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塵之破】

玖葉

與趙嫣第一次相遇，是在浂京的大殿，他姍姍來遲地走到門口，目光被蘇壞身旁的那個女孩所吸引。

玄陽玖氏到了他父親那一代，已不再是往日的光輝。在皇族那些雜牌軍裏，他是一個異類，正如這女孩一樣。

人生存在這世上，總有自己想要，或是感興趣的事。歷史不斷地重複，越是清醒的人，越容易感到厭煩。沒有同伴，沒有對手。因為太聰慧，反到失去了常人應有的樂趣。這樣的生活是很無聊的。

當玖葉知道，天下間還有這樣一個女孩的時候，他知道他找到自己的想要的東西。只是不到最後，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她，他想要的是什麽。

蘇壞

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國度裏，安分地做他的世子，生活可以揮霍一點，不羁一點。可是生在皇室，相對的也有常人難以體會的煩惱。比如他那個唠唠叨叨的娘，從他五歲起便開始教導他要有貴族風範，不可以偷女仆的內衣，不可以非禮其他家族的小女生，不可以在重要的皇族祭典儀式上偷偷溜走，要是偷跑了千萬不要被捉到，免得偷蘇氏的面子。自古以來，皇族的公主生來就是為了與人和親，而皇子生來就是要被塞到那個麻煩得要死的皇位。那麽像他這樣半生不熟的諸侯國的世子該怎麽辦，當然是平平淡淡，悠哉游哉地度過一生就好。可是有一年，奪走大煊國權位的平靖候帶兵向歧陽逼宮。要統一天下，首先就要從身邊的小國下手，歧陽在煊國的後方，全國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四萬，受大煊壓制多年，沒想到會有崩潰的一天。趙政親自斬下歧陽國主的頭，殺了所有投降的士兵，将歧陽所有的兵力銷毀，順帶搜刮了國度所有值錢的東西。臨走時，是踏着蘇壞母親的屍體離開的。作為掌控歧陽的棋子，蘇壞像大煊朝還未滿歲的小皇子一樣成為了傀儡。那一年他九歲，人生從那個時候開始改變。

兩年後，蘇壞得到去浂京朝聖學習的機會，認識了北方玄陽國的世子玖葉。與他的玩世不恭不同，玖葉是個真正奇怪的人，他喜歡讓天下人都以為他傻，可是即使他真是個傻子，他出塵的外表與自然天成的氣質也不會剝奪女子對他的親賴。蘇壞有時會注意他，可是卻從不會找他說話，這個人給人感覺太淡漠，好像你靠得他再近也無法和他做朋友，兩個人之間總有一道無形的屏障。直到趙嫣，平靖候的義女出現，大殿上她第一次看着他說，即使不是平靖候的義女，她也還是趙嫣。那個叛逆的眼神讓蘇壞了然于心，不由自主地，就和她親近起來，叫他意外的是，玖葉也相當注意這個女孩。她就像一股光源，把他們聚到一起，包括趙政最信任的刺客十奎，後來認識的淩溪雲，還有那個神神秘秘的軒轅知秋。如果沒有趙嫣，這些人也許永遠也不會走到一起，但她出現了，于是他們成了朋友。

淩溪雲

他最喜歡的東西是甜食和趙嫣，最讨厭的東西是動物和小孩，最擅長的東西是殺人，最不擅長的東西是用腦。

以蘇壞的話說，是個長着傾城美貌功夫絕頂的小白癡。用趙嫣的話說，是只有她可以欺負的比她年長幾歲智商卻差了幾十年的美男子。

軒轅知秋

軒轅氏族中最神秘卻最有權威的人物，不屬于軒轅十二族的任何一族，但是卻擁有軒轅這個姓氏。因為軒轅秘術的緣故，以不老不死之身生存在世上，世世監視着軒轅族人的動向，防止他們以軒轅族人的能力介入這個世界。

他懂得星相，占蔔，卻不能計算同樣是軒轅後裔之人的命運。他知道趙嫣的來歷，卻不知道她今後的命運會是什麽。

那女孩說的對，他是想看，想看一個被軒轅的命運所束縛的人會怎樣改變身邊的一切。長久的生命是長久的寂寞，看過了太多頹喪而亡的族人，看着這個富有生命力的女孩，他很好奇，未來，是不是還有別的可能性。

六百年來，軒轅知秋第一次違背了自己的原則。只因為趙嫣對他說，如果只是看，什麽也不做，就太沒有意思了。于是他就這樣被連哄帶騙地加入了這個隊伍，成為趙嫣的專用秘術師。也許是活得太久了，思維都麻木了，那個晚上聽到她說紙鳶與線軸的關系，莫名地體會到生命與命運的微妙關系。改變命運，原本就是命運的一部分。他是這樣想的。可是很多年後，當知秋再次向趙嫣問起這句話，她想了很久，才很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她當時只是随口說說，根本沒想到多遠，至于命運不命運的，那不是她該關心的事，船到橋頭自然直。然後她很好心地問他是不是想玩紙鳶，她可以借錢給他買一個，不過利息要雙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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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這一次她是不是也在騙他。

還有，雖然擁有難以想象的力量，可是，他很窮。

韶雲五十九年，當蔣平與趙旭帶着十萬大軍向宛南出發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他們所面對的破陽軍究竟出于怎樣一群人物之手。

玄鐵劍在手，趙旭眺望着南方，目光不由地轉向潮野的方向。

趙嫣就是從那裏來的嗎？他想。

“趙将軍。”

“是。”

蔣平走上前來：“明日一早就要接近宛南，尚在破陽軍的範圍之內，最好不要随意走動。”

“我知道了。”趙旭雖然總有些孩子氣，卻是很顧大局的，他明白這位長輩的能耐，所以非常信任他的話。

宛南，城上。

趙嫣和淩溪雲一起浮現于空中，雖然已經見過幾次，蘇壞還是被吓了一跳。

“再這麽出場我可是會得心髒病的。”他忿忿地說道。

淩溪雲吐了吐舌頭：“我覺得這秘術很有趣啊。”只是一個咒語便可以穿越千裏，太神奇了。

“知秋不在？”

“在屋裏，對着一堆石頭，不知道在擺弄些什麽。”

“玖葉呢？”

“前天晚上帶信說要回來，大概今天早上可以到。”

趙嫣想了想，笑了：“看來是趕得上了。”

第一次與蔣平對陣，“破陽”的所有人都到齊了。走進府邸，一個黃杉女子從裏面急急忙忙跑了出來。

“小姐。”她正是映雪，當日回堯城時趙嫣将她留在這裏。

“好久不見，在這裏還習慣嗎？”

映雪高興地笑開了：“大家都很照顧我，謝謝小姐關心。”轉眼又是三年，雖然趙嫣偶爾還會以回宛南，卻都是匆忙離開，這次還是難得的碰面。“小姐這次要在這裏呆多久？”

“把煊兵趕回去就走。”她淡淡說道，突然回過頭問了一句：“我現在對付的人是你過去的主子，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安排一個身份讓你回去的。真的不後悔留在這裏嗎？”

映雪定然點頭：“無論小姐要做什麽，映雪都會跟着。”

趙嫣笑笑：“好久沒喝你泡的茶了。”

“我這就去泡。”她欣然答道，立刻跑向廚房。

趙嫣想了想，往軒轅知秋的屋子走去。

寂靜的房間裏，俊逸男子仔細端詳着地上的石狀算籌。年輕的連上卻生着一雙比宇宙還滄桑的眼睛。

“整日都在算，這次又是在算些什麽？”

軒轅知秋擡起頭，望着破門而入的人，複又低下。

不理我？趙嫣關上門，也習慣了他冷然的個性。“要不要幫我算算這次我們與蔣平對陣，到底誰會贏？”

“還有必要算嗎？”這次蔣平的行動在她建立破陽軍的那一天就料到了，結果如何自然也不在話下。

“畢竟人心難測，有時候我的預計也是會出錯的。”世事如棋，人生如棋，但唯有人心，是不可以輕易算計的。所以才需要星相蔔挂這一說。“這一次結束以後，你可不可以幫我測一點東西？”

“什麽東西？”

“一個人。”她答道，目光中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軒轅知秋看着她，愣了愣，不知道什麽人會讓她流露出這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