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走到回廊上時,柳媽媽才匆匆的問道:“四姑娘,你這是上哪兒去了?怎麽到這個時辰了才回來?”

“四處走走,忘記了時間。”荊海月知道,太夫人肯定是見她還沒有回來,心裏着急了,才派柳媽媽出去尋人。

柳媽媽也沒有再多問,腳步不敢停下,生怕悠然居裏出事。

抵達悠然居時,伯爵府的人都在。太夫人坐在正對着門的四方木桌左邊的太師椅上,伯爵荊自宏則坐在右邊。

底下,主母杜氏,全姨娘,二姐姐,三姐姐,都坐在椅子上,郭氏則是跪在地上的,淚眼婆娑,好不委屈。

荊海月知道自己回來得太遲了,急忙向太夫人請罪:“花燈迷人眼,海月在外面玩得忘記了時辰,還望祖母恕罪。”

太夫人打量了她一身,瞧着她并無半分不妥,态度又誠懇,便道:“行了,扶你小娘起來吧。我只是說派人去尋你,她忽然就跪下了。”

荊海月冷笑,是我小娘自己跪下還是被你逼的,你心知肚明。

她一邊想着,一邊上前扶着郭氏坐在靠近門的椅子上,見到郭氏哭紅了的雙眼,心裏燒起了怒火。她想開口替母親讨個公道,卻被郭氏使勁一扯,她回頭,郭氏沖她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忍一忍。

荊海月無奈,只得将肚子裏的話憋回去,和冬雲一起站着。

荊芙婉注視着荊海月的一舉一動,瞧着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光彩眼裏的襦裙,整個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臉頰左右的紅腮更顯嬌豔,心裏愈發不好受。

等荊海月站定了,荊芙婉便忍不住陰陽怪氣道:“四妹妹這是去哪裏玩得忘神了,連家都忘記回了?我瞧着外面的花燈雖好看,可也不至于到了子時才舍得回府吧?可憐我們一屋子人都得跟着你在這裏坐着,這麽晚了也不能歇息。”

荊海月看着荊芙婉:“三姐姐話裏有話?”

荊芙婉也是個不願意拐彎抹角的,又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便直白的問道:“四妹妹穿得如此嬌豔,又略施粉黛,不像簡單的出門去看花燈,倒像是去幽會情郎了。”

啪——

荊自宏拍了下木桌,呵斥道:“芙婉,怎麽說話的?”

荊芙婉撇嘴道:“我難道說錯了嗎?天剛黑就出門了,可子時才回來,什麽燈能讓她如此舍不得?”

荊海月問:“三姐姐是說我借着上元節的由頭,出去私會男子了?”

荊芙婉道:“難道不是嗎?”

屋裏安靜下來,一屋子人都不敢說話。全姨娘看了眼荊雁柔,示意她不要摻和進去。

太夫人也覺得荊芙婉說得有道理。雖然荊海月從未出府,不可能是私會情郎,可指不定是在路上遇着了哪家英俊倜傥的公子,二人暗生情愫也未可知啊。

思及此,太夫人笑着問道:“海月,你同祖母說說,哪裏的花燈最美啊?”

荊海月知道錢氏是在試探她,她也不氣,嘴角彎起,嬌滴滴的聲音也随之響起:“當然是出府後往城南方向的花燈最美了。臨街的兩邊小鋪都牽引着繩索,花燈便挂在那上頭,可吸引人了。那底下行人多得如螞蟻,最吸引我了。”

太夫人看了眼荊芙婉:“你四妹妹說得是也不是?”

荊芙婉冷哼了聲,“只要出門了就可以看到這些懸挂在繩索上的花燈,祖母怎麽能憑借這一點就相信四妹妹?”。

太夫人張口還要說些什麽,倒被荊海月搶先了。

“祖母,我也是姑娘家,知道名聲對姑娘來說有多重要。我既還未出閣,這次趁着上元節出府,就定不會做敗壞名聲的事情。倒是三姐姐,半句話離不開我私會情郎,難不成,是她私會了情郎,卻颠倒黑白,說是我私會情郎?”

荊芙婉氣得站了起來,她指着荊海月道:“荊海月,你休要胡說。”

荊海月氣定神閑,“三姐姐時狗急跳牆了?”

荊芙婉擡腳就要往荊海月那裏去,被跟着站起來的杜氏拉住了。

荊海月看着太夫人太夫人,可憐道:“祖母,海月真沒有私會情郎。海月幾乎從未出府,哪裏認識外男?倒是三姐姐,這麽侮辱我,真要讓有心的人聽見了這些腌臜話,傳出去了,傳到了忠毅侯的耳朵裏,可讓我還怎麽嫁給他?三姐姐不顧伯爵府的名聲随意陷害我,是想讓整個伯爵府都被人看笑話嗎?”

這倒是提醒了太夫人。

荊海月再怎麽着,到底是伯爵府的姑娘,又是個在不久的将來要嫁給忠毅侯做續弦夫人的,真傳出了什麽謠言,伯爵府可就吃力不讨好了。

太夫人暗暗思索了半天,看着杜氏提高聲音道:“你瞧你教的姑娘,這麽誣陷自家妹妹。你帶着她快些回去,不讓她抄完一遍《荊家家書》,不準睡覺。”

杜氏也知道世家大族錯綜複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害關系,忙低聲下氣道:“是兒媳的錯。兒媳這就帶芙婉下去,讓她好好的抄家書。”

杜氏拉着荊芙婉出去,全姨娘也起身道:“時間也不早了,太夫人的身體要緊,該歇息了。”

太夫人揮了揮手,“你們都回去吧。”

一幹人等陸續離開。

柳媽媽笑着道:“我瞧着,四姑娘倒長進了,還知道和您說道理了。”

“她被芙婉壓了這麽久,又見自己小娘跪了這麽長時間,心裏肯定有氣。左右是她說得在理,也怪芙婉性子太要強,腦子不靈光還又沉不住氣。”

太夫人說着,越說越氣,“杜氏究竟是怎麽教孩子的?怎麽好好的一個嫡女,被她教得如此不堪?以後怎麽争得過其他世家大族的姑娘?”

柳媽媽也道:“是啊。三姑娘不如四姑娘漂亮聰明,也不如二姑娘沉得住氣。從前,三姑娘還會收到侯爵府國公府姑娘們的邀請,去府裏賞花,去吟詩作對。可近兩年,可一個邀請都沒了。”

太夫人眉頭緊皺,也才想起近兩年的這些變化。她也曾聽聞,勤遠伯爵府的姑娘都同國舅府的單二姑娘搭上關系了,可她這位孫女倒是越來越不堪了。

思及此,太夫人不由得氣得瞪圓了雙眼,怒道:“明日,天一亮,就叫三姑娘過來,在我房裏抄一日的《荊家家書》。她若是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便繼續抄,直到她想明白為止。”

“那二姑娘和四姑娘還要過來請安嗎?”

“不用了。”

“是。”柳媽媽記下,扶着起身的太夫人慢慢往裏屋去。

回到雁落閣,張媽媽急忙在郭氏房裏燒炭火。郭氏洗漱完,躺在床上,荊海月坐在床榻邊,心疼的看着她。

許是跪得太久了,剛剛回來時,郭氏走路時雙腿都有些打顫。荊海月忍着沒問,可心裏卻疼極了。她應該早些回來的,不然,就不會難為到母親了。

想到這裏,荊海月心裏更加氣惱,四下沒其他人,她才敢問郭氏:“小娘,祖母讓您跪了多久?”

“沒多久,別擔心。”

“小娘,您跟我說實話。”

郭氏寬慰她道:“我跪了不到半個時辰。而且,三姑娘今日也回得晚了,在你進屋之前也被太夫人訓斥了一番。想必,三姑娘也是因為挨了訓,在你進屋後又見祖母沒有訓你才一時生氣,說了那番難聽的話。”

荊海月道:“虧得她是嫡女。我得讓她好好明白,府裏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母親那般縱容她。”

郭氏問:“東西都順利還給北公子了?”

荊海月:“是,小娘放心。”

“北公子肯定怪你沒有如約送還了。他可有為難你?”

荊海月道:“沒有。北公子是個正直善良的人,沒有為難我。時候也不早了,小娘得歇下了。”

郭氏道:“你也去歇着吧。”

荊海月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這一夜,她睡得不安穩。

夢裏,悠長的回廊上,一名太監裝扮的人領着她進了宮。抵達一處大殿時,屋裏還坐着一名男子。

她仰頭,打算去看男子的面容,可她雖然離他不過一丈,卻怎麽也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記得,他的聲音沉穩又有力量,倒十分耳熟,似是哪裏曾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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