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他傷心有什麽用,那女人又看不見,看見了也照舊沒心沒肺,他才不要為她傷什麽神呢。

他賭氣地碎碎念,一時把蘇算梁從進府到現在得罪過的大小事從頭到尾全部數落了一邊。他正氣悶,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三聲敲門聲。第一聲聲響還算正常,第二第三聲卻在一頓之後不知怎的氣勢就弱了下去。

“進來。”于簫本來心情就不好,人家敲門都敲的疙疙瘩瘩的,那話都透着絲絲不耐。

房門被人推開,珠簾一撩,就見小語端着一套茶具進了屋。“公子,您要的茶泡好了。”他悄悄瞥了眼于簫的臉色,趕忙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将盤子放在了圓桌上。

于簫嗯了一聲,托着腮看他的動作。小語拿起茶壺,将倒扣的茶碗翻開了一只,一手抵着那壺底,一手拎着茶壺柄,垂首低眉的模樣怎麽瞧都溫婉可人。腦子裏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女人痞痞的笑來,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雖然知道這是遷怒,可他現在無論看到什麽都會想起她。看看,那女人得多混蛋才能讓他這麽念着她。

小語被他突如其來的一聲冷哼吓了一跳,手一抖,那茶水差點灑在桌面上。他正猶豫着要不要先認個錯,于簫卻突兀地開口問道:“你去後院了?”

“是。”

“然後呢?”

這三個字問得實在毫無章法,若不是他最近行為舉止有些異樣,小語只怕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放下茶壺:“回公子,蘇侍衛還是跟往常一樣待在廚房裏,沒幹什麽活。”就是和

于簫差不多,時不時走個神發個呆。他偷偷在心裏又加了一句,卻沒有明說出來。

于簫別別扭扭地側過頭:“誰讓你說她了。”好一個和往常一樣!混蛋女人!氣死他了!

小語無意識地扯了扯衣襟,想了想,托起那倒好的花茶朝着于簫走了幾步,将茶碗呈到他面前。“公子,您先喝碗茶消消氣吧。”小語一直以來都是小心謹慎的模樣,就是于簫怒氣沖天,

他也只敢低着頭不敢插/上一句話的,今日倒格外大膽。

于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生氣了?”他不耐煩地擺擺袖,“先放着。”

于簫那動作并不大,但衣袖下擺确确實實敲到了茶碗。小語也不知是不是手上不穩,那碗被這麽不輕不重地一撞,他一時沒拿住,茶碗一翻,那茶水結結實實全部倒在了他身上。

于簫嘶了一聲。茶水是事先放着涼過的,可即便這樣,仍就有些燙熱,他白皙的手腕立刻紅了一圈。小語驚得快要哭出來了,立刻從懷裏掏出一條帕子來就去擦他弄濕的衣服,語帶哭腔道:“公子,奴不是故意的,求公子贖罪,奴——”

于簫被他哭哭啼啼得頭都痛了,也沒想到若是以往這個跟了他那麽久的小厮第一反應應該是砰地一聲跪在地上,哪會這麽淡定地給他擦衣服。他皺着眉頭,低喝道:“行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喊什麽——”

話音戛然而止,于簫眼睛一眯,突然不做聲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帕子瞧,眸中寒意凜然。小語察覺似地擡眼望去,觸到那冰冷的目光,雙肩止不住一顫,低頭去看,像是這才注意到那帕子一角露出的那朱線繡着的簫字,驚恐地瞪大眼,本能地要往懷裏藏。于簫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搶了過來。

那帕子被他抖開,上頭只繡了幾片簡簡單單的竹葉,果然是上次他跟那女人交換的那一塊。他擡眸看小語,怒意在那看似平靜的目光中越積越深。

“公,公子?”

“為什麽會在你這裏?”

“這,蘇侍衛她……”小語吞吞吐吐,說了幾個字就不敢再說。他臉色慘白,似乎在拼命忍着恐懼。可蘇侍衛三個字卻是于簫心底最後的一道防線,他語氣越發冷冽:“我問你話,你聽不到嗎?”

小語一抖,猛地撲通一聲跪下:“求公子成全!”他這欲蓋彌彰倒是用得讨巧,什麽實質性的內容都沒說,偏生那一句成全卻好像她們早已兩情相悅許久一般。

于簫踉跄着後退了幾步,沉默半響,才緩緩道:“好,好極。”他嘲諷一笑,“若是如此,本公子自會替你做主。”

***

蘇算梁見于簫派人來找她,這麽多天來憋悶的心情瞬間如雨後初晴般燦爛異常。她就說他那性子一點都不合适冷戰嘛,可不,忍了十幾天終于忍不住吧。她心情雀躍,想着一會兒不能讓他太難堪,意思意思也就原諒他了。可人到了屋裏,四周掃了一圈,就發現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

廂房外間,于簫黑着臉坐在桌旁,見她進來咬牙切齒地瞪了她一眼,那模樣恨不得吃了她似的。而那桌上随意丢了塊帕子,針線算不得細膩,幾片綠竹葉下繡着一個簫字,看着倒是有些眼熟,一時也想不起來。他身後還站着那個貼身小厮,擡眼默默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還紅了臉。

蘇算梁挑了下眉,拱了拱手。“屬下見過小公子。”心下卻止不住狐疑這三堂會審的氣氛。

于簫冷哼了一聲,本來已經醞釀好了怎麽跟她說小語的事情,誰知道一出口卻道:“本公子近日不找你,你逍遙得很是不是?”話音剛落,他就有些懊惱,這話連他自己聽着都覺得是賭氣之言,還有些酸溜溜的。

蘇算梁眨了兩下眼,對他翻舊賬已經做好了準備,只低眉順目地道:“是,屬下知錯。”于簫又哼了一聲,她這副恭順的模樣是做給誰看,他才不會因此就這麽輕易原諒她,更何況這次也不是因為雲霄城的那事兒。

于簫敲了敲桌面,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看看那帕子,只道:“蘇侍衛還未婚配吧,正好本公子今天要做一次媒人了。”

蘇算梁揪了下眉頭,這又關她婚配什麽事兒了。她莫名其妙,就聽于簫繼續道:“小語跟了我好幾年,性子還算不錯,過了年也十六了。”他語氣生硬,越說那心裏的氣漸漸全都帶出來了,“既然你們有意許久,我這做主子自然不會吝啬。今日,我便問你一句。”他瞪着她,卻見她眉頭越皺越緊,目光怪異,“你願不願娶他?”

小語聽他問得如此直白,頓時滿臉通紅,視線含羞帶怯飄過去,心中忐忑。可緊張地又何止他一個,于簫一說完一手就捏着衣袖,她沉默間手心裏都滲出汗來了。

“你,讓我,娶他?”蘇算梁一字一頓,不可置信地問道,但見于簫點點頭,呵地一聲笑出聲來。那笑容完全沒有任何歡喜,而是荒誕譏諷中夾雜了濃濃怒氣。她再次問他:“你,要給我做媒,讓我娶他?”

“唔。”于簫剛才還點頭點得挺順,這會兒卻不敢那麽随便答應了。如果說,之前她問是為了确認,可現在這重複的那一遍卻不知怎的讓他察覺了危險,更何況,那女人盯着他的目光兇狠得吓人,弄得他沒來由地心虛。他以前總瞪人,這會兒總算嘗到了被虎視眈眈的滋味。

小語咬着唇,臉色發白,已經預測到他這次孤注一擲後的結果了。

于簫不自在別過臉,避開她的視線,輕咳了咳,小聲反駁道:“所以,我問你嘛。你不願意,我又不逼你。”他明顯氣勢弱了下來,有些妥協的意味。

蘇算梁這次卻真的被氣到了,她雖然弄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因為他簡簡單單一句話,心裏又憤怒又難過,但有一點她很确信,要是再不發洩發洩,她該炸了。“都說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公子最近這麽空嗎?是拿了媒人牌呢,還是自以為是?”她一句髒話也沒說,可那字字句句都是譏諷他有什麽資格過問。

“你!”于簫被她一激,臉色就一沉。蘇算梁根本沒給于簫說話的機會,“還有,誰告訴你,我跟他有情意?話都沒有說上幾句,能看得對眼?下人說幾句你就随他擺布,這做的什麽主子。”她一直覺得那小厮只是看着柔弱,心計卻不少,總覺得于簫會跟她提起這事兒一定是受了挑撥。

于簫聽出她話裏的指桑罵槐,一時不知該怎麽反應。蘇算梁有些話不舍得說于簫,可氣還沒撒完,冷眼斜了小語一眼就又道:“你看中我什麽了?長相?萬春樓裏還有一處是專門伺候男客的,裏頭的女子相貌可不知好上幾倍,還任你擺布,可不比嫁人舒服得多。

除此以外,求錢財?那還真抱歉,你瞧着我這身行頭,怎麽着也不是個富貴的,不過,就你這姿色給人家大戶人家做個侍也綽綽有餘了,爬個床一生無憂就是以色侍人罷了,多劃算的買賣——”

“夠了。”她口無遮攔,句句羞辱,小語聽得臉色時紅時青。于簫見她越說越離譜,皺了下眉打斷道。他本來叫她過來,其實心裏有大半覺得她會拒絕,他确實有讓小語當衆難堪的意思,可怎麽也沒想到,這女人的反應會這麽過激。他頓了頓,“我就是一提,你別生氣。”

蘇算梁板着臉,對他的安撫一點也不受用。“小公子找我還有事?”

“沒,沒了。”

“那屬下告辭。”她說完轉身就走,于簫哎了一聲,結果人家腳步沒停反而加快了,明顯是怒得很了。

于簫目光緩緩移到那帕子上,被她這麽一鬧,心裏原本那幽怨是沒了,可腦子裏卻飛快劃過一個念頭,等細想又理不清,總覺得哪裏都有些怪異,一般女人對婚嫁的反應就算不喜那人,也不會拒絕得這麽難聽吧?

他這會兒是認定了蘇算梁對他絲毫沒感覺,根本就沒往那邊想。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年少氣盛多意氣

于陸兩家的婚事定在了年初五這一天,對商人來說,跟着財神一起娶親,算是極好的兆頭。無息鎮那裏的貨棧眼看着只剩下裝飾,再加上蘇算梁這層關系在,那位商莊主倒是幫了許多忙,于笙即便不在一時之間也出不了什麽岔子。十一月末的時候,于笙留下了齊單,便帶着袁小路和伍凡回了上饒鎮。

今年年初,兩家已下了小定,十二月中旬才要正式将一箱箱的聘禮送去雲霄城。她此時回來才着手準備,已然有些趕,被于溪好一通教訓。

袁小路一回于府就聽說喬幕書出了事,那心差點跳出嗓子眼,後來故事一波三折,到最後竟然還給了她一個意外之喜,讓她一時驚喜不已。只可惜,這幅欣喜萬分的模樣還得死命憋着,誰讓蘇算梁越說臉色越陰沉,見她一笑,全身上下怨氣全開。

袁小路坐到她對面,小心翼翼地問道:“阿梁姐,你沒事吧。”

“沒事。”她說着沒事,可那兩個字明顯就是硬擠出來了。袁小路摸摸腦袋,嘿嘿賠笑了兩聲,就不敢再開口了,只是眼神不住無辜地往外飄,明顯因她的氣勢在屋裏有點呆不下去。

于簫和蘇算梁的冷戰還在繼續。确切地說,是于簫早已原諒她雲霄城的不辭而別,比起這來莫名覺得那天問她婚嫁的事兒更加心虛。可蘇算梁這次的反應卻比之前他當衆打她還厲害,那個時候她至少還知道開口譏諷譏諷,現在倒好了,他一個大活人就是站到人家面前,她竟然直接無視他擦身而過。

一連好幾天都是這種情況,于簫又不是個面人,剛下去的脾氣自然又湧上來了。本來還有機會和緩的氛圍這下是徹底沒救了。

***

上饒鎮雖說民俗開放,對男子少有限制,可富貴人家,真正在家裏強勢做得了主的卻五個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首當其沖的,那自然是白家的家主白歆,他與其說是當家做主,倒不如說白家就是靠他一手撐出來的。

其二,便是柳家嫡長公子柳淑淑。柳家家主性子軟和,內內外外全是柳正君一手把持,而柳淑淑性子是完完全全随了他爹,家裏人又沒誰管得住,長着長着不經意間就長歪了。

這其三嘛,就要說到于家小公子于簫。于簫和他們兩人卻是還有很大區別,他那性子雖說有那麽一部分是與生俱來,可真要說,那還是被于溪寵出來的。

上饒鎮上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養兒子到底還是遵循那套世家公子的标準,因此,他們這三人倒成了鎮中的奇人。奇人是什麽,那是看熱鬧可以卻無意結交的人。而白歆性子狠辣,與他倆格格不入,于是,柳淑淑和于簫無可奈何之下,自然而然成了個小圈子。

不過,通常來說,只有柳淑淑閑得無聊想去耍人的時候才會去找于簫,卻從來沒有于簫主動上門的情況。因此,在自家廂房門前的小庭院裏悠閑自得喝着茶的柳大公子一聽下人說于府的小公子前來拜訪,難得地吃了一驚。旋即,卻嘴角一勾,雙眸一彎,眼中精光乍現。哎喲,他可正好閑得發黴了哎。

***

于簫實在是無人可說才想到了柳淑淑,而且有那麽一半則指望他給他出出主意。

“所以,你一生氣,就要把那小厮指給她?”于簫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柳淑淑完全沒管雲霄城的事兒,卻只是挑着眉重複了這一句。

“我也不是真這麽想,就是——”他覺得他當時想法太過陰暗,別別扭扭住了嘴。柳淑淑卻眉毛越挑越高:“結果,她就生氣了?還好幾天沒理你?”

“對。”于簫垂頭喪氣地點着頭,“你說,她一個女人氣量怎麽這麽小。我不過就是問問嘛,不願就不願好了。”

柳淑淑卻根本不理會他那抱怨,雙眼一眯,突然興奮地一掌拍在他肩上:“于簫啊,這招用得不錯嘛,這是要修成正果了啊。”

于簫被他說得雲裏霧裏,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你會不會說話啊。”

柳淑淑嘁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活該人家生你氣。”于簫雙眼瞪過來,他端起茶盞悠哉悠哉地拿着杯蓋散熱氣,“她呀,這明顯是氣你把她往外推,喜歡上你了呗。”他得意洋洋像是過來人似地分析給他聽。

于簫一愣,臉止不住紅了起來,可轉念一想,又垂頭喪氣地否決:“不可能。”柳淑淑對他斬釘截鐵地否認有些奇怪,“為什麽不可能?”前段時間不是還好好的嘛,這次怎麽如此沒信心?

于簫耷拉着腦袋搖着頭:“反正我就是知道。”柳淑淑翻了翻眼皮,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有什麽不可能的,她要不要成婚?成婚不得要娶個男人,你這長相這模樣,哪裏不像男人了,憑什麽她不能喜歡你?”

他伶牙俐齒,話雖說的有些無賴,可聽着也有那麽幾分理。偏生于簫這會兒是進了死胡同,總覺得人家對他一點旁的心思也沒有,不對,他是覺得她對所有男人一點心思也沒有。他懊惱地托着下巴,扁扁唇“可她好像不喜歡男人。”

柳淑淑被他氣樂了,嗤笑了一聲。“她不喜歡男人還能喜歡女人不成?”他這話本來是句無意地反問,可也不知觸到了于簫那根神經,只見他突然睜大眼,猛回頭看他,那臉上的表情竟然是恍然大悟。

柳淑淑嘴角抽了一下。于簫卻一拍桌子,腦子裏忍不住浮現出上次在青岩寺,她和那姓秦的大夫配合默契的場面。他就說她那反應怎麽這麽奇怪呢,原來如此。于簫臉色時青時白,目光一會兒憤憤,一會兒又軟了下來,看得柳淑淑憋笑憋得萬分難受。他順了半天氣,這才哭笑不得地道:“你也想太多。你以為這年頭斷袖那麽好找,她要真是,她們家老祖宗非得從祖墳裏跳出來打斷她的腿不可。”再說了,他一點也不覺得那侍衛有這癖好,至少人家走在街上,眼睛瞟的是男人不是女人啊。

于簫卻是越想越堅信就是那麽回事兒,更何況他心裏連蘇算梁喜歡的對象都臆測了出來,根本沒想到當初相遇的時候他究竟為何打了人家。這下好了,她喜歡男人他還有資本争一争,可她要是喜歡個女人,他能怎麽辦?

柳淑淑見他油鹽不進,眼珠轉了轉,嘴角一勾,靈機一動:“要不,我們試試她?”

***

蘇算梁生了于簫好幾天悶氣,見他跟前跟後給她賠小心,心裏其實分外受用,只覺又拿回了主動權。正想着要不要适可而止,人家于小公子卻忍不下去了。她本來心裏早就不郁悶了,這會兒見

于簫反過來無視她,就止不住有些後悔。她鐵定是腦子抽糊塗了,早知道這樣,裝個鬼矜持。

蘇算梁懊惱着想着補救的辦法,可這從小到大,只有人家奉承她的份兒,也沒有她轉而給別人賠禮道歉的情況。就是小時候和姓陸的吵架吧,那也是自然而然和好,用不着她多做什麽,一時間倒是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起來。

這一天近傍晚,蘇算梁拎着個小板凳正坐在廚房外頭對着夕陽發呆,側門的守衛卻說外頭有人找。她本來以為是齊單的家人因齊單留在了無息鎮而來問情況呢,誰知出去一瞧,就見柳淑淑身邊分分秒秒跟着的那個女人欠扁的臉。

蘇算梁挑着一邊眉毛,狐疑地看着她:“你找我?”

連淺悅點了點頭,雙眼一眯,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目光裏有那麽些嫉妒那麽些慶幸,弄得她莫名其妙。蘇算梁皺起眉頭,總覺得她眼神有點怪異,正想說句她沒空。人家連大小姐極會瞧顏色,突然伸手一把攬過她的肩:“走,陪我去個地方。”

那方字的音剛落下,她的手都已經伸到蘇算梁的肩膀處了,突然想起來了什麽,表情一僵,像是被燙到似地趕緊縮回來,還不忘在袖子上擦了一把。

蘇算梁朝着她嫌棄的模樣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不去。”她說着,轉身就要進府。一點誠意也沒有就算了,她們根本不熟好不好。

連淺悅見狀,眼疾手快地攔住她:“別呀,絕對是好地方,真的。”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做東。”

“你做東?”

“對對,我請。”

蘇算梁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腦袋側了側。“那就走呗。”有個冤大頭要請她免費吃喝玩樂,她不去才是傻子。

連淺悅僵着臉跟在她身後,趁人家不注意朝着虛空狠狠扇了個巴掌。要不是她家淑淑吩咐了,她才不要帶個女人單獨出門呢,以為跟她一樣斷袖啊。不過幸好這女人不喜歡男人,否則她家淑淑那麽上心,她不得打翻醋桶酸死不可,就是現在,她心裏也不痛快呢。

柳大公子說要試探試探,其實方法很簡單。看個女人究竟對男人有沒有意思,只要把她扔到男人堆裏看看有什麽反應不就全知道了?

連淺悅心裏不舒服,倒不全是因為蘇算梁,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他讓她去的是青/樓哎!青/樓是什麽地方?這種任務這麽輕易地交給她,她家淑淑心胸也太開闊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當年大綱沒定的時候,某只就想到了這橋段啊~

☆、試良人心意向誰

十一月的日頭越來越短,到了酉時中,天色已然全部暗了下來。浪子街上,食鋪香味隐着劣質脂粉味濃郁飄來。萬春樓那牌匾下,三兩個小倌媚眼一抛,軟若無骨地倚着路人拉客。

蘇算梁望着這座剛剛華燈初上,燈火通明的秦樓楚館,僵着臉瞥了連淺悅一眼。這年頭怎麽人人都愛帶她來這種地方?上次平陽郡主也是,這次這位連大小姐也是,她難道長着張薄幸的臉不成?

她們兩個大活人,一個看衣着明顯出身名門,一個至少樣貌不錯,往那兒一站,立刻就有小倌迎了上來。蘇算梁臉一黑,往後躲了好幾步,順帶拉了連淺悅一把。

她并不是那種可守規矩的人,十三歲那年更是經不住莫無沙的誘惑,跟着她們幾個年歲稍大些就去過京城最出名的明月樓見識了一番。可這會兒,一來對這樓裏的老板着實沒什麽好印象;二來嘛,卻是想到上次于簫對她進青樓這事兒似乎耿耿于懷,柳淑淑不管怎樣也是跟他從小一起長大,萬一回頭通了氣,她們可還在冷戰呢,不是火上澆油嘛。這麽一想,看向連淺悅的眼神就越發不善,這女人難道是想故意陷害她!

“你來這裏做什麽嗎?”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幾個月前還跟她說過眼裏心裏就只有那姓柳的公子一人呢,這就叫做一心一意?

蘇算梁本來對這位大小姐的印象不算好也算不得壞,可現在卻是差到了極點。連淺悅說出那話的時候,她就已經将她和齊單這樣的有夫之婦放在了一起。在蘇三少的觀念裏,沒男人前怎麽玩那都不為過,可一旦有了家室,就算沒有感情基礎,要是敢有沾花惹草這麽不負責任的事情那就只有兩個字能解釋——欠揍。

她那赤/裸裸的眼神實在太過鄙夷,淺悅面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磨了磨牙,她可不就是因為她才

不得不被心上人逼着走一回這種地方的嘛。緩了緩,才又笑眯眯地道:“這個嘛,女人總有那方面需求的嘛。”

蘇算梁嗤笑了一聲。“那你自個兒去,我走了。”

“喂。”

蘇三少向來是個自由慣了的人,打定主意,別人再怎麽攔也沒用。連淺悅跟在她身後緊趕了幾步,軟磨硬泡也沒能将人勸進去,反倒讓她心裏越發起疑。

連淺悅眼見着任務完成無望了,終于無奈放棄,心裏卻已經打算黑上她一把。再說了她要不是她

幹嘛見着男人就躲?她要不是幹嘛連個青樓都不敢進?她要不是——那她浪費那麽多時間來這兒究竟是幹嘛?!

***

柳淑淑知道于簫等得心急,第二天一大早便帶着連淺悅去了于府。絡溪院裏,于簫忐忑不安地看向連淺悅,就見人家連大小姐一臉節哀順變地模樣點了點頭。一時間絕望萬分,沮喪到了極點,他心裏認為是一回事兒,聽到別人斷定那又完全是另一番滋味。

柳淑淑卻是挑了一下眉,狐疑地看向連淺悅:“你确定?”他剛才問她的時候這女人還裝神秘不願回答呢,要是以往發現了這麽大的事就算晚上她自個兒來不合适也一定會叫個下人來跟他好好炫耀一番,可這次卻完全沒有動靜,要說他心裏不奇怪那還真是不可能。

“唔。”連淺悅對上他的目光,趕緊瞥開視線。這次卻沒敢再點頭,她家淑淑的眼神果然犀利啊,總覺得心裏那些小九九怎麽也藏不住。

柳淑淑見她支支吾吾,就了然她這是沒辦成事,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回頭再算賬!他轉而向于簫道:“說起來,那法子也不準。你想啊,如果她心有所屬,或者潔身自好呢,那那些個青樓男/子自然是入不得眼的。”

連淺悅因他那番的勸解,酸味就冒出來了,小小聲地哼了哼,被柳淑淑一瞪馬上又老實起來。于簫擡眸看他,這會兒覺得有個從小長大的死對頭其實還算不錯。“那還有法子嗎?”他心裏已經覺得試不試都無所謂,只是人家那麽積極地幫他,若是不配合心裏都過意不去。

柳淑淑捋了捋衣袖,眼珠一轉,問道:“她在府裏可有什麽交情不錯的人?叫來問一問吧。”

“也好。”

***

自從于簫對蘇算梁的玩忽職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後,她一直便也沒有做人家下人的自覺,竟把于府當成自己家似的,前些日子天熱睡不着她才起早去絡溪院,像如今這個時候入了秋,卻是睡到自然醒才晃晃悠悠地過去。劉嬸是不會說她的,于簫最近又不找她,除了心裏憋悶這日子倒也過得逍遙。

袁小路跟着于笙走了好幾個月,後頭于府緊接着又是婚事很快又得忙了起來,于笙倒是體諒她,讓她先回去幾天見見家人。

這天早上,下人院裏,蘇算梁正百無聊賴地倚着門看着袁小路理包裹,門外卻有個小厮探頭探腦地往裏頭張望,碰到她的目光,趕忙不好意思地笑笑。

府裏頭的人面孔她是記不住幾個,看個大概卻能猜到是不是絡溪院裏做活的人。小語自從那帕子事件後,于簫雖然沒動他的位置,可明顯完完全全不再用他,以前他端飯的活也指給旁人,只等着過了年随随便便指個人也不枉他們主仆一場。

“你有事?”蘇算梁一問,袁小路這才察覺動靜,擡起頭來望過去。

“公子要見袁侍衛。”那小厮才說完,就覺得落在身上的一道目光瞬間冷凝起來,他狐疑地擡頭

去看,只見蘇算梁臉色陰沉地垂着眸不知在想什麽。

袁小路雖也注意到她有些不對勁,可比起這個明顯于簫找她更令人驚訝,不禁再次确認。“公子找的,是我?”

那小厮點點頭。蘇算梁撇撇嘴,本來還想着要去絡溪院,這會兒心裏不是滋味,越發消極怠工。平日裏有什麽事兒就愛麻煩她,現在冷着她不說還直接尋別人,簡直喜新厭舊得令人發指。

袁小不知她是觸到了那根筋,眨了眨眼,也沒敢開口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只得打了聲招呼跟着那小厮先走了。

***

袁小路從沒和于簫接觸過,雖然跟着于笙出了兩次門長了點見識,可如今被三個大活人目光灼灼地盯着看,其中還有兩個少年,不免有些頭皮發麻,那腦袋就越發低了:“屬下見過公子。”

“嗯。”于簫上下掃了她兩眼,“本公子聽說你和蘇侍衛在進府前就已經認識了?”

“正是。”

柳淑淑挑了下眉,與于簫交換了下眼神,點了點頭。于簫繼續問道:“那,那位秦大夫呢?”

“回公子,秦大夫屬下也是相識。”她頓了頓,見于簫嗯了一聲,看着她明顯是在等話,這才有些忐忑地繼續道,“兩人初來鎮上的時候,便是租下了屬下家中的屋子,如今住在一起。”心下卻奇怪這看似像在調查戶口似的問題,一邊提醒着自己莫要說錯話給蘇算梁添麻煩才好。她心思純,那緊張感自然而然就帶了出來。

只可惜,于簫顯然已經想歪了,腦子裏一時只有那住在一起這四個字不停在盤旋。

柳淑淑嘴角抽了一下,頓時同情起蘇算梁的運氣來,這子虛烏有的事兒如今怎的像是越描越黑的節奏。他咳了一下,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他倆雖然八字還沒一撇,可那一捺眼看着就要因他的無心之言都快看不見了,他實在不好見死不救哎。

“你家公子這是想給他那侍衛長長月錢,這才尋你過來問問私下裏的表現。你只管照直說,莫緊張。”柳淑淑比起于簫老練得多,還知道師出有名找個借口。

袁小路遲疑地點着頭,将信将疑。

“蘇侍衛長相不錯,想來定有不少男子芳心暗許吧?”

袁小路一聽立刻猛搖頭,“沒有沒有,阿梁姐平日裏最不喜歡清白男子在她身邊晃悠。”她這倒不是故意說好話,事實卻也如此。可對于簫而言,卻是在心上又補了一刀,他不就是天天在她面前晃悠嘛!

柳淑淑眉尾一動:“清白男子?”他這一問,于簫倒是想起來他們初遇時那女人不是正從花街回來?這麽說來——

“唔。這……阿梁姐确實有去過那些個煙花之地。不過,”袁小路自知挖了個坑,馬上辯護道,“後來秦姐不許後,她就再沒去了!”說完還不放心地補了一句,“就是有人叫她去她也沒去。”

于簫剛冉起的希望還沒熱乎瞬間就拍了個一幹二淨。柳淑淑愣了愣,繼續問道:“為何秦大夫一說她便不去了?”

“這……”袁小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麽說。為什麽?她也不知道啊,怎的好像不知不覺就變成那樣了。

她努力回想,誰料卻憶起了那印象深刻的久遠一幕。醫館裏頭,秦姐那一句——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還嫌不夠,至今記憶猶新。她頓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臉上發燙。

柳淑淑臉色僵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睜大眼。這,這,難道還真是斷袖?!

作者有話要說: 于簫那句:本公子聽說你和蘇侍衛在進府前就已經認識了。

某只寫的時候就想着:本宮聽說你和蘇侍衛在進宮前就認識了。。。。。

☆、東邊日出西邊雨

蘇算梁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被倆人有意無意間抹得一團黑。今年的江南比起往年寒上許多,十二月入了隆冬,月初就看到了霜凍。于笙的聘禮準備得差不多,鎮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她們自家的茶葉,其他的還是得去雲霄城置辦才顯得心誠。

下定過後緊接着就是婚事,然後又得跟着回門,如此一來于府倒是有三兩個月不得閑。而家裏沒有主夫,于簫雖然還未出閣,但有些事總還得他裏裏外外一手辦了,比如接待親家來的男人們。

蘇算梁掐指一算,眼見着于簫要忙起來了,只怕根本沒時間顧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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