讓我攔,你怎麽不攔?”

“我是想攔着的,可我一想——”

“什麽?”

“秋哲熙是老師,又不是男生!”

一波還未平息,一波早已又起。一連串餘音袅袅的冥思,嘆息,在冬季的天宇下蔓延蔓延,很久很久,漸漸飄遠……

早已見識過秋哲熙的辦事能力,當然包括處理家務方面的,所以脂硯在一旁看着秋哲熙緊緊有條地忙來忙去,并無太多詫異。

而蕾蕾,從脂硯被秋哲熙拉着走進宿舍的那一刻起就溺水的大腦終于僵化的動了動,她看向脂硯,一臉的恐慌。真的,給她十個膽,她也想不到有一天她能把秋哲熙當仆人似的使喚,真是罪孽呀,罪孽!

脂硯想插手幫忙,卻被秋哲熙趕到一旁,脂硯撇了撇嘴,就知道,雖然是她的宿舍,他一來,她根本掌握不了主動權,就像前些天在她家裏一樣……

雖想不來秋哲熙這樣看似養尊處優的人會這麽勤快,做這些事會這麽上手,雖驚詫,但蕾蕾見他毫不避諱地在那些灰塵裏游來走去的,實在有辱他平日出塵的形象,實在是很舍不得,很不忍心,想上去幫忙,秋哲熙卻是朝她溫和地笑了笑:“你剛來吧?應該很累的,還是休息一會兒。”

見蕾蕾猶豫着不肯離開,秋哲熙一笑,無奈地看了一眼脂硯,卻是神色自然地把手中抹布在水色黑沉的盆裏擰了一把,悠悠道:“她闖的爛攤子,還是我幫她收拾就好。”

蕾蕾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原本以為秋哲熙是一個清高疏離的人,身世雖隐秘,但亦決不是一般人可以攀附得起,卻沒想到他若對一個人好,竟能把一切都摒棄,什麽都不顧,當真是讓人感動到無法言語。

想當年,他是不是也是這樣對待那個寧馨?

而脂硯聽了秋哲熙的話卻是低頭不語,半響才嘟哝了句:“又不是我要你上來收拾的。”說完,好像忘記她已經洗過臉了,又去洗了一遍。

而這次看見秋哲熙和脂硯,他們倆雖然沒有怎樣的親昵,但神色間的情意,可以輕而易舉看出來,而且已經沒有辦法再改變。一切都自然得理所當然。蕾蕾不由輕輕嘆息,脂硯自然是極好的,而秋哲熙看起來自然更是極好的,只是那一段往事,不知他們該怎麽樣面對?

不過,如果脂硯能不計前嫌,而秋哲熙也能好好對脂硯,她又何必執拗如此,她該做的已經都做了。其實,上次把寧馨的事告訴了脂硯,見脂硯那麽傷心,她已經後悔。

現在,見他們倆又和好,蕾蕾暗暗舒了口氣,除了希望他們幸福,沒有別的意思。不過,說心裏一點都不嫉妒和羨慕脂硯,那倒是假的……秋哲熙何許人也!

盡管秋哲熙手腳極為利索,但把該扔的扔了,該塞回去的塞回去,該擦的擦了,該洗的洗了,收拾完,宿舍煥然一新的時候,已是下午一點。

蕾蕾早餓了,此刻問明了秋哲熙和脂硯要吃什麽,迫不及待地跑出了宿舍門。卻被門外來來回回逡巡着的女士們吓了一跳,不至于吧,不就是個男人嗎,用得着這樣顧盼流連?蕾蕾撇了撇嘴,随手把門帶上,根本忘了她剛剛心裏翻滾的幽怨。

“快去收拾一下,一會兒我們去看軒轅古城的元宵節。”

秋哲熙也洗了把臉,朝脂硯微笑道。脂硯見他神色倦倦的,雖有遲疑,但不忍違逆,還是打了熱水進了衛生間。

剛剛只顧看他打掃,想着能不能幫上忙,她自己倒是忘了收拾一下她自己,不過看他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神思不定的梳洗了一下,很快走出來時,看見秋哲熙,脂硯的眼霎時又紅了,下一刻連忙爬上床拿了毛毯小心翼翼蓋在他身上。

他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脂硯站在一旁看着秋哲熙蒼白的臉色,不知說什麽好,這個人太無聊了,總是弄得她心裏疼得難受,一次又一次。

不知過了多久,秋哲熙正沉沉睡着。他随意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閃動起來,脂硯連忙拿在手裏,怕手機響起來把他吵醒,不過還好手機已調成了靜音模式,只閃沒有聲音,脂硯松了口氣,見又是雲亭打過來的,不禁有幾分不滿,都累成這樣了,這個人還要做什麽……本待不理雲亭,又怕會有重要的事,伸手要把秋哲熙叫醒,但猶豫之後,脂硯還是拿着手機走出宿舍,在走廊輕輕接通。

“喂?”脂硯蹙眉。

只一個字已聽出了接電話的人,雲亭在那邊微笑了笑,溫聲道:“脂硯小姐,我們少爺呢?”

“你的事很重要嗎?他剛剛才睡着,我不想吵醒他,所以才替他接了電話。”脂硯言語間因心中不滿而毫不客氣,言下之意,如果他的事不重要,就緩緩吧,讓秋哲熙先睡一會兒再說。

電話那邊的雲亭,聞言不僅沒生氣反而輕笑出聲,又随即斂住,溫聲道:“脂硯小姐,我打電話只是想督促少爺休息,從那天上午回到軒轅古城,一直到今天上午,少爺忙得連軸轉,還沒有好好休息過,所以……不過,有您在我就放心了,不打擾了。”

那邊雲亭自顧挂了電話。脂硯卻愣愣站在走廊裏一時回不過神,她慢慢認真想着,什麽叫從那天上午回到軒轅古城一直到今天上午,忙得連軸轉,還沒有好好休息過?

想着,不由隔着那一道門,望着伏在桌上沉沉睡着的人。

卻是此時,蕾蕾拎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從走廊的另一頭過來,一眼瞧見脂硯獨自站在走廊裏,神色發怔,不由疑惑地向屋裏看去,邊問:“怎麽了?”

“沒事。”脂硯回神,輕笑笑,見蕾蕾買了這麽多東西,連忙伸手幫她拿,手忙腳亂間,一份報紙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古城風雲(一)

雖然學的是法學,但蕾蕾一直有個做記者的夢想,所以,她一向對報紙頗有研究。所以,脂硯看她買了這麽多東西,還拼着一條命帶了份報紙回來,絲毫不覺得詫異。

當下蕾蕾見秋哲熙竟睡了,不禁向脂硯擠擠眼,一臉憐香惜玉地痛心道:“硯硯,瞧你把人家累的,唉,把人家貴家少當牛作馬使喚,虧你真忍心?累倒了吧?你、太、暴、虐了!”

脂硯卻是心頭一動,問:“你知道他是貴家少?”

蕾蕾自顧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田園脆雞漢堡往嘴裏塞,沒顧得上看脂硯的神色,只含糊道:“他身世隐秘,雖然沒聽說是哪家的少爺,但我瞧他不像凡人。”說着,又從袋子裏取出一個漢堡遞給脂硯,“知道你不喜歡吃這個,但實在太晚了,食堂早關了,将就着點兒啊。還給你們家‘貴少’也買了,不知道合不合他口味,呵呵?”

聽蕾蕾用上“你們家”這三個字,脂硯的臉紅了紅,心中有些猶豫要不要向蕾蕾解釋一下寧馨的事,卻見蕾蕾已大嚼着,走到秋哲熙身邊,擦亮了眼睛,肆無忌憚地亂看,就差沒伸出魔掌了……

蕾蕾一臉自然而然地垂涎欲滴,脂硯在一旁覺得不自在,不禁也走過去,悄聲問:“你在看什麽?”

“噓,”蕾蕾煞有介事地把手在嘴邊貼了貼,正經賊笑道:“我在看他是哪家的基因,竟然能生出這麽一副傾國傾城貌……唉,以前總覺得他天上我人間,看一眼還得千裏迢迢地奔過去,現在終于也活色生香地在我身邊了……嘿嘿……”

“……”脂硯望了望天。

卻是蕾蕾“咦”了聲,突然伸手拉她,當蕾蕾發現了什麽,脂硯不由低頭,卻聽蕾蕾竊竊一笑:“硯硯,他的美其實有幾分偏向女人美,你看出來沒有?”

“……”脂硯深吸口氣,轉身遠離,拿起那份報紙正要看,卻是忽然想起什麽,奇怪地問:“蕾蕾,今天正月十五,你怎麽不過了元宵節再過來?”

“還說我呢,那你呢?我原來還以為你會堅持到最後一刻再回來的,你這麽戀家的孩子怎麽不多呆幾天?”最後一口漢堡吞進去,蕾蕾終于停止了對秋哲熙的暴殄天物,從袋子裏拿出可樂猛吸了幾口,剛剛垂涎垂的太厲害,口都幹了。

“……我要補考高數。”脂硯微垂了眼簾,慢慢道。

“真的沒過?不會吧,城古大學裏的老師都很有同情心的,過不了是特殊情況,你不要太特殊……”蕾蕾把可樂放回桌子上,滿臉同情地驚詫,似仍要吐出幾句同情的話語,目光忽然落脂硯手中的報紙上,頓住。

繼而無意識地喃喃:“這幾天是軒轅古城的大日子,我當然要趕過來看看熱鬧,誰讓我立志做‘古城第一名記’呢!”說着,劈手拿過脂硯手中的報紙,目光饕餮,凝聚閃爍,像是發現了她期待已久的大餐。

精神高度興奮狀态下的蕾蕾,脂硯不敢出聲打斷,只得悄悄退到一旁。就見蕾蕾一把抓起報紙,湊近眼前,細細看了半響後,長嘆一聲,從抽屜裏取出了剪刀,又備好了固體膠,從書桌上翻出一個厚重的筆記本,嘩啦啦翻到某一頁。

端木紫蕾狂熱地渴望成為一名紅遍軒轅古城的大記者。

所以每當她遇到認為有價值的新聞,就興奮地不得了,每當此時,就只有長嘆才能稍稍宣洩她心中濃烈的情緒。而且她有一個習慣,就是剪報,蕾蕾會把新聞按照她自己的喜好分成不同類別,準備了不同的本子,分別剪輯,之後把這些已成舊聞的新聞當作寶典不時研閱,用來提高她自己的功力。

脂硯認出來,蕾蕾剛剛拿出的這本,是被蕾蕾名命為《古城風雲》的那一冊,專門收集軒轅古城風雲人物的風雲事跡。

“年度最新商業峰會……‘天熙世家’老總攜神秘人物出席……有價值!”念念有詞着,蕾蕾手起正要刀落,卻是脂硯好意提醒:“蕾蕾,你那一面還沒看呢,說不定有你更喜歡的。”

刀鋒一閃猛地頓住,蕾蕾似是才想起什麽,忙又把報紙翻過來看。果然,眼神又定住,啧啧長嘆。

平日對新聞報紙是不感興趣的,但聽蕾蕾提到了“天熙世家”四個字,脂硯忍不住湊過來和蕾蕾一起看。現在蕾蕾看的這一面上,除了超大的标題和文字介紹,還有一張占了半幅江山的照片,是個容貌俊朗的年輕男子,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溫和笑意,墨色西服,背靠着富麗堂皇,一身自然而然的貴氣,卻又仿佛毫不自知,仿佛輕而易舉間,風雲已在掌中定。

看到這樣的人物,這樣的氣勢,脂硯不自禁地怯了怯,卻聽蕾蕾忍不住驚嘆:“哎呀,‘玦帝’的老總果然不一樣,年輕有為啊!”

見脂硯不解,蕾蕾十分有興致地為她解惑:“這次抱着被我老娘臭罵一頓的代價跑過來,就是為了他們!”蕾蕾伸手用力指了指報紙上的人物,繼續道:

“每年一開始的這幾天,總是軒轅古城最熱鬧最重大的幾天,因為那些平日低調或者高調的老總們都會集在一個地方開大會,商量整個軒轅古城在新的一年裏的商業走勢——軒轅古城可是全國最大最繁華的商城,世界聞名的都市,硯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脂硯道,可那些都是書本電視上看到的,真正到了眼前,到了身邊,脂硯還是覺得不太真實。

“這個會呢,就叫‘年度最新商業峰會’,一般只是很有實力的財團或者大公司才有機會承辦,而今年就是在‘玦帝’公司的‘玦帝’大廈舉行的,那叫一個群星璀璨,光彩斐然!”

并沒有親眼所見,蕾蕾說的卻是一副身臨其境的樣子,說罷愈加意氣風發:“我現在雖然還不能親自去裏面跟蹤報道,和那些富豪們面對面,但我還是要回到這裏守着最新報道,做一些準備工作,為我以後能采訪這個峰會打下堅實的基礎。”

“‘玦帝’公司?”脂硯覺得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這個名字。

“對,軒轅古城最大的珠寶公司,首飾可漂亮了,明明很有氣質很惹眼,給人的感覺偏偏又非常沉靜內斂,就和他們老總一樣!”蕾蕾正贊嘆着,忽而聽脂硯喃喃了四個字:“水晶王朝?”

“你知道的還蠻多!‘水晶王朝’是另一家珠寶公司,也很有名氣呢,不過,這水晶王朝主人溫伯昭更著名的卻是他的‘龍行’公司,汽車生産銷售一條龍,行遍天下,也就是大街上不論高低貴賤都在開着的‘龍行’,知道嗎?想想吧,所有人都在開……”

說着,蕾蕾竟禁不住連連嘆息起來。卻又擋不住心馳神往:“我要是能有一輛開着就好了,再低檔的也不介意,那車據說确實太好了。而且,人財大氣粗了就是不一樣。”

“怎麽了?”脂硯卻是想起那次和冰夏一起出去時,曾見過的水晶王朝的大樓,夜幕下,像銀河一樣從天上瀉下來,十分華麗璀璨,不過,聽到“龍行”汽車,她頓時又想起那天在家裏,二哥哥無限神往的神情。

“你知道,水晶王朝那麽大的一個産業,被溫伯昭送給她女兒做嫁妝,也就是誰娶了溫家千金,水晶王朝就是誰的了。”蕾蕾可望而不可即道:“我要是個男的就好了,天上掉餡餅的事哇!”

作者有話要說:

☆、古城風雲(二)

脂硯卻笑了笑,有幾分不以為意:“你以為富家的女婿是那麽好做的?女方家裏這麽有錢,那人等于把他賣給女方家裏了。溫小姐要是真心喜歡他還好,若不然,那人既得不到水晶王朝,還被人看不起,一定不會快樂的。”

“哎呀,硯硯,說你幼稚,說你不現實吧,你還不信……”

蕾蕾本來還想說什麽,但看見脂硯清淡的神情,終于還是沒說,只重新低頭看她的報紙,信口道:“何況,被溫小姐看上的,肯定不是一般男人……說不定是富豪聯姻!而溫小姐這麽年紀輕輕已經掌管水晶王朝有一些日子了,據說是看似溫雅高貴實則雷厲風行,手段多的很,比她那個總是以負面新聞見報的弟弟強多了!”

“……”脂硯默默低了頭,也不再執意和蕾蕾争辯。不過,不論是女是男,為了錢財而嫁給一個人,而出賣自己,她怎麽想都不會同意,也不會欣賞的。

“硯硯!”蕾蕾正看着報紙,忽而把脂硯扯過來,“你看!”

脂硯順着蕾蕾指着的地方看,還是那張照片,還是那個所謂“玦帝”公司的老總,不由不解地問:“怎麽了?”

蕾蕾卻是擡頭,向脂硯神秘地笑了笑,“你知道,這個殷世豪,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什麽?”

聽蕾蕾這麽一說,脂硯才看到那人身邊綴着的名字,“殷世豪”。不過,脂硯又細細看了那人一會兒,人長得是很有氣質,雖然只是一張照片而已,翩翩風度已經盡皆顯露出來,可見他的真人一定更加有魅力。可是,誠如蕾蕾所言,這些富家子因為遺傳基因好,長得都很出衆,并不稀奇,所以,脂硯搖了搖頭,看不出來有什麽特別吸引人的地方。

“猜不到吧,他是個單身漢。”蕾蕾嘿嘿笑起來,神色間幾分得意。見脂硯仍是一臉淡淡,才奇怪道:“你不覺得驚訝?”

“有什麽好驚訝的,這些成功人士不是號稱忙于立業,不着急成家嗎?何況,有錢了,如你所言,還怕沒有老婆嗎?”脂硯一笑,不準備再看下去了,便轉身要走開,這些天上人的事,她無法幹涉,也并不關心。

“硯硯,你別總這麽一副清高淡泊的樣子好不好!這人和那些外表君子實則色狼的人不一樣,你瞧!”蕾蕾忙拉住脂硯,指着幾行小字讓她看,“你看,他事業二十年前就早已有成了,今年的年過完,他都三十九了!他不是開玩笑,他是當真的!”

“三十九歲?”目光掠過照片上那人,看起來只是多了幾許成熟的風度而已,也讓他更富于沉穩高貴的魅力。但,脂硯向蕾蕾一笑:“就算他單身,也與我們無關啊。”

一時沒有回答脂硯的問題,想了想,蕾蕾才鄭重道:“……我想過了,人活一輩子多不容易啊,一定要幹出一點成就來,哪一方面都行。而要想成功呢,必須要有成功的品質,那就要多結識一些名人,向他們學習。擴大自己的人脈資源,呵呵。”

頓了頓,蕾蕾目光掠過她手上的筆記本,驟然豪氣滿懷:“我要做記者,我就要做最著名的記者,最優秀的記者,決不能默默無聞地混跡在這個社會裏,不能美名遠揚,也一定要臭名昭著!”

被蕾蕾堅定張揚的神色懾住,脂硯一時怔怔,後來才看一眼蕾蕾手上辭典一樣厚厚的筆記本,認真道:“你一定會的,蕾蕾。”

聽脂硯這麽說,蕾蕾心滿意足地笑起來,又看一眼那照片上的殷世豪,神往道:“這個人很優秀,我太喜歡了,你知道記者問他為什麽不娶妻,他怎麽說的嗎?他說娶妻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甚至比事業更重要,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不能草率。好可愛啊,好真誠啊,誰能嫁給他,一生的福分!”

脂硯不語,秋哲熙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就在他的公寓裏,那時她還不知道他真實的年齡,聽他說了,先是驚詫,下一刻,不由也被那種執着和真誠感動。

“不過,萬一他等不到呢?”蕾蕾又有些擔憂,“他一直不成家就沒有孩子,那他的家業誰來繼承,他難道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他口碑一直很好,也沒有緋聞女友,又足夠潔身自好,肯定不會有私生子……”

若有若無地聽着蕾蕾的話,脂硯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默默看着一旁仍在睡着的秋哲熙。看見他,就有幸福溫暖湧上心頭,卻又禁不住隐隐擔憂起來,忽而想起什麽,脂硯忙不疊地問蕾蕾:“你最開始看的那則新聞,說什麽神秘人物,是怎麽回事?”

倒像是被提醒,蕾蕾重新翻過報紙來看,看了一會兒,搖搖頭,說句:“不知道。秋長天身邊的紅人是一個叫雲亭的年輕人,都知道的,沒那麽神秘……”

聽到雲亭的名字,脂硯輕輕握緊了手。

“啊!”像是終于想到了,蕾蕾猛地從凳子上跳起來,抓過脂硯的手,緊張道:“不會是秋長天的兒子吧?”

“……”脂硯的臉色微微白了,抿緊了唇角沒說話。

以為脂硯不懂她的意思,蕾蕾又深深吸了口氣,松開了脂硯的手,慢慢坐回凳子上,“不過,傳說秋長天的兒子很早就去了國外,一直沒回來過,所以這幾年他兒子早已淡出了人們的視線,莫非這次是他兒子回來了?”

“那這次峰會是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脂硯又問,手按在桌子上,不知為何不住地輕顫。

蕾蕾低頭翻了翻報紙,确認了一下,才道:“四天前開始的……報紙上說,今晚在‘赫伯詩’酒店的晚宴是結束曲,那就是今天結束喽。硯硯,你怎麽突然又感興趣了?”

“只是……好奇。”

心慢慢沉了下去,脂硯勉強笑了笑,聲音有些幹澀。

那天哲熙他突然說要回來,又是和雲亭在一起忙碌了四天,那這神秘人物,會不會就是……秋哲熙和秋長天之間的關系……明明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但真正地擺在她面前,脂硯還是覺得驚心動魄,還是不願接受,她知道她一直都在逃避,她其實也知道,有些事,不是她一廂情願就能逃過。

沒有過多在意脂硯神色的變化,蕾蕾仍是自顧道:“秋長天只這麽一個兒子,肯定不會一直把他放在國外,總一天要回來繼承的吧……真奇怪,他兒子好像很淡泊。對了,硯硯,你知道秋長天的老婆嗎?”

脂硯搖搖頭,她怎麽會知道秋長天的老婆?然而,她登時想到了秋哲熙讓她看過的他媽媽的照片。

“那才是個被萬人稱羨的女人呢,可惜早已經去世了十多年了。不用想‘天熙世家’在軒轅古城商界的地位,也不用想秋長天何許人也,單想有一個人肯為了她孤身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娶第二個老婆,就已經夠讓人羨嘆了!不過,自古紅顏多薄命!不過,能那麽風風光光過上幾年,能有一個人那麽癡心相對,活得時間短一些,也就無所謂了。”

“去世十多年了?”脂硯卻是仍停留在蕾蕾的第一句話上,心頭猛地一跳,驚問。蕾蕾深以為然地點頭:“前些天不知在哪兒看過一篇追憶,好像說是十二年了。”

說着,蕾蕾又有了感嘆:“要知道,那個女人在嫁給秋長天之前,不過是個平民女子,是跳舞的出身,舞跳得好,那相貌身材自然也沒的說。可這世界上有多少美女?又有多少能像她那麽幸福?所以還是要嫁得好,一旦嫁得好,就飛上枝頭了……不過,傳說,那些外在的都可以忽略不計,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份高潔出塵的氣質,渾然天成,還有聽說,她人又很好,溫柔善良,誰見了誰喜歡……”

如果是十二年前去世的,如果秋長天就是哲熙的爸爸,那哲熙在八歲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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