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回
的驚人。
我皺眉瞧着他,小聲道:“我自個兒洗。”福臨埋下頭在我臉頰上蹭了蹭,含笑輕道:“也好,若是你還有力氣自個兒起身的話。”福臨說話間便松了我,我撐着胳膊要坐起身,卻發現周身酸軟,果然動彈不得。
……他居然把我弄得一點力氣都沒了。我氣悶地瞧了他一眼,卻又憋得臉頰通紅。福臨擡手來抱我,我沒再反抗,卻也只敢把臉埋在他懷裏,非禮勿視。只是在他臂彎間,被他淩空抱起的剎那,才猛然驚覺,那個昔日只到我腰間的稚嫩孩童,那個與我比肩同高的執拗少年,已然長成一個可以依靠的男子。
沐浴的木盆大的可以容下四五人,三面架了屏風,木盆外的衣架上挂着福臨與我的幹淨衣裳,布巾也在手邊,伸手可及。吳良輔辦事,果然穩妥。
福臨小心翼翼把我放入水中,自己也坐了進來。我埋着頭把他要幫我擦洗身子的手推開。福臨見我執意,便安靜地在我對面坐下。各洗各的。福臨先沐浴完,穿好衣服。待我沐浴完,又将我抱出來,擦幹了,穿上衣服。
水汽熏蒸,光芒籠罩,兩人都紅頭脹臉的,也都不說話,我深埋了頭,看着那淋淋漓漓一地的水。
出屏風,在炕桌邊坐下,吳良輔帶着無雙,提了食盒輕聲步入。
福臨與我吃飯的時候,又幾名小太監魚貫而入,在吳良輔眼神的指揮下,把屏風與木盆輕手輕腳搬出。同時,品硯已帶了個小宮女,将床鋪收拾好。一切都在一種無言的默契中。
沐浴之後,用了晚膳,福臨擁着我歪在榻上,舒服的偎依着都不想動彈。品硯拿了被子給我們蓋上,笑着說句:“飄雪了,皇上主子當心凍着。”
她這麽一說,福臨與我相視一笑,都來了興致。
窗子一敞,清涼的夜色撲面而入。
夜色宏大,雪花從鋪墨般的天穹飄下,晶瑩輕杳,紛紛揚揚。
福臨與我一起仰頭看着,他手臂收緊,唇齒間笑出一聲:“好美!”
“好美……”我也道。
我和他有過太多次一起看雪的經歷。在瀾海,在朔宮,在紫禁城,但每次都仿佛不夠完滿,都有說不盡的哀傷。
靜靜仰望頭頂這一片天幕,雪輕輕飄落。
不多久,雪鋪了一層,寧谧的靜白色,現世安穩。總是這樣,太過完滿了,心中反覺不安,我一向不是受命運眷顧的人。
推了推福臨,輕道:“起來。”
福臨雖然不解,還是扶我坐起,我指了指不遠處的書案,“我們去那兒,有樣東西給你看。”
身上雖然酸軟,但休息了這一會兒,還是有了點力氣。我不讓福臨抱,拉他來到書案前,從一本古書中取出一枚淡素花箋來。
書頁大的一張花箋,我用朱筆畫了紅蓮與海棠萦繞,在右側空了些地方留給福臨,緊挨着那空白上書着我的姓名、祖籍、生辰八字。
“龍吟,瀾海,高頌五千一百十二年七月初二辰時生,父龍蛟,母雲曦,兄龍晗。”
“這是……合婚庚帖!”福臨看着一呆,旋即拿起來細細地看,手上輕輕發抖,專注地望着花箋上面的小字。
福臨從未問過我的來歷,我亦從來不提,當下他面上神情變幻莫測,不知是喜,還是怎麽的……不知他是否會嫌棄我原非人類,出生古怪。正惴惴不安,福臨已攬住我的肩膀,輕問:“你何時準備的?”
我摩挲着那紅蓮,輕道:“原是想做你生辰的賀禮,不想你——”
“我們心有靈犀。”福臨笑得開懷,俯身在我頰上親了親,一手攬着我的腰,一手提筆蘸墨,“我來把它寫完。”
“愛新覺羅福臨,大清,崇德三年正月三十日戍時生,父愛新覺羅皇太極,母博爾濟吉特布木布泰——”福臨筆下一頓,皺眉嘟哝句:“兄弟太多,不寫也罷。”
我眸光落在他父親那兒,不做聲想起多爾衮來。再看福臨,毫無所覺,正笑得眉目飛揚,說不出的開心。他,不知也好。
福臨寫罷這些,端詳一番,又在左側空白處,寫了一句:“天地作證,以成婚約,生生世世,不離不棄。”福臨在這句話旁,鄭重落下他的名字。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我是沒有來生的人,只盼這一生與福臨相守,下一世,他忘了我也好。
能得一生相守。雖九死不悔。
我眼中一燙,拿過筆,蘸了墨,提筆寫下一句:“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提筆落下名字,“瀾海龍吟。”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福臨輕喃着,将我抱緊。
我倚在他肩頭,微微笑起來,若下一世沒了我,我也會化作星辰,陪在他身邊。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福臨最後提筆落款:“大清順治十一年,正月二十三日。”
按上彼此的手印。
“吟兒……”福臨親吻我的鬓發。
剛梳洗過的長發已幹了,柔軟地垂在身後,他手指探入我發間,輕撫着,埋下頭來吻我。我踮起腳,攀着他的脖頸,也吻他。
悠長、悠長、悠長地纏綿親吻。
彼此相擁,誰也不願放開。
兩人都只穿了薄薄的寝衣,肌膚厮磨間,福臨身子漸漸滾燙,他喘着氣,将我放開。沒了他依靠,我身上發軟,紅燙着臉倚着書案,大口呼吸。
福臨将合婚庚帖小心翼翼收好,将我一抱,放坐在書案上。未及我回神,吻已密匝匝落下來,像是不透風的雨。
我的心砰砰跳,環着福臨,卻也探尋着想吻他,手指隔着他身上軟緞綢衣,撫摸他的背,總覺那衣裳頗礙手,阻礙我與他。
一觸即發間,似已劍拔弩張了,福臨忽而停下來,埋頭在我肩上,氣息不穩道:“吟兒,我沒騙你吧?”
我一心只覺他那寝衣礙手,不明白他話中之意,又覺他說話時,唇貼在我肌膚上,帶起熱乎乎的輕顫。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寝衣早不知何時被他褪去,掉落在地,而我便那麽被他看了全部。我又羞又急,“為何每回你都只脫我的衣裳,不脫你的?”
福臨一呆,下意識看看他自己,又看向我,眸若點漆,被點着了一般。他勉強忍着把我放開,啞聲認真道:“那好,你也脫我的衣裳,咱倆扯平。”
我話出口已覺眩暈,感到自己說了傻話,不想福臨竟讓我脫他的衣裳——我頗騎虎難下之感,于是抿着嘴,作出不害怕的樣子,探手解他寝衣的盤紐。
臉上紅燙,欲滴血出來。手上輕顫,哆哆嗦嗦許久才解下兩枚。
福臨眸色越來越深,忽而把我的手拿開,用力一扯他的衣襟,所有盤紐都開了,他衣襟半掀,胸膛若隐若現。
我大驚。福臨一把将我抱起往床邊走,漫天親吻:“娘子,這可不是繡花兒,容不得你這麽慢慢悠悠的……”
福臨壓着我倒在床上,揉着我的身子,唇舌席卷。
像是說不盡的熱烈情話。
……
此愛綿綿無絕期。
☆、送禮
隐約有人的手抓在我腕間脈搏上。
聽了半響。
品硯将我的手放回被中,收好床帳,輕聲道:“皇上,主子并無大礙,您且放心。”
“那怎麽還不醒?又睡了一日!”福臨聲音陡然拔高,掩不住焦急。
我迷糊睜眼,只覺天色昏暗,不知今夕何夕。
“這……主子是太過勞累,身子虛弱,所以困倦不醒。待醒了之後,進些膳食,好生歇息幾日,便完全無礙了。”品硯聲音很低。
帳外福臨陡然無聲。我在帳中也寂了一寂。
“……那你去熬些調養身子的藥來。”終于,福臨輕輕吩咐了聲。品硯答應着便退了出去。
暖閣內安靜片刻,吳良輔又壓低聲音道:“皇上,奴才說句不該說的話,主子娘娘那身子骨,如煙似霧,一陣風都能吹跑似的,怎麽禁得住您這麽——這麽,這麽大的……熱情呢?”
福臨沒吭聲,難得沒發脾氣。
隔着床帳,隐約看見他杵在床前,垂眸而立。
吳良輔嘆口氣,欲言又止,再嘆氣。
“別嘆了!你滾出去!朕知道你想羅嗦什麽!”福臨面子上過不去,心裏又煩悶,終于不耐道。
“奴才知道,奴才這就出去拜拜菩薩,求菩薩保佑主子平安醒來!不過,皇上,”吳良輔還是苦苦勸慰:“主子醒來後,您千萬悠着點兒——到時候累着了,有個小病小鬧的,還不是您心疼?!”
“還不都怪你!”福臨火氣蹭的竄上來。
吳良輔頓時無聲。
“成親那晚,你找了那麽長的蠟燭點着!等那蠟燭燒完,吟兒都睡過去了!把朕給憋得!你還在這兒羅嗦!”福臨猛地轉過身,低聲訓斥。
“皇上,您自個兒說的,一切都要最好的。”吳良輔苦不堪言,卻又忽而問:“您等那蠟燭燒完了,才,才——”
“你以為呢?”福臨很沒好氣。
“……皇上,您也忒實誠了,自古以來,沒聽說哪個新郎官兒能等到那蠟燭燒完的!何況您一代帝王!這不過是個說法兒,您何必這麽聽話——”吳良輔十分好笑地說到這兒,才意識到他面前是大清天子。他連忙收聲。
福臨神情莫名地僵硬片刻,緩緩擡腳踹在吳良輔肚子上,擲地有聲吐出一個字來,“滾!”
“喳,喳……”吳良輔一疊聲應者,慌忙閃人,“奴才這便拜菩薩去!”
我在帳內聽着,漸漸醒過神,聽到這兒,憋不住笑出來。福臨登時察覺,驀然轉身,猛地掀開帳子。他原本神情擔憂,看見我在笑,有點惱羞成怒意思。他俯下身來,與我目光一觸,卻又霎時輕柔,自責道:“怪我不好。”
我望着他,哭笑不得,擡手點他的額頭,頗埋怨:“你……傻呀,這事兒你情我願的,怎麽能怪你?”
說話間,臉騰地紅了,不由不好意思地轉過臉,看向一旁天色,都暗了。
福臨握住我的手,在唇邊吻了吻,語調溫軟,又氣悶:“你要是再不醒,我——”
“你怎麽?”我倒是有些好奇,轉眸望着他,輕問。
“我出家當和尚去!”福臨一股腦兒說出來,還氣哄哄瞪着我,“等你醒了,我再回來,你要是一直不醒,我一直不回來。”
我大吃一驚,心頭冰火交加,被他吓着了。
福臨見我臉色變了,也微一怔:“吟兒,你怎麽了?”
我手上冰涼,突然想起那星圖記載,烏雲珠與福臨相戀,卻不幸早逝,福臨悲傷之下,有出家斷紅塵之念,後被其母莊太後攔住。雖則攔住,他卻再無生念,不久亦郁郁而終。
“吟兒,你的臉色怎麽這樣白?”福臨着急地問。我凝眉看向他,不悅道:“你是一國天子,怎麽能開這種玩笑?”
福臨一噎,旋即認真道:“我并非玩笑,若沒了你,我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你——”我氣得要把他推開。
福臨不能置信地看着我:“怎麽了?”
“你……”我胸中酸堵,話出口已然哽咽:“你怎麽能說這種話?”
福臨被我的反應吓着了,半響,才回過神,替我抹淚,溫聲笑道:“不過是句玩笑話,瞧把你吓得,當真了?”
我擡手将他抱住,輕道:“不要再說這樣的話,這世上沒了誰,你都得好好活着,做你該做的事,知道麽?”
“……嗯。”福臨微笑了笑,也将我抱住。
我自水而出,原是半路生成的人,身子骨本就不如尋常人結實。這回,用品硯的話說是過度勞累,造成身子虛弱。福臨紅着臉不敢再碰我,卻也不許我外出走動——不是說外頭冷,便是數落茶室辛勞。實話講,每天窩在屋內看他閱奏折,苦讀書,對我這個初生成人的“凡人”而言,頗為煩人。
明兒便是福臨生辰,知他會很忙,便勸他早些睡。福臨反倒來了興致,興沖沖抱了個盒子,跪坐在榻上招手讓我看。
卻是個木盒,裏頭放了許多物什,有件破損的白玉笛,有很多寫滿字的素箋,箋上字跡與我無異,一看便知是福臨寫的,還有我上回離開時留給他的那六個字,與那枚紅蓮墜。原來,這些陳年舊物他都還寶貝一樣留着,藏在一起。
“這些沒用的玩意兒,還留着做什麽?”我斂住心中翻滾的情緒,淡淡道,這些過往并不愉快,他還是忘了的好。
福臨白了我一眼,然後把我與他的“合婚庚帖”小心翼翼放在庚帖匣中,再把庚帖匣放入木盒中,小心翼翼蓋好。
他一本正經起來,神情太過認真,讓我心裏輕輕抽着,總覺不忍。這世上,總是留不住這般真摯的情意,總是容不下這樣美好的東西。
福臨堅持把木盒放在棠苑,等他黑燈瞎火地回來,我已躺下了。并不是身上不舒服,而是不願看見他那快樂的神采飛揚的模樣,怕留不住——千年的天宮生活,讓我看待事物,淡漠之後,更多悲憫。事及福臨,便是疼痛。
自我入宮,吳良輔的活兒便少了許多。福臨更衣一向是我伺候,但福臨不肯我勞累,所以事到臨頭,多是他自己動手。當下福臨回來,見我睡了,自個兒換上寝衣,便也躺進來,輕手輕腳将我擁住。
“我何其有幸,能得你為妻!”福臨話語中,仍有激動。
他自出生便是個情緒高昂的人,過去兩年磨滅不少,近日有複燃傾向。看他秉性漸恢複,又是那般天真浪漫,我既開心,又擔心,便也不再假寐,輕笑句:“又是哪裏得來的瘋話。”
“你一定是老天賜給我的。”
“早點兒睡吧。”我重新閉上眼,這些話,他近日一直在重複。
“吟兒,陪我說說話……”
我假寐,不做聲聽着福臨絮絮叨叨的。誰想他繞來繞去,忽而問:“你……想念你的父母麽?”
我睡意頓醒,自那日簽完婚帖,福臨并沒有問我關于我的出生,提也未提。睜眼看他,福臨正望着我,很認真的神情。
“不想。”我擡手摸他的眼睛,笑道,“我幼年便離開他們,不在他們身邊長大,已然習慣了。”
福臨似有一肚子疑惑,瞧了我半響,眸光變幻,最終只是柔聲道:“你若想他們,我便陪你回家探望他們。不過,瀾海在何處?”
“……在很遠處。”
“那我這樣的凡夫俗子能去麽?”
我望着他,不知如何答話,福臨呵,你并非凡夫俗子,你是真正的天帝之子,你我相識于瀾海,結緣于瀾海……可過去這些事,我不願你知道。我擡起臉,輕輕含住福臨抿着的唇角。
福臨一呆,身上有些僵硬,他很快躲閃開,凝眉道:“你身子還沒好——”
他話音未落,我已擡手環住他的肩膀,再度将他吻住。
這原是我送給他的生辰禮物。
福臨胸膛起伏了下,眼中有猶豫,卻更有燃燒而起的火焰,“吟兒——”
我學着他的樣子,将自己的舌頭送入他口中。福臨的話語霎時被吞沒,他剎那擁住我,與我深吻在一處。
福臨的手滑入我寝衣內,在我身上撫摸游走,吻也滑落,輾轉在我頸間。
我心潮起伏片刻,勉強回過一些神思來,驀地抓住他的手。福臨察覺我的動靜,倒是不動了,他把臉埋在我頸間平複許久,方在夜色中擡起紅燙的臉,緩聲問:“你……累了?”
我搖頭。福臨舒了口氣,着急地問:“那你……”
“你且躺下。”我指了指身邊空着的床鋪。
福臨大惑,但還是放開我,呼吸不穩地躺了下去。
暖閣內大紅撤走,早已一片明黃,帳外燈光投入,帳中光線朦胧,并非全部黑暗。我跪坐在福臨身畔,望了他片刻,埋了頭,擡手來解自己寝衣上的盤紐。雖然是解自己的衣裳,雖然事先已把這事想了多次,但當下還是緊張,手上不覺發抖,臉上也是滾燙。
福臨似是驚呆,手指陡然拳緊,卻并未出聲。
好不容易解完盤紐,我屏住呼吸,努力平穩地掀開衣襟,讓春光乍洩,将寝衣徐徐脫了,放在一旁。
福臨的呼吸陡然粗重,“吟兒……”
我沒敢看福臨的臉色,怕自己撐不住退縮了,也忘記将自己的寝褲脫去,便匆匆壓在福臨身上——
福臨瞪大眼睛,震驚地望着我,身子完全僵硬。
我被他看的愈發慌亂,一時竟忘了自己要做的事,呆了片刻,才猛然低下頭去親他的額頭,眉眼。福臨動了動,噴出的呼吸愈發灼熱,他的手落在我光裸的背上,不安地撫着。
他的手指滾燙,燙的我身上發抖,神思混亂,吻他的動作愈發沒有章法,漸漸便是一通亂吻……呃,這事兒比我想的難,我也比自己預計的笨許多。
待我的吻落在福臨頸間,已是滿頭大汗,氣喘噓噓,想到福臨那麽高的個子,要把他親一遍,竟是件力氣活兒,所幸福臨乖乖躺着,并不反抗……傾散的長發不停地落下來,擋住我的視線,我只得不斷地把頭發撥開……福臨身上很熱,豈不知我也很熱……
他要是反抗,我便倒戈擁護他了……我混亂地想。
我勉強撐起手臂,解開福臨胸前衣襟,露出他的胸膛。福臨身上顫了顫,修長的手指緊抓着身下的床單,強忍着沒動彈。我回憶着福臨的做法,唇舌并用,埋頭細細吻着他胸前肌膚,一點一點,毫不含糊。
額頭汗水滴落在他胸前,福臨難耐地動了動,終于忍不住再喚我的名字:“吟兒……”
我動作皆止,擡起眼眸望着他,顧不上羞澀,我真有點累了。福臨見我看他,立時躺回去,烏黑的眸子閉了閉,隐忍道:“嗯,你慢慢來……”
“……”我悶哼一聲,一頭栽在他胸前。福臨驚了一跳,手撫在我肩頭,擔憂地問:“你怎麽了?”
我又有一種騎虎難下之感。休憩片刻,把他的手拿開,強打起精神,吮着福臨胸前小小的深紅,舌頭輕舔。
福臨胸膛起伏劇烈,雙手猛然握在我腰間,滾燙揉捏着,擾的我心裏也像點了火一般,齒間用力,不由咬了他一口,想讓他松手。
誰知福臨不僅沒松手,驀地翻身,反是堪堪将我壓住。
我驚呼一聲,還未回神,福臨已鋪天蓋地将我吻得神魂颠倒。一陣長吻過後,福臨才汗津津的抵着我的額頭,輕喃句:“吟兒,你下回,我明兒還要早起,你讓着我——”
他說着,也不待我答應,已埋頭我的頸間舔吻,一只手滑下去,褪了我的寝褲。腿上一涼,我終于醒了醒,攀着他哆嗦着嗓音道:“生辰……快樂!”
隐約感覺福臨嘴角揚起,貼着我頸間肌膚露出笑容,喃喃喚我的名字。他手臂将我圈緊,按捺不住沖入我的體內。
……
我們的被子也換成明黃。
于是,一夜金浪起伏。
☆、奉茶
我伫立在殿檐下,遠遠朝太和殿的方向張望。
天空湛碧,映照偌大的紫禁城,一片祥和美麗,今日是福臨生辰,普天同慶的大清萬壽節。
這時候,福臨該是在接受百官朝拜,聽賀詞,收賀禮吧?
我若是能在他身邊,該多好。像他小時候那樣,一步不離陪在他身邊,看他上朝,神氣活現地站在萬人矚目的中央,心裏很害怕,卻不敢表露。我想一直陪在他身邊,握着他的手,與他承受一切。
“主子,天還冷着,您進屋坐會兒。”品硯拿了披風披在我肩上。
“去拿我的簫來。”
獨自坐在乾清宮的屋頂,望着遠處高高的太和殿,琉璃金瓦在日頭下流光溢彩,閃耀光華。
吹一支輕快的祝壽的曲子,飛旋在紫禁城上空。
細軟的和風漫卷着妩媚的陽光,翠綠的新芽綻放在殘雪未消的城頭,朵朵白雲下顯現出大雁們北歸的身影,潺潺的河水沖開破碎的浮冰。
一切都是這樣美好。
正獨自用午膳,福臨一身朝服冠帶,突然匆匆闖入。我驚了一跳:“你不是要陪你的大臣們用午膳麽?”
福臨臉頰被屋外的涼氣凍出薄薄一層紅暈,他氣色極好地沖到我面前,歡喜道:“我聽到了你的簫聲。”我沒理他,詢問地看向小跑着跟進來的吳良輔:“怎麽回事?”
“主子,皇上草草吃了幾口,便坐不住了。”吳良輔跑得氣喘籲籲。
“那其他人呢?”我擔憂地問。
“大臣們還在席上。”吳良輔話未落,福臨已踢了他一腳:“少廢話,快替朕把這衣裳換了!”
福臨一面說,已自個兒脫了帽子,拿下頸間的珠串,無花忙上前接着。
“你何時醒來的?身子……可有不适?”福臨往我身邊走,吳良輔把他扯住,要更衣。福臨還是往我身邊走,“你午間吃什麽?給我留些,方才沒吃飽。”
吳良輔長嘆一聲:“哎喲,皇上,您人都回來了,不急于這一時,換好衣裳再說罷。”
“真啰嗦!”福臨一把甩開吳良輔,“朕自己來!”
“啊?”吳良輔目瞪口呆看着福臨自個兒手腳利落地解腰帶,解扣子。直到我下了榻,上前幫忙,吳良輔才急忙跑去拿福臨的便服來。
“你別累着,我自個兒來。”福臨溫存地笑句。我埋了頭,臉上泛紅:“哪有那麽嬌弱,你也太小瞧我了。”
福臨手擡起我的臉,細細看:“真的沒事麽?”
我躲閃開,臉愈紅:“嗯。”
福臨舒口氣,唇落下來在我眉心,輕柔地吻了吻。吳良輔捧了衣服站在一旁,福臨朝他手裏瞟了眼,又看看我,撇嘴道:“換一身兒。”吳良輔也看了我一眼,旋即仿佛恍然。
我今日穿件玉色氅衣,外罩品月色坎肩,上下繡一式淺粉海棠紋,勾一線鵝黃細邊,流暢淡雅,領口與袖口出寸長的白色風毛,不濃豔亦不寡淡。衣身大小合适,穿着溫暖而舒服,我很喜歡。
福臨也穿件玉色龍袍,人如美玉,尊貴清傲,又不失溫文爾雅。我原有顧慮,怕他穿的與我這般相像,會有人閑話。但福臨道:“你整日窩在乾清宮,門也不出,誰會看見?”
想想也是,所以任由他這麽穿着,誰讓他的生辰他最大。
與福臨相對坐下,還是忍不住再問:“這麽離開,可以麽?”
福臨手肘撐在炕幾上,掌心搭額,做出一副喝醉了的樣子,嘴裏道:“朕不勝酒力,回宮歇息,衆位愛卿繼續。”他說罷,展顏一笑拿起筷子,語态得意:“于是我便回來了!”
我看着他這副樣子,只能滿滿望着他,不知說什麽好,真是像個孩子。
吳良輔帶着無雙上了新的菜式,我這才想起一件事來,于是下榻,不等福臨詢問,已朝他笑笑:“你稍等片刻。”
福臨望着我一呆,旋即輕輕笑:“好。”
“這是什麽?”福臨眼巴巴望着我手裏的食盒。我将食盒放下,從裏頭捧出一碗面來,“不是有習俗,要吃壽面麽?”
“你……親手煮的?”福臨望着面前那一碗再普通不過的素面,分外驚喜。
我昨兒剛學的,只下了面,放了點蔥花與油鹽,味道未必好。在福臨對面坐下,頗尴尬道:“你嘗嘗,若不好吃便剩下。”
福臨提筷子便要吃,一臉笑容。我望着他,忽然想起:“我五歲那年,恰逢父王生辰——”
福臨擡眸來看我。我微一怔,才發現自己竟把想的話說出口。
“五歲那年,怎麽了?”福臨興致勃勃地問。
我見他高興,也不忍他掃興,于是道:“恰逢父王生辰,母後煮了面給他吃。我那時年幼,尚不懂禮數,便偷偷把壽面吃了。”
“哦?”福臨一臉驚訝,似是不信我會做出這種事來。
“吃完面,随手放了只螃蟹在碗裏。”我回憶着當時情形,不覺莞爾:“父王看到母後為他做的東西,目露驚訝,但一言不發還是吃了。後來母後問他味道如何,父王一口說‘好吃’,又若有所思對母後道,‘雲兒,我知你嫌我霸氣不夠,你放心,為夫今後一定會倍加努力!’母後聽着雲裏霧裏,我早已捧着肚子,笑倒在哥哥懷裏。”
福臨也“哈哈”笑起來,指着我道:“想不到你竟如此頑皮!”
……頑皮?
母後在無奈之下,似也罵過我“搗蛋鬼”,而我入天宮之前,性子也果然驕橫,曾不止一回把母後氣哭。不過這些事,自我七歲後,便從未出現在腦海中,本以為早忘了,誰想隔了這麽久遠,又一一想起,竟只是恍如昨日。
“後來呢?”福臨笑罷,追問。
“後來?”我微笑句:“我笑得太歡暢,失手打了自己最心愛的水晶琵琶,又大哭了一場。”
“這般自在哭笑,你幼年的日子,過的很開懷。”福臨似是頗有感觸,倒仿佛我的哭笑全都落在他身上一般。我想想,點點頭,“言之有理。”
“不過,聽得出來,你的父母很是恩愛。”
我再點頭,“他們是羨煞旁人的愛侶。”
福臨隔着炕幾,傾身握住我的手,情意綿綿道:“我們也是。”
窗外午間溫暖的光芒,融融灑在福臨面龐,有化不開的溫柔與深情。我心歡喜,像是飲下一盅甜蜜的酒水,滿滿一腔柔情起伏,輕輕點頭。
“你們一家人這般幸福,為何你後來會離開?”福臨又問。
“我……天命所定,不得不離開。”我淡淡垂眸。
福臨也沒再問,只緊緊握着我的手,柔聲道:“若想他們了,可以講他們的故事給我聽,我很喜歡聽。”
“好。先吃面,面要涼了。”
福臨挑了一筷子面放入嘴裏,面色微僵。
我緊張地問:“很難吃?”
福臨旋即搖頭,狼吞虎咽把面與湯都吃盡肚裏,才拿起帕子擦嘴:“好吃!”
“真的?”我懷疑地望着他。
福臨一疊聲說“好吃”,又命吳良輔上茶,而後拉起我:“我想知道你五歲時的模樣,你畫給我看!”
“皇上,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往慈寧宮去了。”吳良輔捧着茶,小聲道。
福臨嘴角笑容一沉。
昨兒莊太後下了旨,讓宮裏這些後妃都聚在她的慈寧宮為福臨慶祝生辰,不必來乾清宮。不知莊太後到底何意,但不用見着福臨那些女人,我還是舒了口氣。當此之時,我能避則避,不願惹是生非。
“去吧,晚間……若能回來,我再畫給你看。”
福臨低眸看我:“什麽叫能回來?我自然是回來的!”
“嗯……快去吧,早去早回。”我笑道,我信福臨,卻也明白莊太後。福臨這一個月沒入後宮,莊太後面兒上平靜,心中未必不動。
茶室中笑笑鬧鬧的,原本備下了後宮內各位主子喜歡的茶,準備今兒好生伺候的,昨兒突然又說不過來,他們登時閑下來。此刻連福臨都不在,他們一個個愈發歡天喜地的,老遠便能聽到說話聲。
“你們說,皇上一個月沒去後宮各位娘娘那兒,太後娘娘不納悶兒?”
“納你個頭!你沒看太後娘娘也沒派人來接皇上去後宮?咱們這乾清宮裏頭的風吹草動,太後心裏可清楚着呢!”方懷不屑句。
“……我看皇上和我們主子挺般配的,站在一起,金童玉女一般……這宮裏,只有我們主子,配得上皇上……”無雙小聲吐出一句。
無雙在我身邊伺候的時間遠少于品硯,他多聽吳良輔差遣,和他哥哥無花也不大走動。無雙話一出口,茶室內紛紛攘攘吵作一團,有說福臨與我般配的,也有說寵愛不過是一時難以長久,自古哪個帝王不是薄情寡義之人?
他們說的這麽激昂,我一時倒不好進去,遠遠站了片刻,索性準備回屋午睡。不妨剛走到殿外,便聽身後傳來一聲溫和的笑語:“格格留步。”
聲音頗近。我回過頭,是……喚我麽?
竟是蘇茉兒。蘇茉兒走上前來,我正要彎身施禮,她已将我扶住,“奴才可受不起您的大禮。”
我微一怔,不知她為何而來,莫非是福臨此時還沒到慈寧宮?于是道:“皇上已去了慈寧宮,并不在這裏,您怕是白跑了一趟。”
蘇茉兒眸光柔和在我身上打量片刻,笑開來,“皇上已到了慈寧宮。不過因為您不在,總是坐不住的樣子。所以太後讓請您過去。”
“……我?”
蘇茉兒笑着點頭:“正好慈寧宮裏奉茶的宮女不夠,勞煩格格跑一趟。”
慈寧宮裏奉茶的宮女不夠,所以讓我去——我雖成人有段日子,但除了洛家,除了乾清宮裏的人,對其他人,我心中仍有莫名的疏離與畏懼。尤其想到慈寧宮裏的莊太後,還有福臨的那些女人和孩子們。
“您放心,您不用說話,太後自有應對。而且,您入宮也有段日子了,太後一直想見見您。”蘇茉兒拉起我的手,溫聲寬慰。
一路被蘇茉兒拉着,我不禁想起她與多爾衮來,心中頗多嘆息。
我候在暖閣外,蘇茉兒當先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