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了。

“你去哪裏?”阿爾加小心翼翼,柔聲問道。

“回家。”

“你介不介意去我那裏坐一會兒?”

格雷忽然擰過頭正視他。

他已經把眼淚收斂住了,眼眶仍微微泛紅。阿爾加看了忽然有點難過。

“格雷……”

阿爾加沒有想過,時光如梭,格雷竟會變了模樣。頭發染黑,特別搖滾風的無袖上衣(阿爾加沒見過),鞋子是刻意髒兮兮的款式,抽煙。而自己固執地将他圈定為金發的幹淨形象,經年維護。在腦海內,在畫中,他都不是這樣出現。

“很抱歉打了你。”他突然問:“你是個畫家?”

“嗯,格……”

“你是個畫家。”他點頭打斷,“那個人叫出了你的名字。”

“沒錯,我現在畫畫。”阿爾加承認。

“你以前也畫畫,對嗎?”

“對。”

“一直?”

“是的。”

Advertisement

“所以,”突然提高聲音,“你他媽是個搞藝術的,一直都是?”

“……你對搞藝術的有偏見。為什麽?”

格雷沉默。

頓了好久,他悶悶不樂地開口:“你在找我。報紙,網絡,那個,叫什麽,‘年輕畫家與漂亮青年’?你找的是我。”

聽完這句無語調的陳述,阿爾加停下腳步,扶住格雷的胳膊正色道:“聽着,格雷,我一直在找你,沒錯。我記得兩年以前的8月份,你不見了,電話關機,關機,不停的關機。我很擔心你,一直都是。”頓了頓。“為什麽不辭而別?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我以為我們可以不只是朋友。

格雷垂眼,癟癟嘴:“是你看不到我。”

聲音很輕,阿爾加沒聽清。“我什麽?”

格雷只生硬地另起一句:“你畫我?”

“像我說的,”阿爾加忽然深情,“你是我的缪斯。你知道嗎,我畫很多。而我畫的最好的作品,是你。”

這時,頭腦中另一個人的聲音與阿爾加的重疊在一起——格雷,我最好的作品,是你。

我去你媽最好的作品!

“我去你媽最好的作品!”阿爾加被格雷的突然爆發吓了一跳。

“對不起,”他愣了愣,旋即說,“我失控了,抱歉。”我竟然說出來了。格雷想。“我坐公交回家。再見。”就要往回走。阿爾加當然知道這是回避的意思,不免有點難過,又有點好笑,“所以我們就這樣了麽。”

格雷猶豫了,他回頭,對上阿爾加的眼。

路燈的光映着格雷那清亮的貓眼,像是通透翠綠的沙弗萊石*,大而澄碧,近乎透出妖冶的水光來。阿爾加看得胸中震顫。他想,這就是夜加上燈光的效果,好美。

“格雷,”他一瞬不移的看着他的眼,“我在另一個人的畫裏看到了你。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但想來一定是不好的事情。”他見格雷喉結動了一下,接着說:“你還記得Gattopardo嗎?還有那個漂亮的調酒師?他們還在那。你不知道,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想畫你了。那時我們還不熟,我就每天在小閣樓裏面看你,就在酒吧對面。”淺淺地籲一口氣,“很早的時候,我就好像愛上你了。”說完,他露出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微笑,就連自己都沒注意到。

格雷仍是面無表情,而眼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悲劇美囊括較大,可以跨三度:即美,醜,和糅合兩者的病态畸形。

他又要哭了。阿爾加想。

-----------

*沙弗萊石:一種高純淨度的綠寶石,嬌豔翠碧。

二十六、

“這是……特斯拉?”

“嗯。零排放。心情有沒有美麗一點?”阿爾加為格雷拉開車門。

“嗯。”

格雷就這麽不情不願地跟着阿爾加回到了家。

住宅位于繁華區,不大,可以看到屋外燈火輝煌。

屋內的陳設具有藝術氣息。客廳裏漆黑的藤搖椅旁垂下古銅色的鑲銀雕花吊燈,牆上是孔雀翎毛挂件,在它之上,無數個藍眼睛盯着你看。

房門“咔噠”落鎖,一轉眼格雷已經不見。阿爾加在廚房找到他,看後者打開冰箱,從中拿出一罐冰啤,關上,動作行雲流水幹脆利落。

格雷見阿爾加來,又打開,拿一罐遞給他:“你也喝吧?”

阿爾加哭笑不得地接過。

然後格雷特別自然地回到客廳往沙發上一坐,“嗞”一聲拉開拉環,自顧自地喝了一大口。喝完,好像嫌不舒服似的,扭身子挪屁股伸直雙腿。繼而又扭了一下,以便更好地擺弄他的腿。

阿爾加坐到他對面,靜靜看着他。

這時他發現格雷頸上有個精巧的黑色挂墜,貼着鎖骨從衣領裏露出來。挂墜是個獨特簡潔的标志,阿爾加并不認得。他決定移開視線。

“你以前,在報社工作?”見格雷驚訝,阿爾加解釋:“之前報社向我爆料。這可真不是你的風格。”他無法想象格雷一副上班族的派頭。

“哦。那你覺得我是什麽風格?”聳肩,“現在這樣的?”

“也不是。”視線移到他的黑發,阿爾加心說,你在我心中是仙女的風格,是幹幹淨淨自帶聖光的。

不過他現在的樣子出乎意料地順眼,阿爾加并不失望。畢竟曾經的金發小天使還存在他的畫裏。

而且他相信,自己還有很多時間重新認識他。

“你現在看起來就像個叛逆的搖滾青少年。”無袖上衣上大大的塗鴉:INSPIRATION!就像被噴了好幾桶油漆似的。

“哈!”格雷怪叫。

還好,沒有耳釘。

格雷說:“你相信嗎,從報社出來以後,我開始寫文章,發表在《經濟學人》。”

“你騙我。”

“嗯,其實是《紐約客》。”

“《紐約客》?真的?”

“假的,實際上,我為Submarine寫歌詞。”

潛水艇?*

見阿爾加一臉迷惑,格雷有些忿忿:“拜托,潛水艇,那個金屬樂隊。你竟然不知道他們。”

噢。

阿爾加有點印象了。潛水艇是一個四人樂隊,一年前開始發行唱片,在市場嶄露頭角。他們即将舉辦首場演唱會,随處可見樂隊的海報,。

“你為他們寫歌詞?”

“對呀,澤維爾說他和諾亞寫歌想不出歌詞,讓我來寫。”格雷無所謂地說,“這個,”他拉出吊墜,“是樂隊的标志。說起來我是他們的粉絲。你去聽聽他們的歌啊,澤維爾聲音很好聽。”

阿爾加突然站起來,走過去坐到格雷身邊,一只胳膊擡起來繞到他身後,像是要環住他的肩。

感覺格雷身體突然僵硬,他故意停留一會兒,才輕輕地把手搭上沙發,語氣玩味:“緊張什麽?”

格雷不語。應是為克服不自在,他将大腿上的布料往上扯了扯,結果露出腳踝。

當看清他的腳踝,阿爾加也沉默下來。

是刺青。

-----------

*潛水艇:英文就是submarine。并沒有這個樂隊……

二十七、

真是意外。

阿爾加之前從未留意過——畢竟誰會特地關注一個人的腳踝?再者,腳踝本身即是一個較隐蔽的地方,長褲遮擋襪子覆蓋,文身便不輕易被察覺。

若不是格雷這次穿短襪,褲腳不足長,阿爾加也不會發現。

如今看見了,好奇心噴井。他問:

“怎麽會想文在這兒?”

格雷好像在疑惑腳上怎麽會有這個東西存在,半晌才答:“喜歡。”同時死死捏着罐子,五個泛白的指關節昭示了他內心正極度不平靜。

“我不信。”

“這不關你的事。”格雷說着,站起來快步走向門口。他突然決定離開這裏。

“這麽晚你要去哪?”阿爾加一驚。

“你管不着!”格雷爆發出一聲大吼。忽然,他定住了,“啊!”驚叫一聲,接着全身顫抖,感到喘不過氣,像要窒息了。恐慌,頭暈,無法呼吸……

“格雷!”在将倒的那個瞬間,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格雷,格雷,你怎麽了格雷,能聽見我說話嗎?”

阿爾加聽見格雷在拼命吸氣。冷靜,冷靜。他抱住格雷的上半身,把他挪到沙發上,輕柔地,讓他漸漸躺下。做這些時,阿爾加緊盯着他,不敢移開視線。下一秒,一雙綠眼睛對上他的,那裏有絕望,有痛苦,有恐懼。

“別怕,格雷,我在這……”阿爾加心疼又無措。見格雷顫抖着嘴唇艱難說出“不用擔心”時,一層薄薄的焦慮覆上心頭。他不禁讓猜想略過無數種可能性,感覺心一下子沉了。

過五分鐘左右,格雷發抖減弱了,又找回了呼吸。他閉上眼,慘淡地笑了:“我這裏,”用指節叩了太陽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