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萬人非你(趙霁X秦素

秦素問從夢境中驚醒, 出了一身的冷汗。

冷風幽幽吹在身上,她這才發覺,自己是靠在宮牆角落睡着了。想起夢裏那個由趙霁扮演的熙妧公主, 秦素問有些想笑, 可思及洞房的情景, 她又笑不出來了。

那公主倒是真的美, 就是……讓她無福消受。

可是為何會做這樣的夢呢?夢裏的皇帝是一代開疆拓土的偉帝,可現實中卻不過是個堪堪守成的君主, 他也沒有那麽多皇子,趙德貞更僅是個公主。雖說夢境都是反的,這也太巧合了一些。怎麽偏偏就在皇帝、趙德貞和趙霁身上反了,她自己就算考中了狀元,也沒有變成一個真正的男兒?

秦素問越想越深, 想着那些神神鬼鬼的奇異傳聞,忽然便有了猜測。

趙霁突然不見了蹤影, 那道指引她找到趙霁的華光也一道跟着消失,必然是趙霁被困在了什麽地方,就像之前京郊那塊詭異的畫壁似的。

她見了醫先生與天上諸神的交鋒,正心潮起伏, 也不會那樣輕易便迷糊睡着。這一切的疑點就只有那個奇異的夢境了。

秦素問定定神, 換了一個舒适些的姿勢,幹脆地合上了眼睛。

既然只有她沒有受那個夢境影響,那她便是破解的關鍵!

秦素問一個恍惚,發覺有些頭重腳輕, 不由扶額穩了穩心神。

“愛卿可是不願?”

有人不悅地呵斥她, 秦素問擡頭,面前赫然站着身着黃袍的天子。她偷偷吐口氣, 克制住激動狂跳的心髒,叩首道:“學生門衰祚薄,蒙公主不棄,胸中欣喜惶恐,卻也樂意之至!”

皇帝這才有了笑臉,伸手在她肩頭拍拍。

這是殿試賜婚的時候。秦素問偷偷吐一口氣,盤算要如何說服趙霁。在這個夢裏,他作為熙妧公主趙霁月生活了二十年,宣王趙霁的一切,于他而言才更像是荒誕不經的夢話。

秦素問嘆口氣,企圖在“趙霁月”的身上尋找到趙霁的影子。

“留到二十歲都不肯嫁人的熙妧公主,為什麽忽然要嫁給我這個窮苦學子?”秦素問垂首沉思:“這究竟是巧合,還是趙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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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霁對她的情誼,她是知道的。他那個人一切都好,就是有些過于的扭捏和老實,她自己在男女之情上也遲鈍木讷。本來照着他們兩人的性子,若不是沈玉林看不下去、将事情說破,恐怕要耗一輩子。可是說破也僅僅是說破,她鬧不清自己是個什麽心思,更沒法子給他當一輩子老實王妃。更有甚者,哪日趙霁登基做了皇帝,要她做一國之母,這也太難為她了。

可在這樣陰陽颠倒的夢境裏,“趙霁月”還是會于千萬人之中對“秦素問”鐘情,映射在趙霁本尊身上的深情厚誼,可見一斑。

秦素問搔亂冠發,不再去思索她二人的将來,将心思重又放回如何說服“趙霁月”上。

既然趙霁月身上有趙霁殘存的意識,那她多多刺激他便是。等他受到類似她洞房時受到的沖擊,自然會從夢中醒來。

想到這裏,秦素問一下便振奮了精神,迫不及待地等着成婚。

天家嫁女,少說也要籌備個三年五載。但不知是因為熙妧公主拖得太大,還是殿下她自己思嫁心切,或是虛幻夢境經不起考究,不過短短幾日便将一切籌備齊全,只等着新人拜堂了!

秦素問站在穿衣鏡前,望着大紅喜袍的自己深吸口氣。無論如何,再不能被那天賦異禀的公主殿下吓醒了!

于公是害怕再不能入夢,于私,卻是嫌棄太過丢人。

這一日晴空萬裏,皇家的儀仗隊一路吹吹打打,秦素問在那鑼鼓聲裏接過趙霁月的手,忽然生出這樣也不錯的念頭。

在這裏,她已經考中了狀元,爹娘兄長也尚在人世,還成了皇親國戚。只要她小心行事,瞞過自己的女兒身也不是難事,便是有朝一日真相暴露于天下,憑着“公主”對她的情誼,也不會治下什麽重罪。

秦素問扶着嬌嬌怯怯的趙霁月進了公主府,眼見她被宮婢們扶進內室,深深吐了口氣。

可這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趙霁他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公主,他們也不可能當真抛下外頭的諸事,在這泡影裏茍且終身。

許多不認識的人湧來,與她勾肩搭背,争相向她祝酒,說着含蓄的奉承。秦素問随口和他們應承着,不期然瞥見了一個身穿蟒袍的少年人。這少年看着年歲不過十五六歲,圓圓的臉,生的唇紅齒白,很是俊俏,只是眉宇間隐隐有些柔媚女氣,連眼神也暗藏着陰郁。

“那是誰?”秦素問背過身,佯裝酒醉,壓着嗓子問身旁的人。

那人回頭瞧一眼走遠的趙德貞,笑道:“那是德貞殿下。殿下長到十六歲,陛下遲遲不将他封王,瞧着是屬意他為太子呢!聽聞殿下與公主自小感情甚篤,驸馬你往後可是……”

後面的話秦素問沒有在聽,只瞧着趙德貞消失的方向出神。

趙霁從前便說過,他自小養在皇後宮中,與皇後娘娘嫡出的德貞、順貞兩位帝姬感情很深。順貞公主早已出嫁,那位德貞公主遲遲未曾選婿,皇後娘娘不時便召趙霁進宮參詳人選。

趙德貞麽……

酒過三巡,眼看着驸馬醉眼朦胧,那些灌酒的賓客們便識趣地散開。無論是有心和這新出爐的驸馬爺攀交情,還是嫉恨于他的,念着皇室的體面,也由不得他們放肆。否則壞了熙妧公主的洞房花燭夜,誰也落不到好。

秦素問如願被扶進內院。有個宮婢為她擰了溫熱的布巾,秦素問懶懶地讓她擦了臉,見還有幾個想上來為她更衣,這才坐直了身子。

“我不慣讓人服侍,這衣裳還是自己換吧。”

幾個宮娥只當她是顧慮公主,也覺得這驸馬為人尚可,便都笑吟吟退了開來。

秦素問松了口氣,轉身到屏風後自己換了衣裳。這娶了天家的公主,便譬如上門女婿,在前頭被人灌個半死,回來還得換洗一番,省的熏着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她自己琢磨一陣,忍不住笑出來聲。

“驸馬因何發笑?”宮婢們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頭腦。

“大約是高興娶到公主吧。”

百姓們覺得狀元公都是文曲星入世,個個稀罕的不得了。可放在她們這些貼近天家的人眼裏,卻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人物。每三年都出一個呢,又有幾個能在朝堂上站得高位?多的是漸漸沒聲兒的。可這位狀元郎攀附了皇室,尚了本朝唯一一位公主,只要他腦子拎得清,怎麽也是一輩子的富貴榮華。這事攤到誰身上能不高興呢?

秦素問換好了衣裳,無意在一個宮婢眼中看到了輕蔑。她懶得和這當着宮女卻被富貴迷了眼,以為自己身在其中,便也很了不得的人計較。說到底只是個夢境呢。

她搖頭晃腦進了內室,隔着珠簾瞧見了榻上端坐的新嫁娘。

“殿下。”秦素問拿秤杆兒揭開紅蓋頭,定定瞧趙霁那張故意修飾得女氣的臉。

她又有些想笑了。

“驸馬……”趙霁月含羞帶怯,眼中盛着盈盈的情意,“驸馬看着很高興,可是也很期待今日?”

期待麽?她确實很期待,可卻不是為了與他結成連理。秦素問對上那雙眼睛裏明晃晃的愛意,又有些笑不出來了。

她只能反問:“殿下期待嗎?”

趙霁月輕輕點頭:“那日太和殿初見驸馬,我便驚為天人、不由得芳心暗許……”

秦素問驚訝于他的直白,不由微微張大了嘴巴。

趙霁月見她如此,掩唇格格一笑,臉頰漲得血紅:“我是否太不矜持,吓到驸馬了?只是那日甫一見着驸馬,也不知是什麽緣故,我這心裏……竟酸楚得很,很是怪你這樣晚才來……”

“這——”秦素問心下一陣狂跳,對着那張羞赧容顏,有什麽将要呼之欲出。

趙霁月掩住她的嘴唇,正色道:“驸馬且先聽我說。”

“我這二十年來,金尊玉貴、千嬌百寵,實在是世上最有福氣的女子,本不該再貪心。可這些年,任是绮羅叢裏如何戲耍玩樂,我這心裏,始終空空落落,像是……心上缺了一塊什麽。”

趙霁月拉着秦素問的手,情難自已地親了一口,又掩耳盜鈴般飛快丢開,将自己的手籠在袖裏,緊緊背在身後:“那日我一見到你,心裏便知道,你便是缺的那一塊。我不敢矜持,也不敢拖延,一定要聽見你的名字,立馬求皇上皇後賜婚!”

“若不如此,我怕你不曉得我的心意,又悄悄溜走了。”

秦素問對上那雙倔強明亮的眼睛,心底為他這番話震撼不已。她這一生,連同已經遺忘的前塵和還未到來的将來,都不會再遇到趙霁這樣的人了吧。也不會再有人,這樣堅定不移地執着對她的情意。

“為何是我呢?”秦素問心下惴惴,甚至有些惶恐,“你并不了解我,怎麽就有這樣深的情意?”

無論是趙霁還是趙霁月,都沒有看過她的全貌,也不了解她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他們都不知道她的來歷,也不知道她其實……是個很庸常平凡的人。

她只是運氣好,結識了醫先生和燕赤霞,常常與他們為伍,才顯得她自己好像也很厲害。其實她和方才那個宮婢一樣,不過都是狐假虎威罷了,自己什麽也不是,什麽也做不成。

趙霁月撫開她眉心的結,細瞧她的不安和猶疑,溫柔又堅定:“什麽也不為,只因你是你。”

就這樣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還有一章小秦和王爺的番外,之後就在各種番外裏收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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