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

“诶~時機乃是為人所控麽,讷大人乃是成大事之人,別的不說,一個鹽鐵司正史可也當得。”

“但岳父……海望如今尚且硬朗,況且……況且家中那婆娘,實在……實在是不好對付……”

“尊夫人事跡,奴才倒也有所耳聞,據說雍正三十二年,尊夫人為阻大人納妾,竟暗裏派人毒殺其全家十六口,後以海大人職權之故力壓下來了。”

“慚愧慚愧……”讷親冷汗直冒。

“雍正三十七年,大人與府裏一繡娘歡好,夫人将那繡娘亂棍打死投入井中,後其家人鬧事,海大人派兵驅趕,死傷十二人,後不了了之。”劉必顯悠悠道,“那一遭兒,大人也沒少受岳家擠兌罷。”

讷親早已汗流浃背,這些事本是坊間密談,孰料竟被有心人搜羅起來,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張嘴噎得說不出話。

“奴才略通岐黃之術,觀海望如今情況,陽壽尚在大人之上,若想熬死他,可大不易。海望一日不死,海家一日不倒,大人這提心吊膽、受制于人的日子便日複一日。”劉必顯乘勝追擊,“大人對扶風用情甚深,想來亦是不願他香消玉殒。”

讷親朝扶風看去,後者顫栗不止,清秀面龐上盡是淚痕,更顯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永琰收關一句,點道,“此時不搏,只怕來日再無時機。”

讷親沉吟半晌,末了像是做下甚重大決定般狠狠一咬牙,跪道,“十五皇子高瞻遠矚,饒身邊一位小厮也如此伶牙俐齒。讷親不才,願追随殿下,若有朝一日下官能拜戶部尚書之置,戶部上下,唯殿下馬首是瞻。”

等的就是這句!劉必顯一拍大腿,喝道,“好氣魄!我們殿下與劉大人、太後老佛爺,倶不會虧待大人。”

劉必顯朝永琰努嘴,永琰佯做不見。

劉必顯從桌下踢永琰小腿,示意他表示表示,永琰巋然不動。

讷親臉色登時變得極為詭異,剛坐回來便再跪回去,顫抖道,“下官,下官……”

劉必顯方才意識到那一腳踢錯人,連忙道,“诶呀,奴才這腿總動不動往起翹,老毛病老毛病,大人快快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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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大和諧的一章,手足無措

☆、東風起

一個時辰後,讷親戰戰兢兢走了。

秦袖晃着翹臀推門入內,片刻後尖叫,“老娘的黃花梨紅木雕花镂空包漿古董櫃子啊!!!!!”

“到底黃花梨還是紅木,少訛老子,你這櫃子根本沒镂空。”劉必顯灌了一口茶,“诶,話說太多了,嗓子疼。”

“那就把臭嘴閉上!”秦袖蹲在地上拾木頭碎片,心疼得不行,接着從懷裏掏出一挂小金算盤,噼噼啪啪撥。

永琰将身上布條裹了個囫囵,勉強遮住袒露的胸膛。潤之今夜回府與和珅吃節飯,估摸着也該睡下了。這裏的熏香讓人聞了頭昏腦漲,身體燥熱,十分不舒服,永琰勉力晃晃頭,轉身要走。

“殿,殿下……”扶風自身後輕輕扯他衣服上的布條。

永琰回過頭,卻見那少年姿容清麗,面頰潮紅,眼裏泛着盈盈淚光。

永琰冷漠道“怎麽?”

扶風将袍子雙手捧着,“給殿下遮遮風罷。”

這麽一來,扶風又幾近□□,白皙纖瘦的腕子上盡是施虐痕跡,永琰微微動容,沉聲道,“不必。”

遂自窗戶跳下二樓,淩空兩步,消失進茫茫夜色中。

扶風茫然望向那人離去方向,将袍子抱在懷中,眼中淚珠簌簌滾落。

“诶!怎麽走了?!”劉必顯大聲呼號,“我自己怎麽翻牆啊!!!”

秦袖翻了個白眼,“冷宮裏不是有個後門麽。”

“哪有翻牆近吶,繞到冷宮後頭,快馬加鞭得走半宿。”

“走便走呗,你又沒甚事做,他上哪兒去了?”

“老子哪裏知道且,”劉必顯撇嘴,“自他回宮之後,就沒一宿住在宮裏的,那殿裏的床榻喲,都是冰涼冰涼的~”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了?不過,那嘉親王長得真是俊,我看他呀,八成好男風。”秦袖笑道,“是不,扶風?”

扶風徑自不理,目光冷冽,裹着袍子欲走。

“先別走,扶風啊,”劉必顯翹起一條腿,嫖客般輕佻地沖他招手,“過來,來——”

扶風方才走近,劉必顯驟然揚手,清脆響亮地扇了他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來得突然,扶風受驚,裹着的衣袍瞬間委地,他不住戰栗,傷痕遍布的身體暴露無疑,像是一只被剝去外皮的刺猬,被迫以鮮紅血肉之軀抵禦利刃。

劉必顯吹了吹指尖灰塵,漫不經心道,“今天給你點苦頭嘗嘗,讓你明白,不是什麽人都是你可以肖想的,管好眼珠子,省的看去了不該看的,保不住這對兒好看的招子。”

扶風眼中淚珠将落不落,終究喉頭微微動了動,牙齒碎了和血吞,忍辱負重地退出門外。

“欸,戲子無情,□□無義,算老娘養活這一群白眼狼。”

“□□難養,誰讓你非當老鸨。”劉必顯漫不經心嘬茶,“倒是那嘉親王,若是他将來真要當上皇帝,又怎麽可能立男人為後。”

“沒說真要冊立為後哇,”秦袖道,“□□,一遇風雨便化龍,我看人最準,師父親口說的,你忘了?”

“老頭子說過這話?我咋不記得?”

“诶你別老頭子老頭子的叫,”秦袖斥道,“師父面上看着也就三十左右歲樣子,你總這麽,讓師父聽見非剝你皮。”

“嘁——”劉必顯吊兒郎當,“佘太君每過百年一返老,堪堪送走四輩人,秦淮化凍,秋去春來,誰知道老頭子活了多少年?你知道?本就是老妖怪,說不得從前吃過唐僧肉……”

“哈,唐僧肉倒有可能……”秦袖收住笑,轉念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麽,你我都是為了報恩……”

“老子只幹自己快活的事兒,可不是為了報恩,老子是……”

“別扯遠了!”秦袖一腳踏在凳子上,道,“只說眼前,分桃斷袖,人之常情,歷朝歷代哪個皇帝還不在後宮裏偷着豢養幾個栾寵,又不是甚稀罕事,你倒留意着些,看嘉親王有無看上眼的小厮婢子,勤讨好着。”

劉必顯:“你看老子啷個樣?”

秦袖:“你呀,你準保沒戲……诶?你真他娘看上內小皇子拉?!”

“鬧笑,”劉必顯望着窗外,沒頭沒尾說了句,“明年雨季要早半個月。”

“何止,北鬥東移,歲星現世,紫微星沖月淩厲之相,明年說不得有大事發生。”秦袖懶懶道,“世道不太平,無以保安生,這風滿樓不知道能開到幾時。伴君如伴虎,你可想好了,師父只讓你幫他,可沒讓你睡他。”

“誰要睡他,老子對男的沒興趣,就随便問問。”劉必顯笑道,“便宜師傅教這點東西你倒沒忘,占星測時氣,又不讓進欽天鑒,學來有個甚用。”

接着道,“竊鈎者誅,竊國者侯,老頭子算他他命中三道劫,三入三出九層變化,入世出世方得人間天子之位,興得永葆,不過輔佐而已。若是他真能順利登基,老子就給他當個禁衛軍統領,到時候穿金鱗甲,騎棗紅馬,要多威風有多威風!你這風滿樓估摸也不會關門大吉了,秦淮河上多開幾家分店,畫舫買幾十條,坐着嗑瓜子,數錢,姑娘個個兒胸大屁股翹,啧啧——”

“難說啊,”秦袖哂了一句,又捏着腔兒唱道,“當時恩義重,成敗轉頭空,莫道不消魂,人事易分……”

“甭唱甭唱!”劉必顯将耳朵捂嚴實,大叫,“太他娘的難聽!!你就不能跟蘇青學學!”

秦袖翻白眼,又問“他若當不成皇帝呢?”

劉必顯渾不在意,淡淡道,“那便一起死了呗,反正算命不得好活,占天不得好死,下九流行當,賤命一條,又沒得九族,有甚要緊……少他娘烏鴉嘴,老子讓你咒死喽!”

秦袖點點頭,不置可否,未幾,削蔥指尖随意撥弄古琴,琴聲铮铮,似有風雷之音,頃刻風起雲湧。

旋和曲輕歌“侯門深何須刺谒,白雲自可怡悅,到如今世事難說,天地間……不見一個英雄,嘿!不見一個豪傑……”

冬夜靜谧,秦淮河泠泠流淌,月光撒下一檐清輝,天地之間只聞琴歌。

“求你了,師妹,”劉必顯說,“你再唱我真的給你跪下了。”

“少廢話!”秦袖把金算盤一攤,道,“五十兩銀子,請付現銀,概不賒賬!”

作者有話要說: 居然沒有發到肉!表打我!其實已經寫好啦,更新之後就會馬上被鎖,只好分成兩章,哭哭,明天發到微博~~~

☆、纏骨香

錫晉齋

永琰翻牆時衣服碎條被檐角那只睚眦獸勾住,觀景園子裏的狼狗狂吠,險些引來府中親兵。進錫晉齋西廂房時又一腳踩扁了雪沙豹的尾巴,一聲豹吼終于成功将睡夢中的潤之驚醒了。

潤之迷迷糊糊感覺永琰掀開被子上床,窗戶外疏光點點,如瑩似豆,夜空靜谧,小厮提燈在窗下喚道,“少爺,有事麽?”

“沒事,”潤之道,“豹子做噩夢,你且自去睡罷。”

腳步聲漸遠,永琰翻身移動到床榻邊緣,潤之伸手撈他,摸到他裸露皮膚,泛着不正常的熱度。

“唔,發燒了?”

“沒……事。”

“怎麽回事,病了?”潤之手在永琰脊背上撫摸,又繞過去抹他脖子,永琰身上沁出熱汗,微微顫抖,便道,“我去給你打點水。”

“不用,你睡。”

潤之向下摸,隔着下身薄布料,摸到高高翹着,頂端濡濕了一小片,頓時醍醐灌頂。

潤之問道:“去風滿樓了?鹽鐵副史的事?”

“嗯,”永琰按住他的手,“很順利,你快睡。”

潤之猛地翻身壓着他,嘴唇貼着永琰耳廓喘氣道,“睡不着,被你吵醒了,琰哥。”

永琰顫抖得更加厲害,一手扶着潤之腰便吻上來。

潤之一怔,繼而舌頭探過去回吻,唇舌交戰之際,潤之一手向上摸過永琰健美的肌肉,自枕下摳出一枚小圓鐵盒。

永琰親吻無甚章法,只一味用嘴唇包裹含吮,下身硬得如同烙鐵,在潤之腿根上磨蹭,冬日炭火旺盛,兩人都只着單衣,潤之三兩下扯了永琰身上的破布條,将泛紅性感的胸膛剝出來,又急着去脫他下身。

永琰悶哼一聲,登時面紅耳赤,氣喘如牛,被激得紅眼,喘息道,“潤之,我……”

潤之沒聽清他說什麽,永琰翻身将潤之壓在身下,單手拉着他雙手按在頭頂,在月光遮擋住一小片陰影裏,低頭吻住他的唇。

“琰,琰哥?!”

潤之還未說完,(一只河蟹跑過來,兩只河蟹飛過去……)

永琰在小腹上抹了一把,繼而将渾身疲軟的潤之翻過來,兩腳夾着,接着猛幹。

“別!”潤之剛剛射過,身體敏感異常,被插得受不了,大叫道,“不行了,緩緩,休息一會!”

“好,”永琰從背後擁着他,臉貼着潤之汗濕的脊背溫柔磨蹭,又捋他軟下去那物。窗臺下頭一陣腳步聲,小厮問道,“少爺?”

“沒,沒事,”潤之用胳膊擋着臉,悶悶道,“我做噩夢了。”

“奴才給您掌燈麽?”

“不用!你別進來!”潤之道,“回去睡覺去!”

小厮應聲,腳步聲又遠了。

“難受麽?沒流血。”永琰臉上連着胸膛一片通紅,沉默半晌,問道,“再來一次?”

“你……你……”潤之郁卒,這才真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調戲不成反被那啥,不禁掬一把辛酸淚,又被拉進下一場迷亂當中。

潤之心中嗟嘆,嗚呼哀哉,柳鳳雛果真神算也。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不敢發啥,這章簡直河蟹到無以複加,跪請移步微博吧,給各位老爺賠罪~~~

☆、下西樓

翌日,潤之起身時已是天光大亮,冬日暖陽透過垂花門,被切割為光怪陸離般小塊,永琰已經離開多時。

潤之身上乏得很,精神卻出奇快活,心中清明一片,只覺得經昨夜,自己與永琰倶是系于一處,此後無論坎坷前途或是造化弄人的命運,再不能将他們分離。

這般想來,誰上誰下的問題也不怎打緊了。

扶腰踱至外間,岸頭上鎮紙壓着一方小箋,小字遒勁,書道:

勞歌一曲解行舟,紅葉青山水急流。

後頭堪堪一個鬥大墨點,沖着陽光看去,只依稀分辨出‘來日’二字,想必思及筆至,要寫幾句情話聊表心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竟倉促間選了許渾別離之句。

潤之有些摸不着頭腦,卻依舊領他心意,笑着将紙箋疊好,貼身放置。

轉眼到了年下,正是京城百姓歡天喜地坐等開倉放糧,百官休沐歸鄉共享天倫之樂,紫禁城中出了件大事——戶部尚書海望之女,鹽鐵司副史讷親之妻,暴斃。

“前幾天不還好好兒的,我還瞧見她往死裏打小婉呢,怎麽說沒就沒了呢……”

“你沒聽章太醫說麽,吃了相克的東西,不到一個時辰功夫就沒氣了,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跟讓鬼撓了似的,啧啧啧……”

“啊!世上根本沒有鬼,別瞎講,說的像你親眼看見了似的。”

“她生前作惡多端,肯定是不得好死,厲鬼索命吶!”

“诶呀你別吓唬我!”

“噓!你倆小點聲!別在牆根兒底下說,小心教老爺聽見了把你倆一塊攆出去!過來過來,上這兒來說來。”

“老爺還在靈堂守着吶?”

“是啊,夫人就這麽撒手去了,老爺傷心的緊,這都水米不進兩日了,也不知身子能不能撐得住,方才我見德子進去送飯,飯菜給扣了一頭打發出來拉。”

“她在世時候那麽對咱老爺,動不動就跪搓板、拿大頂,成日不見好臉,現在老天不容這惡婦,叫厲鬼索了命去,老爺還……”

“诶……咱老爺你還不知道,最是個仁義的,微時提攜知遇,發達不忘糟糠妻,她驟死了,老爺最傷心。不過,她死了倒好,逢年過節岳家丈人來,你是沒見那位海大人,眼睛長腦門上,正眼都不肯瞧咱,以後再不用跟他打交道……”

“诶,你靠過來點兒,悄悄兒的,我跟你說啊……我聽夥房鄧九兒屋裏人說,消息剛傳出去,海望老兒一聽女兒歸西,當場厥過去了,太醫院連章太醫都派過去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放血,兩頭兒忙活了大半宿,人是醒過來了,結果啊……你猜怎麽着?”

“結果怎麽着?你快說呀!吊我胃口再不跟你好了!”

“姐姐可別怪罪,我說,我說還不成,結果那海大人一醒過來呀,嘴也歪了,眼也斜了,涎水滴滴答答往下淌,兩手雞爪瘋似的哆嗦,半邊身子木頭一樣硬,話也說不囫囵,走起路來就這樣,這樣……”

“哈哈哈,哎呦哎呦你可別學了,活像只大蛤蟆!”

乾隆十六年,戶部尚書鹽鐵司正史海望因病告老,乾隆體恤其老來失女,不予強留,封千戶候,食邑千戶,準其解甲歸田。事發倉促,劉墉手下無得力可舉薦,只得因例而置,提拔副史讷親為戶部尚書。

同年,秦淮河水路運輸解禁,自中央到地方查懲私鹽雷霆之勢銳減,一時之間,商賈小販百花齊放,私鹽販賣橫行。

臘月二十九下了整夜大雪,潤之在永琰懷中醒來,院裏小厮多寶帶着幾名下人點炮仗,邊打雪仗渾鬧,喊道,“過年喽!”

永琰兩手捂着潤之耳朵,噼啪炮竹聲不絕于耳,一戶響,萬戶随,除夕喜慶之意盡顯。

潤之笑嘻嘻去親永琰,後者紅着臉手掌攜着他的臉推開些許,舌尖抵着牙堂,微微做了個‘來日’的口型。

潤之沒聽清,喊道,“你說什麽?”

永琰笑着搖頭,院裏炮竹聲停,地面上紅豔豔一片炮仗皮子,灰燼裏偶有幾個未炸響啞炮,受熱發出一兩聲不太體面的‘哔啵’。

“到底說什麽?”潤之好奇。

永琰笑道,“沒什麽要緊,許個願罷了。”

“許的什麽願?快說!快說!”潤之不依,上下其手。

“許的是,明年春獵拔得頭籌……”永琰按下他手,正色道,“大早上,別撩琰哥,你身子受不住,潤之。”

潤之心裏清楚他許的定不是這願,但既他不願說,再多問也是無果,待他願說時自會告知,便也不再追問。

“少爺,要起身麽?”多寶在外間問道,“客都到了,正在朗潤園花廳聚着,老爺叫少爺穿那件上繡和合二仙的褂子呢。”

“知道了,你且在外間候着。”

“是。”

方儒生告假于山中養病,尹壯圖明裏暗裏扣着人不肯放,和珅不知其中緣故,只道那厮貪玩未歸,又為潤之房中安排得力一名,喚作多寶,正是那日窗下險些撞破好事的小厮。

多寶今年十四,本是夥房丫頭私生小子,自小在府中長大,勤快機靈,潤之凡事并不太瞞他,故他對永琰之事也略知曉些。

潤之唯恐永琰瞧多寶不順眼,令那靈快小厮再步了方儒生後塵,便也旁敲側擊問永琰意思,後者倒不多言,只翻身壓了,身體力行。

至于和珅一貫慈父政策,向來不唱黑臉,待兒子更比寶貝珍貴。其實潤之常自揣測,以和珅對自己指掌般了解,又怎不知自己和永琰的私情,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這般想來,更覺得父親慈愛無比,等以後定要好生孝順于他。

永琰為潤之穿罷外衫,注視鏡中他俊秀側臉。潤之身量已成,腰身颀朗而不顯柔弱,肌膚勝雪,眸蘊長空,蜀錦外袍上繡和合二仙,帶授暗紋紫金印,雙靴孔雀翎,明明皎皎,英氣凜然。

永琰耳根微紅,頓時口幹舌燥,幹咳一聲。

潤之問道,“今日還回宮麽?”

“除夕宮中事繁,太後要受嫔妃谒禮,琰哥只需夜宴時入席便好。”

“啊——”潤之失望道,“還以為能一起守歲呢。”

永琰無奈,“只消在席面上混混便行,莫叫旁人捉了把柄,三更前能回,陪你守歲。”

潤之心滿意足,二人收拾妥當出來,多寶正自垂花門下候着,見他二人并肩而立倒也見怪不怪,垂眸問道,“老爺催了三次,少爺可是現下過去?”

潤之問,“都誰到了?”

“回少爺,紀大人與小世子一早兒就到了,緊接着前來是文華殿大學士嵇曾筠稽大人與其公子嵇璜,軍機大臣王傑王大人,福康安将軍與二公子元瑞,武英殿大将軍劉統勳劉将軍,東閣大學士阿桂大人是方才到的。”

“汝傳、元瑞和稽璜都來了?”

“來拉,汝傳小少爺方才還嚷着要來尋您,叫老爺攔下了。”

潤之興奮,摩拳擦掌道,“小子好膽,去年欠小爺四斛夜明珠,這下非要連本帶息讨回來不成!”

永琰聽罷蹙眉,“那是何人?”

潤之讪笑,“夫人莫醋,一幫子狐朋狗友罷了,尤其那元瑞,是我打小撒尿和泥的損友,瞧他平日一本正經嚴肅相,骨子裏不正經着呢……”

“少爺這可說岔了,”多寶急辯道,“元瑞少将軍年少有為,是将門虎子,青年才俊,放眼咱京城那也是首屈一指,待少爺那也是一等一的仗義,怎的這般能說呢!”

“噢——”潤之促狹一笑,“我倒忘了,你對元瑞那厮仰慕的緊,怎麽着,聽不得我說他一句壞話了?”

多寶羞惱得要哭出來,“少爺莫再打趣,我,我……”

“行了行了,不臊你了,臉皮薄的,元瑞将軍勇武無雙,當世無兩,滿意了吧?”

永琰漠然道,“帶過來,讓琰哥也見見。”

“啊?你要見他啊……可是你這身份,若是……”

“無礙,帶來便是。”

永琰別過頭,神情略有些不自然,潤之心中叫苦不疊,琰哥這飛醋吃得稀奇,素未蒙面也酸上一酸,哪裏還有平日淡定自若的冷漠樣子。只得應下,道去去便回,與多寶同出了門,疾步朝朗潤園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感謝伊嗬兼墨寶貝,芙藝小天使,聲色如彼老爺的投喂!今天收到了合同,感覺自己離上榜又進了一步,充滿期待!給各位老爺鞠躬!

☆、少武郎

潤之多寶二人行至朗潤園前連廊,便聽花廳中傳來清朗少年之音。

“潤,潤之怎還不來?”

潤之進門,笑道,“這不是來了!”

花廳地龍最旺,茶香沉浮,廳中已聚滿當朝大元——和珅居主位,紀曉岚紀汝傳、劉統勳居右,福康安與元瑞居左,稽曾筠與稽璜、王傑、阿桂各自按照官位順序落座。

方才開口正是十三歲的紀汝傳,汝傳相貌随了紀曉岚,四方臉龐,天庭飽滿,雙耳垂肩,一派納財福氣彌勒相,笑意盈盈,兼之年幼,顯得憨态可掬。

汝傳品性為人都與其父似了個十足十,唯獨那舌燦蓮花鐵齒銅牙的本事沒随爹,卻打小是個口吃,到如今話說急了還不成句。

潤之過去同他拉手,又于人群中尋找元瑞,朝他擠了擠眼。

在座列位,除卻兩朝護國将軍劉統勳,唯獨福康安是武将,其子元瑞今年方滿十九,卻是出了名的少年将軍,十四便随父上陣,如今歷大小戰役數十,俨然将帥氣度。

元瑞坐姿一絲不茍,足見平日家教甚嚴,持身自重,容貌英武粗犷,眉如濃黑磨鋒轉折,鼻梁山根處微微凸起,略顯嚴肅,雙唇卻儒雅溫潤,湛藍布袍下的胳肌強壯可靠。

潤之撇撇嘴,少年老成,還是那般愛裝蒜。

福康安教子向來奉行鐵腕政策,能上腳絕不動手,能出拳絕不廢話,幾位之中已為人父者,見面便要争論‘棍棒底下出孝子,嬌養造就忤逆兒’的理論正确性。

元瑞與潤之打小要好,雖以父之故相識,卻性格脾氣頗為投契,算是竹馬之誼,後元瑞随父征戰,二人便不似少時見得勤了,近些年只到年關得見幾面,倒是潤之與汝傳稽璜無所事事,見得多些。

稽璜依舊唯唯諾諾,躲在父親身後,稽璜乃是稽曾筠四十三歲老來得子,據說周歲生過天花,遍尋名醫無果,後稽曾筠親至靈隐寺,敬香磕頭,捐了五千笸籮木才堪堪保住兒子小命一條,故而格外珍愛重視。

稽璜至十七歲依舊弱柳扶風,大姑娘似的,世家子弟都不願同他玩,潤之倒事事愛橫插一杠,多稽璜一個不多,一派老大帶領小弟的氣派風頭。

少時潤之、元瑞與稽璜常在一處厮混,潤之善文,元瑞好武,少年心性好高骛遠,潤之常帶他二人四處除暴安良,追雞打鳥,欺負世家子弟中跋扈者,自诩大義。

後添了紀汝傳,每每潤之惹事,拼爹不過,帶汝傳先逃,元瑞墊後,稽璜便只剩挨訓請家長打手心罰站的份,後者戰戰兢兢,不敢反抗,生怕脫離了小團體,又是孤身一人。

日子久了,潤之便常捉弄于他,有一回潤之騙稽璜爬梯上樹掏鳥,待其上當,潤之撤了梯子,拉上元瑞,撒腿就跑。

稽璜兀自在樹上哭了兩個時辰,才被尋聲趕來的小厮救下。

那件事潤之本不覺得有何不妥,小孩子不記仇,無非日後幾句軟話哄好便罷,依稀記得,當時和珅還同自己一起偷着嘲笑過稽璜膽小來着。後來才知道,元瑞被福康安請了家法,三十馬鞭抽得半個月沒起來床。

汝傳将桃花乳酪塞了滿口,含混道,“老大,你總算來了,有,有新點心吃!”

潤之莞爾淺笑,食中二指夾着汝傳腮邊肉,暗自用力拉扯,繼而用只他二人能聞的氣音道,“吃吃吃,肥死你!”

紀汝傳登時雙目含淚,又朝嘴裏填了兩塊梅花糕,才勉力将這委屈勁兒壓下去。

潤之見他吃癟,神清氣爽,遂笑着向各位叔伯行禮拜年,轉罷一圈,文官武将贊不絕口,氣氛熱絡起來。

紀曉岚笑道,“潤之今日穿得這般精神,可給你父長足臉面,你可不知,你爹平日是怎麽同叔伯們誇贊你……”

和珅本想照例給紀胖子一杵,顧念場面過不去,只得暫時忍下不發,将潤之拉過,端詳良久,頗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寬慰,輕聲道,“我兒……好看,很好看。”

一旁稽璜憋不住噗一聲。

潤之難堪道,“爹……”

阿桂操一口生硬方言道,“令郎今有十六了?”

和珅嘴角漾起笑容,以手撫摸潤之發頂,“虛年十六,待明年八月才過周歲。”

“世子好相貌,若普通百姓家,這年歲是該成親,”阿桂朝上拱手,笑道,“還是聖上愛惜,許了這般金玉良緣,待來日……”

和珅疾咳一聲。

阿桂且住,廳中立時一片詭谲,衆人面面相觑,神色各異。

“言之尚早,”和珅道,“此事待我與聖上分說,潤之并不知曉。”

“什麽事?”潤之與汝傳同時問道。

紀曉岚一把薅過兒子,“沒你事,別多嘴!汝傳啊,你看那邊澆花的小姐姐俊不,爹跟你和叔說說且,讨過來給你當媳婦兒好不?”

紀汝傳:“……”

“什麽金玉良緣,爹?”

“沒,沒什麽,”和珅忙道,“你阿桂叔開玩笑呢。”

南蠻子阿桂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想不到和珅并未将皇上賜婚一事通知兒子,連忙補救,讪讪應道,“對,對,玩笑。”

“你爹正說要續弦,掂量給你娶後娘呢~”紀曉岚笑着打岔。

潤之心下存個疑影,朝稽璜看去,後者被盯得一愣,膽怯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稽曾筠道,“聽聞潤之棋藝進益不少,得空多帶一帶稽璜。”

潤之恭敬道,“自然。”

“說到棋藝,汝傳近來也嚷着要同他潤之哥哥切磋,是不,兒砸?”紀曉岚推了汝傳一把,又道,“老和啊,各位同僚難得聚在一處,讓孩子們自個兒去玩兒罷。”

和珅道,“也罷,潤之帶小友們玩吧,夜宴時叫多寶喚你們。”

“是。”潤之四下行了一禮,元瑞起身抱拳施禮,稽璜連忙跟上。

紀汝傳還在往兜裏裝糖,潤之挾着他往外拖,懷袖兜裏裝滿的糕點、酥糖落了滿地,直撒成彎彎一路。

汝傳淚流滿面被拖走,方才一直沉默的劉統勳斟酌片刻,峻容道,“和大人還未将聖上之意告知令郎麽?”

和珅頗為頭痛,尴尬道,“未曾,這幾日忙,等……過了年再說。”

“老和,這也不是甚壞事,固倫正是得寵,緣何要弄得逼婚似的藏着掖着?”

“是啊,大人如何打算?”王傑王大人本着不八卦毋寧死的原則靠過來問。

“你們不明白,這事急不來,急不來,且待我再問問孩子的意思,緩緩再說吧。”和珅道。

福康安兩道折鋒般的濃眉擰起,“古來孩兒婚姻大事,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親事定下,只需納彩,行過六禮,拜天拜地拜父母,再往洞房中一送,合衾酒喝罷,相互扶持着過日子便完了,有何需緩?”

“非也,非也——”紀曉岚嘲道,“強扭的瓜不甜麽,武夫莽人懂個甚。”

福康安口中發出不耐地‘啧’聲,別過身不欲與紀争辯。

和珅對潤之的事向來最挂心,婚事方面更想尊重孩子意見,潤之心之所系他并非不知,到底孩子沒先開口,自己也只能佯做不明。如今既怕将皇上旨意告知會給他太大壓力,又實在不願潤之成親後開府別居,兩廂難辦。

但總拖着也不是事兒,該找機會好好同潤之聊上一番,若他實在不願……不願正好,公主伺候不來,倒巴不得潤之一輩子陪着自己,便再向乾隆請願,倒也未嘗不可,只是……嗯……再等等,等等再說,起碼,嗯,過了年再說。

和大人拖延症一犯,既不想讓兒子離開身側,又不好拂了乾隆意願,現下只覺得拖一時海闊天空,退一步世界和平,立即舌戰群儒,誓死扞衛主權。

福将軍平日戰場上縱有萬夫莫開之勇,面對和珅三寸不爛之舌卻實在一力難敵,只得丢盔卸甲,認輸道,“罷了,和大人,您贏了,您贏了,紀大人,可否把茶壺遞給下官……”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聲色如彼寶貝兒的投喂

快遞他老人家卡在哈爾濱集散中心了,心塞塞……

☆、切磋武

“阿桂叔說的那事,你知道麽?”

元瑞道,“有所耳聞,但那日我與父親都未上朝,只聽說聖上欲為鈕祜祿一族指婚,具體指給誰,不知。”

倒也問不着元瑞,乾隆指婚那日,元瑞與福康安正在回朝路上,自然不會知道朝堂上發生何事,只知道劉墉又要血濺盤龍柱,肯定不是甚好事。元瑞又是那樣個性子,斷不會掃聽這些個不相幹,潤之了解他,也斷定他不會騙自己,便問道,“元瑞,福将軍給你指婚沒?”

“沒有,這些年随父南征北戰,天下未平,哪得空顧及那些個兒女私情。”

“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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