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冬雲,沒事兒的,這上元節本就該高興,你欣賞也好,開心也罷,都好,無須管我。”

冬雲搖頭:“我要和姑娘同歡喜,同悲傷。”

荊海月扭頭看,醒目的燭光下,冬雲一臉憤慨,一副打算和自己同生同死的英勇模樣,倒把她逗笑了。

“你好好的玩吧,你家姑娘早就看開了,即便是死,也是樂意的。”

冬雲輕哼一聲,“姑娘,好好的日子,說什麽死不死的?你可要長命百歲呢!”

“人到七十古來稀。我能活到七十歲就不錯了,一百歲可不敢奢望。”

冬雲也笑了,她還沒有見過活到一百歲的人呢!

主仆二人的神色都變得開朗了些,加快步子前往城南的北正街。

皇宮,乾陽殿。

今日是上元節,皇帝必須得在乾陽殿宴請大臣。觥籌交錯間,沐北良也有了醉意。等大臣都離席了,他才得了空,閉目養神。

明安在一旁站着,也不敢上前問話。陛下這幾日性子愈發難以琢磨,尤其是得知并沒有人拿着琉璃壺與琉璃杯送還至城南北正街盡頭的北家時,更是氣憤,當即摔了一個緋色的琉璃杯。

明安後來才想明白,陛下是在為那日的小女子不守信諾而生氣。他也氣,陛下好心送茶,她竟然敢貪墨那兩樣價值不菲的琉璃器具。果然,美貌的女人說的話,信不得。

沐北良歇了好一會兒,問:“上元節,宮外熱鬧嗎?”

“熱鬧,可熱鬧了。陛下,上元燈節可是一年一回的大日子,這宮外的街上,到處懸挂着花燈,人來人往。世家公子們紛紛坐船游湖,通宵達旦呢!”

沐北良輕哼了聲,又看着桌子上的琉璃壺,起身道:“去宮外走走吧。”

“是。”

沐北良是微服出宮,繼而安排的馬車也沒有太招搖,随行的侍衛也就只有四人。出了宮,走了兩裏路,便有孩童嬉戲歡笑的聲音傳進馬車內。

沐北良打開小窗,看着百姓安居樂業,欣喜與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明安今日依舊是扮演苦命的駕車奴仆,但穿的衣服卻是用上好的綢緞做成,可比一般穿粗麻布衣的馬車夫強多了。

他坐在外面,一邊駕馬車,一邊回頭時不時的沖車內坐着的人說道:“陛下,百姓們的歡聲笑語,可都是多虧了您這位明君。”

沐北良知道明安又在拍馬屁了,他懶得理他。皇宮離城南有十裏路,他吩咐道:“明安,去城南的北家,要快些。”

明安領了旨,也不再多言,駕着馬車往城南的北正街去。

沐北良坐在馬車內,心神不寧。他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麽,可他也知道,自己不應該有所期待。

……

荊海月和冬雲走了四裏路,終于是趕到了城南。城南多住商賈人家,不少人的府邸比世家大族的都要大氣,那朱紅的大門,那高懸的門匾,都足以彰顯貴氣。

二人一路走,一路打聽,終于打聽到了北正街。北正街是城南的輔街,路上的行人不多,也沒有前邊街上燈節的盛況,家家戶戶門前的屋檐下懸挂着兩盞紅燈籠,就當時過節了。

而且,這北正街的人家,房屋修繕得較簡樸,比起城南的主街,蕭條多了。二人一路往裏走,終于是來到了北正街的盡頭。

看到右手邊房屋的門上懸挂着寫有北宅的門匾,荊海月才松了口氣。冬雲将懷裏抱着的東西交給荊海月,便上前敲門。

敲了好半天,門裏并沒有人應。

冬雲回頭,問道:“姑娘,你是不是記錯了?”

荊海月搖頭:“不會的。”

冬雲往後退幾步,見這北宅的屋梁上都沒有挂紅燈籠,心裏多了些失望。

“姑娘,這宅子外都沒有挂紅燈籠,想必是沒有住人。也許,北公子早就離開京城了。”

冬雲的話也有道理,城南住的人家都是走南闖北的商賈,在京城也不過是來做生意的,住不長久。

荊海月道:“也許,是趁着上元燈節,出去了也不一定?”

冬雲:“可出去了,也應該留個看院子的人,咱們敲了好半天,可都沒有人來開門呢。也許,這一整個宅子的人,都離開京城了。”

荊海月心底裏湧出失望,眉眼低垂間,鼻頭竟然還有些發酸。

是了,也許是真的離開京城了。

她低頭看着懷裏的東西,實在是遺憾。北公子也許,還曾期盼她來歸還琉璃壺與琉璃杯呢。

時間越來越完,冬雲算着這一路走來花的世間,怕太晚回府有危險,便道:“姑娘,咱們該回去了。”

荊海月重重的嘆息一聲,剛要說回去時,身後的青石板上傳來了馬蹄聲。她回頭看,駕車的人恰好就是那日一直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她的小厮,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叫明安。

明安瞧着北宅的門口站了兩門女子,急忙告知車內的人:“陛下,有兩名女子。”

沐北良心猛地一顫,随即道:“再快些。”

馬車在北宅門口停下,明安跳下馬車,從馬車後面拿出馬凳,恭敬的放在對着宅門的這邊。

吧嗒——

馬車的門從裏面打開,沐北良弓着身子踩着馬凳,站在了荊海月的面前。

男人身着昂貴的銀灰色錦袍,左胸前由金線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黃鶴。赤金邊米色緞面腰帶上,挂着一個如意流蘇和田玉佩。

再往上看,男人濃眉挺鼻,劍眉上揚,漆黑的眼眸如黑曜石般璀璨,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兩頰微紅,雙眼迷蒙,整個人比往日少了些許戾氣,多了些平和。

荊海月見到來人,愣神好久,才在冬雲的咳嗽下回過神來。她站在原地沒有動,看着沐北良問道:“是北公子?”

這一問,沐北良也怔住了。

他眸光帶着疑惑,瞧着眼前妖豔卻又勾人的女子。她不記得自己了?

沐北良忽然有些生氣。怎麽重活了一世,她竟然将朕給忘了?他再細細打量她,見她也盯着自己看,絲毫不畏懼,相信她是真的将他給忘了。

帝王的自尊被勾起,沐北良心想:好歹朕也是幫你将康王殺了,你就這麽對待恩人?

見沐北良一直沒有回答,荊海月又問了一遍:“您可是初九那日發了善心給了人一壺熱茶的北公子?”

沐北良悶聲點頭,心裏已經是怒到極點。

荊海月一手抱着懷裏的東西,一手揭開蓋着東西的粗布,上好的琉璃壺與琉璃杯呈現在衆人眼前。

“小女子說了,要親自将這兩樣東西送給北公子,如今算是沒有食言了。”

沐北良還在生氣,他忍不住陰陽怪氣道:“你怎麽沒有食言?我記得,你那日可是說初十就會将東西送過來,怎麽拖到了如今?”

他在北宅安排了暗衛,每日都得進宮向他禀告是否有女子過來北宅尋他。可這一連幾日,回去報告的暗衛都說沒有女子過來,氣得他每日暗衛報告完,都得摔一個琉璃杯,以洩怒火。

荊海月自知理虧,便道:“府裏出了一些事情,耽誤了。”

“是嗎?”沐北良語氣裏充滿不信任。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的把柄,可不能輕易就收下東西再放她回去。

荊海月道:“真是這樣,北公子,您把東西收下吧,時間也不早了。”

沐北良看着她遞過來的東西,并不着急去拿。他讓明安開了門,自己也踏進了宅子裏。他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才對她說道:“進來喝杯茶,說說你為何會将這兩樣東西送得遲,我再酌情收下你送還的東西,讓你回去。”

荊海月為難了。

冬雲替荊海月開口:“北公子,您是外男,和我家姑娘獨處一屋,傳出去了怕是不好。”

沐北良左右看了看,這北正街空無一人,連只蒼蠅都瞧不見。他笑了笑,看着荊海月說道:“怎麽傳出去?你不說,我不說,誰傳出去?”

冬雲氣了,這北公子怎麽開始耍賴皮了?難不成,他是瞧姑娘生得貌美,起了歹心?冬雲氣惱,早知道,她就不該把姑娘化得如此美貌了。

她暗暗拉了拉荊海月的衣袖,示意快點離開。

荊海月也知道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不好,便道:“北公子,既然你不願意接過這兩樣東西,我便将它們放在你宅子外的門邊,你讓小厮拿進屋裏就好了。”

眼看着女子柔軟的腰肢微微向下彎了一點時,沐北良冷呵道:“想不到,姑娘竟然會将我發善心送給你娘暖身子的茶壺随意放置于地上,就是如此對待恩人的?”

荊海月左右為難。

沐北良生氣道:“不過是進屋喝杯茶,我又不是老虎,還會吃了你不成?你食言再先,又如此對待我這個恩人,真是令人寒心。”

荊海月被他說得無地自容,只好松口道:“那就喝口茶再走。”

冬雲拉着荊海月的衣袖,荊海月沖她搖搖頭,二人只好進了北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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