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現在瞧見後果了
據傳新入宮的陸妃連降三級, 被打入冷宮。
理由是陸妃竟然在寝殿之中私藏男子, 被前去探望的蘇淑妃偶然撞破,一舉鬧到了聖上面前,聖上龍顏大怒,立時就将人給廢了。
果真是眼見她高樓起,眼見她高樓塌。
衆人大多是看戲看笑話的心态,覺得這陸妃還未風光幾日就落得如此下場, 真是應驗了一句老話, 伴君如伴虎。又有人覺得這陸妃真是朝三暮四,不知檢點, 膽大包天, 這種事情也敢做。還有的覺得陛下真是脾氣太好, 這陸妃也是有承平王府撐腰,不然如此大罪, 豈是一句打入冷宮可以抹平的。
而孟長寧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心急如焚,嘴上都着急起燎泡了,又回想起這此事是蘇淑妃撞破的, 恨不得就要飛到韓相府讨要個交代, 可她接連給韓相府下拜帖都沒有消息, 孟長寧這一刻才感受到了孤立無援。
就連謝錦随也被她弄得緊張兮兮的, 這幾日也不敢随意在她面前逗笑。
就在孟長寧忍不住要硬闖韓相府的時候,顧未生突然連夜造訪。
一身黑衣的顧未生冷眼看着孟長寧,留下一句穿好衣服,便在外邊等着。
孟長寧靜默了一瞬, 換好衣服,在屋頂找到了顧未生以及旁邊冷過皎月、傳說中陸妃私藏的男子顧平生。
見着了活生生的人,孟長寧沒有問她是怎麽從冷宮裏出來的,也沒有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而是憂慮得嗓子都啞了,道:“你可還好?”
顧未生一聽見磚瓦的聲響,便轉頭瞪着孟長寧,“我是不是說過叫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竟然寫信叫我與蘇淑妃聯盟?你是不是瘋了?”
孟長寧被她接二連三的質問弄得怔在原地,可一想到她還能質問自己又覺得歡喜,緩緩道:“我是以為蘇淑妃與韓相交好,若你能得她相助……”在後宮中必可安穩無憂。
可是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便被顧未生嗤笑打斷,“那你現在瞧見後果了!”顧未生看着這張臉真是怒不打一處來,“孟長寧,你是不是真的蠢!你真的以為我入宮是為了争寵,要那榮華富貴嗎?”
月光下,顧未生的長發在晚風中飄揚。
孟長寧有一瞬間的恍惚。她本來想說不是要榮華富貴,保平安也好啊。
可是,顧未生卻盯着她的眼睛,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淑妃為什麽不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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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長寧愣怔了一瞬,不是尋常的宮寒體弱導致的不孕嗎?
顧未生瞧見她這副傻愣的模樣便知道她什麽都不懂,無奈笑道:“孟長寧,蘇淑妃是自己喝下絕孕藥的,你說她會不會和我合作?她只怕不弄死我才好!”
自己喝的絕孕藥……
孟長寧渾身僵硬,冷風把她的魂魄都吹冷了。
那韓相為何還要答應她?
“孟長寧,你什麽都不懂。”
顧未生瞧她這般呆滞的模樣,想伸出手像從前那般撫摸她的臉頰,最後卻只捏緊了自己的指甲,終是狠下心,“孟長寧,你還沒意識到,在這晉州城,你才是最勢單力薄,任人生殺予奪的那一個。”
這話就像是一盆冰水一樣潑在孟長寧的滾燙的額頭上,告訴她,孟長寧你所做的那些事多麽的多餘,又是多麽的無知與愚蠢。
不知棋中事,偏要做這棋中人。孟長寧突然想笑,可是唇角僵硬又有些笑不出。
顧未生轉身,“長寧哥哥,你管好你自己就夠了,不要再管我了。”
白月光,青磚瓦,人影搖晃。
顧未生走了,孟長寧一個人坐在屋頂,平靜又冷漠。冷風灌進衣袖,将人吹得魂魄都在打哆嗦。可偏偏孟長寧毫無知覺。
自她重生回來,她一直覺得自己上輩子下場如此凄慘,不過是功高蓋主罷了,所以她第一件事就是脫下了軍裝,恢複女兒身,這樣便沒有了對皇家的威脅,自然也不必再落得兵敗慘死的地步。
可是,她的境遇似乎也沒有變好。
沒了軍權,脫下軍裝,是不再對皇家有任何威脅,可與此同時她也失去了與皇家議價的資本。再不能像上輩子那樣肆意逍遙想如何便如何,不用看他人臉色。
她還以為自己比別人多偷活了這許多年,一朝生死,看透人心。所以她拼了命地要嫁給謝錦随,想護着他,不讓這個唯一對自己好的人落得下場凄涼。可是,她從來沒有問過謝錦随是不是願意,一道聖旨就阻斷了謝錦随所有的後路。
這輩子自她回來每時每刻都是小心謹慎,學着如何做一個晉州城裏的人,學着怎麽做一個小侯夫人,活得窩窩囊囊的,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不認識這個自己了。
這還是那個潇灑張揚、不在意別人眼光的孟長寧嗎?
涼夜晚風侵襲,孟長寧審視着自己回來的這大半年,她像是做了些什麽,改變了自己所走的路,又像是什麽都沒做,還是把自己的命運弄得一團遭,甚至還不如上輩子灑脫自由。
孟長寧覺得自己發絲都是寒冷的,回來的這些日子裏,她好像不僅沒有照顧好自己,還禍害了別人。她不知道未生要做什麽,自以為是在對顧未生好,可結果弄巧成拙,将未生禍害得如此下場。
“你坐在這裏做什麽?”
一聲帶着睡意的嗓音傳來,孟長寧轉頭,見謝錦随正揉着自己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問。
孟長寧看着他沒有說話。
謝錦随覺得莫名其妙,走近兩步,“大晚上的不睡覺,準備裝神弄鬼呢?”
謝錦随見孟長寧還是淡淡地看着自己,連自己貧嘴她都不搭理自己,一時間有些不習慣,“你到底怎麽了?”
“謝錦随。”
“嗯?”
“如果不是那一道聖旨,你……會娶我嗎?”
她仰頭看着一身白色寝衣的謝錦随,眸光微亮,有光卻蒙了一層薄薄的黑霧。
謝錦随也停在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眼見着孟長寧眼中的光亮越來越暗,甚至就要被黑暗吞噬得一幹二淨。謝錦随開口了,“明德十七年二月,季川被圍,晉州百姓秘傳季川或失,我亦如此認為。”
孟長寧聽着他的話,也開始回憶那一場似乎已經過去了幾個世紀般遙遠的成名之戰。
那一仗,季川所剩兵力無幾,與大夏圍城的五萬精兵悍将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可偏偏這時冒出一個無名小卒,親率七千衛兵奇襲,打得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還連和先鋒官将大夏精兵趕入沙池,絞殺了大夏三萬精兵,大慶反敗為勝。”
季川被圍之時,誰也沒有想到孟長寧會帶兵突襲,就連大夏的主帥都以為只要将他們圍困死,時日一久,拿下季川不是難事。
當時所有的将領都已經洩氣了,是孟長寧憑借自己這三年所積累下來的點滴軍功、兵士的信任才求來了一支尚能征戰的隊伍。立下軍令狀,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才換來了這生機。
她還記得沙池裏鮮血染紅黃沙,然後漸漸滲透下去,直到一層又一層的黃沙将其覆蓋,再也消失不見,只餘下人身上沾着的紅色血沙,黏膩又幹澀,讓人忍不住惡心作嘔。
孟長寧的長睫抖了一抖,這些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便是此刻想起來,她也會心潮澎湃。
“這些都是茶樓畫館裏說書人口中經久不衰的故事。”謝錦随瞧着她落寞的神情仿佛有好轉,繼續道:“我聽了千百遍不止。”
孟長寧輕笑,“說書人口中總是喜歡添磚加瓦,你知道的未必一定是真的。”
“說書人口中的話語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有一句話是真的。”
謝錦随看着她的眼睛,輕聲道:“他們說若得一見将軍容顏,此生無憾。”
孟長寧的眼睛眨了一下。
謝錦随與她平視,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溫柔地撫在身後,認真道:“茗香樓裏,我瞧見了你,騎着高頭大馬,一身盔甲,明明個頭不高,卻氣場十足,誰也蓋不過你的場面去。黝黑着一張小臉,眼睛卻炯炯有神,你的眼中像是裝着烈日驕陽,要将這世間所有的東西都溫暖起來。”
“我還記得你身上挂滿了女兒家扔過來的鮮花手帕,還有水果。”謝錦随回想到當時的場面,不由得笑出聲,誰知道威風八面的孟将軍竟然是女子呢。
“我當時還在想,只怕日後這世家貴女心中想嫁的第一人會變成你去了,這可叫我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孟長寧不由得也被他逗笑了,“所以你後來才這麽混?天天變着法兒來折騰我?”
問到這裏謝錦随就有些委屈了,雖然他是先被孟長寧給驚訝住了,可是一個男人怎麽能輕易就被別人拿捏住,因為一樁婚事就散失了自由與從前的作風?
“我那不是也要點兒面子嘛……”謝錦随的聲音越來越低。
孟長寧瞧他一臉羞澀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把謝錦随怎麽樣了呢。
“長寧。”
“嗯?”
“得見将軍容顏,此生無憾。得娶将軍為妻,生生世世不悔。”
謝錦随看着孟長寧的眼睛,很深情也很認真,“若我真的不想娶你,我大可将這樁婚事攪渾了,就算是攪不渾,我也可以大婚之日不來接你,新婚之夜不入洞房,甚至還可以夜夜宿醉春風樓。”
“你敢!”孟長寧一開始還挺開心,見他越說越離譜,竟然還存了這種小心思,一下子所有的悲春傷秋都沒了,只剩下要收拾着小混蛋的怒火。
“不敢不敢!”謝錦随握着揪着自己耳朵的手,求饒道,“我不過是舉個例子……”
“哼——”
謝錦随捂着自己好不容易救回來的耳朵,繼續道:“長寧,我是想告訴你,若是一個男子心中真的沒有你,他有一千一萬種混蛋的法子來惡心你。”
“那你這意思是你心裏有我了?”孟長寧瞧着他,還有些質疑。
謝錦随不知道為何覺得自己耳朵有些燙,想來在這夜色之中應該瞧不出什麽異樣來,半響,別別扭扭道:“也不能這麽說,就是……就是有那麽點兒在乎吧……”
“呵——就那麽點兒在乎?”
“嗯……這個,就是比那麽點兒多一些。”
“多一些?指甲蓋兒那麽大?”孟長寧面露不滿道。
“就……就多很多……很多……”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謝錦随的臉越降越低。
夜色裏,謝錦随光顧着自己害羞了,錯過了孟長寧眼中閃過的一絲狡黠,只聽她悠悠道:“你的耳朵為什麽這麽燙啊?臉也挺燙的……我覺得這夜晚還挺冷的啊……”
孟長寧一身常服,謝錦随一身寝衣,他猛地站起身,“冷就回去睡覺。”然後匆匆回房。
孟長寧坐在屋頂之上,哈哈大笑。
或許她這半年來确實做得不太好,太過自以為是,以為獲得了重生,提前知曉許多辛秘,便可自作主張地去替別人做決定,甚至是妄想去更改別人的命運。
可偏偏她忘了有些事早就因為她的重生漸漸脫離了軌跡,她若是真的想要護得這一世安寧,就要自己手上有籌碼,而不是僅僅靠着重生這一個秘密。
不過有一件事,孟長寧可以确定,那就是硬嫁給謝錦随一定是她這輩子做得最正确的一個決定。
晚夜風涼,她要去找她的暖被窩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瞧,不經歷風雨,孟長寧永遠是上輩子那個不懂權謀只懂直來直去的傻将軍。
經歷過後才知道行事要穩重,要自己有籌謀,做自己适合的事情,發揮長處,哈哈哈——
——
大大叫我開一個預收文,你們有什麽想看的嗎?
有的話可以留言,我覺得好的話就有可能會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