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計策
問話的人走了,李從玉也漸漸冷靜下來,覺得成親的事尚有商量的餘地。
他心裏藏不住事,門一關緊,便直截了當跟燕岐說話。
“想我們當初,分明好好的。”
燕岐沒說話,眼睛卻垂了下去,赤金陽光照在眸子裏,一半閃亮,一半沉在黑暗中。
“是啊。”
李從玉察言觀色,道:“是因為我要收了你的虎符,所以你就叛了?”
燕岐還是一臉沉悶,說出的話絲毫未變:“我沒叛。”
李從玉打量他一身裝束,紫貂裘白玉帶,配頭頂上一簇金玉簪纓,長臂纖腰,玉面朱唇,威嚴如山,說是哪朝皇子也不為過。
這叫沒叛?跟當初乖乖跟在他身後的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別。
李從玉冷笑。
“我到北昭,亦不是因為虎符。”燕岐盯着他,起身,“多說無益。你在此等我,今夜再見。”
李從玉心間一跳。連忙站起身。燕岐步子大,一下就出去了,他追到門邊,一排守衛亮出刀劍,和善地笑開。
“公子老實呆着吧。”
李從玉血脈贲張,掐緊了指頭,端詳他們打扮,不是鎮北軍,那就是北昭人。故而不認得他是誰。
轉念一想,或許他們知道也不一定,卻偏偏叫個公子,燕岐變着法羞辱他呢。
好個公子。他現在的處境倒合了那句話,虎落平陽被犬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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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坐以待斃。他是個男子,還是一國之君,被別的男子強娶,說出去像什麽樣。
可外面人很多。很難逃出去。
李從玉猜測,成婚之前燕岐都會防備着他逃,守衛是少不了的。唯一可能逃脫的機會只有一個。
那就是洞房花燭夜。
燕岐應該沒有奇怪的癖好,讓一幫屬下來聽牆角吧。
這麽一想,他心裏踏實了很多。只要他應付好燕岐,再在洞房那夜找機會逃出去,一切迎刃而解。
他這回只一個人走,不帶随從,人海茫茫,燕岐休想找他。
傍晚時分,門外有了動靜。
一些仆從模樣的人拿着燈籠過來,叽叽喳喳地挂在檐下,吵得李從玉頭疼。
他聽到的話更讓人頭疼。也不知道燕岐在急什麽,今夜就要跟他洞房。
李從玉有種打好算盤卻落空的感覺,本來指望着洞房花燭脫逃,終身大事,怎麽也得好好安排,哪曉得這就開始了。
仆婢敲敲門,笑着問:“公子在裏頭麽?”
李從玉黑着臉:“不在。”
兩扇門輕輕推開,露出一群喜氣洋洋的人臉,止不住地跟他道賀。李從玉歪在帳中不動,他們遠遠看去,如隔着重山雲霧,坐着個神仙影子,一時大為驚嘆,直誇李從玉跟将軍天生一對。
這幫人動手極利落,眨眼的功夫,這間房就被裝飾得紅紅火火。
掌燈時,燕岐來了。月亮照在門窗上,一排守衛跟他行禮,燕岐擺了擺手,他們紛紛退下。
腳步聲漸漸遠去。房屋四周靜悄悄的。李從玉緊緊盯着門上的黑影,情不自禁握住枕下的刀劍。
“從玉。”外面傳來燕岐的聲音,隔着門扇,悶悶的。
李從玉覺得奇怪,他甚少聽見燕岐如此含糊說話。這回他把他捉來,更是嚣張跋扈得很,為何到手了,反而裝模作樣起來了。
假惺惺。
“從玉,你在嗎?”燕岐又問。門上的黑影舉了舉手,像是想敲門,又放下了。
四周太安靜。李從玉能聽見外面嗚嗚的風聲,慢吞吞從鼻子裏哼了句。
“嗯。”
燕岐的影子頓了頓,門吱呀一聲,這才打開。他的影子落到地上,很高大一束,擋住了背後傾瀉的月亮。
房裏點着喜燭,燭火映着燕岐眼睛,亮幽幽的。
李從玉松開刀劍,緩緩坐起身,睇着他。
“你也太心急了吧。”
燕岐從背後關上門,咯嗒一聲,鎖上了。
李從玉心頭一震,手指不停磨蹭。
“出門在外,自然不比家中周全。”燕岐走到他跟前,慢慢除去鬥篷甲胄,叮當碰撞,眼神始終沒離開李從玉,“只有先委屈從玉今夜跟我,等回北昭,我再還你一場婚事。”
李從玉差點嗆住:“你還想丢人丢到──”
他擡起頭,飛快瞥了燕岐一眼,摩挲的指頭越來越緩,拿定了主意。
“罷了。我現在落到你手裏,沒地方可去,我也認命。”
“你想通了?”燕岐問。
李從玉擡起眼睛,撞上燕岐幽暗灼熱的眼神,一下子心中狂跳,像是受了驚吓,被他眼中的熱意燙到。
這人真這麽想要他嗎?
一股奇怪的感覺慢慢從心底長出來,撓得李從玉心頭發癢。
他不自然地伸出手,身子微微往後躲,像是避着燕岐,低聲道:“是啊,你過來些。”
燕岐看他的眼瞳更暗了些,步子朝前,地上高大的影子立刻籠到李從玉身上。
他沒有接住李從玉的手,而是坐到他跟前,用手臂繞到他的身後,環住他,形成一個不容逃脫的擁抱。
李從玉被他身上飄出的熱氣蒸得臉頰發燙,微不可見地躲了躲,突然間,手腕被他的大手穩穩握住。
“從玉叫我過來,偏又躲什麽?”燕岐在他耳邊問。
溫熱的呼吸滲進發絲,李從玉禁不住發顫,要說的話也忘到九霄雲外,張了張口。
“過來。”燕岐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氣息灑進脖頸。
李從玉一時間方寸大亂,也不知為何這般沒出息,怎麽撩撥兩下,他就動不了了。
他暗暗惱恨自己的時候,燕岐托住他的腰肢,輕輕一握,便将李從玉抱到膝上。
李從玉直覺不好,再這麽讓他擺弄下去,今夜就完了。
“等等!”
隔着不到一寸的距離,李從玉慌忙抵住燕岐肩頭。
燕岐伸手撫着他的右臉蛋,大掌圈在李從玉脖子後,額頭相抵。
李從玉掙了掙,腰上還有一只手,熟練地掐在他腰窩,猶如拿捏住命脈。
燕岐那一根根纖細有力的指頭,不停在他的脊骨上摸。
“從玉,我很想你。”
李從玉艱難地偏過腦袋,心道他要跑的,怎麽能耽擱:“還、還不行呢。”
燕岐輕輕移開,眼中帶着點寒浸浸的笑意:“從玉最好不要想耍花招。”
李從玉咯噔一下。他現在怎麽如此聰明,這就看出來。
李從玉正色,道:“你我婚事,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無三書六禮,這麽草率也就罷了,連杯酒水也不願跟我喝?”
燕岐想了想,點點頭:“是這個理。委屈從玉了。”
說完,他把李從玉放開,起身兩步三顧,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滋味,慢吞吞取來喜酒。
李從玉捂住撲撲撞的胸口,轉頭盯了一眼門窗。
“來吧,”燕岐遞給他一杯滿斟的酒水,“從玉要的。”
李從玉接過,他從小體弱,鮮少飲酒,也不大嘗得慣酒味,屏住呼吸一口吞下。
燕岐目光緊緊随着他,仰頭一飲而盡。
李從玉從他手裏奪過酒壺,又添上一杯。
燕岐:“酒已經喝過,這又算什麽?”
李從玉兩手執杯:“算我敬你的。”
燕岐喝下。
李從玉笑了笑,掂量一番手中酒的分量。灌醉他應當不成問題。
李從玉故作醉态,輕輕鼓鼓掌,笑道:“真是海量。我再敬你一杯。”
燕岐攬住他:“從玉……”
李從玉端起酒杯,遞到燕岐唇邊。
燕岐眼神微微一動。握住他皓白的手背,緩緩飲了下去。然後望着李從玉,等待他發話。
李從玉看出來了。幹巴巴地叫他喝,他不一定會喝。可只要給燕岐些甜頭,他就是知道李從玉心懷不軌,也會給面子喝下去。
那這不是很簡單。
李從玉扯松衣領,微微偏頭,眼中水波盈盈,明晃晃地勾引。
“這杯也喝下。”
燕岐照做。握住李從玉拿杯子的手,輕輕搔着手心。
李從玉想起那門上的鎖,把酥癢的手掌抽回來,膝行到燕岐身後,道:“我幫你寬衣吧。”
燕岐搖搖頭:“不用。我來。”
李從玉在他耳邊笑了笑,手指輕柔地繞到燕岐身前,探向腰間。
他很少主動擁抱他,燕岐身子一僵。随後,兩手按住李從玉的手,牽引他為自己更衣。
光是觸碰,李從玉臉頰也微微發熱。
他狠狠甩去別的念頭,回過神來,只剩單薄的寝衣。
李從玉主動鑽進燕岐懷中,取來被冷落的酒壺。仰頭灌下一口,卻沒咽,而是直起身子,覆上燕岐的唇。
燕岐此刻溫順得很,一手環在李從玉腰側,牢牢護住的姿态,被他一口又一口往下灌。
酒壺空了,燕岐臉上也浮現出迷離的神态。
李從玉抿唇輕笑,拭去唇邊水漬,五指在他跟前晃悠。
“醉了?”
醉了好,那就可以跑了。
燕岐撥弄着他鬓邊頭發,含情脈脈,不吭聲。
“沒想到這麽不禁喝,還怎麽陪我玩。”李從玉把他放在枕上,眼神上下掃,忍不住親上兩口,“你且等着,我喚人為你送些醒酒之物。”
燕岐面露疲态,猛然勾他入懷,緊緊圈住。李從玉吓了一跳,忙趴在胸膛上不敢動,許久,聽到均勻沉穩的呼吸聲。
他松了口氣,悄悄搬開身上的手臂。燕岐沒醒。
李從玉反複推了幾下。睡得很死。
他蹑手蹑腳下床。忽然聽見一聲沉悶的呼喚:“從玉。”
李從玉背後冷汗,連忙吹滅了燈燭:“我在。”
他鑽回燕岐身邊,觀察許久沒醒,一顆心終于落定,再度離開,在一堆衣物中找門鑰匙。
翻找許久,找到了。李從玉喜不自勝,捂住口鼻,屏氣凝神地打開門鎖,時不時回頭望一望。
夜空懸着一彎弦月,冷風拂面。不見一個守衛。
李從玉抓住機會往外跑,借着夜色遮掩避開巡守,順利跑出城去。
他只有兩條腿,跑不快,外面又是一馬平川,等燕岐醒了,很容易被抓回去。
李從玉便故意走地形複雜的小路,鑽荒嶺爬山崗,越崎岖隐蔽他越去,走到天邊破曉,累得筋疲力盡。
他找了處溪流飲水。清冽的雪水剛一入喉,背後就響起一串熟悉的馬蹄子聲。
李從玉驚慌失措,完了,照夜玉獅子的蹄聲很特別,他絕對不會認錯。
怎麽這麽快就被抓住了!
李從玉顧不得穿鞋,光着腳跑向對岸。那馬宛如一道白虹,須臾射到跟前,高高揚起四蹄,飛躍溪川,擋在李從玉前面。
燕岐面色陰沉,手裏拎着一根鞭子。
李從玉吞吞唾沫:“你……”
一股罡風掃到他面前,吹起了頭發。瞬息,燕岐手裏的鞭子揮到空中,眼看着就要掉下來。李從玉來不及退步抵擋,發出一聲驚呼,鞭子卻沒落到他身上,而是蛇一樣纏到腰間,往馬上一拽。
李從玉被他甩到馬鞍上,重重落下,五髒六腑生疼。
“燕岐,你這混賬!”
他不罵還好,聽了這聲,燕岐變本加厲,鞭子末端纏住李從玉的手腕,把他結結實實綁在身前。
“你怎麽敢的!”李從玉怒極,“你、你不過我一時貪歡找來的男寵,你竟敢如此對我!”
“從玉除了說這些,還會什麽?”燕岐嗤笑出聲,在他臀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李從玉臉頰滾燙,哪裏受過這等恥辱,一時間語無倫次:“你、你……”
“從玉搞清楚,你現在是我的掌中寵,”燕岐一夾馬肚,玉獅子揚蹄飛奔起來,“你若聽話,我便以夫妻之禮待你。你要不聽……”
李從玉幾乎咬碎了牙。
“我就喚人做個籠子,把你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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