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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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蕭聲亂(女尊)
作者:醉三餘
文案:
俗話說江南煙雨,水鄉養人,少年如玉。
可她遇到的這個呢?第一次見面就賞了她個手掌印不說,她幫他呢,他竟還踹 她!
想她堂堂蘇家三少,雖然臉蛋沒人家姓陸的勾人,身材沒人家姓陸的妖嬈,氣質……性子……
好吧,他打就打了,她認了還不行嘛!!!
內容标簽:種田文 歡喜冤家 天之驕子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蘇算梁,于簫 ┃ 配角:秦昀,于笙 ┃ 其它:種田,女尊,一對一,男生子==================
☆、水鄉偶遇兩生厭(修)
上饒鎮地處偏南,是典型的江南水鄉,紅磚綠瓦,煙雨人家。一條上圓河蜿蜒不絕,穿過半曲橋,繞着亭臺樓閣,瓦房小院,貫穿着整個上饒鎮東南西北各個角落,滋養了數代鎮中百姓。
由青石板鋪成的半曲橋連接着西南兩鎮,石板縫隙間因着雨季濕潤長出了不少碧綠青苔。半曲橋本來沒有名字,當年蕭家一統東青,戰亂結束,衆人在此安居建業時,那裏還不過是塊斷了一半的拱形石板,稱不得橋。
後來,百廢待興,作為表率,縣衙最先就讓人重修了這座毀于戰亂的石拱橋,東北鎮也照着葺了一條相同的。至于這半曲二字則是當時的縣令親題,為的便是紀念太平盛世,不忘流離,居安思危。
上饒鎮雖小,卻是五髒俱全。鎮東碼頭商船四季不斷,總能看到搬運工人歪歪斜斜地排着隊,光着膀子三三兩兩一邊搬貨一邊大聲調笑。
如此熙攘,鎮中生意也就做了起來,除了規規矩矩的門店商鋪,還有大大小小讨生活的小販們支個攤子擺個地鋪,随口吆喝那麽一二句,時間長了說得倒還挺順溜,聽着像是打油詩。
鎮裏人大多崇商,往來也多是商客,卻沒有浸在銀子裏的銅臭味兒,一如既往帶着如畫山水的悠遠綿長。也就不那麽奇怪,為何上饒鎮遠近聞名那三樣——蓮花,蓮子,采蓮少年,清一色都帶着濃厚的書卷氣。
***
卯時初,天才蒙蒙亮,天際亮光隐現,紋狀浮雲伴着水波煙蘊冉冉飄動。半曲橋下,一女子身形踉跄地遠遠走來,臨近些才看清那人十八/九歲的模樣,又高又瘦,穿着一身白衣,袖口和褲腳都被卷起兩圈,略顯淩亂的青絲只用一根白色錦緞高高束起,長至肩處。除了那雙狹長勾人的鳳眸外,整個人看上去及其幹練又帶着份落拓不羁。
她的步伐有些吃力,動作似比往常慢上一拍,臉色發白,看着好像氣色不怎麽好。晃晃蕩蕩地走到橋中央,腿肚子便有些發軟。她撐着石橋欄打算休息一會兒,胃裏突然一陣翻江倒海,來不及多想,頭一歪,越過橋欄,一肚子酸水全吐在了上圓河裏,也幸得昨晚沒吃什麽飯菜。
胃裏卻沒因這一吐好上多少,仍舊不停抽搐。她軟趴趴地跌坐在地上,一手伸進懷裏掏帕子,一手捂着胃企圖讓它舒服點,眼皮一翻,特別無辜地與天相望,腦袋裏就浮現四個字——無奸不商。
小酒怡情,秦樓楚館喝上那麽一杯為的是增添情趣。她雖說不常去勾欄地吧,好歹也是在京城混過的。結果……她磨牙,那老鸨打得真是好主意,上那麽濃的酒灌她,喝得她不省人事,什麽也沒享受成就算了,他竟然還敢打她銀子的主意!
收得比鎮上客棧貴了整整十倍不說,不交吧,他就拿着個算盤在她面前打得噼啪響,交吧……他這是當她冤大頭,她那是完全懶得和他計較!
蘇算梁擡頭望天,心裏正長籲短嘆地腹诽,突然卻覺得背上被人一推。
她本來就沒什麽力氣,這麽一撞,重心立刻不穩,她一手撐着地,一腳微擡,打算先穩住身形。誰知腳這麽一伸,正好絆上正欲躲閃的那人,瞬間跌成一團。
要是在平時,溫香暖玉在懷,她最多翻個白眼不理人,暗暗唾棄這人手段不入流。可是現在,這少年好巧不巧就壓在她肚子上,疼得她頭上直冒冷汗,甚至根本就沒注意到是個男人。
“還不快起來!”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半曲橋是座拱形橋,本來無論是從那邊上來也不該看不到橋頂的她,偏偏那少年是低着頭走路的,想得入神根本沒注意到周圍。
“抱歉。”他慌慌忙手腳并用爬起來,又特歉意地去扶她,“你沒事吧。”他手都伸到一半了,本來焦急的臉色卻突然古怪起來。剛才沒注意,現在鎮定下來,這人身上濃重的酒味還混着一股劣質脂粉味,只要有腦子的人想想都知道她是從那裏回來的。
他的臉色瞬間臭了起來,看着地上那人狼狽地捂着肚子根本沒心思擡頭瞧他,頓時怒火中燒,想也沒想就揚手給了她一巴掌,“無恥!”
他是誰,他是于家最受寵的小公子于簫,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看人不順眼一怒之下打上一巴掌又如何?
他顯然用足了力氣,那手掌印又紅又腫,與她本來就顯蒼白的面色形成鮮明對比。臉頰火辣辣得疼,胃也不停抽搐,蘇算梁目瞪口呆,望着那人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擡了擡眼皮,腦中迅速換過另外四個字——飛來橫禍。
可不是嘛,人是他撞,扶是他扶的;結果呢,被壓的是自己,被打也是自己!“都是什麽世道。”她小聲嘀咕着,頗不是滋味地摸摸下巴,“這模樣也沒比姓陸的差多少,我有那麽不受人待見嗎。哎,果然,男人就是個麻煩。”她說着話扯到右半邊臉頰,疼得咧嘴,自憐自哀地嘆着氣。末了,覺得無趣了,這才撐着身子站起來,依舊晃晃悠悠地向前走。
日頭冉冉,上圓河舟來船往,人群漸漸熙攘,醒來的人家炊煙袅袅,俨然一副處處透着生活趣味的水墨畫。
***
“阿梁姐,你回來了。”
城西一處老舊弄堂裏,蘇算梁推開一扇搖搖晃晃的木門,只見一女子正費力地砍着柴,年紀比她小上一二歲的樣子,皮膚略黑,聽見聲音,随手擦了把汗,頭也不回地出聲道。
“唔。”蘇算梁關了門,沒什麽形象倚在一旁。一手捂着胃,一手指着她,“小路子,你秦姐不是讓你別做重活嘛,你當耳邊風呢。別砍了,等會兒我來。”她每說一句話,臉就皺上一分。這人姓袁叫小路,在碼頭做短工時不小心右手受了傷,故而最近一直修養在家。
袁小路的爹二十剛過不了幾歲就成了寡夫,為了鋪貼家用,将院裏不算大的兩間屋子租了出去。由于是跟着袁家兩人同住同用,租金要比一般院子便宜許多。蘇算梁跟秦昀一個月前才到上饒鎮時便選了這個住處。
袁小路聽她如此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放下斧頭,這才轉過身,憨笑道:“不用不用,沒多費力,而且我手也快好了。”
“嗯。”蘇算梁咬着牙,從鼻子裏應了一個音,“樹皮去哪兒了?”
“秦姐也沒說,不過背了籮筐,看着像是要去采藥。”袁小路見她眉頭緊皺,臉色白得不正常,這才覺得不對勁,“阿梁姐,你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蘇算梁搖搖頭,歪歪扭扭地往屋裏走。“沒事兒,我,我先去睡會兒。”
袁小路看她滿頭大汗,自己也不在乎,又聞到她身上的胭脂味,已然猜出她昨夜為何一日未歸,見她臉上又有巴掌印,還以為她跟人家搶男人被打了呢,一把拉住她。“別啊,你要是哪裏不舒服可不能遮着掩着,趕緊去看大夫吧。”
“唔,算了,我等樹皮回來。”
“誰知道秦姐什麽回來呀。”袁小路急得直跺腳,幹脆直接拽着她往外走,嘴裏絮絮叨叨,“阿梁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別總去那種地方,那哪裏是好人家去的地方。還跟人家打架,萬一被打死了……呸呸呸,你瞧我,說得是什麽話。你也別不信,我有個表姐平日裏也有你這愛好,家裏原先也沒覺得什麽,結果有次跟個富貴人家搶小倌,最後……”
蘇算梁本來就虛弱得很,被她這麽一拉完全反抗不了,腳就邁出去了。腦子飄飄忽忽,袁小路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拍不死也聽不清。她心裏想,滾她爹的愛好,老娘怎麽難得去一次總是狀況不停?
她恍然間想起十三歲那年跟着老大七個人一起去明月樓,半夜而歸,被她娘發現後,還罰她跪了一天的祠堂。
***
上饒鎮最有名的醫館共有兩家,一家叫濟世堂,一家叫永仁堂。
濟世堂隸屬衙門,出的是公家錢,診費便宜但醫術平平;而永仁堂則恰恰相反,乃鎮中有名的富商柳家家業,坊間傳言那坐堂大夫師承醫藥世家秦家。
東秦西林,秦林兩家在杏林界毋庸置疑是最負盛名的兩大氏族,但就地位來說,林家遠遠比不過秦家。秦氏舉族立于帝都,名顯天子腳下,代代家主多是太醫院首,醫術可見一斑。因此,雖然永仁堂要價極高,但凡有些餘錢的富貴人家生個小毛小病請的還是那裏的大夫。這不,前不久縣令夫君偏頭痛,可不就是劉大夫開得方子?
袁小路帶着去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是永仁堂,一則她自己從沒去過也沒想起要去;二則蘇算梁這身行頭着實沒看出來是個有錢的主兒。
濟世堂位于鎮西,跟衙門就隔了一條小短街。辰時初,天已大亮,街上三三兩兩有了些人味兒。李大夫撫着老腰啃呲啃呲親自卸了門栓,開了濟世堂的兩扇木門。她對着屋內嘆氣搖頭,正想進屋去,就見不遠處一人正扶着病人走過來。
她瞬間雙眸一亮,活像餓了幾天的乞丐突然看到一直大肥雞,竟然毫無大夫的矜持反倒像是店裏小二似地迎了上去。
濟世堂剛開的幾年評價還是很好的,畢竟這也算是地方縣令的一大政績,那時的醫館每天都有個小藥童擦得蹭蹭亮,除了不賺不賠之外,她的日子可謂過得極其舒服。
可惜的是,近來收入卻是越來越差,病人倒是不少,可那赤字紅得有些刺眼。本來嘛,來她這兒看病的都是窮苦人家,就算付不出醫藥費她也不好架着把刀逼着人家還不是,人還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呢。
縣令大人看着緩緩流出的補貼一臉肉疼,笑眯眯地收了她的小童,笑眯眯地警告她不好好做就卷鋪蓋走人。哎,她哪裏不好好做了,她可是連自家四歲的女兒都用上了啊。
***
“喲,兩位是看病吶。”
袁小路正和蘇算梁說着話,聽到人聲擡起頭,就見李大夫滿是皺褶的臉放大在眼前。袁小路吓了一跳,猛地往後跳了一步,蘇算梁本就被她半扶半扛,這麽一帶差點摔上一跤。她翻了翻眼皮,沒好氣地回她:“不是看病還看你啊。”
李大夫也三十好幾的人了,被個小輩這麽反駁竟還不生氣,狗腿地笑道:“看病看病。這位小姑娘看着沒甚力氣,我扶你吧。”她說着已經攬過她的背。
蘇算梁撇撇嘴,也不矯情。李大夫本來看她那瘦身板,心想着也沒幾兩肉,誰知道這人那叫做精瘦,而且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客氣,将全身重量都壓上去,她腳就一抖。
蘇三少特嫌棄地拍拍她的肩。“會不會走路啊。”說着,招招手把原來的“靠墊”拉了上來。
李大夫扯着嘴角笑了兩下,領她們進了醫館。醫館分前後兩院,用一塊布簾隔着的後院是她一家住的地方,裏頭隐約傳來掏水聲,看着像是剛起。李大夫指了指靠牆的睡塌,袁小路趕緊扶人躺下,就見她又繞到長臺後,拿着個藥箱出來才坐到了塌前,笑眯眯地道:“抱歉,久等了。”
袁小路讓開身,心裏卻擔憂,這大夫瞧着總讓人覺得有那麽些不靠譜啊。
李大夫将一塊小枕頭墊在她手腕下,挽起衣袖診起脈,半響揪起眉頭又在她胃上幾處按了兩下。蘇算梁疼得哼哼唧唧,看着她慢半拍地動作,咬牙切齒:“大夫,我到底怎麽樣了。”
李大夫動作慢,答話倒是順溜,一聽她問,立時就道:“沒大事沒大事。就是喝酒傷了胃。”
蘇算梁被她這麽一弄,又想起今早被騙錢的事兒,堵得那叫一個難受,憋着聲音喊:“……那你還不快開藥!”李大夫哎哎應着,剛想拿紙筆,手都擡起來了,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插了進來:“開藥?你怎麽了,開什麽藥?”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帝都七少已經寫過一篇了,所以潛意識中對于背景很熟,所以寫文的時候可能會忽略掉一些背景介紹。
大家要是覺得哪裏不清楚可以提出來的說~
新坑~
☆、秦四少禦姐有方(修)
“開藥?開什麽藥?”
三人齊齊望過去,只見一十七八歲的女子站在醫館門口,神情冷淡,穿着一身上好的錦緞白衫,及腰青絲用一根墨簪挽起一半。她背着一個大籮筐,裏頭裝着還未分開的藥草,雙手泥濘,可盡管如此,一舉一動間仍能一眼就看出世家貴胄的大家風範。
只可惜,袁小路和李大夫兩人活到現在沒遇上過什麽貴人,也從想過這一方小鎮上會出現什麽大人物,四只眼睛,全副心思只盯着她滿是泥斑的衣服——就算有錢也不是這麽糟蹋的啊!
比起兩人一臉肉疼,蘇算梁則完全沒當回事兒。瞧見她的身影,雙眸就亮了起來,撐着身子坐起來,朝着她就喊:“樹皮啊,你可算回來了,再不來姐這半條命可就搭上了。”她話說得中氣十足,哪裏還有方才病弱的模樣。
袁小路目瞪口呆,奇怪地在蘇算梁和秦昀之前來回瞧,面色有些古怪,直到秦昀不耐煩地瞥過來,才慌忙低下頭。她雖然跟蘇算梁能毫無顧忌地說話,但對于這位同來的秦姑娘卻是一點禮數也不敢失。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面看房的時候,她雖沒有直接嫌這嫌那,可眉頭從一開始看到那扇木門開始就一直皺到最後;也許是因為她整個人的氣質與她們這些平頭百姓格格不入,看着就不怎麽好相處,她清冷一眼,她就有些腳抖。
說起來,當初蘇算梁不顧秦昀滿臉黑線決定租下袁家除了便宜以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有飯吃。本來嘛,她們兩個女人,姓秦的從小到大這雙手當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連廚具都沒見過,能做飯?至于她自己,簡單的倒是會做,味道自然是追求不了的。
秦昀顯然對蘇算梁的誇張言語很是習慣,除了聽到那聲姐的時候嘴角抽了抽幾乎沒有任何反應。“去打盆水來。”她放下籮筐,随口命令道,又走到向塌邊,朝李大夫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別擋着,将位置讓出來。
李大夫只看到對方冷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明明也沒什麽威懾力,她雙腳就是不聽使喚地站了起來,反應過來時,人家已經坐到她原來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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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昀淨了手,掏出塊帕子擦幹淨,替蘇算梁把了把脈,又在胃部按了幾下。這番診治與李大夫幾乎無異,唯一的區別就是她那只骨節分明,白皙纖長的手明顯帶着私人恩怨地狠狠按了兩下,疼得蘇算梁鬼哭狼嚎。
“姓秦的,你謀殺啊!”
秦昀冷哼一聲。“你昨晚去哪兒了?”她說着又讓袁小路去拿筆紙,随手飽墨,筆尖觸到紙面絲毫不作停留,行雲流水地寫下方子,惹得李大夫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蘇算梁被這麽一問,立刻噤聲,心虛地摸摸鼻尖。秦昀掀起眼皮看過去。“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還嫌不夠。嗯?”
她很少用這種上揚的語氣說話。事實上,這樣的語調還是人家陸少當家先用起的,陸千遙聲線本就軟糯,聽起來總有一股子魅惑感。後來蘇算梁覺得有趣,不知不覺間也跟着學,不同于陸少當家的妖冶,她則總有種挑釁的意味在裏面;而如今到了秦昀嘴裏,同樣的語調又帶上了一絲居高臨下,不怒自威。
蘇算梁自然是聽出這其中的威脅了,可到了袁小路這兒也不知想到了些什麽,面色越發古怪,半響竟滿臉通紅,連耳根也燙得很。不過,這會兒大家各有注意都不曾關注她。
其實,秦昀那話中意味很是簡單。蘇算梁自認是個極有骨氣的,離家出走還順手帶走家裏的錢那還叫反抗嘛,所以,自她十五歲那年出京就從來沒用過蘇家的銀子。她倒也真硬氣,即便起初不知世事時在破廟裏呆過的日子也有,卻也這麽挺過來了。
這幾年出走一事越發熟能生巧,她賺錢的道道也多了不少,雖說都是些小錢,到底也夠她用的不是。也因此,袁小路從來沒從她身出過養尊處優的四個字。
不過,蘇三少的骨氣向來是有針對性的。這不,此次與人家秦四少一道出來,有這麽個免費錢包在,她不用哪對得起這麽多年練出來的臉皮?
***
蘇算梁喝了一碗藥,又灌了碗姜湯覺得舒服些了便鬧着要回家。秦昀倒是無所謂,也沒看到李大夫不時瞄她一眼欲言又止,似留非留。三人都沒注意,袁小路一手拿着藥,一手扶着蘇算梁便朝門外走。
被她這麽一鬧,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三人走進弄堂都能聽到家家戶戶起油鍋的聲音。蘇算梁吸了吸鼻子,立時喜道:“你們聞聞,袁叔是不是做炸豆腐了,香得很。”
她話音剛落,袁小路推開門,正巧見到自家爹爹端着盆炸豆腐從廚房出來,見她們回來,便笑道:“回來得倒是巧,我剛做完飯呢。”袁叔早上賣雞蛋去了,也沒跟蘇算梁打過照面。一眼瞧見自家女兒手上拎着的藥,只以為是治她手傷的,根本就沒往蘇算梁身上想。
“當真?我可是餓了兩頓沒吃了,袁叔你做了幾個菜呀。”
袁叔性子溫和,聽罷笑着回道:“阿梁你又想吃什麽了?與我說說,若是家裏有料便給你做。”
蘇算梁喜上眉梢。“那敢情好。”那個好字才出了半個音,突然聽到身後的秦昀輕咳了一聲,冷聲道:“只能喝粥。”
她瞬間眉頭挑了起來,“喝粥?!”想了想,又苦下臉來,“那要喝多久啊。”
“一個月吧。”
“這麽久?姓秦的,你故意的吧。一個月的粥我嘴裏不都淡出鳥來了。”她這邊憤憤然,秦昀卻是連一眼都懶得看她,直接進了廚房打水洗手。“随你。只是日後別來找我。”
蘇算梁扁扁嘴,哼哼道:“一個個都這樣,脾氣這麽大,我又沒說不喝……”
***
袁叔拉過自家女兒問起,這才知道事情原由,立刻便站到秦昀一邊,直接去廚房忙活着白米粥,惹得蘇算梁憋屈地看着滿桌的菜,想吃又不能動,
午飯過後,蘇算梁打着哈欠,蕩着手準備回屋補個覺。前腳剛跨過門檻兒,一回頭就見秦昀跟在她身後。她轉了個身子擋在門口,滿臉狐疑:“你幹嘛。”秦昀卻越過她直接走了進去,示意她關門,又指了指床旁那張木桌。
蘇算梁揪着眉頭,不明所以,卻見她已然坐到了桌前,心裏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後仰着觀察了她半響,人家秦四少還是冷着一張臉,一點情緒也看不出來。她納悶地摸摸鼻尖,只能聽話地坐到對面。
“你不會說話吶,指東指西的,我哪知道你想幹嘛啊。”蘇算梁一開口就習慣性地嗆她一句。秦昀冷哼一聲,在她面前攤開手。
“幹嘛?”
“把錢拿來。”
蘇算梁翻着眼皮,似乎很是努力回想:“什麽錢?”她斜眼看過去,突然恍然大悟,頗有興致地問:“怎麽,你惹上麻煩了?也是,就你這樣的脾氣,不惹事就怪了。”
“再惹麻煩我比得過你嗎?”秦昀懶得理她,手又擺了擺,催促道,“拿出來。”
蘇算梁愣了愣,從懷裏掏出了一疊銀票遞過去。秦昀數了數,三張五百兩二張一百兩,“還有一百兩呢。”
“你忘啦,我們不是在雲霄城的滿香園住了一夜嘛,那可不比這裏的秦樓楚館,沒有上百兩銀子你請得來人家清雲公子嘛。”她揶揄地朝她抛了個媚眼,“喲,我說樹皮呀,你這不會是開竅了,瞧上鎮裏哪個小倌了吧。”
秦昀瞪了她一眼。“還有呢。”
蘇算梁這次倒是十分心甘情願地拿出個荷包,噼裏啪啦就開始往外倒。不一會兒,桌上便堆了兩個五十兩的銀元寶,一塊十兩銀錠子,還有一些散碎銀塊和三十個銅板。她豪爽一揮手:“拿去拿去,這追男人嘛,花點錢是應該的,你也不看姓陸的在姐夫身——。”
她話音未落,秦昀卻飛快地用食指在銅板外劃了一條線,正好将它跟銀子隔開,手一攬,将錢和銀票全部攏到自己這邊。
“……”蘇算梁瞪着桌上自己這邊的三十個銅板,嘴角直抽搐,就三十文她還活不活了。雖說姐妹戀情需要支持,可姓秦的委實不知道客氣為何物。她僵着面皮笑,說得話卻是咬牙切齒。“你倒不如全拿去得了,反正三十文留了跟沒留一個樣。”
秦昀十分認真思考了一番,幹脆地一攬一收,将那幾十個銅板和先前的銀子全往懷裏塞。蘇算梁手都伸到一半了,到底也沒人家醞釀許久的姿勢快,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分文不剩。
她啪地一拍桌子,怒道:“姓秦的,你也太不夠意思了,老娘為了你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男人話都放了,你就一分錢也不給我留?!簡直——”她氣憤地指着她,可惜對上秦昀一張冷臉,後面的粗話愣是沒說出來。
相比她氣勢洶洶,秦昀是連睫毛都沒動,理了理衣服。“欠債還錢這四個字你不知?”她漫不經心地反問。
蘇算梁拍疼地手抽了抽。腦子裏自動忽略的事實終于記起來了,好吧,她确實問姓秦的拿了不少銀子,應該說方才那些還都是當初她厚着臉皮讨來的。可對于蘇算梁來說,只要是揣在自己懷裏的那就是自己的了,從沒想過有一天要吐出來。
她軟了半截身子,半是讨好半是怨憤地道:“樹皮啊,我們認識多少年了,你這樣也太傷感情了。”
秦昀冷冷看了她一眼,就回了八個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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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錢財乃身外之物,可沒了這些身外之物的蘇三少真心很郁悶,甚至郁悶到忘了因那一巴掌她那左臉頰到現在都還腫了小半邊。
饒鎮四季分明,六月的陽光已有了些初夏的味道。這一日下午,她坐在外頭曬着太陽,舒服地眯着眼,像極了一只懶懶散散的大白貓,嘴裏咬着不知從哪裏撿來的稻草根,百無聊賴地發着呆。
就在這時,袁家小院的陳舊木門卻被人吱呀一聲才外頭推開了。她奇怪望過去,就卻見一向早出晚歸的袁小路一臉喜氣地站在那裏。
“你怎麽那麽早就回來了?”蘇算梁吊兒郎當地歪着頭,“該不是撿到寶貝了吧。”
袁小路顯然心情很好,眉眼都在笑。她走過去,從懷裏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地紙遞給她。蘇算梁挑着一邊眉毛抖開來,第一行寫着四個字:“招工啓事?”
“對!”袁小路興奮地連連點頭,蹲在她面前,“于家這次要招侍衛,我想去試試。”
“于家?你說的是城南那家茶商?”
“嗯,就是她家。”
蘇算梁來了不過一個多月,也從沒想着要在上饒鎮多呆,所以關于鎮中情況自是沒特意去了解,以至于,有時候袁叔和袁小路兩人說着話她通常是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抛出來。
袁小路從來沒在她面前提起過于家,沒想到她竟知道,還以為很感興趣,幹脆絮叨地說起了八卦:“于家家主在我們鎮中也是出了名的,除去家大業大,卻是個難得的癡情人。你瞧瞧那些富貴人家哪個不是三夫四侍的,她倒是一直只有一位夫君,便是死了十幾年,都未曾再娶。幸好于正君替她生了一兒一女,總算是留了後。不過,聽人說,比起于大小姐,于家主更喜歡于小公子。在于府,只要這位小公子開個金口還真沒什麽事兒是辦不成的。”
袁小路挖空心思仔細回憶就換來了人家蘇三少不可置否地一個哦,頓時有些悻悻,便又說起招工的事兒。“據說于府待下人極為寬厚,這次招侍衛工錢也給得不錯。”袁小路想起蘇算梁跟秦昀的事兒,便問道,“阿梁姐,你要不要也去試試?”
蘇算梁順着她的話往下看——包吃包住,一月二兩。“才二兩。”她頓時失了興致,随手将那張扔回去,“二兩都敢往上寫也太小氣了。”她這會兒是前個兒用錢用得太順手了。
袁小路糾結地想了一會兒,很是認真地回答她:“阿梁姐,這月錢算得上高的了。便是帳房也不過一月五兩銀子的。”
蘇算梁哼哼兩聲,特有骨氣地撇開頭,半響又忍不住瞄了一眼再瞄一眼,最後頗有些認命似地撿起被她方才像丢垃圾似地丢掉的紙張。
算了,二兩銀子,有,比沒有總是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下章不出意外地話會出來~
☆、入于府拳腳相向(修)
三天後,袁小路換了一身新衣衫和蘇算梁兩人一同去了南鎮于府。雖說同是上饒鎮,但走走也得花上半個時辰,因此,兩人都是起了個大早。蘇算梁還是一身白衣,洗得有些泛了黃。
夏天天亮得早,兩人到了于府側門的時候,日頭已升了一半。門外除了她們還有五十幾個人正排着隊,顯然是早早等在了這裏。五十人中取十人,五分之一的比率不高也不低。袁小路緊握着手心,明顯十分緊張。
兩人排在最後,前頭那女人回頭看了一眼,盯着袁小路半響,突然恍然大悟似地拍了拍她的肩。“我當是誰這麽面熟呢。小路子,你不錯啊,穿得跟讀書人一樣。”她的聲音就跟她的長相一樣豪爽,這邊大着嗓門說話立刻惹得一陣圍觀。
袁小路方才眼裏就只有長得看不到頭的隊,這才發現她,頓時喜道:“齊姐,你也來了啊!”她有些尴尬地摸摸腦袋,扯扯衣服,不好意思地說:“我爹說穿得齊整些也好給管事留個好印象。”
“袁叔說的對。”齊單點頭,眼睛瞥到站在袁小路身旁的女人,瞬間糾起眉頭,瘦也就算了,長相斯文得就跟個一拳過去立刻倒地的小白臉一樣也來參加,能選上嗎?
袁小路沒瞧見她那模樣,很是熱情地互相介紹起兩人。蘇算梁從善如流也跟着喊了聲齊姐。齊單本着好友的好友也是自己朋友的原則,開口提醒道:“蘇妹子啊,這侍衛的活兒說到底看的是力氣,你這身板,也太瘦了吧,那管事看你一眼就肯定不會要。”齊單不但說上了還随手就在她肚子上拍了兩下。
袁小路下意識去看蘇算梁的臉色,倒不是擔心她受不住齊單的魔抓,反倒是怕她生氣。她跟她相處了一個多月,時間不算久,但對她時不時炸毛的性子印象深刻。誰知這次蘇算梁不但沒惱,還笑嘻嘻地湊過去:“齊姐說的是,不過我這兒叫精瘦,力氣可不小。”
說到底,她也不是對誰都随便發脾氣,主要是與秦昀和那姓陸的相識後,她從頭到尾都是被壓在最底層的倒黴蛋,難道還不能發洩發洩不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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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說着話,那扇萬衆期待的木門終于開了,出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婦,笑眯眯地一臉和藹,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四個家丁。衆人瞬間安靜下來,自動自發地整好隊。
第一場面試去了一半人,顯然看的是人品。那老婦活了大半輩子,一雙眼賊精賊精,人一個動作一個表情,就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性子。蘇算梁在內,加上袁小路和齊單一共二十人被帶進了府。
于府的設計是典型的江南建築,亭臺樓閣,小橋流水。衆人都是窮苦人家出生,穿過蜿蜒曲折長廊時忍不住被院裏豔紅桃花迷亂了眼。袁小路更是不禁低聲感慨了一聲:“阿梁姐,好漂亮啊。”
蘇算梁挑了挑眉,不可置否地嗯了一聲。她這樣的反應倒讓齊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女人如此淡定,倒好像見過許多一般。
衆人穿過洞門被帶去了一處小院,院子裏已然等着兩個人。玉桌前坐着一十年輕的女子,一身錦衣華服,端着杯盞優雅地喝着茶,看上去不過十八/九的模樣。她旁邊還跟着個侍衛,雙十年紀,冷臉的模樣倒是氣勢攝人。
那管事躬身行了一禮。“大小姐,人來了。”
于笙點點頭。“李管事做事我還是極放心的,便開始吧。”
兩人話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