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10
“布蘭迪茲全滅, 維斯梅爾也在昏迷中。”賽斯看着報告書, 眉頭就沒有松開過,“果然不是普通的小鬼嗎。”
金褐色長發的白人女性眸中泛着冷光,“要派Phantom去嗎?”
Phantom是Inferno對組織內最高級殺手的稱呼,為最頂端的那一人, 平時皆戴着白色的面具行動。
“不用試探我, 克勞迪娅。”賽斯喊出女人的名字,“小鬼肯定是知道了Inferno在追殺他,接下來要是發生了什麽意外,港黑肯定會把責任全部推倒我們頭上。”
克勞迪娅卷着頭發, 漫不經心的發問, “那你打算怎麽辦, BOSS要是怪罪下來, 你可免不了責任哦, 賽斯。”
“港黑是鐵了心要拒絕我們, 接下來……該聽聽首領的看法了。”
………
單方面的宣告解除交易,和晖又在洛杉矶停留了幾日, 等劄克的僞造護照做出來後, 便帶着狼崽子登上了離開的飛機。
機場內人來人往, 穿上新買兜帽杉的劄克大拇指和食指揪着金發少年的後衣衣擺, 低着腦袋跟在他後面。
黑街的少年, 收斂好自身的殺意靠近, 差點一擊斃命, 把他心髒捅個對穿。
而現在……對方乖巧的不像話, 有了之前的遭遇和晖也不會再輕視劄克了,随時随地注意着身後少年的呼吸起伏,确定他的一舉一動。
異能力偏向攻擊形,有一套自己狠戾的戰鬥風格,以命換命、以傷換傷,這只兇猛的狼崽子,最适合游擊隊了。
當然,還需要調/教一下。
——兜帽少年異色瞳帶着濃濃的警惕,對着笑眯眯客氣問話的游擊隊長發出威脅的喃語。
比如說語言不通的問題。
……交給紫小姐吧。
——————
趁着假期,森鷗外驅使起人毫不客氣。
“和晖君難得回來一趟……港黑的事物實在是繁多,和晖君不介意分擔一點吧。”換下白大褂套上長款黑風衣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後面,帶着假笑。
——有一個被港黑追蹤部隊追了半年都沒有抓到的「小偷」,部下過于平庸也不是好事呢,還請和晖君多多擔當。
那個「小偷」和他的同伴僞裝成相關人士,把港黑幌子公司存在銀行的錢盜走了,相當于從他們的懷裏偷走了錢包。期間「小偷」的同伴陸續退場,只剩下他一人還在橫濱逃亡。
森鷗外口中的「平庸部下」——追蹤部隊,抓回過跟別人叛逃的紅葉,地牢裏關押的逃犯,幾乎都是被它悉數追回的。
追蹤部隊對橫濱了如指掌,不過似乎那個小偷技高一籌,不知用什麽方法數次得到了追蹤部隊的抓捕路線,像一條滑溜的泥鳅,怎麽抓都抓不住;又仿佛一只會吐墨汁的烏賊,經常用假情報混亂追蹤部隊….半年來「平庸部下」都沒有抓住他。
三月的夜晚,金發少年穿着黑色風衣,看向昏暗的逼仄空間,對着一個被壓制住的眼鏡男說道,“真厲害呢,貧民街的地下下水道……”
話還沒說完,和晖又嫌棄的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氣,“這份環境就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和晖調出了半年來的追蹤路線,充分揣摩了「小偷」的想法,用換向思維——假如我被盯上了,我會怎麽做——去制定逃亡方案,最終的目标指向了貧民下水道。
“要殺掉他嗎,轟鄉大人。”一位黑西裝用槍指向了眼鏡男的頭,似在邀功般的詢問道。
砰——
啪嗒。
淡淡的硝煙味傳出,手槍從黑西裝的手中跌落,他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流血的手腕,跪倒在地驚叫出聲。
金發少年收起了自己的格/洛克,冷着聲音,“誰允許自作主張了蠢貨。”
“一切都要交給首領定奪,帶上你的腦子。”
對于這種首領點名抓捕的「小偷」,港黑的任何人都沒有處決他的權利。
問他這種問題,毫無疑問是在讨好自己。
首領已經坐上了那個位置,卻還是有人要抱和晖的大腿。一個組織裏,先不說「那個人物」
有沒有篡位的念頭,只要下層人物表示了自己的立場,「那個人物」就完全可以被首領安上有二心的标簽。
所以面對這些下層人物的示好,和晖不能接受,還要從根源上阻斷它。
而且自己兩天就能抓到的「小偷」他們半年都抓不住,這種平庸部下的站隊還是免了吧。
眼鏡男被押送給了首領,可還沒等和晖喘口氣,他又收到了首領的傳喚。
“安吾君真是一位優秀的情報員,他現在所屬我們港口黑手黨了,不過……還請和晖君去一趟東京,查查安吾君以前的履歷有沒有什麽問題。”
坂口安吾在橫濱做了這一票之前,在東京也曾幹過不少這檔子事。不過半年的目标忽然成了自己人,追蹤部隊估計是咽不下這口氣,肯定會挑刺,比如來路不明不可信之類的。為了堵上悠悠衆口,森鷗外需要和晖去東京調查一下坂口安吾的過去。
和晖:把我當追蹤部隊使喚完,又要我當情報人員去調查別人?我的假期都快結束了,能不能讓我回個家,任務一個接一個的好累人啊。
“原來他是叫安吾君啊……”金發少年斜了一眼那個眼鏡男,對方站在首領辦公室的角落畢恭畢敬,一言不發。
心裏的抱怨再多,和晖還是踏上了東京的新幹線。順利的查到了坂口安吾的履歷,和他自己描述的差不多,都是靠着超高的情報能力幹欺詐偷竊那一系列勾當,雖然這種小偷小摸挺多的,但殺人放火的大錯也沒有。
期間擊退了不知是什麽組織派來的暗殺者,因為一時不察金發少年被刀刃劃破了衣服,随即反應過來後拐進了就近的小巷子裏。
暗殺者用的是小刀,在和晖用赤色的火焰融化了對方的刀時,殺手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後退一步,有了撤退的意圖。金發少年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一個響指,赤色的火焰就包裹了他。
他的保護者是不是最近都罷工了,難道是因為自己摸出了他們的身份所以不高興了嗎?
記得是在前一個假期,初三寒假的時候。他在港口發現了之前一面之緣有着意大利煙草味的老爺爺。那時老爺爺正在說教誰,精神的一點都不像暮年老者。
等和晖走近後,看到老爺爺的對面是一個留着蔥綠色頭發的沒有脖子像是蘿蔔(?)的男人,面容偏成熟,感覺是個叛逆的成年人,卻在老爺爺面前伏低做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白發老爺爺明顯是看到了和晖,覺得在外教訓別人不太好,于是一梗脖子,進行了最後的收尾,“貝西,爺爺和你說的話都明白了嗎!”
“是!大……欸?”老爺爺忽然踩了蘿蔔頭一腳,貝西反應過來了什麽,“我是說是!我明白了,大、大……大爺!”
原來是爺孫倆啊。
孫子不争氣,爺爺操大心,看着老爺爺教訓孫子的畫面,和晖總是出戲到一個老園丁在種蘿蔔。
貝西辍學混日子,家裏的羅普老爺爺也沒有辦法,爺孫倆的日子很是艱難。
“需要工作嗎?”由他介紹工作,他就能掌握羅普的行蹤了。在橫濱這麽久,這位老爺爺是和晖遇到的唯一抽意大利煙的人。
于是羅普進入了海常高校,也是和晖初中畢業後打算回橫濱上的高中,成為了一名園丁。
也是從那個時候、或者更早以前,他身後的保護者就不怎麽出手了。就像這次,暗殺者的刀子都劃上來了,保護者依舊無動于衷。
……是覺得這樣的雜魚沒有出手的必要嗎。
調查完本應該當天就回橫濱,可和晖卻惬意的在酒店開了一個房間,打算給自己放個假。他明明是在假期,森鷗外卻總是給他找事情做,要是早回去了森鷗外肯定又要給他派任務,那還不如在東京休息一會呢。
這裏離米花町有點遠,就不回燕生那邊了……說起來這家夥做教師做的很開心啊,異能力到底有沒有恢複啊。
在床上歇了一會的金發少年一躍而起,打算換下衣服洗個澡。且這件外套還被劃了一個口子,肯定是不能穿了,如是想着,和晖摸上了那道口子。
………
沉默。
口子在右胸,劃穿了衣料,風衣內部的隐藏口袋也破了一個洞。
伸手一摸,裏面空空如也。
一直貼身放的卡茨契身份證不見了。
艹,法克。
今日走訪的地方可不少,不過身份證應該是被暗殺者襲擊後才掉出來的,那麽就是襲擊地到酒店的這一段路了。和晖打算先到襲擊地去找一找,如果沒有再到當地警局去看看。
襲擊地,暗殺者也是在那裏「失蹤」的,如果被派遣暗殺者的家夥——港黑的敵對組織撿到可就不太好了啊。
穿過街道,來到小巷口。Lucky,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份證,還在這裏太好了。
就是已經被人撿起來了……
拿着他的身份證的,是一個青年,一個身上帶着冰川和湖畔微風氣息的外國人。
銀色的長發,瘦削的身軀,威茲曼?
……不,氣味不對。
似是察覺到身後有人,外國人轉過了身,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後,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俄羅斯身份證。
“卡……茨契?”銀發藍眼的青年就着月色讀出了身份證上的名字。
俄羅斯身份證,可不是日本人會幾個音标就能讀出來的,眼前的青年,是堂堂正正的俄羅斯人。
青年一拍腦袋,張開嘴指着對面的金發少年,“我見過你的!”
是呢,我們是見過。
四年前聖彼得堡的阿尼奇科夫大橋。
但是……當時明明用幻術消除了他的記憶,為什麽他還會有印象。
世界滑冰花樣錦标賽,每年舉辦一次,今年是在日本東京舉行。維克托作為俄羅斯選手參賽,因為四周跳時的最後一個跳躍失誤,維克托與金牌無緣,只摘得了銅牌。
比賽失利的維克托喝了幾杯悶酒後就找借口離開了聚會,換上外套獨自一人走出宴會廳,語言不通又不熟悉路線的他東轉西轉,居然在小巷裏撿到一張俄羅斯身份證。
不過剛撿到手,失主就找來了……挺好的,他一個外國人把撿到的東西送到日本警署也是挺麻煩的。維克托将身份證上小男孩的照片和面前的金發少年比較,“你的這個身份證,該更新了吧。”
和晖沒有動作。心裏的疑惑卻慢慢放大。
他已經使用了幻術,但是青年絲毫沒有受到迷惑。
「幻術免疫者」
腦海裏驟然出現了這個詞語。
下一秒,銀發青年就眼前一黑,失去重心的倒下。金發少年收回了手刀,接住他的身體,碧色的眸子緊盯着他。
幻術不行的話,就物理失憶好了。
不過……和晖不是沒有遇到過對幻術有抗性的人們,像之前的荒木老頭就是一個,明明和晖每次都不忘使用幻術,老頭卻還是記起了他,甚至立下遺囑把自己的老宅子給了他。
可荒木老頭或多或少還是受到了幻術的影響,而完完全全免疫幻術的,維克托還是和晖所見的第一個。
超罕見的——
親愛的「幻術免疫者」!
回到酒店,和晖手中燃起了赤色的岚屬性火焰,緩緩靠近銀長發青年。
直到維克托外露的皮膚因為過熱的空氣而出現紅痕,火焰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沒有引起共鳴,看來「幻術免疫者」體內的波動不是岚屬性。
接着是橙色的火焰、黃色的火焰、綠色的火焰……
第二天維克托意識清醒時,頭部有着絲絲的疼痛傳來,銀發青年嫌棄了一番昨天借酒消愁的自己。他撓着頭發坐起身,恩……雖然布局是差不多,畢竟酒店房間大都一個樣,但這明顯,這不是他下榻的酒店……
被單滑落,露出了身上(被死氣之火燒出來的)紅痕,身旁還躺着(昨夜幾乎通宵研究「幻術免疫者」體內波動比例)的金發少年,一瞬間,維克托停止了思考。
在身旁人有了動作時和晖就醒了,只是懶洋洋的埋在被窩裏沒有動而已。從昨晚的測試可以基本确定了,這位親愛的「幻術免疫者」體內的波動是晴和雨,比例是4:6左右。
嗡——嗡——
他枕邊的手機響了,直接敲醒了思維暫停的維克托。
和晖沒有睜眼,直接劃開屏幕遞到耳邊,“喂。”聲音帶着濃濃的睡意。
“哦呀。”男人的聲音帶着一絲驚訝,“和晖君還沒有起床嗎,真是稀奇。”
“現在是學生的假期。”所以這是很正常的事。
“是嗎。”森鷗外低低的笑了兩聲,“關于「前代首領複活」事件已經解決了,你什麽回來?”
金發少年倏爾睜開了碧色的眸子,坐起身來,聲音帶着寒意,“你說什麽。”
前代……複活?
這是什麽?事件?
那麽顧名思義,前代是從墳裏爬出來成僵屍了……?
他親眼見過瘋父親的屍體,死的不能再死了,怎麽會……
不給森鷗外說:已經解決了。
怪不得……怪不得這個首領給了他這麽多外派任務,就是不讓他呆在港黑察覺到組織最近的調查事件嗎。
“你什麽時候,和我說過這件事了。”森鷗外沒有重複一遍的打算,和晖帶着質問的語氣問了另一個問題。
“在你這次任務完成回來的時候。”現任首領等了兩秒鐘,聽着對面少年不平靜的呼吸聲,挂掉了電話。
和晖這會是完全沒了睡意,沉默的下床換衣服,連親愛的「幻術免疫者」也顧不上,直接往房門那邊走,準備回橫濱了。
“那個!”銀發青年叫住了他,帶着一絲慌亂,“你能和我說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嗎?”
剛剛卡茨契說的應該是日語,他聽不懂,也不知道為什麽對方一瞬間很生氣的樣子。
“我會直接退房。”所以你快點離開吧。
金發少年只用俄語說了一句話,沒有解釋的意思,就這麽離開了。
一覺醒來,陌生的酒店,身旁躺了個少年,身上留有暧昧的印子,生氣的少年,自己的槽糕酒品……好像忘了什麽,他昨晚應該是走到了……不對!明明是忘了很多啊!
維克托在床上抱着被單,被自己的腦補吓到了:雅科夫教練,我好像做了不好的事情……
此時維克托的心情已經無人在意。和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做到的,居然能夠心平氣和的坐在待客沙發上,聽着森鷗外添油加醋的講故事。
首領說出的話,就是真相,不可置疑。
金發少年禮貌的道了別,在森鷗外似笑非笑的神情下離開了辦公室。
他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從抽屜裏拿出了保存在藥瓶裏的那只眼球。
六道輪回眼的左眼。
和晖記得,自己曾在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室,看到過芸芸資料中的有着這麽一句話:
「這雙眼睛,寄宿着從死後世界得來的力量。」
死後世界
死後,是存在世界的。
那麽,森鷗外口中前代首領的幻影,究竟是虛假的人偶,還是真正從死後世界歸來的瘋父親?但事件已經結束了,首領也明顯對他有所隐瞞,和晖不得而知。
從一年前和森鷗外的密談中,雙方應該都已“敞開心扉”才對,就算是前代首領真的複活了,和晖也不會站在前代那邊簇擁他重新上位,前代只能是前代,森鷗外是知道這點的。
那麽首領為何要瞞着他?
或者說……在事件發生時,不讓他去解決。
明明自己放假那麽閑,卻盡讓他去做一些雜貨。(前往美國拒絕Inferno的交易、抓捕小偷坂口安吾、調查坂口安吾過去的履歷)
森鷗外有什麽……不想讓他和前代首領見面的原因嗎?
沒關系,「親自」去慰問一下瘋父親,就可以了。
金發少年看向藥瓶裏浸泡的眼球,嘴角上揚起一絲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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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開始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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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夜間,他全身被束縛住無法動彈。和他有着同樣服飾的族人仇恨的盯着他,在太陽初升前一秒,匆匆躲進了陰影處。
直到他的身體暴露在陽光下,湮滅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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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豪宅,這裏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血的味道異常濃郁,他踉踉跄跄的前行,把自己的脖子湊近那個重傷的男人。
獠牙刺進皮膚,血液被吸幹,他永遠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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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宅邸,年久失修的屋頂和牆壁一點都不穩定,沙石不斷的掉落下墜,他們分為兩派,似乎在戰鬥着。
忽然,一塊巨石砸了下來,他推開另一人,自己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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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他喘着粗氣,揮舞着手中的刀,屏退了衆人。卻因為刀刃耐久下降最終不敵,被抓住了。啪嗒,狐貍的面具掉落在地。
有着醜陋面容的生物抓住了他,貫穿了他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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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同樣服飾的一群人,是他的族人。和第一世不同,這些族人和他一樣都是被迫害的對象。他們反抗過,但是沒用。
男人直接活生生的剝出了他的眼球,他直接痛的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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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似乎就從來沒有蔚藍過,還下着陰沉的小雨。沒關系,他喜歡下雨。雨水可以遮掩一切痕跡,就像他此時空洞的胸口一般。
他被殺手一手穿心,掏出了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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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六道輪回的盡頭,六段可悲的人生,六種凄慘的死相。
(接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