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5)
,已溫和笑道:“剛剛是脂硯小姐送的,自然不一樣。”繼而,又恭敬地問:“不知少爺和脂硯小姐還要不要去看這場《衛子真》?”
雲亭話音未落,就聽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從簾幕重重的後臺深處傳來,很快,一個中年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一眼看見雲亭,舒了口氣,一臉尊敬地走近,問:“雲先生,一切都到位了,要不要開始?”
“準時開始。”雲亭依然是溫和的神色,沒有絲毫高高在上的姿态,卻讓人打心眼裏不得不恭恭敬敬的,他只略一點頭。
“那雲先生要留的兩個座位,那兩位貴賓什麽時候到?”那中年人又問。問着,忽而看見一旁的秋哲熙,眼神一頓。
“留着就行了。我馬上過去。”
那人忙應了就要下去,卻又回頭看了看秋哲熙,又看看雲亭,似有遲疑,但還是問出口:“秋老師,要不要幫你也留座位?”
“不用了,謝謝。”秋哲熙臉上已恢複了往日的冷淡如水。
那中年人點點頭忙下去了。秋哲熙卻轉頭向脂硯,“濤兒,還看不看?”
“……不看了!”低頭看看手裏的巧克力,清亮的眸子忽然閃了閃,脂硯搖頭。
不過,此刻她才有些明白,原來秋哲熙是讓雲亭幫他留了兩個位子。可是,雲亭怎麽會在這裏,剛剛那位文化館的副館長怎麽會一臉惶恐,那副館長又怎麽會對哲熙一臉崇敬?
“那我們就不看了,你過去吧。”秋哲熙向雲亭。
雲亭點點頭,轉身要離開,忽而又回頭向秋哲熙:“先生剛剛打電話過來詢問。”
“知道了。”秋哲熙神色默然。
卻是脂硯心下恍然,那位“先生”想來該是哲熙的爸爸秋長天了。出了文化館,一股冬天的冷風席卷過來,脂硯不自禁打了兩個冷顫,擡眸卻見幽深夜幕上,一輪渾圓的月亮,碩大明亮的挂在他們頭頂上方,安靜美好。
其實,脂硯暗想,她想要的并不多,緊緊握住了秋哲熙冰涼如雪的手指,能和他就這樣一起慢慢走,走很遠,走到老,其他,她什麽都不需要,就會很快樂,很滿足。
一直那麽拼命的努力,不過是為了讓爺爺和家裏人高興,不想他們失望。其實她自己對一切都無所謂,她不像蕾蕾那樣有堅定豪邁的志向,她不想名利也不貪戀金錢。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溫暖的地方,能收留她,沒有寒冷不用孤單一人。她想,只要有人真心相伴,平凡着的溫暖就很好。
“到了。”秋哲熙忽然開口。
飄忽的神思轉回來,看見路旁燈光明亮的小店,脂硯揚眉輕笑:“好快啊!”
扯着秋哲熙跑上臺階,推開了玻璃門,風一樣站在了老板娘面前。正昏昏欲睡守着小店的老板娘被他們帶進來的寒意一侵,打了個寒顫,驀地清醒,下一刻認出她面前并肩站着的兩個人時,“呀”了一聲,“你,你們……吃餅嗎?”
“是的。不過,我想自己做。”脂硯松開了秋哲熙的手,朝老板娘快樂道。老板娘看一眼脂硯身後微笑不語的秋哲熙,頓時明白了什麽,眼中也多了許多喜悅,一口答應。
“還有熱奶茶,你們喜歡什麽口味?”老板娘讓脂硯進了小廚房忙活,她站在奶茶櫃前熱情地問。卻是脂硯從小廚房探出頭,聲明道:“我只請他吃手抓餅,不請他喝奶茶。”
老板娘不解何意,看向玻璃圓桌邊安然坐着的秋哲熙。秋哲熙聞言忍不住蹙眉,眸子裏笑意卻是怎麽掩都掩不住,滿滿溢出來,讓本就燈光明亮的小店裏愈發光華璀璨。
“青蘋果。”許久,秋哲熙淡淡吐出了三個字。
老板娘連忙應了聲,又問:“脂硯呢?”
“青蘋果。”秋哲熙眸中笑意濃深。
脂硯發揮不錯,手抓餅端上來,是她有史以來做的最好的一次,可她看見擺在桌上熱騰騰的奶茶,皺了皺眉,不滿道:“不是說好我請客,今天不花你的錢嗎?”
“不是說好,我只請你吃手抓餅的,只有這些的。”不讓秋哲熙開口,脂硯繼續不滿。
“濤兒,我什麽時候說要請你喝奶茶了?”被脂硯上來搶白一通,此刻,秋哲熙才一臉無辜地反問。
脂硯目光掃過桌上的青蘋果奶茶,雖然,呃,這麽冷的天,有一杯又香又熱的奶茶,加上美味的手抓餅确實是再好不過的搭配……
“這不是我請的,這是老板娘對我們元宵佳節光臨小店的特別贈品。既然是贈品,我想不要白不要,所以就要了。”明明看出脂硯心裏其實是想喝奶茶的,秋哲熙還是一本正經解釋,之後又一臉無所謂:“但如果你不喜歡,老板娘一會兒出來,你還給她吧。”
“……沒聽說過有贈品的。”脂硯疑惑。卻是此時,老板娘端了一個托盤從後面出來,笑道:“是贈品,我這小店最近生意冷清,所以只得另想門路了。”
“那不要白不要!”脂硯一下展顏,在桌邊坐下來。老板娘把手中托盤放下來,上面竟是兩個晶瑩玉潤的白碗,碗裏的東西冒着騰騰的熱氣。
“天哪,湯圓!”
脂硯驚嘆,眸光閃亮。
白嫩嫩的湯圓一個挨着一個躺在潔白的碗裏,圓滾滾的,發出濃郁的香味。脂硯湊近聞了聞,沒來得及說她餓了,就聽“咕嚕”一聲,繼而整個小店徹底安靜下來。
“……”脂硯慢慢坐回了位子,停止了對湯圓的垂涎欲滴。
老板娘拿了湯匙從裏面出來,瞧見這一副詭異的安靜的場面,不由有些詫異,脂硯靠在椅子裏,很深地垂了頭,臉色紅得幾欲燃燒。而她對面,秋哲熙倒是一臉氣定神閑,含了笑,卻是不遑一瞬地看着脂硯。
“……瞧你像是餓了,怎麽不吃?”老板娘見他倆不像鬧了別扭,微放了心,就把湯匙塞進脂硯手裏。
脂硯攥緊了湯匙,仍不擡頭,只勉強承認了:“……我,我是很餓了。”
“那就快吃吧,吃完了還有呢,是我自己裹得,黑芝麻餡兒,很好吃……”老板娘簡單介紹了湯圓的來龍去脈,就笑着走進了小店後面,留他們兩人坐在店裏。
“老板娘說她的湯圓很好吃。”秋哲熙閑閑地靠在椅子裏,一臉欣賞地望着脂硯,微笑不辍。悄悄深吸了口湯圓的香氣,脂硯擰了擰眉,“嗯”了聲。
秋哲熙忍俊不禁,“剛剛,濤兒,你告訴老板娘你是很餓了。”
“你不是也餓了嘛。”脂硯撇嘴,終于忍不住發洩一下對他這種抛開他自己只談別人的“舍己為人”行為的不滿。
“我是餓了,但我在文化館已經坦然了,但某人沒有坦誠以待。”秋哲熙從椅子裏直起身子,微微前傾,一臉靜靜的笑容。“……”終于明白,原來秋哲熙是要報他被她戲弄的仇了。
脂硯暗暗嘆息,偷偷擡眼看了看那誘人無比的湯圓,心想,她今天得罪他太多,怕是沒辦法安然把這一碗應時應景的美味吃進肚子裏了。正饑腸辘辘滿腹失落間,忽然察覺有人在身邊坐下,繼而一個柔柔的聲音低問:“餓了?”
秋哲熙說話時,氣息微熱地撲在脂硯耳邊,她耳邊的碎發微微拂動。脂硯心神一亂,便只能更深地埋了頭,胡亂應了聲。
耳邊秋哲熙輕笑,繼而一個熱騰騰的湯圓,閃着瑩潤誘人的光,被喂至了脂硯唇邊。脂硯下意識擡眸看向秋哲熙,卻見秋哲熙□□一笑,柔聲道:“張嘴。”
意識是有些僵硬的,尤其是看見秋哲熙認真的眼神,滿是溫柔愛憐。脂硯心中暖暖的,軟軟的,便聽話地把湯圓含進嘴裏。又見秋哲熙用湯匙重新盛了一個,湊近聞了聞,才微微笑着要往嘴裏放——忽然心頭一動,脂硯伸出手,把秋哲熙手中的湯匙拿過來,紅了臉,笨笨地把那個湯圓,喂到了秋哲熙唇邊。
老板娘打簾子出來想問他們還要不要湯圓,卻被眼前一幕震住,忙又放下了簾子悄悄回了後面,暗想,今晚的小店就留給他們吧。
原本早已看出他兩人之間關系非同尋常的,但那一日脂硯領了工錢後再也沒有出現,而秋哲熙照舊,讓她以為是她誤會了他們倆。後來每每看見秋哲熙形單影只的坐在小店裏看書,冷冷清清間總有些魂不守舍,她自己都有些于心不忍,十分懷念之前脂硯在的日子,懷念他們倆一起坐在小店裏,把時光渲染得美妙奪目的畫面。今晚,終于見他們攜手出現在她面前,她不禁也十分高興,尤其是替秋哲熙高興,他終于不用再總是一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微道:秋哲熙真的是很喜歡濤兒,濤兒也是真的很喜歡他……所以……請不要覺得太幼稚。
☆、蒼涼玦帝(一)
原來這場在城古大學上演的大型古典歌舞劇《衛子真》是由“天熙世家”贊助的,所以學校會請雲亭過來壓陣。而在文化館負責的副館長曾經請秋哲熙幫他兒子補習過半年的英語,高考時又考得不錯,所以對秋哲熙十分感激和尊敬,以至于明明知道主贊助商的人在場,還是要為秋哲熙開後門。
問到這兒,還有最後一個疑惑,脂硯猶豫了下又咽回去,他爸爸的事她還是不要幹涉他吧?秋哲熙有所察覺,凝眸向她。
“喂,”脂硯微紅了臉,低下頭,忽而又擡頭,蹙眉道:“我們扯平了,以後誰也不許笑話誰了。”
言下之意,她雖然取笑了他肚子餓得咕咕叫的事,但她也因她自己肚子餓得咕咕叫的事,面紅耳赤地被他的目光淩遲了半響,所以,這件事就此結束,以後不可以再提起。
秋哲熙目光掠過桌子上的杯盤狼藉,抿唇笑,輕然道:“濤兒,你一旦餓了,食量可是驚人啊。”
兩碗湯圓被他們分得幹幹淨淨,連湯都喝得精光。手抓餅脂硯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秋哲熙面色坦然地拿起來喂進他自己的肚子。
當下聽了秋哲熙的話,像是被提醒了什麽,脂硯登時覺得胃像是要爆了一樣。
“吃不下就不要勉強,也沒人跟你搶。”見脂硯手按在胃上,一臉難受,秋哲熙立時有些着急,忍不住低聲埋怨。
“還說,是你跟我搶湯圓吃的!”想到他這樣身份的人竟為了一個湯圓和她争得風度盡失,像從來沒吃過似的,也不知道該嘲笑還是該憐惜,當下,一擺手:“算了,不跟你計較,我還是站起來走走。”
“……飯要争着吃才香嗎。”先是一怔,繼而秋哲熙臉上微發窘,便也不再說話,只扶着脂硯站起來。
見他雖因和她搶湯圓而一臉不好意思,但仍執意地看護在她身邊,面上神情是十分的緊張,脂硯心裏一陣高興。卻是忽又想起當日在火車站,因下了雪地上路滑,燕婉姐姐差點摔倒,大哥一臉緊張地把燕婉姐姐拉進懷裏,牢牢護住的情形。當時她心裏不是不羨慕,不是不暗暗希冀,也能有這樣一個人,不離不棄地保護她。
不過,下一刻,脂硯臉唰地紅了,大哥那麽緊張,因為燕婉姐姐是孕婦,她現在不過吃得太多了而已……
“你幹嘛老跟着我?我不過是吃飽了撐着随便走走。”
脂硯念頭在瞬間改變,不由覺得被他這樣看護很不好意思,所以冷了冷臉,沒好氣道。冷不防她突然發難,秋哲熙略一怔,随即像個孩子似的,睜着一雙漂亮到無辜的大眼睛,近乎耍賴道:“我也吃飽了撐着,随便走走。”
“……”脂硯一時啞然。
在小店裏來來回回又走了兩步,似也想不出其他事可幹,而秋哲熙雖不跟着她走了,但目光還是很執着。脂硯有些不自在,轉頭看見牆上的挂鐘,已差不多九點,又想起秋哲熙這幾日都沒好好休息,就道:“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要考高數,我們回去吧。”
聽她說到考高數這三個字,秋哲熙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欲言又止過後,終究還是微微笑了笑,沒說話。
一時兩人和老板娘道了別,走出溫暖明亮的小店,外面是濃密的夜色,沁骨透心的冰寒,脂硯渾身顫了顫,還是深深吸了口氣,臉上有了笑容,吃飽喝足,還有喜歡的人陪在身旁,這個世界真美好,幸福無邊,她很滿意很滿意。
見脂硯這麽開心,秋哲熙不由也高興起來,兩人慢慢往回走,秋哲熙忽而開口:“濤兒,我在想,月色甚好,有沒有興致——”
“不了,我要回去看會兒書,然後要早點睡呢。”
“好吧。”秋哲熙雖有不情願,還是點點頭,“尊重你的想法。”
說話間,脂硯忽然看見路對面走過來一個女孩,白色的長絨大衣,毛茸茸偎在她臉頰上,愈發襯得一張小臉俏麗無雙,雖穿了極其細高的高跟鞋,但走起路來十分的輕盈優雅,像是要去見重要的人,又像是要去做極高興的事,明眸顧盼間夜色都熠熠奪輝,和她一起神采飛揚起來。
“好像哪裏見過,很熟悉啊。”脂硯的步子慢下來,仍是看着那個盛開在夜色裏花朵一樣的女孩兒,苦思冥想。
正此時,一陣車燈的光,一輛寶藍色轎車迎着那女孩兒停下來。
女孩兒看見那車,眸光定住,俏眉一揚,笑意也不可遏制起來。幾乎是跳躍了兩步,活潑可愛至極,跑到了那車旁。
很快車上走下一個一身白色西服的俊逸身影,隔着寬闊大道,夜色幽涼,那人舉手投足的絕世風華淡淡展露,溫潤缥缈。那女孩兒甜蜜蜜笑着在那人臉上吻了一下,才聽那人微笑着問:“怎麽這樣早,不是九點才結束嗎?”
看見那個女孩兒那麽坦然地去親那個人,想來那個人該是那女孩兒的男朋友吧,不過,脂硯思量了一下,她好像還是做不到,下意識悄悄看秋哲熙,卻發現秋哲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早已看透了她的想法,登時紅了臉,腦中轟轟然又想起秋哲熙那句話——濤兒,水欲過來,我等待,我會一直等待。
“怎麽,我不如她男朋友好看?”秋哲熙耍帥似的垂頭在脂硯耳畔,笑眯眯問。看見他在夜色裏漂亮如星的眸子,脂硯下意識後退一步,連忙避開,太危險了!
“那些記者好煩啊,我跳完了就悄悄溜出來,才不想被他們纏着!”聲音嬌俏,帶着幾分抱怨,還有幾分得意。脂硯重新看過去,那穿西服的年輕男子,正為那女孩兒打開車門,那女孩兒順勢坐進車裏,輕輕翹起嘴角。
“樂樂,你才剛開始,那以後怎麽辦?”聽了女孩兒的抱怨,那年輕男子臉上逸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溫聲反問。
“她,她是今晚那個明星小姐,陶樂?”終于認出來,脂硯還是有些不能相信,沒了那群把她團團圍起來的記者和護衛,這明星小姐看起來竟也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只不過很漂亮而已?
“有什麽不對?”秋哲熙卻是沒覺得有什麽詫異,倒是看見那個年輕男子,神色莫名冷淡下來。
“她……”也不是哪裏不對,只是脂硯總覺得像明星大腕這類人都應該是電視上或者報紙雜志上才能見到的,都只能遙遠地仰視。譬如,今天下午蕾蕾在那裏抱着一沓報紙充滿幻想,做夢都想着和他們面對面。因而他們陡然以這種形象出現在她面前,她覺得很不能接受,不由喃喃自語:“總覺得他們不應該出現在我身邊。”
“覺得他們應該三頭六臂,而不是這麽平凡?”秋哲熙笑問,語氣裏是淡淡的輕嘲和不以為然。
“起碼,蕾蕾說這些成功人士身上有很多優秀品質,和他們接觸會增長很多本事,起碼……應該和我不一樣才對。”脂硯仍是看着路對面,一臉困惑。
見狀,秋哲熙不由皺了皺眉,拉過脂硯面向他,認真道:“濤兒,他們也是人,一般的人普通的人,要吃飯要睡覺,會傷心怕孤單,不過就是被人為地添了許多光環而已,他們并不遙遠,浮華的表象下面,他們其實并不比你快樂幸福。而且,你不比他們差。”
“……”被秋哲熙最後一句話驚得擡起了頭。
秋哲熙看見脂硯震驚而忐忑的神情,似是不知該怎麽解釋,踟蹰了一下,忽而轉頭看向路的那一邊,叫了聲“蕭憶涵!”
作者有話要說: 某微更完,埋頭閃人,歡迎吐糟留評。
☆、蒼涼玦帝(二)
秋哲熙的聲音在夜色裏微微清冷,卻無比清晰地傳到了路的那一邊。脂硯忙拉了拉秋哲熙,着急道:“哲熙,你做什麽?”
那正欲上車的白衣男子在夜色中向他們的方向看過來,溫潤含笑的眸光落在秋哲熙臉上時,略一愣,下一刻,已淡淡如微風拂過,繁花搖曳,笑意不減。
秋哲熙拉起脂硯,不慌不忙地走了過去。
“很久不見。”那被秋哲熙喚作“蕭憶涵”的年輕男子略略看過脂硯,友好地向秋哲熙伸出手,微笑道。秋哲熙伸出手同他握了握,也是笑了笑,“很久不見。”
哦,原來哲熙和這個人認識……一只白皙好看的手已伸在了脂硯面前,溫潤的聲音從脂硯頭頂上飄過來,像是午後暖煦溫和的陽光:“你好,我是蕭憶涵。”
“……”脂硯怔了一下,連忙擡頭,看見這玉面含笑的男子,風姿俊雅無雙,一時有些臉紅,也不敢直視,便胡亂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很快又縮回來,低聲道:“我叫薛脂硯,你好。”
他的手和哲熙不一樣,在這麽冷的天氣裏,居然是溫溫暖暖的,脂硯心下有些詫異,不過,下一刻便覺得一股涼意幽幽飄落在她身上,下意識看去,卻是那明星小姐款款下了車,正不動聲色望着她。
看一眼陶樂冷淡的神色,秋哲熙微笑向陶樂伸出手,“你好,秋哲熙。”本來一臉不以為意的,但眼神落在秋哲熙臉上時,卻恍然一個震驚,閃過一絲驚豔,臉上随即有了甜美笑容,陶樂伸出手和秋哲熙握了握,“你好,陶樂。”
一時握了手也算彼此認識了,秋哲熙才緩緩開口:“我想帶濤兒去吃榛仁巧克力,不知道方不方便載我們一程?”
“當然。我們正好也過去。”蕭憶涵微笑間,已優雅地為秋哲熙和脂硯打開了車門。
陶樂俏眉蹙了蹙,又緩緩放下來。不知為什麽,看到脂硯,她總有一股莫名的火氣從心底裏往上湧,剛剛在文化館也是一樣,但以蕭憶涵現在的身份……這秋哲熙應該也不是個普通人,這麽一想,便一言不發地坐回車裏。
“看冰盞了嗎?”駕車漫不經心地穿過城古大學古老的牌坊,從後視鏡裏看過脂硯,目光落在秋哲熙臉上,蕭憶涵問。窗外漸漸明亮起來的燈光落在秋哲熙臉上,冷冷淡淡,他似也懶得回答,只道:“還沒顧得上。”
蕭憶涵卻是溫文爾雅的笑了笑,随意道:“不着急,連家準備借此修一個地下冰城,就在榕城公園下面,以後有的是機會看。”秋哲熙摩挲在小指戒指上的手一頓,面上仍是冷冷淡淡,卻聽蕭憶涵又道:“皓天也回來了,這件事是他主持,你們也很久不見了吧?”
“是很久。”秋哲熙眉頭微蹙,神色莫名複雜了許多。
話說到這裏,兩人便都默不作聲,一個開着車,一個看着窗外,都似各懷了心事一般。陶樂聽了蕭憶涵的話不由從車鏡裏打量秋哲熙,眼中閃過一絲驚疑。脂硯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只覺得秋哲熙和那個蕭憶涵之間怪怪的,便也靜靜的不說話。
窗外璀璨的夜色,無數燈光絢爛耀眼,仿佛是密密集集布滿了天宇的星光,看得人眼睛都在微微眩暈。車在一處摩天大樓前的廣場上停下,并沒有急着下車,那蕭憶涵忽然問:“車留給你們回去的時候用吧?”
“不必。”秋哲熙簡單道,便拉脂硯下了車。
脂硯仰頭看着那在夜幕下矗立着的大樓,大樓呈六棱的星形,愈往上形狀愈不規則,樓的頂端,與夜色相接處,一個月牙狀的紅色寶石挂在那裏,月牙勾上去的地方,頂着月牙的上半部,一個酒金色低調華貴的“帝”字龍飛鳳舞地傲然而立。
“那是‘玦帝’的商标。”秋哲熙在一旁淡淡解釋。
“玦帝?”脂硯怎麽最近老是聽到這兩個字,不過她不得不感嘆,這種極致內斂到極致的華美。
整座大樓,從下往上,幽藍如夜的燈光漸漸變淺,漸漸成了溫黃醇釀的酒色,與天相接處,酒色漸深,濃郁成一片漂浮在天高處的輝煌畫卷,氤氲彌散在夜色裏,酒意幽香醉意迷離無處不在。
而整個大樓,無燈光處,金屬質感的簡約銀色,幹脆流暢的華麗線條,在夜色裏帶起不可一世的落寞內斂,在極致的浮華處靜谧,仿佛一種荒涼無望的等待,等待成一種驚世駭俗。
絕世蒼涼。不得不被這座大樓震撼。
脂硯呆呆的,她以前一直以為建築物不過就是房子,卻沒想到建築物真的是可以表達感情的……下意識看向秋哲熙,他也凝神望着這座大樓,有些恍惚,不由輕輕拉住了他冰涼的手,問:“怎麽了?”
陡然回神,秋哲熙一笑,看向脂硯:“這座樓好不好看?”
“好啊。不過……”脂硯又看了一眼,略帶遺憾道:“就是太冷了,華麗逼人,卻高處不勝寒。”
“走吧。”聞言,秋哲熙神色略略一暗,看向脂硯時已輕斂了眸中神色,變成了微微笑意。
走下廣場,便踏上一條小徑,曲曲折折的,以至于那赫伯詩明明就在眼前,卻好像路途很遙遠似的。
處在“玦帝”大廈身邊的“赫伯詩”本也是一座十層高的占地面積廣闊的大酒店,但相比之下不禁矮小黯淡許多。也許本就知道站在這樣的大樓身邊只會相形見绌,所以“赫伯詩”看上去十分與世無争,頗有一種安于現狀的恬淡之感。
端端正正而略顯陳舊的黑色方磚砌成了牆壁,老式的街燈一盞接一盞緊貼着牆壁站立,發出昏色的光,照亮一片寧谧的夜色,只在玻璃大門上方,用巨大的明白色燈勾勒出“赫伯詩”三個頗具紳士風度的大字,占去了三層樓高。兩名穿了禮服的侍者彬彬有禮地站在門的兩邊。從外面看上去,很有一種歷史悠久的外國鄉村酒吧的感覺。孤單而古老,嚴肅而沉默。
在小徑上繞了一番周折,才終于到了那酒店外的小廣場上,脂硯四處看下這好似很冷清的地方,不解道:“好像沒有太多的人,也沒想的那麽熱鬧。”
“這裏只是酒店一處入口,另一側和這邊感覺完全不一樣,非常奢華輝煌。”
“我們走的是後門?”脂硯倒覺有幾分意思。
“來晚了只能走後門。”
“那蕭憶涵和明星小姐呢?”雖然從外面看上去樸實無華,甚至有些寡淡,但随着漸漸走近,脂硯還是有些忐忑。
“我們作為賓客來的都已經晚了,何況蕭憶涵作為主人呢。”秋哲熙淡淡一笑,順着侍者打開的玻璃門,拉着脂硯走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玦帝。
☆、初見端倪(一)
進去的燈光依舊有些黯淡,大廳視野也不開闊,牆壁是暗灰色,像一個幽深古老的城堡,在牆壁的燈光下模糊可以看見前面不遠處是一條暗灰的小道。
角落裏有人迎了上來。
脂硯才看見廳角落裏放了一張西式古板的暗棕色木質櫃臺,上面擺有西方古式的酒盞,古式的電話,古式的枝形燭臺,幾個穿禮服的侍者候在那裏。另一角是供人休憩的紅色絨布沙發,也是古老不堪。
和脂硯想的大酒店一點都不一樣。
“先生,請問您是要到金色大廳,紫色大廳,藍色大廳,還是橙色大廳?”那位侍者恭敬道。
“紫色。”
“這邊請。”那位侍者微笑在前面帶路,脂硯才發現,原來那條看似幽深的暗色小道其實并不是很長,而小道兩側分別有兩道樓梯,通向不同的區域。
上了幾級臺階,一轉而過,色調忽然就變了,淡紫色的光飄忽在眼前。侍者為他們打起紫色的水晶簾。
很大的,紫色的,大廳,呈現在脂硯眼前。
開闊的大廳中央是紫色幻彩的舞池,四周零散分布了形式各樣的座位,吧臺,酒櫃,侍者來往穿梭,輕柔的樂聲緩緩飄揚。
侍者默默退了下去。
并沒有停留。秋哲熙拉着脂硯直接登上大廳角落處的紫色旋轉樓梯,樓梯頂層,一座白色的水晶天橋橫亘在脂硯面前,走上去仿佛置身于瓊樓玉宇的天上。整個水晶道十分寬敞,沿着水晶走廊,放置了供人閑坐的白色絲綢狀軟質沙發,長長的走廊盡頭,隐隐是一處拐角,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
而站在高處,脂硯不僅可以看到靡麗的紫色大廳,還可以看到另一側的……金色大廳!
真的是奢華的金色,脂硯目瞪口呆,燈光炫目處,金色迷人眼,下面似是正在舉行什麽重大的晚宴,來來往往穿梭的盡是衣飾華麗彬彬有禮的人物。從進了這裏之後脂硯就開始有些呆滞的大腦,突然想起了什麽——蕾蕾說那個年度商業峰會舉行的結束晚宴就是在這裏的,莫非就是下面?
“……那個蕭憶涵看起來很年輕,已經是這裏的主人了?”脂硯四處看了一眼,禁不住脫口感嘆。
秋哲熙目色悠淡地望着下面,随意道:“這‘赫伯詩’還是殷氏旗下的産業。不過,殷世豪沒有自己的孩子,蕭憶涵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他的繼承人。”
秋哲熙這麽一說,脂硯想起蕾蕾的話,原來這個殷世豪真的沒有自己的孩子。可這麽大的家業,光光這兩座樓的價值,就讓脂硯難以想象,若不是自己至親,怎麽能甘心把這些留給他?
想到這兒,脂硯少不得也八卦了一下:“這蕭憶涵不會是殷世豪的……”
“不是。”像是知道脂硯要說什麽,秋哲熙不等她說完已進行了否定,不過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煩亂。他讓脂硯在沙發上坐下,囑咐道:“在這兒等我,我去拿些好吃的。”
說完,秋哲熙沿着水晶道通向金色大廳的金色水晶樓梯走了下去。一個旋轉,他淡白的身影已消失不見。在這樣浮華如幻的地方,看不見他,脂硯心裏驟然湧出一絲恐慌,她不由站起來伏在雕花的水晶欄上往下看,想尋找秋哲熙。
滿眼都是耀目的光,看過去,卻什麽都無法看得清晰,仿佛一切都是浮光掠影,伸手并不可碰觸。太精美奢華了,反而覺得無比疏離,缺少了很多讓人踏實親近的美好。脂硯覺得這裏的世界像是假的。那些行走在這裏的人,也都像是假的。
她想回去了,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可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哲熙一直都沒有回來。
終于,水晶樓梯上出現了人影,不過,歡喜剎那縮了回去。卻見一個湖藍色長裙的年輕女子挽了一個西服的中年男子緩緩走了上來。下意識地脂硯往後面縮了縮。
脂硯這麽一動,反而吸引那兩人同時擡起頭來看她。
那兩人走上來。脂硯看清,那男子五十歲左右,相貌英俊,并無太多神色,給人一種華貴冷淡的疏離感。只看了他一眼,脂硯便忙把視線落在了他身邊那湖藍長裙的十分高挑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
目光一落在她身上,脂硯便呆住了,很美,很美。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除了當日見到哲熙媽媽的照片,當日在車站見到那個叫柔詩的姐姐,哲熙媽媽更多幾分清淡風華,柔詩姐姐更多幾分溫柔和婉,這年輕女子卻是逼人的高貴優雅,天生就有一種淩駕于衆人之上的卓然風姿,讓人不得不自慚形穢地仰視。
那女子目光在脂硯臉上一頓,就聽那中年男子忽而開口:“琳子,連家的大媳婦兒,還有蘇家的兩個丫頭都在橙廳,你過去看看。”
那女子輕點了點頭,白皙肩頭上灑落的栗色卷發随着輕輕跳了幾下,帶起淡淡的光流轉,若有若無的淡香飄過來。“那我先過去。”那女子微笑着,不再看脂硯,款款向水晶道遠處走去,像一朵湖藍的水霧走在白色的光帶上,慢慢遠去,最後消失在拐角深處。
“你為什麽會在這兒?”微冷的聲音在水晶道上響起,還是在脂硯身邊不遠處。脂硯吓了一跳,下意識四處看了看,整個水晶道上只有她和那個中年男子。
卻是,遇到那個中年男子的目光,脂硯的心驀地提上來。那中年男子已又開口:“誰帶你來的?”
脂硯,“……”,她确定她不認識面前這個人,可她也覺得這個人好像是在和她說話。
“帶你來的人呢?”中年男子又問,冷淡的眉宇間神色已幾分不耐。脂硯怯怯地後退一步,有些慌亂地解釋:“我不認識你……我不是故意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