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啓紅
張啓山心裏便想,自己都這麽說了,二月紅應該答應才是,但二月紅卻不應話。
“昨日我傷了你,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目光誠懇地看着二月紅,這是張啓山真心實意地跟二月紅認錯,二月紅摔出去那一刻,他到現在還歷歷在目,若是實踐能重來,他定不會使那一錯招,再傷二月紅半分。
二月紅道:“好了,小傷不礙事,我在意的是你為何不将此事告知與我,你明知丫頭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如果你真當我是兄弟,你不應該讓我置身事外。”
“二爺,夫人現在最需要你在她身邊,見到你估計她都覺得病都好了大半。再者,這次前來北平路程遙遠,所需時間較多,且危險重重,待我把鹿活草帶回長沙送到你手上,我張啓山才安心。”一一解釋,字字都是張大佛爺的真心話,丫頭病情極重,若是在二月紅離開長沙這段日子有個差池,張啓山這一輩子都不能放下。
“丫頭的病也不是這幾日了,我是希望她能好起來,奈何老天爺見我二月紅祖上罪孽深重,降災于她,說到底都是我欠她的,可這鹿活草,便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拿到。”
二月紅眼中的執着和深情烙得張啓山眼睛疼。
誤以為張啓山在擔憂,二月紅道:“丫頭知道我來北平,你不必過于擔心,她還讓大家萬事小心,平安歸去。”
“好。”張啓山點頭,“二爺,去新月飯店吧,八爺等着你了。”
二月紅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勞煩佛爺帶路。”
北平的深秋甚是寒冷,空氣也幹燥,齊鐵嘴坐在沙發上連續打了幾個噴嚏,揉着鼻子。
“穿那麽多還染上風寒?你這是有多弱?”張副官嘴上雖然說得刻薄,但還是跟新月飯店的人要了一塊毛毯,直接丢在齊鐵嘴頭上,“蓋上吧,省得你成了病貓我還要照顧你。”
“誰、誰讓你照顧,”将毛毯扒拉下來露出兩只眼睛,齊鐵嘴悶聲道,“除非我嫌命長!”
張副官哼笑,不語。
齊鐵嘴還是把毛毯裹在身上:“喂,難道你不覺得冷嗎?”
“我不姓喂,我姓張,想你也是半個讀書人,怎麽記性那麽差?要我說幾遍才記得住?”
“我就是愛這麽叫,你咬我啊!”齊鐵嘴挑釁道。
“抱歉,我不喜歡口乞屎。”
此話一出,齊鐵嘴一怔,随後也反應過來了,卻不知如何接話。他大爺的,張副官說他是屎!沒把齊鐵嘴氣得把毛毯扔回給張副官。
“喲,生氣了?”張副官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目光毫不避諱地盯着齊鐵嘴瞧。
齊八爺把圍巾展開,圍在自己身上:“大爺不稀罕你的東西!”
“啧啧啧……”張副官表面上一臉認真,“齊八爺真有骨氣,張某佩服。”
“你少假惺惺,故作姿态。”
或許是齊鐵嘴的不給面子,張副官臉色一下冷下來,走到齊鐵嘴旁邊,一手攀着沙發的靠背,俯下身,兩人鼻尖快要碰上了,與齊鐵嘴四目相對,突如其來的壓迫感令齊鐵嘴反射性地往後靠。
張副官的雙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齊鐵嘴:“你覺得我哪裏假惺惺故作姿态了?”
“……”齊鐵嘴雙眸閃過一絲慌亂。
“說啊!”張副官再次逼問。
最終齊鐵嘴腳下一蹬,妄想逃離,卻還是從沙發上摔下來,“砰”地一聲,特別響亮,齊鐵嘴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額頭很疼。
齊鐵嘴憋紅了臉:“張日山!老子欠你什麽了!哎喲喂,疼死了……”
嘆了口氣,張副官蹲下身來,撥掉齊鐵嘴的手,自己的手卻放在齊鐵嘴的額頭上輕揉:“你怕我做什麽,我吃不了你。”
“誰知道……”齊鐵嘴咕哝兩聲,自己從地上站起來,拍去身上的灰塵,揉着額頭進浴室。
此時,房門被打開。
“你們看誰來了。”是張啓山的聲音,而他旁邊站着的人正是二月紅。
張副官朝二月紅點頭:“二爺。”
“嗯。”
齊鐵嘴聽到聲音,從浴室走出來,高興萬分:“二爺,你來了!”
“你這是怎麽弄的。”二月紅指着齊鐵嘴的額頭。
齊鐵嘴拿着熱毛巾捂着:“沒事沒事,我在散瘀,看到某人我的心就結郁!”
張大佛爺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去自己的屬下,張副官淡然地笑着,随後聽見齊鐵嘴念叨“也罷也罷……”便又回浴室去了。
二月紅笑着搖了搖頭,兩人走到沙發坐下來,張副官把泡好的紅茶倒入杯中,二月紅眼尖,一眼便認出了這青花韻錦杯。
端着精致的茶杯細瞧,二月紅道:“連這茶杯絕好的瓷器,看來這新月飯店确實不簡單。”
“明日二爺你到大堂,所見之物都是價值連城的,這新月飯店的老板絕非一般貴胄。”齊鐵嘴再次走出來,手上已經沒了毛巾,“今個我打聽到了新月飯店已有百年歷史,老板姓尹,有一女,無子,其女名為尹新月,表面是做飯店,其實在北平拍賣價值連城之物都是在新月飯店舉行,說是行裏的規矩,便像是我們長沙城九門,出貨必經其中一門,從新月飯店流出之物多數為天價,但大家還是趨之若鹜,一是新月飯店的名聲,二是件件物品皆為稀世珍寶。但有個怪事,新月飯店的老板外人從未見過,甚至連新月飯店的內部人員都不知道新月飯店的老板長什麽樣子。”
張啓山肯定道:“八爺,看來你今日是勤快了。”
“那當然了!佛爺交代的事能不辦妥嘛?”齊鐵嘴鐵皮地朝張啓山抛了個媚眼。
張啓山依舊不茍言笑:“那你打聽到還有哪些人收到邀請函。”
“這……小老百姓沒什麽人知道,佛爺,到時候見到人了再做分析吧。”齊鐵嘴扶了一下黑框眼鏡說道。
此時,二月紅開了口:“佛爺,你們此次來是冒充佐藤新一道新月飯店參加拍賣會,明天是何情況,都有哪些人我們并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那便是參加拍賣會的人多是中國人,以現在的形勢來看,我們可能會成為衆矢之的。”
張啓山點了點頭,認同道:“二爺說的沒錯,只怕到時候價錢會一直被擡高,而我們為了得到鹿活草就必須鬥到底,只怕……”
“只怕佛爺的財産也會去了一半。”二月紅接話,與張啓山對視。
“錢是小事,救人是大事。”
“佛爺,”二月紅拍了拍張啓山的肩膀,“九爺和我說他安排好,若有需要,九門同心必然相助。我二月紅謝過諸位……”
言罷,拱手道謝。
“二爺,你說這是什麽話呢?”齊八爺把二月紅的手裹在掌心裏,瞧了會兒二月紅,原本一臉正色,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卻變成兩汪泉水,“二爺……你真是個美男子啊,若我齊鐵嘴是女的準嫁你!”
對于齊鐵嘴突然又搭錯線的腦子張啓山已經習慣了,反倒是張副官咳了一聲。
難得二月紅笑了:“八爺,你這人啊……”
新月飯店安排的房間是一廳兩房,剛好兩個人睡一張床,齊八爺主動提出要和二爺一塊兒睡,二爺也沒意見。
張啓山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決定今夜守在客廳,張副官原本也想和張啓山一起守着,被張啓山拒絕了,讓他去好好休息。
夜深人靜之時,張啓山椅靠在沙發上,他兩個房間都看了一遍,三個人都已經入睡,巡視四周的牆壁有沒有監視的洞孔,發現沒什麽異樣,這才坐下來假寐,腦子卻是清醒的。
有些細微的聲響,張啓山驀然睜開眼,便見二月紅拿着一條毛毯愣怔,不知是蓋好還是不蓋。張大佛爺一股暖意湧上心頭,整個人跟泡在霧氣蒸騰的溫泉水裏似的,渾身說不出的舒爽。
“佛爺,這夜裏涼,我給你拿條毛毯。”二月紅放下毛毯,也沒轉身回房,竟然坐在張啓山身邊。
“我以為你睡着了。”張啓山抖了抖毛毯,蓋在兩人腿上。
“睡不着,”二月紅無奈,“你是知道的,這種情況如何安睡。”
“明白。”
而後兩人都不說話,各懷心思,客廳裏陷入沉默的氣氛當中。
“二爺不必須擔心。”
“佛爺進房睡吧……”
兩人同時一愣,卻不想兩人卻在同一時間開口。
“你睡不着,我又如何能睡得着。”此話一出,連張啓山都暗裏罵自己蠢,趕緊又道,“我也是擔心這鹿活草是否真如世人所說這般神奇。”
“佛爺,”二月紅想了想,到沒有接過張啓山的話去說,“前些日子因為丫頭的事情,心情不好,得罪了佛爺,佛爺千萬別記仇啊!”
呵,他張啓山豈會如此小心眼?大不了你二月紅以身相許……當然這話只能胎死腹中。“二爺你這是哪裏的話。”
果然這戲看多了,自己倒也演上了。
……
聊着聊着,二月紅眼皮子越來越沉,張啓山索性也不說話了,漸漸地,二月紅便睡了過去。
緊閉的薄唇,睫毛輕顫,合上的眼皮微動,不知做着怎樣的美夢,是否夢到丫頭痊愈了,還是夢到給丫頭描眉?
張啓山便是這麽看了良久。眼前沉睡男子的全部柔情都給了他的夫人,傾盡所有只為與她長相厮守,無論張啓山給他再多,他只會道“二月紅謝過佛爺”,卻從來看不見張啓山眼中連自己都收不住的波瀾。
左手撐着頭,張啓山不由自主地擡起右手,指尖快要碰到二月紅的時候卻驟然停住,懸在空中的手不知是要往想要達到的地方去,還是該收回……
最終,張啓山将二月紅落在眉上的發絲小心翼翼撥去,這眉眼,怎麽瞧都搔人心。
二月紅睡得沉了,身體漸漸往張啓山這邊靠過來,最終頭也落在張啓山的肩膀上,張啓山擡起手穿過二月紅的頸窩,讓二月紅枕着,黑亮的發絲異常柔軟,連帶二月紅身上獨特的氣味都是如此好聞。
張大佛爺此刻覺得,他快瘋了。
對,是樂瘋的。
此時,張啓山看到睡得迷迷糊糊的齊鐵嘴上了個夜尿又回房睡了,只是,似乎是走進了張副官那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