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些話今天若不說出來就一定會要了自己的命,他一把将永琰推到牆角,聲音裏帶着些顫抖和哽咽,“琰哥,我、我……”
永琰震驚,這是怎麽,忙用手探他的額頭,問,“哪裏難受?”
“這裏,”潤之抓起他的手按到心口上,“這裏難受,難受得要透不過氣來了。”
“怎麽回事?”難道是有舊疾,永琰懊惱不已,都怪自己太大意,怎麽從前沒發現呢,彎腰将人打橫抱起來,“我帶你去醫館。”
從這個角度恰能看見永琰下颚好看的弧度與緊緊抿着的嘴唇,潤之只覺得腦袋裏有一團漿糊,攪得神志發蒙,那一夜柔潤的觸感再度襲上心頭。心髒跳的像是要爆出胸膛了一般,嗡嗡的耳鳴夾雜着山呼海嘯聲……等潤之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唇已經穩穩印上了永琰的嘴唇——
撲通,撲通,撲通……
潤之第一反應是:唇上好軟,我親到他了!
第二反應是:雙腳還懸空,他沒有扔下我……
得出暫時安全的結論,潤之微微睜開眼睛,卻發現那人雙眼緊閉,顴骨坨一團緋紅,濃密羽睫劇烈抖動,抱着自己的手有些打顫。
百煉鋼成繞指柔,硬漢柔情實在犯規,簡直就是将‘任君采撷’四個字端端正正寫在臉上。潤之喜歡的緊,摟緊他的脖子,舌尖繼續入侵——
忙活了半晌,潤之分外洩氣地道,“張嘴……”
永琰輕啓唇齒任由少年柔軟的舌頭欺進去,他從沒經歷過這般,潛意識裏隐約覺得這是極親密的事情。
按理來說男人與男人不該如此,但如若對方是潤之的話,似乎并不覺得排斥——不僅是不排斥,甚至心底裏有個地方蕩漾起從未有過的甘甜滋味兒,讓人聞之欲醉。
舌尖掃過敏感的上颚,追逐着他不停退卻的舌,糾纏包裹,極近纏綿缱绻。那人顫抖得更厲害了些,好幾次手臂抖得幾乎抱不住。怕摔了懷裏的人,只能更緊密地擁抱。
兩個少年就這樣躲在無人的牆角,認真地、滿心甜蜜地交換了人生中第一個完整的吻。
作者有話要說: 聞之欲醉的第一個完整的親吻,感謝大家支持,愛你們愛你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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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顧廬(上)
待兩人溫存完,那小童早已不見蹤影。
潤之有些後悔自己沖動誤事,偷偷瞥了一眼身旁依舊淡然的某人——那人頰上還未完全消退的紅暈,與岩石般轉折硬挺的抿緊的嘴唇卻頓時讓他方才的郁悶一掃而空。
這人似乎身懷一種神勇之力,好像只要他在身邊,心中每一處角落都會被填塞得擁擠,萬事萬物便皆無關緊要,潤之牽起他的手,十指交握,永琰盯着交纏在一起的手一呆,面上便又開始發熱。
“回去罷。”
“?”永琰疑惑,“不去找柳鳳雛?”
“你不喜歡,便不去了,”潤之笑,心說他哪裏有你重要。
“去罷,”永琰尴尬地偏過頭,“我也想見見他。”
“?”剛才不還不情願板着臉麽,這會兒怎麽主動要去了,“可是我們把人跟丢了,這下想見也見不成了……”
“琰哥知道柳鳳雛的住處。”
“啊?”
“跟我走。”
上次上八寶山的時候,永琰隐約發現山頂密林深處有一處草宅,不過當時既事不關己,又怕潤之心生好奇再置身險境,故而将此事抛諸腦後,如今再度提起,自然不該隐瞞了。
潤之不疑有他,只要永琰說的話他便都是信的。
八寶山上過一次,這回算是輕車熟路。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潤之看見自己上次壓在樹底下的外袍,已經幾乎與泥土混成一色。回想起來已是幾個月之前的事了,時移世易,那時自己與永琰尚不相熟,浩浩天地,萍萍一水,兩人便于這方寸之間舉目遇見,仿佛宿命注定般相逢。
“那個時候,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永琰看了他一眼,道,“埋我額娘。”
“啊……”潤之張大嘴,“那個……你不要難過……”
“不難過,”他茫然地搖搖頭,“琰哥的額娘,待人并不親厚。”
潤之不知道‘娘待人親不親厚’與‘兒子是否思念母親’的關系有多大,只是一味想要安慰他,“我娘也沒了,我知道那種感覺。”
“你娘?”
“是啊——”潤之仰頭望天空中的飛鳥,“她過世的時候我才四歲呢,只記得她是個很好性子的人,長得不算好看,唯獨一雙眼睛很美,并非女子陰柔之美,而是那種男子英氣俊美,讓人感到很堅定,也很安穩。父親後來娶進府裏的兩個姨娘,據說都是眼睛長得有些像我娘。”頓了一頓又看向永琰,拿手比劃着擋上他的下半邊臉,只剩下一雙眼睛,“嘿,還真別說——你的眼睛長得也有點兒像我娘。”
永琰只當他走累了,拿自己打趣,便配合着松了嘴角道,“快上山,別等天黑。”
他一本正經起來的樣子格外嚴肅,潤之看在眼裏只覺得十分霸氣,頗有氣勢,趁其不備湊過去在他唇邊偷了個香,永琰一愣,有些不自然地別過臉,快步朝前走去。
兩人牽在一處的手,一直未曾分開。
攀過那一段陡峭的山壁,兩人繼續朝東走了約有半個時辰,才隐約瞧見密林深處有一處飄着炊煙的小房子,在傍晚袅袅白霧的襯托下猶如仙境一般。
潤之拉着永琰往林子裏鑽,“走,我們過去。”
“慢着,”永琰拽住他,“這林子有古怪——”
還沒等說完,小少年便一頭鑽進林子裏去了,永琰無奈,只得跟着他從林間小道往裏走。
剛進林子有一炷□□夫,潤之就覺察出不對勁兒來了:房子還是那房子,但怎麽好像越來越小了?
“不是房屋變小了——”永琰嘆了口氣,“是我們離它越來越遠了。”
“怎麽會這樣?”潤之皺眉。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間宅子周圍的林木看似毫無章法,實則皆是按照奇門遁甲中的五行之術排列,只剛才那一段路,我們就已經走過兩遍了。”永琰頓了頓繼續道,“而且,這裏的石頭好像會移動,随時根據人的移動軌跡改變陣型,故意将闖入陣內的人引向誤區。”
潤之猛地收住腳步,一臉不可置信,“你是說,它們是活的!”
“石陣本身沒有生命,只是被人操控而已。”
“那怎麽辦,總不能被困死在這裏吧?”潤之急的直跺腳,可是這一跺腳他就發現貓膩了——厚厚的草墊子正常走路不會察覺,若是用力跺時就會自地下傳出‘咚咚’的空響聲,潤之複又蹦了兩下,不禁喜上眉梢,叫道,“琰哥,你聽,這地底下是空的!”
“你站遠些。”永琰蹲下身來,攥掌成拳,狠狠擊向地面——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地面陷了一個五尺見方的大坑。潤之早見識過永琰的身手,并不覺得吃驚,靠前來往坑裏頭一看,好家夥!這地底下竟然布滿了木頭做的大齒輪,一個一個交錯緊咬正在旋轉運作,原來會移動的石陣便是靠這些齒輪來操控的。
“是不是只要把這輪子別住,石陣就不會移動了?”潤之颠了塊小石頭往裏一扔,正好卡在齒輪連接的縫隙裏,木頭輪子正高速運轉,被突然一別動彈不得,“咔咔”響了兩聲便冒煙了。再擡頭去看周圍的山路,只見所有大石頭自發讓出一條路來——路的盡頭正是那間小草屋子。
“成了!”小少年大喜過望,原地轉了一圈後噌地竄到永琰背上,永琰沒有防備,差點兒被他撲倒。有些無奈地笑笑,兩手托着他的屁股,把背上八爪魚一樣攬着自己的人往上颠了颠,誰知道那人竟一口含住他的耳垂,驚得永琰差點松手,好半天才定住神,側頭把自己的耳垂拯救出來。
卻又聽那人低聲在耳邊低聲絮語,“琰哥,你是我的福星呢……”
原本是自己要說的話,從對方口中講出來,居然是如此熨帖柔軟,帶着新鮮的熱乎氣兒灌進耳朵裏,滑進心髒裏,燙得他幾乎受不住。
“我重不重?”潤之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嗯。”
“那我以後少吃點?”
“不許。”
“哈哈~”小少年緊緊摟着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頸肩上,叼住一塊肉用舌頭舔,感受到那人的僵硬和顫抖,又珍而重之地吮吻出一小塊紅痕來,“給你蓋個印,琰哥是我的了~”
那人呆愣了一秒,輕輕點點頭,十分小聲地說了一聲,“好。”
原本不長的一段路兩人磨磨蹭蹭走了有一炷香。
等走到近前才發現,那草廬其實并不小,也不簡陋,甚至可以算是‘清雅別致’——院兒裏引水造池另架石橋,門前一左一右種着兩排竹子,中間石頭小道上還架着爐子煮茶,香味兒飄了滿院子。
唯一煞風景的地方是院角處堆着一摞幹枯竹子杆兒,不知是何用意。
不多時一個小童推門從屋裏頭走出來,潤之仔細一打量,正是今日給縣太爺遞紙條的那位‘柳先生高徒’。
小童毫不吃驚地瞥了一眼站在院子中央的潤之和永琰,奶聲奶氣道,“師父已經恭候二位多時了。”
“?”二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師父知道我們要過來?”潤之問。
小童從幹竹子杆兒中抓了一把,随手丢進爐子裏,火瞬間旺了許多。
“你們等着,我進去通報一聲。”
潤之拱拱手,“有勞了。”
小童颠颠兒地跑進屋又颠颠兒地跑出來,“師父說他正在睡午覺,不見客。”
“……”
潤之簡直哭笑不得,跟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又不好講道理,擡頭看看快要落山的日頭,“你方才不是還說你師父恭候我們多時了麽,這會兒怎麽又說不見客呢?”
“嗯……”小童抓抓腦袋,“我也不知道,反正師父讓我跟你們說他正在睡午覺的,你們走吧。”
看來今日是見不到這位傳說中的柳鳳雛了,潤之嘆氣,拉着永琰往外走了兩步,路過那一堆幹竹子的時候随口問,“我看你師父也是愛竹之人,這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幹竹子杆呢?”
“哦,”小童道,“他不是自己喜歡竹子,是看書裏面那些文人墨客高雅之士都喜歡在宅子附近種竹子,那個叫什麽……”
“附庸風雅?”
“對,就是附庸風雅,”小童點頭,“可是這一片地氣背陰,竹子養不活,師父他老人家就每個月從山南挖一批竹子回來栽,死掉的那些就用來燒火了。”
潤之聽完冷汗簌簌往下淌,心說這位柳先生怎麽仿佛跟傳聞中說的有些出入,出爾反爾、附庸風雅、還搞諸葛亮三顧茅廬那一套,越想越覺得不靠譜兒,告辭一聲,趕緊拉着永琰朝外走。
“那你們明日還來不?”小童在後頭追問。
“來。”永琰只來得及回答了一句,便被潤之拽走了。
等離開樹林後,潤之問,“明日還要來?”
“嗯,”永琰點點頭,怕他不理解又補充道,“我有些事想問他。”
“問柳鳳雛?”
“嗯。”
之後兩人又到原來雪沙豹的山洞看看,山洞口已經塌陷,這幾日山上的雪融化又流下不少亂石,已然徹底堵死了。
潤之敲敲石頭,“這洞口通向鹽湖那邊,堵死了實在可惜了。”
“以後從裏面打通就行。”永琰道。
“從裏面?”潤之指指自己,“就咱倆?”
“不止你我。”
潤之好奇,“那還有誰?”
“還有數萬兵馬。”永琰淡然一笑,“還有軍師柳鳳雛。”
“你!”潤之倒吸一口涼氣,呆愣半晌,怪不得他想見柳鳳雛,怪不得他看見山洞後的空地和鹽湖會露出笑容,“你——你想屯兵?還要請柳鳳雛做軍師?”
“嗯。”
“屯兵做什麽?”
“造反。”永琰淡淡道。
作者有話要說: 給我一些有愛的評論嘛~~~愛你們~~~鞠躬!
☆、兩顧廬(中)
“造反!!!”潤之大喊一聲,驚起林間飛鳥無數,而後趕緊用手捂住嘴,生怕不小心讓人聽了去。
永琰看他這樣子好笑,又怕他憋壞了,“放心,這裏沒有旁人。”
“呼……”小少年長出一口氣,“你想要屯兵攻打皇宮?”
“是。”永琰找了塊石頭坐下,又用袖子擦擦旁邊,拉着潤之坐。
“你要反你父親?”
“他不算是我父親,我沒怎麽見過他。”宮裏早晚會有人發現他還活着,到時候皇帝不可能允許一個玷污皇家顏面的雜種活在人世,若想活命便只能魚死網破,他必須要早做準備。
潤之依然覺得不可思議,“可是……皇宮有那麽多禦林軍,哪能說造反就造反呢?”
“皇宮雖固若金湯,但總有疏于防範的時候。”
“可是……你哪有兵呢?”
永琰一笑,“那就要看這位柳先生的本事了。”
“哇——”潤之感嘆了一聲,“聽上去真來勁,就像話本兒裏寫的。”
永琰苦笑,此事若成,也難免在後世千秋落下弑君殺父的名聲;若不成,更是亂臣賊子死不足惜的罪行。他的潤之說到底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少年,從出生到如今一直生活在和珅的羽翼庇護之下,從不知人心險惡的道理。不過若非如此,便也不會有這一顆讓自己甘願沉淪的拳拳赤子之心了。
可能是察覺永琰笑得有些沉重,潤之靠在他身上問道,“你有沒有很想去的地方啊?”
永琰認真思索了一下,“從前沒有想過,以後全憑天意,你呢?”
“我有,我一直想去洛陽看看。”小少年眉眼彎彎,扳着手指頭細數,“吃槐花餅、牡丹花糕、漿面條、胡辣湯、酸牛肉、素肉合……”
他看着潤之憧憬的神情,那些陰霾不知不覺一掃而空,笑着摟他肩膀,“你如何知道這麽多美食?”
“我娘的娘家就是在洛陽,後來跟着外祖逃難到京城來投親戚的,小時候她也給我做那些好吃的,後來她去世以後,就再也沒人能做出一樣的味道來了。”
“你餓不餓?”永琰問。
潤之揉揉肚子,那處應景地叫了兩聲,“原本是不餓的,就怪你逗我說這麽多吃的,這回真餓了……”
“那邊有條溪。”永琰把他拉起來,“我給你烤魚吃。”
“你會烤魚?”
“嗯。”在冷宮裏食物時常供應不上,偶爾就需要自己動手做,永琰其他不敢說,烤魚倒是十分拿手的。
臨近五月末的溪水剛開化不久,依舊冰涼徹骨,永琰讓潤之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看着。自己則尋了根尖銳的木棍,把褲腿卷起來踏進水裏。
山間鳥鳴陣陣,潤之倚在石頭上看着永琰叉魚——□□出的小腿是健康的淺麥色,水花濺濕了衣衫,隐約顯現出偉岸的背影與一段緊致堅實的腰身,神情專注認真的樣子讓潤之有些心猿意馬。
永琰正專心捉魚,只聽身後嘩啦啦一陣水聲,回頭一看不禁氣結,“你怎麽下來了,這水太涼了,到岸邊去等——”
還沒說完就被潤之從背後緊緊抱住,溪水冰冷,小少年的身上卻灼熱非常,源源熱度從緊貼處傳來,永琰說不出話來了。
一只滾燙的手順着衣襟,慢慢滑進永琰的外衫裏,撥開裏衣,沿流暢的肌肉線條緩緩向上滑動,仔細摸過每一處傷疤,直到觸摸到一處凸起的小東西——
“琰哥……”潤之貼在他的耳邊嘆息一般呼喚他的名字,手指好奇地在那處凸起上繼續打轉,那小東西居然變得像小石子一樣硬。永琰倒吸一口氣,終于伸手捉住正在自己胸前作亂的手,正色道,“水裏太冷,你快到岸上去。”
剛行完調戲之舉的潤之小少爺心滿意足地放開他的心上人,嘩啦嘩啦淌着水回到岸邊去。永琰長長舒一口氣,快速叉了兩條肥美的鳜魚拎上岸,刮鱗、開膛一氣呵成。
暮色四合,潤之已經吹火折子燃起一堆篝火來了。等那人用長木棍把魚架好,便坐過去兀自将他的鞋襪脫掉,那雙足生得砥若懸踞,像它的主人一樣瘦而有力,令潤之愛不釋手。
永琰後知後覺地看着他把自己的腳抱進懷裏,用體溫捂着,突然有些貪戀這樣的溫暖,這是他從來未曾感受過的溫度。
火光把身上烘得暖暖的,潤之盯着永琰的眉眼看得癡了,只覺得怎麽愛也不夠,這樣想着,身體裏那種奇異的燥熱再度席卷而來。小少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那種熱度簡直要燒穿心肺破體而出,渾身血液都往難以啓齒的地方沖去——他慌張地放開永琰的腳,跌跌撞撞跑到溪邊,掬起一捧冷水就潑在臉上。
“!”離了火光,永琰眼睛看不清,跌跌撞撞沖過去一把拽住他,“潤之!”
“別……”潤之恨不得把整個身體浸泡進溪水裏,只要一靠近永琰就覺得渾身不對勁,慌忙推開他,“琰哥,我好熱。”
很熱?難道是發燒了?永琰用手背試探他的額頭,好像是有些熱度,趕緊背過身去蹲下來,“上來,我帶你下山。”
“不是那裏熱。”
永琰轉過來困惑地看他。
“這裏。”不知何處來的勇氣,潤之牽着永琰的手放在自己身下灼熱處,滿眼氤氲着霧氣,“這裏難受,怎麽辦?”
永琰這下徹底愣住了——掌心傳來燒灼的溫度,堅硬得隔着衣褲布料尚能描繪出那處的情狀來,如此硬燙,怪不得會這樣難受。
“幫幫我,琰哥。”
小少年把頭靠在他肩頭上,整張臉埋進他的頸窩裏,脆弱地、懇求似地一聲一聲呼喚着他。
永琰僵硬的不得了,腦子裏一片空白,這種事他簡直比潤之都還不如,潤之平日裏雖然無甚損友,但一個紀汝傳已讓他把春宮陽宮接觸了個遍。而永琰年幼便随母親入冷宮,世事險惡人心不古倒是看了一籮筐,可這事兒哪有人教給他。偶爾晨起時自己那裏也出現過這種狀況,都是到院子那口井邊兒上沖個涼水澡壓下去,可是如今要讓潤之也這樣做,他又實在是舍不得——
心裏反複思量的功夫,小少年突然按着他的手上下動了一下,然後似乎是舒服又像是難受的喘了口氣。
這樣麽?永琰緊跟着動了動,借着火光努力觀察他的表情。
“呼……”潤之嘆了一聲,伸手緊緊擁着永琰,把自己放心地交給他。
永琰于是專注地動作起來,不多時,只覺得潤之抱着自己的手突然用力,繼而急喘了兩聲癱軟在他懷裏。
“還好麽?”他把潤之抱到篝火旁邊坐下。
“嗯,”小少年有點兒過意不去,“那個,剛才吓着琰哥了麽?”
“沒有。”那人有些無奈地笑起來,只眉眼間露出些寵溺神色來,“你不難受就好。”
潤之湊過去親吻他的嘴角,低聲道,“多虧琰哥。”
永琰臉上發紅,伸手把烤的兩面金黃酥脆的魚取下來,吹一吹,遞到潤之嘴邊,潤之心情大好,張口咬住,口齒不清地誇贊了幾句。
因為靠着鹽湖的關系,八寶山上所有的河流小溪都是鹹水湖泊,故而溪裏的魚類肉質鮮美,本身就帶着鹹鮮滋味兒,烤來吃格外美味。小少年吃得滿嘴生香,越看永琰越覺得賢惠讨喜,這麽好的一個人,要永遠留在身邊才好。
等兩人吃好了一同下山去,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府,方儒生正在門前點燈籠。
“先生今日怎麽親自點燈呢?”潤之牽着永琰走過去問。
“天晚了,怕少爺回來時看不清路。”方儒生垂首道。
“以後還是叫管家點燈吧,燈籠太高,先生若是不慎摔着就不好了。”潤之繼續問,“我爹回來了麽?”
“和大人午間傳話回來,說今日宿在大理寺了。”
近日為了伊犁邊境四萬暴民入京的事兒,和珅幾乎忙的腳打後腦勺,已好幾日不着家。此次暴民數量之巨,大理寺新增四個審理部門,各處人事相關,無不需要左右大學士相互配合,至于能不能真的‘配合’,那就是後話了。
“哦,”潤之點點頭,“父親連日勞累,叫人送點他愛吃的鳳梨軟膏去大理寺吧。”
“難為少爺想着,”方儒生笑了笑,“兩位姨夫人都送去快一車了。”
潤之也跟着笑,“那便罷了,我不去湊這個熱鬧。”
“少爺沒吃晚飯呢吧,我叫廚房把飯菜溫上?”
潤之剛要說話,就聽身後傳來極冷淡的一聲,“他吃過了。”
說罷,永琰拉着潤之頭也不回地回房,只留方儒生一人尴尬地在原地抽了抽嘴角。
房間裏早用暖籠烘着,永琰徑直走到床邊坐下,潤之在淨房自行沖洗,進屋見永琰還在床邊坐着,神色凝重,不知在思索什麽。
“方先生也是好心,”潤之道,“他平日本就謹小慎微,我才愛多跟他說幾句話。”
“嗯。”
“你若不喜歡,我少跟他說話就是了。”
“不必。”永琰開始鋪床。
潤之搖搖頭,如同平時一樣要到外間榻上去睡。
“去哪?”永琰問。
潤之不明所以,“我去睡覺啊。”
“外面冷。”
潤之眨巴眨巴眼,心說這近一個月來我不都住在外間麽,“不冷啊,地龍燒的旺着呢……”
“外面黑。”永琰別過臉不看他。
“不黑啊,方先生在外間掌燈呢。”潤之一笑,漸漸明白永琰的意思,也不戳破,迫他自己說出口。
永琰狠狠攥着被單,指節咯咯作響泛白,半晌低聲道,“一起睡,琰哥冷。”
潤之笑着點頭,“哦……”
“床夠大,就在此處睡。”永琰一把将他拉到榻上,用被子把兩人細細蓋好,悶聲道,“睡覺。”
這個人竟連鬧別扭之時,也有令他心動的本事,潤之在被子裏伸手緊緊摟住他的腰,輕笑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遁逃
☆、兩顧廬(下)
第二日清晨,兩人早早起身用過早膳,收拾妥當便直奔西郊八寶山而去。
上了山卻發現,昨日被永琰破壞的地面已然修繕完好,只是石頭陣似乎會識人一般,自動讓出路來,潤之與永琰對視一眼,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草廬前。
那小童正在爐子邊上打扇子,聽見響動擡頭瞧了來人一眼,奶聲道,“我師父說他今天也睡午覺,讓你們明日再來。”
“可是現在是早晨。”潤之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敷衍。
“額……”小童深以為然,“可是師父每天都這個時辰睡午覺的。”
“睡到何時?”
“睡到你們走。”小童警覺言多必失,想找回些世外高人的面子,悠悠道,“睡到該醒之時。”
潤之一聽,氣的直跳腳,“不對!我聽見你說睡到我們走了,是不是我們一走他就醒了?分明就是躲着不見我們呢。”
“沒有,沒有,我可沒說!”
“你說了,我聽見了。”
永琰無奈地看着一大一小兩個小孩兒鬥嘴,良久才從煮好茶的茶壺裏倒出一杯遞給潤之,“喝口茶潤潤嗓子。”
潤之剛接過來,就聽小童大喊一聲,“不許喝!那是我師父的茶具!”
“你師父的茶具?”把杯子舉起來沖着陽光,再怎麽看也不過是普通的紫檀麽,潤之狡黠地眯起眼,“很貴重?”
“那當然,師父最寶貝這一套茶具了……”
小童話音未落,只聽“當啷”一聲,潤之手裏的茶杯應聲落地,碎成一地瓷渣,“诶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你!”小童滿臉惶恐,末了惋惜地指着他道,“你完了。”
“哦?”潤之從茶海裏又挑出一個茶杯來,狠狠往地上一貫,沖他挑挑眉,“你奈我何?”
“何——人——在——此——撒——野——”
渾厚的嗓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永琰心道不妙,一個側身擋在潤之面前。
“這就是傳說中的千裏傳音吧。”潤之興奮地拍拍他的肩膀,“這位柳鳳雛先生一定是個絕世高手,說不定還能教我們兩招呢!”
永琰微微搖搖頭,只聽聲音,屋裏這人沒有一絲勁力,但為何聲音能夠傳得這麽遠呢?實在想不明白,還是小心為上。
永琰道,“屋裏的前輩,請現真身一見。”
那聲音頓了頓,繼續道,“我——柳——鳳——雛——豈——是——爾——等——凡——人——說——見——就——見——的——”
“那何時能見?”潤之問。
“該——見——時——自——會——相——見——”
“什麽時候是該見之時?”
“相——見——之——時——便——是——該——見——之——時——”
潤之忍無可忍,“你再裝神弄鬼的我就把你茶杯全摔碎!”
“娘——的!你——敢!”
一陣涼風襲來,永琰下意識護住潤之,只覺得腳背突然一痛,方才那個聲音在下方響起,“說了讓你們明天來,非不聽!三顧茅廬懂不懂啊!還把我的石頭陣破壞了!還敢摔我最喜歡的茶杯!死面癱!讓你護個小白臉兒!看我不踩死你!哼!踩死你!”
“……”
“琰哥,他來了麽,”潤之從永琰身後探出頭來,“在哪呢?在哪呢?”
“在腳下——”
“啊?”潤之低頭看去——只見一個身高不足三尺看不出年歲的侏儒正咬牙切齒地猛踩永琰腳背,那矮子面部鼓脹且白,一雙魚泡眼格外突出,活像是山海經裏畫的河童。
細看這人手裏還拎着個鐵質物,做成一頭兒細一頭兒粗的喇叭筒形狀,四下各紮四個小圓孔,內設隔板,以做回聲之用,甚是精妙,原來剛剛渾厚的聲音便是通過這東西反複激蕩發出來的。
老百姓口中飄逸出塵、玉樹臨風、活神仙一樣的人物原來就是這麽個矮子,怪不得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呢,潤之“噗”一聲笑噴了。
“不許笑!”柳鳳雛怒目圓睜,顯得眼睛更加突出,浮腫的白臉青筋暴起,仰頭望着潤之大喊,“死小白臉兒!老子跟你拼了!”
沒等柳鳳雛碰到潤之的衣服角就一把被永琰拎了起來,在空中徒勞地蹬了兩下短腿兒,扯嗓子大罵,“你個臭面癱死木頭!把老子放下看我不跟你決一死戰!後邊兒內個小白臉兒,一看就是讓人操□□兒的貨!千人騎萬人操的小倌兒!”
永琰不在意柳鳳雛如何辱罵自己,但一聽他對潤之出言不遜,立即鈎指成爪,呼呼生風,說話間便到面前,眼看就要鎖上那人的喉嚨。
柳鳳雛見勢不好,方才的氣焰統統消失不見,本着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趕緊求饒。
“好漢,好漢饒命,我上有已經過世的老母,下有不滿十歲的小徒,八寶山上下好幾百只野雞野兔都等着我喂養,一屍無數命啊!求您高擡貴手饒我一命啊,您二位不就是想見我麽,我這不是來了麽,再不濟,茶杯我不用你們賠了還不行麽……”
潤之好不容易止住笑,叫永琰把他放下,盤問道,“你真的是柳鳳雛柳先生?”
“如假包換!”矮子一拍胸膛,把自己拍得直咳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扁柳鳳雛是也!”
“你叫柳扁啊——哈哈哈哈~挺适合你的喔。”
“你!”柳鳳雛氣的臉發青,礙着永琰在旁邊不敢發作,一甩袖子對呆愣在邊上的小童道,“必清,去換一套新的茶具來招待客人。”
待三人心平氣和圍着石桌坐下時,已經到了日上中天午膳時分,小童又端上幾盤鮮筍果子讓他們邊吃邊聊。
“這麽說你想私自屯兵——”
聽罷二人的敘述,柳鳳雛不見絲毫驚訝,仿佛早就料到一般,随即眯起雙眼道,“這罪名可不小啊,你們第一次跟我柳某人見面就敢以實相告,不怕我轉頭就給你們抖摟出去?”
潤之搶着道,“先生明知我們的來意,還願以三顧茅廬來刺探我們的誠意,想必是心中早有計較,願意祝永琰一臂之力。再者說,先生金玉人品,從遞信巧斷偷牛一案便可見一斑,我們信得過你。”
“嘿!那你還真就沒看錯人我跟你講——”柳鳳雛就吃這一套,二郎腿一翹,整個人往前湊了湊,正色道,“不瞞你們說,柳某人雖隐居深山,但也冷眼看着天下之事:如今世道看似太平,朝庭中實權卻早被左相一派架空,劉墉在前朝左右朝政,太後在後宮壓制皇嗣嫔妃,太子病弱,劉氏控權盤根錯節,皇帝分毫動搖不得。如此下去待劉嫔之子永璇成人,劉墉與太後必定聯手扶其登上太子之位,真到那一天,劉氏挾天子以令諸侯也未可知。與其來日眼看着大清江山落入劉姓之手,不如柳某人替天行道,用盡畢生所學扶一位真正願意為民做主的、愛新覺羅血統的皇子上位。”柳鳳雛的神色愈發嚴肅起來,“只是這條路一旦踏上便再無回頭路可走,請十五皇子三思而後行。”
“我心意已決,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走得。”永琰道。
“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