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客房服務将原來的餐桌收拾了,重新送了一桌精致的飯菜進來。
吳肖用了一個小時,将一桌菜全部吃了。
然後在浴室裏,抱着馬桶吐了個一幹二淨。
今天是約好要去看房的日子。八點多,吳肖從房間裏出來,昨晚的秘書已經站在門口等着了。
吳肖記得他的名字,以前去莫勻公司的時候,經常看見他跟在莫勻左右,公司的人都喊他小魏。文文靜靜的,懷裏總是一堆文件報表。工作這麽繁忙的一個高學歷骨幹,莫勻居然也舍得大材小用,特意派來監視他的行動。
為什麽不直接動用他那些業務熟練的小弟呢?
“莫總讓我送您先回家。”魏文松道。
吳肖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要先去拿行李。”
“莫總說您腳上有傷,出門坐車不方便,這段時間我會暫時做您的專職司機,您要去哪裏都由我接送。”
門口停了一輛嶄新的英菲尼迪,魏文松過去拉開後車門,吳肖沒說什麽,坐上車後魏文松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莫總說您還沒有駕照,這段時間沒事您可以去學一下,以後出門就開這輛車。”
“這車登記的是我的名字嗎?”
魏文松愣了一下。
“不是的話就算了,我怕撞壞了賠不起。”吳肖輕輕笑了一聲,轉頭看向車窗外,不再說話。
因為找住處時比較倉促,旅館距離方子謙的工作室并不很遠。但有魏文松跟着,吳肖沒打算過去工作室。到旅館收拾好行李,方子謙的電話也剛好打了過來,提醒吳肖下午去看房。
“抱歉,讓你替我操心了那麽長時間,我······可能暫時不需要租房了。”
魏文松很有眼識的拿起行李出了門,把門帶了上來。吳肖忽然覺得有些對不住,原本在職場游刃有餘的人卻突然被派來做這些事,應該也很不适應。雖然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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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得只是莫勻,與他人無幹。
方子謙道:“沒關系,舉手之勞而已。你是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住了嗎?”
“嗯。那邊的房子······”
“你找到住的地方就好,那邊你不用在意,我再跟朋友說一聲就可以了。”方子謙笑了笑,“他本來就從事這一塊,以後你有需要還可以再找他。”
話雖這麽說,吳肖還是過意不去,對于方子謙的溫柔諒解也十分感激。
“謝謝,還是太麻煩你了,有時間我一定好好感謝你的。”
“客氣了。你現在可是我的模特,我還要仰仗你別撂了我的攤子呢。”
吳肖攥緊了手機。
片刻後,開口道:“我之前說過取消的話,可以再繼續嗎?”
“嗯?”
“就是拍攝,我······想繼續。”
方子謙依然是淡淡溫和的口氣,讓人聽不出情緒,他只是頓了一頓,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問題?如果是錢的問題,我想我可以幫你,你不必勉強自己去做,而且,我也不想最後得到的是勉強的作品。”
“我······”手在臉側,仿佛又聞到了那令人作嘔的味道,明明從昨晚到現在已經洗過了幾遍了,然而有些東西有些記憶,有時候是很難輕易消除的。
因為髒的不是表面,而是髒到了骨子裏。
“給你添麻煩了。”吳肖垂下手,從牆上黑着的電視屏幕裏看着模糊的自己,“我會努力做好的。”
方子謙沉默了好一會兒,“那好,如果是你的意願,我會先将之前的成片編輯好發出去,等看過後期反應之後,再聯系你接下來的拍攝時間。”
“······嗯。”
“你對拍攝夥伴有什麽要求嗎?”
“沒有。”
“可以接受做後面那個嗎?”
“······”
方子謙笑了一下,聲音似乎又輕緩了一些,“我知道了,我會先幫你找一位輔助夥伴,見過面後如果有問題,可以再換人。”
“謝謝·······我等你電話。”
“大概三天後,可以從網站上看到你的單人,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看一看,有問題可以再聯系我。”方子謙停頓了兩秒,“當然,如果臨時改變主意,也可以提前聯系我。”
吳肖能夠感覺得到,方子謙似乎對他的加入并沒有那麽迫切,至少不像劉逯森或者杜婉他們。方子謙表示很欣賞他,但是同時又會含蓄的給他留下後退的餘地。他不知道方子謙對每個演員模特都是這樣,還是因為他的踟蹰和反複,擔心後期會有許多麻煩,才做到這樣的謹慎,或者是體貼?
大概這就是方子謙的魅力吧,讓人無法輕松拒絕。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将手機扔進了外面的下水道。
回到家時還不到中午,因為早飯吳肖就沒吃,魏文松準備替他叫個餐到家裏。吳肖在門口接過自己的包,“昨晚吃的有點多,我現在還不太想吃。”他看看魏文松,想起魏文松也是跟了自己一上午沒吃沒喝,微微歉然道:“我想進屋睡一會兒,哪裏都不會去的,你直接下班去吃飯吧。”
魏文松沒有堅持留下的意思,從兜裏掏出鑰匙開了門,将鑰匙和一張名片一塊遞給吳肖,“那我就走了,您有事打我電話。如果不想叫餐,冰箱裏也有食物,您可以自己做一些吃。”
“嗯。”吳肖進了門,頓了頓,回過頭道:“今天辛苦你了······以後也是。”
魏文松微微一笑,告辭下樓。
門關上,吳肖深吸了口氣,彎身放下包換了拖鞋。這才發現屋子裏有些變化。他記得走到時候并沒有收拾房間,地上的碎片和水都還在,可現在屋子裏一片整潔,除了清掃過,有幾樣家具似乎也換了新。
最顯眼的是客廳裏那套陳舊的沙發茶幾,換成了一套漂亮簡潔的深藍色布藝新組合,牆上的小寸電視機也換了大屏液晶,幾乎占去了半堵牆。
吳肖絲毫沒有感到驚異,可以想象那套被換掉的陳舊家電現在碎成了什麽樣子。
他直接進了卧室,卧室的床倒是完好無缺,只換了床單被套,他躺上去,并沒能睡着。不知躺了多久,胃裏開始翻攪着一陣陣抽搐,疼出一身冷汗來。
太疼了,他實在忍不了。
差不多是滑着從床上下來,從客廳的櫃子裏翻出藥箱,一大堆藥,看花了眼也看不出哪些是可以止痛的,哪些是過了期的。他胡亂抓了幾種,一大把藥一塊塞進嘴裏。
總有一種是可以讓他不痛的。
回到床上後,雖然還在痛,但心裏感覺踏實了許多,也有了些睡意,就這樣在疼痛中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查到那筆錢的來歷了嗎?”
“那筆錢好像并不是走的銀行,而是現金交易。”
“你确定?他還錢時用的可是手機銀行轉賬。”
“百分百确定,我也是有些懷疑才專門去查了,那六千塊是當天下午才通過自助機存進吳肖的賬戶,之後又轉賬到你賬上的。在此之前,都沒有大額交易記錄。”大張也覺得奇怪,忍不住在電話那頭嘀咕,“現在居然有人出來嫖帶那麽多現金的嗎?要不就是幾次才攢下來這些?”
莫勻聲音微冷,“酒吧那邊呢?”
“那邊也問過了,這段時間除了偶爾下班後會和趙曉龍一起走,吳肖都是獨來獨往,從來不和別人打交道。”
“是嗎······”
“你說,會不會趙曉龍借他的?”
“不會。吳肖不會要趙曉龍的錢。”莫勻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你繼續讓人留意着。”
挂電話前,大張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其實,錢是怎麽來的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麽值得在意嗎?只要他還了錢不就好了?”
大張跟了莫勻這麽多年,自認與莫勻十分知根知底,可他腦筋簡單,有時候看莫勻做事,實在不明白莫勻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道:“我說話直,你可能聽了不高興,但我還是想說。那小子雖然不地道,我看他也不順眼,可他不是一直很聽話,之前也沒故意拖着錢不還嗎,要不是你一直在後面搞他,他現在也該是有能的設計師了,之前多少家公司想搶他啊,說不定債也早早還上了。勻子,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就算是你心裏還是不痛快,也差不多了。你何必······”
“挂了。”
莫勻有些煩躁。不只是因為大張的話。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站在這裏,又為什麽要一時氣憤就簽下那樣的合同。自從将媽媽接回來之後,他就很少在外面留宿,可是今天媽媽給他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家時,他撒謊說公司加班後,人已經站在了吳肖的家門口。
門鎖已經換過,他手裏有備用鑰匙,他沒有敲門,直接用鑰匙開了門,然而屋子裏靜悄悄的,轉了一圈才發現吳肖在卧室睡着。
吳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睡覺的時候喜歡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大夏天都好像一副怕冷的樣子,只露出亂糟糟的頭發。以前吳肖一直都是遮到額頭的長發,最近兩年才把頭發剪短了,留成了圓寸。
乍一看,好像被子裏藏了一只黑色的刺猬。
如果十二生肖裏有刺猬屬相,他想,吳肖一定是屬刺猬的。
吳肖的容貌跟他媽媽很像,屬于溫潤精致型,但不管是什麽發型,吳肖都沒有絲毫的女氣,加上大學畢業後,吳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冷離沉郁,更不會讓人與嬌弱可愛這類詞語聯系到一塊,莫勻其實很不理解,這樣的吳肖為什麽會吸引男人。
從昨晚到今天一整天,他都沒辦法靜下心來工作,腦海裏總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吳肖慌張生疏的反應,他甚至想過,那六千塊會不會真是偷來搶來的。
那麽,吳肖又為什麽會毫不猶豫的簽下那份屈辱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