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啓紅

最後張啓山還是放棄了“偷”這個念頭,畢竟新月飯店守衛過于森嚴,若是自己有一絲偏差,甚至會連累到二月紅和齊鐵嘴,思及此,張啓山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給二月紅再次掖實被角。

卻連張啓山都沒想到的是,二月紅竟然握住他的手,連帶他整個人都扯進了被窩裏。兩人靠在一起,二月紅翻身面對還在震驚中的張啓山。

“佛爺,您要是再不睡一覺,白日的拍賣會你就坐在那打盹了。”

看着二月紅璀璨猶如星辰的眸子,張啓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正要碰到柔軟的黑發,卻硬生生改為拍了拍二月紅的肩膀。“你睡吧,我也習慣了,之前在前線三天三夜沒合眼是常有的事。”

二月紅想了想,從被窩裏伸出一只手緩緩覆上張啓山的雙眼:“佛爺,睡吧,還有些時間,養足了精神我們再戰。”

感受到張啓山的睫毛掃到了掌心,二月紅過了好一陣子才放開手,張啓山已經閉上眼睛入睡。男人鋒利的眉骨透着擔憂,眉頭還皺着,忍不住用手輕輕撫平,或許是被人打擾了覺頭,還在睡夢中的張啓山握住了二月紅的手,人是沒醒的,二月紅這才放下心來,任由張啓山的大掌将他的手包裹着。

其實二月紅知道張啓山為了他做了許多,以前一起下鬥,關系密切到同睡一張床,直至後來他和丫頭成親,與張啓山的來往才漸漸少去,他也知道張啓山的想法,家中有女眷也不想過多打擾,除非是有不得已的事情才會登門,所以一般都是在戲院見到張啓山端坐在臺下看他唱戲,有時候看一小段人便離開了,有時候從開場坐到散場,送他回家之後,便也獨自回去,二月紅便想着,佛爺如此體貼,怎就孤身只影了?

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呼出來,二月紅閉上雙眼一同睡下,這一晚上他醒來兩次,不知是否還能再次入睡。

二月紅的氣息掃在張啓山臉上,兩人鼻息交錯,近得不能再近了,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美好,仿佛回到二月紅還未成親之前的日子。

掌心裏二月紅的手還在,細細軟軟地,和他粗粝大不相同,平日在臺下看他唱戲,二月紅蘭花指柔美纖細,下鬥時候一招必中,不帶半分猶豫,實乃剛柔并濟。此刻二月紅的手被他握着,真真實實,骨肉皆在,一種踏實感便停留在心頭。

被窩因為二月紅的體溫又是如此暖和,張啓山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時光如此美好,怎可辜負老天爺的一片美意……

第二日拍賣會于正午時分進行,張啓山睡了幾個時辰,一覺醒來腦子倒也清醒,二月紅給他擰幹了熱毛巾擦臉,臉上還帶着淺淺的笑意,陽光穿過窗簾照射在二月紅身上竟有一層薄薄的光暈,張啓山擦着臉又一邊盯着二月紅瞧,視線是一刻都不想挪開,若不是張副官敲門提醒,張啓山還依舊沉浸在那美得虛幻的景致裏。

二月紅的笑,是對着丫頭的時候最多,他張啓山寧願二月紅沒有後顧之憂,跟他一同再次下鬥,便要拿到鹿活草治丫頭的病。

張啓山一躍而起,像是被打了雞血似的,穿上西裝整理衣冠,二月紅卻依舊穿着長袍,只因他實在不喜歡穿那束縛人的西裝,覺得連擡手都不方便。

拍賣會上,前兩回的物品都不是他想要的,待第三回真正的重頭戲這才出場,鹿活草便在這三個錦盒之中,只是此處是屬于盲拍,意思便是分不清楚這三個錦盒裏面到底哪樣是鹿活草,但這三個錦盒裏面裝着的都是絕世的藥材,這錢倒也不是花得冤枉。

一個名叫彭三鞭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跟他叫嚣,張啓山足足點了三次天燈,直至那人站在對面的閣樓對他破口大罵,最終主持人還是一錘定音,将三味藥材一同宣布給了“佐藤新一”,衆人嘩然,大多數都是不服的心理,堂堂大中國的絕世好藥落入日本人之手,紛紛扼腕惋惜。

衆人只看到“佐藤新一”表面上的風光,齊八爺在拍賣途中告訴張啓山,他的大半家産已經散去,張啓山點頭,倒也不在乎這些,只要想到還在房裏等他消息的二月紅,便算是散盡家財那又如何,錢可以再賺,但是人卻不會複生。

錢已經給了新月飯店的老板,但貨卻是明日才能拿到,張啓山收到解九爺的電報,說是佐藤新一正在前往北平的路上,大概夜裏便會到達北平,讓張啓山趕在佐藤新一來之前把藥拿到手。

形勢如此嚴峻,看來張啓山也不得不采取最冒險的方法——自己去拿,他已經付了錢,東西便是他的,何來“偷”不是?

張啓山讓張副官先帶着二月紅和齊鐵嘴到北平火車站等他,下午待人人都去吃飯的時候他再次潛入了最有可能存放鹿活草的地方,他劈暈兩個看守大門的人,正當他在屋子裏找到那三個裝着藥材的錦盒之時,門卻被打開,張啓山倒也不想出手傷人,想尋個地方藏覓,定眼一瞧竟是昨夜引他上來的假小子。

她來幹什麽?

随後只見她也在不停地翻找,似乎也是在找鹿活草,人越走越近,張啓山正要退後一步,卻踢倒了一旁的花瓶,乓啷一聲,碎在了地上,假小子一愣,便看到他了,卻傻傻地笑着。

“誰!誰在裏面!”聲音引來巡邏的保安。

假小子對張啓山做了個別說話的手勢,再指了指外面,只見那假小子打開門,說:“是我!怎麽,有意見嗎?是不是連我都想捉了?”

“小的、小的不敢……”保安低頭道,“也不知道守着大門的阿壽阿富去哪兒了,小姐,你看到他們了嗎?”

“本小姐哪兒有這閑工夫關心他們去哪裏啊,你自己的人還看不住,走走走,別在我眼前晃悠,我看着心煩!”言罷,砰地關上門,朝着張啓山比了個“OK”。

張啓山從一旁走出來,兩人翻找了一陣這才拿到那隐藏在深處的三個錦盒。

正要走出去,假小子在背後說:“你為了別人散盡家財,值得嗎?”

“他不是別人,”張啓山站定,微微側過頭,聲音冷靜倔強,“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噎得對方竟然說不出話來。

張啓山猜出對方便是尹新月,道:“尹小姐大恩大德,我張某定會報答。”

“哎!”尹新月扯住張啓山,“別走大門!走暗門!你還想不想離開了?”

張啓山看着尹新月急切的目光皺眉。

“放心,我不會害你的,我還想你一同帶我離開呢!”

“帶你離開?”

“對啊!出去再細說,快跟我走!”尹新月走到一個青花瓷瓶邊上,伸手一擰,瓶身轉動之後,一道暗門快速打開,“走吧!”

兩人從暗道離開,最後坐上了張副官事先準備好的車內,從後巷出發趕往北平火車站。

路上,張啓山問張副官:“二爺八爺如何了。”

張副官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佛爺您了。”

張啓山點頭,坐在旁邊的尹新月好奇問張啓山:“二爺,八爺,那你口中所說最重要的人是誰啊?”

張啓山不應話,恨不得這車子能長了翅膀轉眼間飛到火車站。

“我跟你說話吶,你好歹也應一句……”尹新月埋怨道,“還說什麽要報答我之類的,出了新月飯店連話都不想跟我說了,果然男人的話不能信啊。”

張啓山這次開口了,但卻不是跟尹新月說的:“司機,麻煩您再開快點,我們趕時間!”

“這麽急啊……”尹新月眼珠子一轉,“莫不是趕着去見心上人?”

依舊冷着一張臉的張啓山說:“尹小姐怎麽想便怎麽想吧。”

人潮擁擠,卻還是在人海之中一眼認出了二月紅,張啓山快步走上去。

“佛爺,您沒事吧?”二月紅關切地問道。

“沒事,先上車再說。”張啓山心也急,只想趕緊離開北平,想也沒想地,拉着二月紅的手便上了火車。

張啓山血氣旺盛,坐下來之後才發現二月紅的手冰涼得很。“冷不冷?”

“不冷。”二月紅回答。

跟着上來的尹新月看在眼裏,一抹狡黠的笑容浮現在臉上。

齊鐵嘴看着尹新月道:“這位是……”

“哦,不好意思忘記自我介紹了,”尹新月笑道,“我本名尹寒,又因為是新月飯店的大小姐,所以別人都叫我尹新月,各位好漢請多多指教啊。”

說完竟然還雙手抱拳,俨然是江湖中人的做派。

齊鐵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什麽指教啊,看你說的。”

“那你為何跟着我們。”張副官說道。

“诶,事先說好,我不是跟着你們,我只是正好想逃離,所以也才上了這火車罷了。”尹新月說得輕松,“其實吧,是我爹讓我嫁給什麽、西北彭三鞭,我不喜歡,三大五粗,滿臉胡渣,臉上還有道疤,素質低不說了,言行舉止粗魯,讓我尹新月嫁給他,我寧願逃到天涯海角。”

“那、那你是逃婚啊!”齊鐵嘴反應過來說道。

“是啊。”尹新月也膽大,嘿嘿一笑,“我這正差一個假夫君讓我爹死心呢,要不你來當呗?”

齊鐵嘴老臉一紅,嗫喏道:“尹小姐你真是說笑了,我……”

張副官咳了一聲,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想的話就趕緊決定。”

“……”齊鐵嘴白了張副官一眼,“要你管。”

張啓山笑着搖了搖頭,暗地裏把二月紅的手握得緊了些。正在這時候,服務員把熱茶送上,齊鐵嘴正想倒茶,二月紅道了句“我來吧”,接着張啓山覺得掌心一空,二月紅的手抽離了。

有熱茶暖手,暖流進肚之後,人也跟着放松下來,齊鐵嘴又開始犯困了,蜷縮在角落裏打着盹兒。

尹新月手托腮盯着齊鐵嘴看,只說了一句“真可愛”,張副官臉色立馬就黑了。轉頭看着眉宇溫潤的二月紅和目光犀利的張啓山,啧啧了兩聲,站起身走出了包廂。

“佛爺,藥拿到了是嗎?”二月紅終是問出心中最想問的話。

張啓山點頭:“嗯,拿到了。”

二月紅臉上是掩不住的歡喜:“丫頭有救了……”

張啓山看在眼裏,胸口那塊地方卻抽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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