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墜子從哪來的?”身後那人聲音沙啞,糙粒似的磨着人的耳朵。
折夢白晃了晃手裏的酒杯,又抿了一口酒,酒液潤在舌尖,緩緩滾下喉嚨,這時,一直黑屏的電視突然亮了。
電視屏幕上出現雪花,一陣滋啦滋啦的聲響後,雪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飄忽的白色身影,長發蓋住臉……
好像是哪個老六投屏投錯了,把恐怖片投到這個電視上了。
驚悚陰森的音樂聲伴随而來,一驚一乍的,調戲着人的心髒,折夢白面色平靜,甚至眼底似乎有種看膩了的興致缺缺。
死老天這個老六,又拿恐怖片吓唬他,一次兩次他還能被吓到,三次四次後他已經無感了,只覺得好無聊啊。
身後傳來玻璃落地的碎裂聲,他轉頭看向身後直盯着電視的男人,男人眼睛瞪大着。
哦吼,連累無辜了,折夢白心說。
不過這位居然怕鬼啊。
折夢白放下酒杯,淡定地站起身,走到牆上的插座前,拔掉電視的插頭,電視屏幕一下黑了,随後折夢白望向男人,“幫我做三件事,我告訴你這個墜子的主人在哪。”
男人終于回神,驚恐從他臉上驟然消失,像變臉似的,一下子翻到了一張頹廢、透着死氣的臉,好像這人活不久了一樣。
“成交。”不帶生人氣的沙啞嗓音從男人喉嚨間發出。
男人的來歷誰也不知道,原文裏只說了男人來自帝都的勢力,一般這種小說的劇情都是從一個普通城市開始,像通關游戲一樣,通了這一關,進行到下一關,也就是所謂的“帝都”,連名字都不帶變的,過了帝都這一關,又轉戰到國外,反正套娃套到最後就是統治整個銀河系。
不過很不幸,這本小說在第一關就太監了。
于是男人的身份一直到小說斷更都沒有交代出來,折夢白以前也試過,把戰場挪到帝都,以此尋找生路,但很奇怪,他們任何人都無法離開這個城市,一旦劇情走進了原文設定外的區域,就會崩潰回到前一秒。
折夢白壞心思一起,手裏的插頭再次插了回去,電視又開始閃雪花了,好似下一秒那駭人的音樂聲又會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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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見。”折夢白嘴角勾起,扯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
男人沒有回應他,飛一般地沖出了門去,只在折夢白眼中留下一道殘影便消失不見了。
悚人的背景音樂傳入折夢白的耳朵,他手上用力,把插頭拔了下來,狠狠扔在地上,罵道:“媽的,你還沒完沒了了。”
第二天晚上。
穿過走廊,包廂的隔音很好,走廊裏竟沒有透進來一點聲音,近日聽說折家有了個小兒子,明面上說是失散多年突然尋到的,但實際上誰都知道那是折家掌權人折天齊的私生子。
折家的這個小兒子剛出現就頂替了折家大少折夢白的位置,一時風光無二。
衆人也知那折夢白失了勢,折夢白被綁架了,折家卻無人去尋,沒人報警,甚至拒絕警察介入,只當折家沒了這個人。
折夢白推開一間包廂的門,裏面的光線明滅恍惚,摟着兩個女人坐在沙發上的折家小兒子折明路沒瞧出門口的人是誰,以為是服務生。
“給我再來兩瓶黑桃A。”折明路用命令的語氣道。
折夢白沒搭理他,走進去,打開了最亮的燈,耀眼的白光刺入眼球。
他環顧了一圈,酒精的味道混雜着嗆人的香水味,令他忍不住皺眉,目光在折明路身旁的兩個漂亮女人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你倒是快活。”他輕笑道。
折明路見過折夢白的照片,他一下就認出了折夢白,“是你!”
他驚愕到推開兩個女人,站了起來。
包廂裏那幾個陪折明路玩樂的富二代權二代也一臉的錯愕,他們似乎感覺到不妙,想默默退走。
現在折夢白回來了,折家以後不一定誰做主呢,他們不想得罪了折夢白,至于折明路,那個蠢貨哪怕真的贏了折夢白,他們多哄上幾句多找幾個妞就是了,到時折明路保定被他們哄得找不着北。
跟着折夢白一同進來的黑衣男人就站在門口,好似個門神,全身散發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氣勢,他一個眼神掃過去,這幫滿懷心思的纨绔們頓時不敢動了。
“讓他們走。”折夢白坐到了茶幾上。
他側着身子,揪了果盤裏的一顆葡萄,剝了皮,咬進嘴裏,汁水在口腔裏爆開,他挑着眉,“嗯,挺甜的诶。”
說着他又拿起一串葡萄往後遞,“那個誰,你要不要吃?”
他問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別過臉,“我叫鶴瀾。”
說話間,那幾個富二代權二代,還有他們帶來的女人從黑衣男人身側經過,離開了,黑衣男人沒有讓路,只留了半個門讓他們通行,他們一個個側着身子穿過去,匆匆離去,仿佛身後有只餓狼。
清場後,鶴瀾将門帶上,接下來的事不方便傳出聲音。
“大哥,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折明路見這架勢,心裏湧起危機感,他一邊在心裏罵那群狐朋狗友不講義氣,遇到事就把他丢下,自己跑了,一邊又害怕地連忙服軟“你放心,你回來了,你的還是你的,我全部都還給你,不會要一分的。”
折夢白笑着,那一串葡萄被他放在手裏,葡萄一顆顆剝落,然後剝皮,被他吞進嘴裏,他手上沾上了汁水,嘴唇也是,唇上被潤得泛水光。
嘴唇還有些紅腫,唇色在這一刻仿佛更豔了。
“坐下。”折夢白對折明路道。
折明路不敢坐:“我還是站着吧。”
“你是想俯視我?”折夢白雖然擡頭仰視着折明路,頸部如天鵝般高揚,但他的眼神卻像在俯視着折明路,折明路甚至看出了他眼中的蔑視。
折明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幾乎是腿軟的站不住,跌下去的,“不是不是。”
折夢白把沒吃完的葡萄扔回了果盤裏,抽出張濕紙巾擦手,他的動作很細致,手上的每一處都沒有放過。
也很緩慢。
只是很普通的一個舉動,不知為何将折明路的目光吸引了過去,視線裏濕紙巾擦過如玉般白潤的修長手指,手指被微微潤濕。
鶴瀾也看了過去。
慵懶,厭世,好像這世上的一切都不入他眼,都不得他心,以至于折夢白身上有種被隔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的疏離感,鶴瀾見過很多人,普通到随處可見的有,特別到讓人一眼就忘不掉的也有,但即使他見過良多,他也不得不承認折夢白是個很特別的人。
折夢白身上那股看不慣一切的厭世感似乎不是種氣質,更像是一種情緒,被積壓着揉進皮肉裏神經裏的憤怒和歇斯底裏。
他整個人就像個處在噴發邊緣的火山。
表面上宛如一座死火山一樣,然而,只需要向火山口投一顆石子,這座火山就會噴發。
他會發瘋給世人看。
于是他光是坐在那裏,鶴瀾就感覺到了危險,那是站在火山口,凝視可以瞬間吞沒人燒化人骨頭的岩漿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