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哭鬧
大郡王妃又哭,“可憐吶,落下來一個成形的男胎。”
仙蕙實實在在的大吃一驚。
原本大郡王妃哭來哭去,又說什麽流言中傷邵彤雲肚裏的孩子,自己還沒有往最壞的情況去想,以為頂多是邵彤雲落水了,因為她有身孕,所以讓大郡王妃擔心着急,在這兒哭哭啼啼的。
斷然沒有想到,邵彤雲居然已經小産!
――事情真的鬧大了。
難怪婆婆剛才臉色那麽難看,對于她來說,邵彤雲就算再不好,肚子裏的孩子也是好的,是大郡王的骨肉啊。可是……,流言是誰傳出去的?邵彤雲是不是真的被人推了一把?又是被誰推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仙蕙!”大郡王妃怨毒喊道:“你傷天害理,就不怕自己遭報應嗎?就不怕自己死了以後,下十八層地獄嗎?!”
慶王妃聽着有些過了,微微皺眉,“行了,不要吵來吵去的。”
仙蕙覺得自己必須得說點什麽了。
“大嫂。”她強忍了心中怒氣,說道:“首先,你只是懷疑,并沒有人證、物證,可以證明是我傳出去的流言,更沒有證據證明是我推了彤雲。便是官府判案,也得講一個憑證,不能說懷疑誰就殺了誰。”
“那是你奸詐狡猾!”
“容我把話說完,行嗎?”仙蕙的冷靜,讓大郡王妃的嚣張氣焰稍有減弱,繼續接着道:“其次,我和彤雲是有一些不和。但我現在是四郡王妃,她不過是一個妾,對我沒有任何威脅,我何必為了她,髒了自己的手?我讓她小産了,又有多大好處?”
大郡王妃一聲冷笑,“看不順眼也是有的,心懷狠毒,想要置人于死地也難講,萬一彤雲今天沒有撈上來呢?她死了,你豈不是眼前清淨?”
仙蕙氣極反笑,“大嫂口口聲聲,非要說我想讓彤雲死,想害了她。”長長的嘆了口氣,“可是有關彤雲流言的事,一旦傳出,人人都會懷疑是我做的手腳。我雖然不是什麽聰明人,但也不蠢。退一萬步說,便是我黑了心腸要害她,千萬個法子可以想,何苦非得用最笨的一個?”
大郡王妃張了張嘴,一時間,沒有接上話。
“還有,我才剛剛嫁進王府,以前也不過是來王府做客兩次,連王府的路都還認不熟。這幾天我除了給母親請安,就沒出過門,如何去害了彤雲?哦,你又要說我指使別人……”仙蕙轉頭看向慶王妃,她苦笑,“母親,我連王府下人的名字都還搞不清,我能指使誰啊?”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合情合理。
慶王妃過了最初痛失孫子的氣頭,冷靜下來一想,事情的确有些蹊跷古怪。仙蕙便是要害邵彤雲,的确也該換個法子,沒必要弄得這麽脫不了手。
再說了,邵彤雲是怎麽進得王府?那是她和大兒媳一起陷害兒子,害仙蕙不成,反倒害了邵彤雲自己,――王府不要她,她借着身孕才勉強進的門。這一對表姐妹詭計多端,心術不正,難說這次不是有一個陰謀。
只是……,若邵彤雲用胎兒來布置陰謀,也未免太惡毒!
可她自毀身孕,說不通啊。
難不成,她的身孕早就出了問題?所以借機陷害仙蕙?真是疑雲重重。
大郡王妃見婆婆思量起來,對仙蕙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知她是信了幾分,不由着急道:“母親,仙蕙慣會的花言巧語,你不要信她!”
――兔子急了還有三分脾氣呢。
仙蕙一忍再忍,實在是忍無可忍,當即看向她道:“大嫂,我倒是想問問你。”亂潑污水是吧?誰不會啊?只管胡亂指證便是,“說到底,彤雲又不是四郡王的妾,是大郡王的妾。我盯着大伯屋裏的妾做什麽?要着急,也該是大嫂你着急啊。”
“你放屁!”大郡王妃氣得跳了起來。
慶王妃不由看向大兒媳,目光閃爍不定。
邵彤雲進門以後有點恃寵而驕,難講大兒媳心中不會生怨,一時心狠,連孩子也不想要亦有可能。沒了邵彤雲的孩子,還可以讓別的侍妾生啊。實在不行,把袁姨娘所生的權哥兒認在名下,也是現成的,并非一定要等邵彤雲肚子裏的,――反正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
而且這個計謀,同時還能把仙蕙給拉下水,一箭雙雕!
大郡王妃又驚又怒,看向婆婆,“母親,你怎麽這樣看我?難道母親你懷疑是我做的手腳?”她忽然拔高聲調,“母親,我為什麽要去害彤雲啊?再說了,我又不知道彤雲去過靜水庵,哪裏編得出那樣的流言?”
――吵來吵去,事情又繞回了原點。
慶王妃暫時無法确定誰是真兇,更加覺得心煩。
“是她!”大郡王妃氣極了,指了仙蕙,叫道:“肯定是她!”
仙蕙盡量控制情緒,聲調平平,“大嫂,你吼什麽?有理不在聲高。”
慶王妃目光明亮的看向小兒媳,冷靜、聰慧、不急不躁,――若非心底純良的聰明女子,那就是深藏不露的大奸大惡之人。
忽然間,視線落在她腰間的玉佩上。
咦?那不是小兒子的東西嗎?當年慶王給了他們兄弟一人一塊,老大的那塊不小心跌碎了,老二去世了,只有他一直把玉佩戴在身上,很是珍愛的。
――居然給了仙蕙。
是因為已經心儀她?還是心裏看重她?不論哪種,都側面說明仙蕙還不錯。或許是在上京的路上,讓小兒子對她有了更多的了解,所以……,小兒子對這門婚事,應該頗為滿意的。
慶王妃的心思轉了幾轉,權衡過後,不管事情是不是仙蕙做的,都不願意為了大兒子的一個妾,無憑無據就去指責小兒子的妻。孰輕孰重,這個不用多想,更何況邵彤雲本身就不安分,難說不是她的陰謀。
再說了,仙蕙是皇帝禦賜的兒媳,即便真的弄掉了邵彤雲的孩子。王府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侍妾的胎兒,去跟皇帝擡杠,跟吳皇後和鎮國公府過不去。既然如此,何必再傷了她的臉面呢?等有了證據,再做定奪也不遲,反正人是跑不掉的。
因而開口道:“仙蕙,你先回去罷。”
“母親……”大郡王妃叫道。
慶王妃瞪了她一眼,揮手讓仙蕙走了,然後才道:“我勸你,做長媳就該有個長媳的樣子,仙蕙不管是好是壞,至少比你更像一個合格的郡王妃!”
大郡王妃聞言氣得噎住,說不出話。
******
仙蕙心裏不是不着急的,只不過,剛才在婆婆強力壓住了。
不然越是慌張,反倒越顯得心懷鬼胎。此刻回了滄瀾堂,單留了厲嬷嬷,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嬷嬷,你在宮裏見得多、識得廣,那些宮妃娘娘們,少不得比王府鬥得更加厲害。”她問:“你聽着,到底哪裏不對啊?”
厲嬷嬷臉色肅然,沉默了一小會兒。
“這件事有三種可能。”她很快分析起來,條理清晰,“第一,四郡王妃你在撒謊,背着我偷偷做了這件事;第二,另有其人,借機陷害四郡王妃和邵彤雲;第三,邵彤雲在撒謊。”
仙蕙點點頭,“嬷嬷你繼續說。”
厲嬷嬷接着說道:“第一種就不說了。若是那樣,郡王妃你也太蠢了,奴婢跟着你倒了黴,那也是識人不清,活該!第二種呢,太亂,王府這麽多人,沒頭沒腦的暫時不好琢磨。”語氣一頓,“咱們先琢磨第三種,有沒有可能是邵彤雲撒謊?”
“嗯,我也懷疑是她。”
“如果是邵彤雲在撒謊。”厲嬷嬷思緒飛快,并不需要停下來慢慢思考,“那麽她害了自個兒的身孕,不合邏輯。這裏面就有兩種可能,其一是她的胎兒壞掉了,借此栽贓你一把,其二……”目光微微閃爍,“她根本就沒有懷孕!”
仙蕙聞言吃了一驚。
繼而想想,又覺得有那麽幾分可能。
“宮 裏女人多,是非多,有關身孕的是非尤其花樣百出。”厲嬷嬷是在宮裏浸淫多年的人,陰謀詭計見得多,說起這些,就好像閑話家常一樣熟絡,“假如邵彤雲是胎兒 壞掉了。她不想白白壞掉,想借機陷害你,于是先故意找你争吵,然後自潑污水,接着墜了湖、落了胎,這一切就順理成章。”
“那若是她根本就沒有懷孕!”仙蕙豁然心驚,思量道:“她為了混進王府假孕,倒也說得過去。但是之前,她不可能預料我也能進王府,一直隐瞞身孕,到底打算做什麽?”語氣心頭一亮,“難道說,她原本是針對大郡王妃,準備設局陷害,後來又改了注意陷害我?”
“多半如此。”厲嬷嬷琢磨道:“畢竟邵彤雲看起來不像是個蠢貨,她若是身孕好好兒的,就該珍惜自己和胎兒,而不是見四郡王妃你一進門,就特意過來怄氣。”言辭犀利反問,“難道她就不怕胎兒有個閃失?不怕四郡王妃你害她?看來胎兒早有問題。”
“不止如此。”仙蕙氣極反笑,“她不僅把污水潑給了我,還自個兒不出面,唆使的大郡王妃上蹿下跳的,心思真是太惡毒了。”
厲嬷嬷微微皺眉,“如果邵彤雲的身孕有問題,不管是死胎,還是沒懷孕,給她診脈的大夫都撒了謊。找到這個大夫,或許就有真相答案,但是先是事發,大夫肯定已經找不到了。”
仙蕙無奈點頭,“這個是肯定的。”
厲嬷嬷又疑惑道:“那個成形的男胎又是怎麽回事?若是邵彤雲是死胎,這個還好說。若是她根本就沒有懷孕,那麽……,就得從外頭買一個才行。”
仙蕙想了一陣,雙目微微眯起,“從外頭買個小産的胎兒,需要王府的人出入,這個倒是可以查證一下。
厲嬷嬷看向她,――這個主子雖然年輕,反應卻不慢。
她贊許的點了點頭,然後道:“郡王妃不用急,剛才聽玉籽說邵夫人落水時,奴婢已經給了銀子,讓她出去找人打聽了。玉籽以前是王妃娘娘屋裏的丫頭,在王府裏混了多年,自有她的一些人情脈絡。”
仙蕙的雙眸明亮起來。
忽地覺得,之前進京一趟最大的收獲,就是厲嬷嬷了。
厲嬷嬷卻沒有露出任何驕傲之色,而是略嚴肅,給仙蕙倒了一杯茶以後,便在旁邊小杌子上靜坐,等候玉籽回來。
仙蕙也是靜候佳音。
希望,玉籽能打聽到有用的消息吧。
******
绛芸軒裏,邵彤雲哭得梨花帶雨一般。
“郡王爺……”她捧着心口,哽咽難言,“妾身墜入湖中吃點苦沒什麽,可是那個孩子、孩子……”緊緊抓着大郡王的手,“我的孩子啊。”
大郡王微微皺眉,臉色陰沉。
邵 彤雲哭一陣,訴一陣,拉着他再纏磨一陣,“仙蕙她……,為何如此恨我?她都已經是四郡王妃了,我不過是個妾,她還不放過我,不放過我的孩子。”自己沒辦法 對付仙蕙,讓大郡王忌諱才有用,“即便她不念姐妹之情,好歹看在郡王爺和四郡王是兄弟的份上,即便為了你們的手足之情,也不該如此狠心啊。”
她哭,“郡王爺,你能不能說仙蕙幾句?讓她別再恨我了。”
“胡說。”大郡王微微皺眉,“我一個做大伯的,哪有去管教弟媳的道理?如果這事兒真的和仙蕙有關,堂前教子、枕邊教妻,等老四回來,我會跟他提幾句的。”
他不知道,邵彤雲要得就是這個效果。
比起別人去中傷仙蕙,哪有大郡王在高宸面前指責仙蕙,來得更有效呢?若是同時再讓慶王妃也忌諱仙蕙,呵呵……,丈夫嫌棄,婆婆厭惡,她就算是四郡王妃,将來的日子也一樣不好過!
正說着話,外面丫頭傳道:“榮太太來了。”
邵彤雲哽咽喊了一聲,“娘……”
榮氏本來還在病中,上次高宸那一劍斬人頭實在太過震撼,把她吓破了膽,每天晚上都是噩夢連連,睡不好,人自然而然就憔悴了。今兒聽聞女兒小産,出了事,強大精神趕了過來。
大郡王不方便和小妾之母多呆,等她見了禮,便出去了。
榮氏坐在床邊,看着花容失色哭腫雙眼的女兒,急急詢問,“怎麽回事?好好的孩子怎麽會掉了?那可是你的命根子啊。”
邵彤雲一行哭,一行哽咽,把“仙蕙制造流言推人下水的陰謀”說了一遍。
榮氏聽得瞪大了雙眼,怔怔的,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半晌才低聲尖叫,“她這個不要臉的……”繼而想起這事在慶王府,想起高宸的殘忍,又生生把咒罵忍住,但卻怒氣難平,“她、她怎麽可以惡毒至此!”
東院的人已經占了大便宜了,自己也沒計較,仙蕙又成了禦賜的四郡王妃,――她們風光得意之際,還要再來踩西院一腳!還要再害了自己的女兒!孩子,孩子,那是女兒後半輩子的依仗啊!
丈夫已然偏心,若是女兒再在王府混不好,将來自己和景钰指望誰去?!
對于她來說,幾乎後半輩子的希望都給毀了。
榮氏低聲怒道:“我沒有害她們,她們……,她們也不能再來害我們!”因為憤怒到了極點,原本還算好看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頗有幾分猙獰,“邵仙蕙,你想把西院的人都作踐死,我……,絕不讓你得逞!”
邵彤雲哽咽哭道:“娘,娘……,算了,忍一口氣吧。”
“再忍,再忍我們全都完了!”
“那有什麽辦法?”邵彤雲哭道:“她是四郡王妃,王府的人都護着她,是不會為了一個侍妾的孩子出頭的。就連大郡王,也不管,說什麽讓我以後再生,可……,誰知道将來幾時才有孕?又是不是男胎?更不用說,仙蕙她還會不會再次下手?”
她伏在床上痛哭,“娘啊,我這一輩子……,算了完了。”
榮氏被這話打擊的喘不過氣。
邵彤雲又追了一段血淚肺腑之言,“娘你別管我了,我是指望不上了,爹他,又一心向着做了四郡王妃的仙蕙,你……,你也多忍忍。往後見了東院的人低一低頭,好生守着景钰,在西院忍氣吞聲的過日子吧。”
這番話,徹底讓榮氏失去了理智。
她再也聽不進去女兒的“勸阻”,豁然起身,“你等着,我拼了這條老命,也不會讓她好過的!”慶王府熟門熟路,又沒人阻攔,直接摸到滄瀾堂的院子門口,“進去告訴四郡王妃,我要見她。”
丫頭見她面色不善,趕忙進去。片刻後跑了出來,說道:“郡王妃身子不舒服,已經睡下了,榮太太請回吧。”
榮氏知道自己見不到仙蕙的,沒關系,見不到也是一樣。
她推開丫頭,往旁邊的假山上面狠狠一磕,磕得頭破血流的,然後軟坐在地上大聲幹嚎,“仙蕙啊!我求求你,求你放過彤雲,放過我們吧。你都已經嫁人了,将來也是要做娘的人,好歹積一積德,莫要做那種傷天害理的惡毒事,損了自己的陰德,折了自己的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