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距離高考還有90天。

季臻偷偷摸摸地從後門翻牆進了學校,因為他遲到了。同時手上不停給洛陽發短信,叫他穩住老師。

可惜千防萬防,還是輸給了運氣——季臻在狂奔去教室的路上被孫速碰上了,這老頭正扶着眼鏡看學校的綠植,突然被撞了一下,那力道差點沒把他掀翻;但很快那人又反應過來,馬上扶住了他,避免他摔倒。

“哎喲——現在的學生——”孫速驚魂未定,叫嚷道,眼神一定突然發現是季臻。

于是孫速老頭就像貓抓耗子,把他拎去了辦公室,和一大排遲到的不良學生站在一起。

季臻從來沒這麽丢臉過,路上一直求情:“老師,我不想和他們站在一起。”

孫速背着手:“為何?”

季臻:“就算是遲到,也是分人的,像我這種人,遲到永遠不會被發現。”

“你還挺得意,”孫速眼珠一輪:“那你就跟我去語文辦公室背課文吧。”

于是現在季臻就在語文辦公室裏站着,裏面坐了兩三個語文老師,臨近高考,都挺忙的,沒空關注他這個年級第一遲到被懲罰,都各幹各的。

孫速指着牆:“去,站那邊去,開始讀。”說完就又背着手去教室檢查早讀情況了。

季臻看着手裏的書,《離騷》,太拗口,肯定背不下來;《琵琶行》,太長,不想背;《論語》,太零散,容易背錯……他一直挑挑揀揀,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不想讀也不想背,在牆邊站得摩拳擦掌,眼珠子到處轉,最後幹脆從書包裏拿出了一張物理卷子,折疊好,鋪在書頁中間,開始看起來。

“報告。”

“進來。”

“老師,我來拿證書。”

“哦,在旁邊,你自己拿。”老師的聲音似乎有點焦躁。

季臻還在專心致志地看題,只感覺剛才有人穿着白襯衫從自己身前經過,帶起了一陣清冽的風。他莫名的覺得這人有點熟悉,注意力不知覺地散了幾分,就聽到了這人和老師的說話聲。

聽到熟悉的人聲,他幾乎瞬間确定這就是餘情——于是他猛地擡眼,看向說話人的地方,發現餘情正找着一本證書,應該是他之前得獎的獎狀。

而餘情也幾乎是瞬間感受到了有人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疑惑地望向視線的主人,于是兩人的視線就這麽不經意地在空氣中交彙纏繞。餘情看到了季臻眼中的笑意。

他嘴角勾起了一點,對老師說:“老師,我拿到了,謝謝你。”

季臻眯着眼睛,看着他此刻好學生的樣子:穿着白襯衫,把皮膚襯得更白,明眸皓齒,向老師彬彬有禮地道謝。

心下一動,他看着餘情拿着證書準備出門,可他的眼神分明還放在自己身上,季臻覺得心不止動了,還有點癢。

看到餘情離自己距離越來越近了,他覺得自己甚至看到了餘情臉上的絨毛,那雙濕潤潤的、像黑曜石的眼睛還在有意無意地看着他,像鈎子一樣。季臻把原本待在自己身側的左手送了出去。

餘情嘴角的笑容括得更大,他右手拿着證書,也伸出了空着的左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季臻在他身前半擋不擋的手,又很快抽離。

季臻覺得餘情碰到了自己的掌心,冰涼的手指像玉石一般,溫潤又冰涼,正如他整個人身上充滿着的矛盾感;輕輕一碰,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自己的手心,又像是被小貓舔了一下。

于是他條件反射般地在餘情即将抽出自己手的時候突然用力,緊緊地抓住了他即将逃離的手。

餘情突然被抓住,有些被吓到,旋即很快地對他眨眨眼,停下了腳步,側身用很小的聲音問他:“你怎麽在這?”

季臻也小聲回答:“遲到了。”

餘情笑:“哥哥遲到還會被抓嗎?”

聽到餘情叫他哥哥,季臻臉又有些紅:“咳咳,意、意外。”

餘情餘光瞟了瞟還未察覺他們已經聊起來了的老師,說:“哥哥今天中午喝奶茶嗎?”

季臻眼神瞬間亮了幾個度,餘情甚至覺得他身後長了尾巴,已經搖了起來:“好、好!”

餘情:“那我先走啦,哥哥。”

季臻臉更紅了。

早自習一下,孫速一回到辦公室,就看到臉紅得跟煮熟的蝦一樣的季臻,瞬間感動得淚流滿面:“季臻真的是長大了,現在遲到了還會不好意思了,看來遲到罰站還是會突破學生們自尊的心理防線,真是有用啊!”

只有季臻知道自己為什麽臉紅。

而據說當天中午,季臻去文科樓下等人,衆人議論紛紛,都猜着到底是誰俘獲了季臻的芳心,不少人午飯也不吃了,就等着女主人公緩緩登場。

只是沒想到最後登場的竟然是你媽個男的,定睛一看,嚯,這不直男斬嗎!

于是論壇上的帖子走向逐漸都變成——

校草和直男斬在一起了!再也不用擔心直男斬跟我搶男朋友/校草跟我搶女朋友了!

其實倆人只是很單純地去喝了一杯奶茶,嗯對,是一杯——因為餘情忘帶手機了,季臻微信裏錢又不夠,一時也沒人可借,最後只能兩根吸管插在一起共飲;還順便逃了一節課而已。

于是當下午高三1班開始上第一節 課的時候,物理老師叫季臻上臺幫他講題時,洛陽只有硬着頭皮喊:“老師,季臻拉肚子了!”

物理老師是個脾氣暴躁的年輕女性,聞言直接一個粉筆頭砸向洛陽:“早上第一節 課你也是這麽給我說的!季臻呢!?滾哪去了?!”

而餘情那邊也沒好哪去,地理老師本來就不太待見餘情,看見現在餘情無故缺席曠課,直接告到了年級主任那。

于是當倆人悠哉游哉地喝完奶茶,還去逛了一圈書店回到學校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掃連續一周的綠化帶和操場的懲罰。

餘情很是抱歉:“對不起,不該拉你出去喝奶茶。”

季臻毫不在意:“沒事,我就喜歡掃操場!”

兩人就這麽開始了掃綠化帶和操場。

但其實是季臻一人在掃,餘情發現他人高馬大的,做這種體力活還真的是輕而易舉,他才掃完一小塊地,季臻就把除了他掃的地方之外的其他地方都掃了。剛開始兩天,餘情還會假模假樣地幫幫忙——他其實并不想掃,太累了,但是也不好直白地把所有事情都推給季臻做。

到了第三天,季臻主動表示他可以一個人做完,餘情只需要坐着複習就好了。

不過餘情從沒複習過,到了後面三天,每天都是季臻吃了早飯就來掃地,而餘情坐在一處幹淨的地方安靜地吃着從家裏帶來的沒吃完的早餐,看着各種各樣的書,還很貼心地給季臻留了幾口。

偶爾季臻也會好奇:“你在看什麽書?”

餘情随口答:“《貓城記》。”

“嗯?沒聽過,誰寫的?”

“老舍。”

“好看嗎?講什麽的?”

“貓的故事。”

“哦。”

四周很安靜,除了掃地發出的“莎莎”聲,沒有其他聲音。

偶爾餘情會問他:“你眉骨上的疤哪來的?”

季臻停下掃地的手,摸了摸,似乎在回憶:“哦,這個,好像是高一那邊被季柯用煙灰缸砸的吧。”

“疼麽?”

“嗯?”季臻笑了:“當時是很疼,但是現在不疼了。”

“所以你看,沒有什麽坎過不去的,沒有什麽事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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