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榮慶堂內，賈母捂帕悲傷的哭着：“我可憐的敏兒啊，我的心肝玉兒啊，當年我就不該答應侯爺許下的這婚事，嫁給這會遭殃的林家。”
激動之餘，想抓黛玉的手，可是被身後的王媽媽眼明手快地截住了，賈母也不在意：“這都是命啊，祖母決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地在肅親王府，你元春姐姐已經與肅親王世子定下了，玉兒，到了肅親王府，你要好好的伺候肅親王，等你元春姐成為繼世子妃，會好好的幫襯你的。”
元春害羞的低頭，只是低頭之前，淬毒的眼神挑剔地打量了黛玉，妒忌之餘帶着算計勝利的快感：“祖母何必傷懷，林家如今遭逢大難，賈家式微，無力施援，肅親王願意在這萬難的時刻伸出援助之手，如此大恩大德，賈家與林家應竭盡全力回報方是，對吧，林表妹。只可惜，表妹與寶玉有緣無分了。”
說到式微一詞時，元春還意有所指的停頓了一下，惹的賈母哭得更加傷心，連帶一旁裝背景的李氏對黛玉的眼神也帶着埋怨與仇恨。
寶釵見此，不自覺的笑了，出來打完場地勸道：“老太太何必傷懷，林妹妹也請放心，王爺說了，情勢危急，如今只能先保住林妹妹，只要一救出林大人和林夫人，必會為妹妹正名，許妹妹一個側妃之位呢，不會委屈了妹妹的。”
見過無恥的，卻沒見過如此無恥的，一哭一勸般決定了黛玉的去處。
總算理清頭緒找回自己聲音的黛玉用力的合上了手上的盒子。
啪的一聲，似乎帶着莫名的氣勢，震停了賈母的哭聲，也讓他們費盡心思營造的氣氛一掃而空。
榮慶堂頓時安靜下來。
黛玉鎮定的把盒子遞給身後的雪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賈家無意與林家聯姻，那麽賈林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至于黛玉的婚事，父母尚在，就不麻煩外祖母了。林家事多，黛玉就此拜別。”
說完，也不管衆人反應，轉身離去。
黛玉覺得她是腦袋犯抽了才會答應賈林兩家婚事，肯定是被林晨他們氣傻了才會想到離家出走，自己一個人來報複賈家，如此惡心透頂的家族，就該讓大哥撒幾把□□一了百了的好。
不對，就憑她們現在腦殘的做法，自己也能作死了去，真心不需要麻煩大哥，髒亂大哥的手。
“站住。”賈母也不裝慈悲長者了，站起來朝門外怒喝：“來人啊，把人給我攔住她。”
一排身影出現在榮慶堂門外。
顯然，賈家和薛寶釵都是有備而來，門口站着的不是粗壯仆婦，而是滿身煞氣的王府帶刀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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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挑眉，按住手上已經蠢蠢欲動的碧笙，回過身來，無懼地望着賈母，脆聲問道：“外祖母還有什麽賜教嗎？”
外人看來，一身紅衣的少女，裙擺飛揚，轉身間釵環影動，剎那芳華，微揚的嘴角似笑非笑，雙目含不怒之威。
閑适地擺弄着手镯，不像是被強悍侍衛包圍的弱智少女，更像是散步與庭院的貴族，身後強壯的侍衛不過是擺設。
世家子女，應當如是！
不愧是林家嫡長女。
如此的氣勢，讓賈母回想起曾經遠遠見過的開國皇後，雖然是暮年，但是那周身氣度，讓人難以忘懷。瞬間，賈母懷疑自己的聽從元春的建議是不是錯了，錯愕間一時無言以對。
奉命而來的薛寶釵更是連笑容都維持不住了，手帕之下，尖銳的指甲已經刺穿了皮膚，流出鮮血，她本人卻絲毫不覺。
她後悔了，她不該來的，這樣的黛玉，一旦進了王府，她很快就會毫無容身之地。
本來，她想着，一個小女孩而已，即使再優秀，也絕對比不上正在年華的自己，沒想到，林家之姝，會是如此的出色。
賈元春畢竟是在宮中呆過好多年，對着黛玉，斂起眼中的深深的妒忌與無邊的怨恨，開口勸：“林表妹，何必呢。如此沖動行事……當然，你從來沒有想過要為我們賈家着想，不然也不會一來到就将我們賈家鬧到如此田地。但也請你為你那深陷牢獄的父母着想吧。”
說到這裏，還悲從中來，兩行清淚垂流而下，深深一禮：“當我元春表姐求求你了，救救賈家，救救林家吧。”
“噗……”黛玉氣極反笑：“好一個深明大義的賈史吏吶，想來元春表姐在宮裏做宮女呆了那麽多年，也不是白呆的，這禮行的相當的标準吶。用我林家林黛玉做踏板，成就你的青雲路，難不成我還要感謝你不成。”
“只是，黛玉我在此曾你一句良言，将來可千萬不要落得一個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卿卿命吶。”
這個元春表姐雖然聰明，但是聰明錯地方了，黛玉還是挺想看到他們繼續狗咬狗的：“若我沒有猜錯的話，肅親王與賈府的交易，也只是口頭協議罷了，對不？你還真當肅親王是傻子不成。”
賈元春臉色一白，黛玉知道自己猜對了：“繼世子妃，呵……以表姐現在的身價吶。”視線放肆的流連于她與薛寶釵之間，活脫脫地像打量兩樣貨物般：“啧啧，薛側妃還有年輕貌美和萬貫家財，表姐有什麽？”
賈府二房是白身，分家後差不多是淨身出戶，如今只能依靠年老的賈母？
寶玉？呵……
“夠了。”賈母打斷林黛玉的猜測：“玉兒，聽外祖母的，外祖母不會害你的。”
黛玉一點都不信。
可以肯定，肅親王最多給元春一個世子庶妃的位置，雖然庶妃的位置現在的元春表姐也是高攀了的，外祖母對此肯定是知情人。
你連親孫女都能坑得下手，外孫女更加不會手下留情了。
不對，你不僅親孫女，連親生女兒也是照坑不誤的。
黛玉笑着搖頭：“外祖母，我們林家祖上五代列候，雖然到父親這代已經沒有爵位，但是林家素有組訓，林家女不可為妾。這事，皇家也是知道的，薛側妃商家出生，家學淵源，不知道我不怪她，但是，我相信，外祖母是知道的吧。”
賈母當然知道，林家雖然世代單傳，但是每代都是精英，國之棟梁，開國皇帝曾經想迎林家女為貴妃，當時的林家家主差點沒有碰死在金銮殿上，逼得開國皇帝答應此後皇家絕不逼林家女為妃。
皇帝開過口的，就是聖旨，更何況是開國皇帝？
這大概也是林家即使代代都是精英棟梁，但是爵位依然五代而斬的原因。
看到賈母的臉色越來越黑，黛玉心裏升起了一陣快意：“看來，外祖母是知道的，兩位陛下是英明的，肅親王當然也是明辨是非之人，那麽，會做這些違抗聖旨，大逆不道的事情的人會是誰呢？”
你賈家自尋死路，我們林家可是不奉陪。
賈母重新拾起的慈善長輩相終于撐不下去了，屬于超品诰命夫人的氣勢也随之朝林黛玉壓來：“玉兒，你很聰明，如果不是為了賈家的前程，我拼了命也要你做寶玉的媳婦，可惜，林家這次鬧得太大了。肅親王府，你是非去不可的。”
鬧大？黛玉疑惑，不就是金銀錢財多一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至于麽？
“如果我依然拒絕呢？”黛玉根本不理會，也沒有害怕的意思：“我們林家的東西，除非我們願意給，不然，誰也別想染指，肅親王是，賈家也是。”
賈母當堂黑臉：“你知道在哪裏？”
黛玉回答得一點壓力都沒有：“當然，我可是林家的內務的掌管者，外祖母你說我知不知道呢？”
方方面面都預料到了，就是沒有想到這個。
林家查抄出來的財産，根本不足十份之一，雖然已經足夠驚人，但是屬于林家最看重的書畫古董以及禦賜之物，根本毫無蹤影。
本來肅親王只是想用林黛玉作為人質，逼林家交出剩餘的財産，賈家作為行動的幫手，當然也可以分一杯羹。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林黛玉居然不僅僅是知情人，甚至是決策人！
不怪呼他們沒有想到，誰家會把關乎于家族未來的命脈，告訴一個将來絕對會成為別人家的女兒呢。
還是一個虛歲剛滿十歲的小女孩。
等等，虛歲十歲？！！
賈母再次認真的打量黛玉，身材雖然纖瘦，但是足夠高挑，身上少女的特征已經非常明顯。說是十三四歲都有人信，林家的孩子到底是怎麽長的。
黛玉沒有阻止賈母打量的意思：“外祖母，賈林兩家婚事已經告吹，你說我現在走出賈府，去跟皇宮的兩位陛下說，我想嫁給皇太孫，這個國家的未來繼承人，你說兩位陛下會不會答應？”
包括賈母在內，所有人都可以肯定，兩位陛下絕對會同意的。
國庫空虛，天災不斷，邊關将臨戰事，太上皇不想晚年晚節不保，就必須要挽回這些劣勢。不然，太上皇為什麽突然要下旨抄林家呢，都是窮鬧的。
陛下已到中年，膝下有六位公主，僅得中宮的一位嫡子，今年虛歲六歲，與黛玉年齡相近。且因上皇尚在，幾個親王并不安分，所以并未立太子，不是不想，而是無能為力。
如果得上皇同意冊立皇太孫，那麽對于朝上朝下所代表的意義就大了，完全可以看做太上皇承認皇帝陛下，承認皇太孫，這是放權的信號吶。
就是皇太孫的婚事，就可以将如今膠着錯亂的朝廷紛擾迎刃而解，這妥妥的名利雙收的事情，利于朝廷上下，百官絕對會盛贊兩位陛下英明的。
總總好處下來，傻子都不會拒絕。
越想，賈母的臉色就越難看，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麽賈元春和薛寶釵的眼神已經将林黛玉淩遲千萬遍了，憑什麽她們日思夜想，求而不得的東西，就可以被她這麽輕松的拿出來笑談。
臉色真難看，黛玉與賈母正視：“外祖母，你的決定呢？”
不可否認的，黛玉心中還是存有一絲的期盼與猶豫的，希望自己外祖母，并不是真的如此絕情冷血。
只是，她注定要失望了。
賈母搖頭，遺憾嘆息：“玉兒，你還是太年輕了，之前我一時不察，讓你有機可乘，将賈家鬧到如此地步，但是，自從你進入榮國公符開始，你的一切就不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了，你要知道，這裏可是榮國公府！”
犧牲一個心中沒有賈府的媳婦，為日暮西山賈府換回喘息之機甚至回複生機的希望，這買賣劃算。
見到黛玉臉上的神情依然沒有變化，賈母心中的可惜更甚：“我只知道，玉兒，你心裏沒有賈家就行，不為友即為敵，下次，可不要心慈手軟了。肅親王府，你不去也得去。”
原本還心存忐忑的元春聽到賈母的話後，得意的笑起來了，見到侍衛正在向黛玉靠近，假惺惺的勸道：“表妹不要再掙紮了，不過是薛側妃想請你到王府一敘而已，何必那麽抗拒呢。”
似乎想到什麽可笑的事情：“黛玉表妹該不會是想着跟你進府的那兩只畜生吧，可笑，它們現在大概已經在鍋裏煮着了，誰叫它們跟錯了主子呢。”
黛玉瞬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來還打算出手的王媽媽和雪雁聽了之後，果斷的收手了。
果然，生命不止，作死不惜，好走，不送。
啊啊……
榮慶堂後，突然傳來慘叫。
沒有多久，鴛鴦連滾帶爬的跑進了榮慶堂，快步走向賈母：“老太太，老太太，大事不好了……救……”命字還沒有說出口，鴛鴦便暈倒了，是被淩空飛來的一只殘臂擊暈的，飛濺的血液不僅污了她一頭，還濺了她身前賈母一臉。
黛玉很想捂臉，看，報應來了吧。
二黑二白雖然名字帶二，長得也像二哈，可是，他們真的是狼！
随着這一幕，賈府突然就熱鬧起來，熱鬧不對，應該是慘鬧，周圍都是仆人的尖叫聲和慘叫聲。
聲音很快蔓延到榮慶堂。
一黑一白兩條影子閃過，肅親王府的侍衛沒來得及拔劍邊全部倒地不起，青磚地面瞬間被鮮血染紅了。
單方面的輾軋不需要多少時間，沒一會，二白和二黑就分別叼了兩顆頭顱，嫌棄的甩進了榮慶堂。
這兩人在座的都認識，就是她們派去收拾二白二黑的人。
後宅之人雖然手上都不止一條人命，但是都是陰謀詭計，綿裏藏針，端是殺人不見血的那種，就是真是動手，也什麽都有人代勞，如此血腥的場面她們都沒有機會見到。
于是，強撐着的賈母兩眼一翻，就暈倒過去了。
暈倒之前，隐約可以看到榮慶堂中，漫天血色的青磚上，有一如谪仙般的公子漫步而來。
“黛黛，玩的開心嗎？二黑二白，不是叫你們亂吃生人嗎？多惡心。”
賈母最後聽到的是黛玉高興的歡呼聲：“大哥！你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