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闱将近,街上彌漫着不可言喻的熱鬧。大街小巷,酒樓茶肆,人人都在議論今年春闱的會元将是誰,會是誰。

人們的談論中,一人被提及的次數最多,那便是國舅府的嫡長子單元開。

他天資聰穎,五歲便能作詩,十歲便離了家去了望遠書院念書。之前,單元開在鄉試中考了第一,已經是解元了。如果他在春闱中也考了第一,便是會元了。若真是有本事,興許還能考個狀元。

到時候,單元開連中三元,國舅府得多有面子啊!

人們說着笑着,也只當是期盼了。

冬雲問荊海月:“姑娘,單公子真能連中三元嗎?”

荊海月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裏能知道呢?不過,若單公子真能連中三元,當真是個厲害人物了。”

主仆二人說着笑着,心情愉悅的趕到了城南。抵達金華酒樓時,剛到未時。

荊海月站在酒樓門口,擡眸瞧了眼“金華酒樓”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慢慢往酒樓裏走。一進門,便可以看見賬臺。只是,那只有一位正在撥弄算盤的先生,再無其他人。

金華酒樓共有兩層,一樓擺的都是散桌,刷了漆的四方木桌總共二十五張。只是,如今也是吃午飯的時間,一樓的散桌竟然只有零零散散的幾位客人。

荊海月不禁蹙眉,不是說金華酒樓是城南最好的酒樓嗎?怎的客人如此少?

雖然有疑惑,可荊海月也沒有多想,往二樓去。

二樓是雅間,一共有十五個,每個雅間都取有雅致的花名。到了芙蓉雅間外,明安就站在門口等着她。

荊海月面帶歉意賠禮道:“我來晚了些,讓你家公子久等了。”

明安見到荊海月明媚的眉眼,終于肯定皇上心心念念的月亮,就是這上元節之日的女子。保不齊,這姑娘以後也是能進宮的主子。

明安忙道笑着:“姑娘快請進去吧。”

荊海月難得見明安對自己如此客氣,便也笑着走進了芙蓉雅間。

雅間裏,沐北良一席錦袍青衫面朝着進門處坐着,背後的窗子微微打開,光亮透進來,落在他身後的地上。

“北公子。”荊海月微微曲腿福禮,婀娜的身姿似柳條扭動。

沐北良未起身,只是揮手示意她坐下。待人落座後,小二上前,問她要點什麽菜。她仰頭看着小二,眉目鋒利,面目黝黑,身材魁梧高大,似是練武之人。

她心道:這小二長得如此健壯,可是會吓壞點菜的人啊!如此有氣勢的男子,不去參軍倒可惜了。

她道:“我也未曾來過金華酒樓吃過,還是北公子你點吧。”

沐北良便做主點了。

小二出去,在門口撞見了明安,小二苦惱道:“我堂堂禁軍副統領,竟然也會淪落至此?”

明安道:“蕭副統領,您就別抱怨了,皇上都屈尊變成賣藥材的商人了,我們還能說什麽?”

蕭副統領道:“皇上如此喜歡這位姑娘,為何不在選妃的時候在下功夫,何必急在這一時?萬一被太後和單二姑娘知道了,這姑娘恐會有險。”

明安道:“咱也不敢揣測聖意,蕭副統領,您還是去廚房讓廚子做菜吧。”

蕭副統領笑了笑,下了樓。

芙蓉雅間內,荊海月看着對面的男子,目光灼灼。他今日很素雅,連頭上的簪子都是黑檀木簪。不過,看着他的眉眼,和昨日遇見的那位白衣公子着實是想象,就連和宮裏青德公主,也是像得厲害。

荊海月忙問:“不知北公子可有親戚在京城?”

“沒有。荊姑娘為何這麽問?”

“實不相瞞,我覺得北公子和青德公主很像。”

沐北良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故作鎮定的說道:“是嗎?”

“是,尤其是嘴巴和鼻子。”荊海月不由得又仔細的看了眼沐北良。

“我聽聞青德公主昨日在她的壽鸾宮辦了詩會,姑娘今日說我與公主長得像,想必,姑娘也去了壽鸾宮吧?”

荊海月道:“的确如此,北公子的消息可真是靈通。”

沐北良笑道:“我如今在京城做生意,自然要洞悉京城內發生的一切事情,尤其是公主辦詩會這樣的大事,更不能不知道。北某還從未進過宮,不知姑娘進宮看了一番,可有何感想?”

這一問可就問住了荊海月。要說感想,她就只記得昨日忽然遇見的康王以及後來找不着路的驚慌失措了。

她道:“皇宮巍峨廣闊,亭臺樓榭衆多,身着铠甲的禁軍到處都是。”

沐北良:“還有呢?”

荊海月:“沒有了。”

沐北良:“……”

進宮一次,竟然就這麽些感想?這說白了,不就是皇宮很大,人很多嗎?

荊海月道:“皇宮太大了,我第一次進宮,差點迷路,着實是沒有其他感想了。北公子與國舅府有往來,可以問問國舅,他知道的可比我多多了。”

沐北良無奈的笑了。随即,他又問了一句:“不知姑娘可願意住進宮裏呢?”

荊海月愣住。北公子這是在變着法兒問她是否願意進宮為妃吧?她雖然不想進宮為妃,可當着北公子的面說出來恐怕不太好吧?

她細細想了下,道:“海月身份低微,只想嫁個門當戶對的男子,過個安穩日子。”

沐北良聽明白了,她這是在委婉的告知他,她不願意入宮為妃。

他故意說道:“皇上登基已有三年,如今好不容易下旨選妃,這可是姑娘求得榮華富貴的機會啊。”

荊海月道:“榮華富貴并不是我的本願。不過,皇上登基三年才下旨選妃,着實可以看出皇上不貪圖美色,是個勤政為民的好皇上。我記得,皇上登基的第二年便興修水渠,緩解了陝北的幹旱。大梁能有如此心系蒼生的皇上,是大梁的福氣,是百姓的福氣。”

忽然得了誇贊,沐北良忍不住哼了哼。

荊海月問:“北公子似乎很高興?”

得了誇贊,能不高興嗎?

沐北良道:“皇上勤政為民,我處在市井中,瞧着百姓安居樂業,自然高興。不過,皇上登基已有三年,也确實該選妃了。”

荊海月自然懂這個道理。身為大梁的君王,如今大梁安穩,皇上也該綿延子嗣,方能穩定朝綱。

蕭副統領端着托盤走了進來,将清蒸鲈魚,琵琶對蝦,辣子雞丁,蓮藕湯,桃花酥,紅棗糕等一一擺上了桌。

小二出去,二人也開始吃了起來。

金華酒樓的廚子做菜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菜的味道當真是沒得挑。沐北良難得吃民間美食,添了一次飯。

吃罷飯,荊海月看着裝着清茶的青色瓷壺,才急忙解釋道:“北公子,我本來是打算将你昨日送去的琉璃壺送帶來的,可出門帶東西似乎不合情理,我便沒有帶過來,等我得了空,一定會送至北宅。”

“不急。”

沐北良柔和的擺手,荊海月抿唇,又道:“北公子,實不相瞞,今日前來,我還有一事相求。”

“請說。”

“北公子曾與我說過,你家中是做藥材生意的。我外祖父和母親身體都不大好,我想從北公子手裏買點補藥。譬如阿膠,山參一類的藥材,北公子可否告知價錢?”

荊海月小心翼翼的詢問後,誠懇的看着對面的男子。這些東西在鋪子裏買都不便宜,可北公子既然是做這個生意的,直接找他買,價錢應該是在鋪子裏買要低一些。

沐北良問:“你想要多少?”

荊海月道:“這就得看我能買得起多少了。我每月三兩銀子的零碎,存了這些年補貼院裏的用度後,也就只攢了幾十兩。不知這些錢,我可以在北公子手裏買得起多少?”

沐北良道:“我和姑娘的交情也不淺,既然姑娘要買,那自然是低價。姑娘是想買了補藥送至伯爵府?”

荊海月搖頭:“不,為了不讓伯爵府的人知道,我想先将補藥直接送去城北二十裏外的小田村外祖父家裏。他二月十七日生辰,我買補藥就當作是給他送禮了。等我過去了外祖父家裏,再帶一些回來給我小娘。這樣兩頭都顧上了。”

沐北良道:“既然如此,我便也送一些給你外祖父,當做是一點心意了。”

荊海月搖頭:“不,北公子,你是做生意的,還是別虧了。你只管算算,我的七十兩銀子,能夠買多少?”

沐北良問:“你今日出門,也沒有帶錢吧?”

荊海月窘迫的點頭:“我就帶了一兩銀子。”

沐北良立刻抓住這個機會,忙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你外祖父生辰那日去他家裏,将七十兩銀子的補藥一并送去,到時候,你再将錢給我,如何?”

左右也只有這個法子不會引起伯爵府人的注意。

“如此,就聽北公子的了。”

沐北良得意的挑眉,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一頓飯吃了約半個時辰,明安在外頭伺候着,也不敢進去打擾。直到冬雲打開了房門,明安才知道今日的席應該是要散了。

荊海月走後,沐北良喚明安進屋,吩咐道:“你去買五百兩的補品送至北宅,二月十七日帶上東西随我一起去城北二十裏外的小田村。”

明安點頭,又奇怪道:“皇上,不知怎麽的,康王最近在打聽前往國舅府參加生辰宴的名單,還問了青德公主赴她詩會的姑娘都來自哪些府上。”

沐北良冷哼一聲,“随他查吧。我都下旨選妃了,他也鬧不出什麽花樣來。”

“是。”

沐北良回了芙蓉雅間,繼續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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