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何為真正的強者?

應長绛還年幼那會在他看來他師父便是最強之人, 威嚴冷漠,又厲害無比,揮手便是無上妙法, 所有弟子都得對那人小心翼翼,後來他發現,他師父也不過只是一介普通魔修罷了。

再後來, 他覺得挖走他天魔之體的魔修很強,輕而易舉便可毀掉他, 又在魔道勢力中位高權重,可在見識到更廣闊的天地之後他便知道在那些真正的強者眼裏就連那人也不過如此。

修真界修士數以萬計, 要說有沒有公認的強者,那的确有。

妖界有神秘莫測的聞人骞、四大妖皇, 仙門有清塵仙尊傅孤舟,而魔道雖說也為一方勢力, 但能夠與他們比拟的竟是一個都沒有。

傅孤舟, 他是仙門特意培養的劍, 亦是此間最強的劍。

知道傅孤舟真實處境的人會嘲笑傅孤舟不過只是一把為人所用的劍,但就問這修真界又有幾個人不羨慕能夠生來就有大道之體的傅孤舟, 被清塵散人親手撫養看護長大的傅孤舟。

人人都笑傅孤舟, 人人又都想成為傅孤舟。

同樣是生來就與衆不同, 一個大道之體, 一個天魔之體, 但應長绛與傅孤舟的境遇可以說是天上地下, 所以在認清自己的定位之後,應長绛竟是極為羨慕那個能被好生培養的傅孤舟。

這種情感一開始還只是羨慕, 等到後面就慢慢成了嫉妒,憑什麽他從小被人觊觎, 受奪天魔之體之苦,不得不靠一個貪婪厲鬼噬身來存活,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傅孤舟卻能因為一個大道之體就好事攤盡。

這實在是太不公平,看似傅孤舟被迫成為仙門的劍,但細說下來仙門讓傅孤舟做什麽了,不就是當一個抵禦外敵的吉祥物,對方大多數時間都是自由的。

在傅孤舟不問世事的時候,應長绛卻不得不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噬魂痛苦,就這樣,傅孤舟無論是名聲還是成就都遠勝于他。羨慕嗎?自然是羨慕,怎麽可能不羨慕,但若真要說出個什麽,好像也沒必要,畢竟兩人本就是兩個極端,與其說是羨慕,他對傅孤舟更多的還是讨厭。

聽到傅孤舟實力大降,應長绛在一開始的懷疑之後,更多的就是狂喜。

如果這是真的,這會是一個将清塵仙尊踩在腳下的好機會,他亦是可以讓這人也嘗嘗根骨被毀之疼。

在與傅孤舟交手的瞬間,應長绛感受到了,那樣的反應能力,那樣的招式,的确與之前的傅孤舟很不同,對方身上必然是發生了什麽,但這與他何關,他只需要趁着這個機會殺死傅孤舟便可,但在應長绛分明都已經刺穿傅孤舟的心髒時,他卻又突然感到了以往被傅孤舟支配的恐懼。

劍影之下,應長绛思緒不知飄了多遠,竟是在這短短時間想了許多東西,最後,他竟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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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以往陰測測的笑容不同,這一次他的笑容十分的瘋狂,瘋狂到幾乎病态。

他低笑道:“如此這般才對,大道之體就該有大道之體的樣子,要是那麽容易就被我弄死,那多無趣,畢竟你可是傅孤舟啊!”

說着對方竟是不懼劍影撕裂皮膚之疼,手中用力猛然向着傅孤舟的胸膛再次插入。

但這一次有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及時止住了他的動作,那雙看着骨感很強甚至有些過于骨節分明的手甚至還輕飄飄地将應長绛的手往外推了一下,內力震顫之下應長绛竟是感到一股劍氣順着兩人接觸的短暫瞬間向他攪來。

對方竟是原封不動地将他之前的招式還了回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在用勁力将應長绛弄開之後,傅孤舟看向插在自己胸膛的招魂幡微微皺着眉頭,那些鬼氣試圖撕扯他的肉.身他的靈魂。

招魂幡入體除了應長绛就沒人能夠将其抽出,所以就算身上被劍意劃出上千道劍痕之後,應長绛依舊在笑,若是傅孤舟能夠成為他招魂幡的主魂,定能協助他練出一大仙器。

不過應長绛的笑很快就止住了,因為他竟是看見傅孤舟跨越鬼氣握住了他的招魂幡。

劍意一直在傅孤舟的周圍凝結,而身處劍意之中的傅孤舟竟是有那麽些恍惚,好像回到了自己第一次握劍禦敵的時候,劍的确是兵器中的君子,潇灑靈動,卻終究只能說是近戰武器,那時他吃了不少來自武器上的虧,一回去就和師父鬧脾氣,說自己要換一個武器,那麽後面他又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原來塵封的記憶慢慢浮現在眼前,那時他師父讓年僅五歲的他嘗試了很多武器,最後讓他說武器的長處還有短處,然後讓他自己選擇自己想用的武器,可是試了一圈下來他最後選擇的武器還是一開始的劍。

大道之中,初心最是難尋,傅孤舟這一次失憶,看似吃了不少失憶的虧,卻也在失憶中找回了許多以往忽視的東西。

比如他一開始的劍意,他原本的劍心。

在透徹領悟此身劍意的時候,傅孤舟仿佛又回到了大道最初的模樣。

一開始哪有什麽道,又哪有什麽該不該,他也不過是遵循本心罷了。

原本因為握住招魂幡而不斷被寒涼之氣侵染的手猛然握緊,竟是硬生生将那招魂幡從胸膛拔了出來。

疼嗎?

當然疼。

傅孤舟很多時候其實可以說上一句嬌氣,在他們以前那個小山頭的時候,他什麽事都可以找師父找師兄,現在出門在外他知道他不能再靠別人了。

在一開始看着對方越來越凝重的表情,傅孤舟承認他慌了,對方這麽一臉面對強敵時的表情,說實話他已經慌得想要對外求助了,但在将那招魂幡拔出來,鮮血灑了一地的時候,向來怕疼的傅孤舟卻是出奇的平靜。

他的手不自覺就打出許多他壓根就沒有學過的招式,就好像那些是刻入他骨髓的東西,只要生命堪危便會自己用出來。

應長绛自是也發現了傅孤舟的不對勁之處,但此處布下了絕靈陣法,而人體內的靈氣也就那麽多,雖說化神修士的靈力浩瀚無垠,但在對方不顧及靈氣的支出後,那麽将靈氣完全耗盡也不過就是時間的問題。

更何況這地方本就是他的主場,應長绛口中念動法訣,方才已經被傅孤舟觸動的祭祀大陣竟是猛然變化了起來,無數的金線再次浮現在虛空中,瘋狂攝取着下方修士的靈力。

在那麽片刻,傅孤舟甚至覺得自己的靈力也在被瘋狂地抽離。

這還真是耗都能将他耗死。

祭祀大陣再一次轉動,方才還分外安靜的大白蛋不太安分地動了動,對着那金色絲線強行喂飯的行為感到了排斥,但它不過就只是一顆蛋,就算再反感,也不能拒絕那大量靈氣的湧入。

靈力流失中傅孤舟深吸一口氣,念動着晦澀難懂的咒語,咒語結束,他指尖浮現金光,就連眼中都隐隐帶出那純粹的金芒,金光閃現中,傅孤舟在虛空之中寫下了帶上金紋的字,金色符文寫下的時候無數劍影浮現,與那金色劍紋相得益彰。

若是有眼力見的便是一眼就可看出傅孤舟所寫乃是上古劍紋。

上古劍紋與陰魂鬼煞,到底哪個更厲害一眼便可看出,可這裏到底是應長绛的地盤,那些金線可以鏈接大白蛋,同樣也可以鏈接他自己。

若是之前傅孤舟恐怕還會執着于去尋找陣眼然後以破陣來牽制應長绛,但此時的傅孤舟在這種狀态下竟是看到了與之前完全不一樣的陣眼。

陣眼壓根就不是他之前斬去一劍的地方,而是大白蛋所在之處,那大白蛋旁邊的流光不僅是将大白蛋保護在裏面,也是在保護此陣的陣眼。

突然運用出以往沒有的招式,傅孤舟不僅沒有意外,還感覺這是如同吃飯喝水一樣是件很正常的事,以及這眼睛的作用——看破迷障,窺見真實。

說來有些高深,但其本質就是看透一些尋常肉眼難以捕捉的東西,就比如現在傅孤舟能夠完全看清破陣的關鍵在哪裏。

傅孤舟也不拖延時間,直接向着那大白蛋而去,應長绛又怎麽可能讓傅孤舟那麽輕松就搶到大白蛋。

那被傅孤舟丢棄在地的招魂幡再次回到他的手中,幫着他對付傅孤舟。

萬千鬼魂被釋放出來,連帶着此地的氣息都變得鬼氣森森起來,原本傅孤舟還想對方這一舉動有什麽用,這樣的鬼氣壓根就沒辦法突破劍氣傷到他,但在第一個鬼魂向下方修士啃咬過去的時候,傅孤舟一下子就懂了。

好家夥,對方居然搞偷家這一套。

傅孤舟略一猶疑,丢下定邪劍斜插入地,那被傅孤舟注入大量靈力的定邪劍竟是光憑着一把劍就将下方鬼魂給震懾住了。

而傅孤舟也沒閑着,在丢出定邪劍的時候,他便只身向着虛空之中的大白蛋而去。

應長绛驅使着最為厲害的幾只厲鬼向着下方而去,聽到下方慘叫聲,分明已經無限逼近大白蛋,只需破開流光的傅孤舟卻遲疑了。

他不知道失憶前的自己會如何選,但在他看見這般場景的時候,他的确更想去救那些被鬼魂獵殺的正道弟子。

高手過招,分秒必争,這麽一瞬間的分神已經足夠應長绛殺他一次。

在應長绛的攻擊再一次向着他背後而來的時候,傅孤舟一邊罵着陰險,一邊拿出空間中的道侶劍抵擋。

傅孤舟甚至十分禮貌地問道:“我可以求助嗎?”

“哦?”

讓清塵仙尊說出這話,饒是應長绛都意外。

“我說你可以松開一下禁制,讓我求救嗎?”

應長绛冷笑,還不等他這個笑容徹底勾出,傅孤舟就十分不講武德的揮動自己道侶劍,神識帶動道侶劍,一劍便将那流光破開,伸手握住那大白蛋,同時趁着大白蛋到手的一瞬間,帥不過三秒的傅孤舟傳音大叫道侶救命。

傅孤舟已經一手挾持大白蛋,按理來說他才是兩人中更占優勢的那一個,但傅孤舟又不是眼神不好,他敢這麽做,就是因為看見那之前還來他面前晃悠了一圈的大乘期女鬼居然去劫持他徒弟了,所以傅孤舟只能臉都不要地去挾持那顆蛋。

本來是兩位尊者境高手的對決,硬是被兩人弄成了威脅大比,就看誰在誰心中分量更重。

與此同時,在外面的幻音鈴在聽到滄淮的那聲師尊之後就一直留意着聞人骞的面色。

妖尊聞人骞帶清塵仙尊出現在百寶閣的事可是以着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傳播了半個修真界,更不要說當時還有一只黑寡婦因為調戲了傅孤舟就被聞人骞給教訓了,這事其他人或許不會想太多,但幻音鈴不一樣啊,她跟在聞人骞身邊這麽久,就沒看對方對誰心軟過,那傅孤舟到底是有什麽魅力能夠讓她主上手軟饒對方一命。

就光這個問題幻音鈴就思考了許久,也發現了她家主上打算冷眼旁觀的态度。

雖說她專門和聞人骞說了等祭祀結束才是最好的進入機會,可一切塵埃落定,就太沒意思了,以着她對她家主上的了解,對方專門走這一趟為的不就是那顆蛋嗎?為何還真就在外面等着不進了。

大概是在思考問題,幻音鈴完全沒有留意到時間的流逝,也不知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剛剛還淡然靠着牆壁上的聞人骞突然動了。

他的表情很古怪,好像聽到了什麽并不喜的事,但那破開石門的速度卻很快,比起聽到什麽令他不喜的事反而更像是急着去救人。

随着厚重大門被打開的聲音,聞人骞閃身進入。

一進入石門,聞人骞看見的便是兩個人為了一顆蛋搶得不可開交的模樣。

或者應該說一把劍叼着一個人的衣領,然後一個白衣青年抱着蛋狂跑,後面還跟着滿臉怒容的應長绛以及黑壓壓一大片的鬼魂。

要不是傅孤舟胸口破了一個大洞,這副場景看着莫名還挺搞笑。

傅孤舟說來也是苦,好不容易從應長绛手中搶回徒弟,一面不顧形象地狂奔一面勾動陣法,欲要破陣,就在這危機關頭,那石門竟是突然打開,而他也看見了自己的道侶。

瞧見那暗紅身影,傅孤舟就跟看見什麽救星一樣,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還慘兮兮地道:“道侶,他放鬼咬我,救命啊!”

聞人骞:“......”

在幻音鈴以及應長绛藏都藏不住的驚詫目光中,聞人骞十分後悔自己方才進來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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