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VIP]

艾松雪醒過來的時候已臨近中午。

最?先蘇醒的是嗅覺, 她?聞到了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然後才睜開眼看到病房純白色的天花板,以?及視野角落裏挂在架子?上的藥水瓶。

她?第一時間的反應, 是笑。

原來不?是夢,她?真的發了高燒, 陳安風也真的帶她?來了醫院。

“松雪,你終于醒了!”

是外婆的聲音。

她?轉頭, 見外婆表情既欣喜又憂慮地握着?她?手。

“吓死外婆了。”

“死不?了,也沒燒傻。”她?現在說話沒那麽費勁了,只是嗓音還有些啞,“您別擔心。”

外婆眉頭還皺着?, “我能不?擔心嗎?昏迷可不?是小事。”

艾松雪沖她?笑笑,“這不?是醒了嗎?”

“嗯,醒了就?好, 醫生也說你只要醒了就?好。”

外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沒有再多說什麽, 并未指責她?淋了雨還不?聽老人言去?洗熱水澡。

一旁的周姨在這時候站起?來說∶ “既然松雪你醒了,那我就?去?買飯了,你不?醒啊,你外婆都吃不?下飯。”

“麻煩你了小周。”外婆對她?說。

“說什麽麻煩。”

Advertisement

周姨沖外婆擺擺手, 轉頭問艾松雪,“松雪, 我給你帶碗粥啊,你想喝什麽粥?”

“玉米粥, 綠豆粥, 都行。”

“好,那我下去?了。”

周姨走後, 艾松雪在病房張望一番,問外婆∶“陳安風呢?”

外婆表情閃過一絲不?自然,按照陳安風囑托的跟她?說∶“他家裏有急事,先回去?了。”

“哦……”

她?尾音拖長,卻也聽不?出什麽情緒。

這時候,恰好有護士進來給她?換藥,見她?醒了就?問她?了她?幾句病情相關的問題,她?一一作答後,護士說那就?應該沒什麽問題。

過了會兒,醫生來巡房,給她?做了簡單檢查,看了她?的驗血報告,也說沒什麽問題,打完點?滴就?可以?走了,但有可能會出現再次發燒的情況,鑒于他們住得太?遠,建議留院觀察一天。

為保險起?見,外婆當然是選擇聽取醫生建議讓她?在醫院住一天院。

艾松雪不?想在醫院多待,她?不?喜歡醫院這股子?消毒水的味道,但為了不?讓外婆擔心,她?忍了。

遇見陳安風之前,這輩子?她?在乎的只有外婆。

現在,再算他一個。

醫生前腳剛走,後腳周姨就?帶着?打包的飯回來了。

艾松雪沒什麽胃口,可她?昨晚就?沒吃多少飯,她?都懷疑她?燒昏迷這裏頭是低血糖的成分?更多,所以?還是硬咽了半碗綠豆粥。

下午,外婆讓她?再睡會兒,但她?從來沒睡午覺的習慣,更別說早上就?已經?睡到了中午,再睡晚上該睡不?着?了,現在她?頭也不?怎麽暈了,想睡估計也睡不?着?。

外婆把手機給了她?,她?接過來就?看到上面有條短信。

[醒了給我回個短信。]

[醒了。]她?回。

[醫生怎麽說?]

[沒什麽大問題,明天就?回。]

[那就?好。]

艾松雪沒再回。

手機電是滿的,她?切出短信界面,去?看了會兒電子?書,只是心情莫名有些浮躁,不?怎麽看得進去?。

這是她?閑下來時的常态,因為對什麽都沒興趣,自然做什麽也都興致缺缺。

外婆也在看電子?書,注意到她?狀态後,外婆放下手機看向?她?,問∶“要不?要聊一會兒?”

“您想聊什麽?”

外婆笑笑說∶“昨天我看你跟安風挺親密的,你們都發展到哪一步了?”

艾松雪想了想說∶“暧昧期吧。”

“那就?是他對你有意思,你也對他有意思?”

“我有點?兒喜歡他。”

她?直接這樣說。

外婆先是一驚,而後眉眼舒展開來,“我寶貝孫女這是鐵樹開花了啊。”

艾松雪卻說∶“您不?應該是這個反應才對。”

外婆來了興致,“我應該是什麽反應?”

艾松雪說∶“你不?是不?看好我們嗎?”

外婆緩緩吸了口氣?,笑了笑說∶“我不?看好你們是因為你們很難有好結局,但結果不?好,不?代表過程不?美好,怎麽能因為一個不?确定的結果就?選擇不?去?開始一段很美好的戀愛,這都什麽年?代了,不?用每段戀愛都奔着?結婚去?。而且你終于願意邁出這一步,我當然欣慰。至于安風……”

“雖然我回來的時間不?長,但也碰見過他好些次,有看到過小姑娘跟他搭話,這兒小姑娘們挺漂亮,但他對她?們卻都挺冷淡,我是沒見他跟哪個小姑娘像跟你那樣親密過,我以?前也問過小周,小周說他一直不?怎麽愛跟女生接觸,他既然願意跟你接觸,自然有他的想法。他願意對一個人敞開心扉,我也是為他高興的。”

聽外婆說完這些,艾松雪思索了片刻,說∶“他願意跟我接觸,可說是只能跟我玩玩,但又說我想怎麽玩兒他都奉陪,包括談戀愛,您知道為什麽嗎?”

“我當然不?知道了。”

艾松雪很平靜地望着?外婆說∶“因為我跟他說,我就?算徹徹底底栽在他身上了,也不?會賴着?他。我還跟他說,我允許一切發生,包括失去?所愛。”

外婆怔住,眼底掠過一陣驚痛。

作為一名作家,共情能力總是要比常人強一些,不?知道想到什麽,外婆眼底隐隐泛起?了淚光,又被她?眨眨眼壓回去?。

“也許……”

外婆沙啞着?聲音,眼底含淚,卻笑起?來,說,“你的出現,是上天給他的,唯一一件禮物?。”

艾松雪不?知道陳安風到底經?歷了什麽,但此刻聽着?這句話,她?感覺心裏某個地方塌下去?了一小塊,有些疼。

之前外婆說他很可憐時,她?只覺得好奇,而在這一刻,她?沒有好奇的心情。

心裏很悶。

這天下午,艾松雪情緒始終不?高,整個人蔫蔫的,時不?時就?會走神,發好久的呆。

到了晚上,她?很早就?睡了,第二天難得起?了個大早,像迫不?及待想回去?,去?見一個人。

回去?已臨近中午,洗個澡洗個頭,再幾下吃完午飯,艾松雪就?出了門,去?找陳安風。

電瓶車一同?被出租車拉回來了,她?沒騎,沒多少電了,她?也不?敢騎,總覺得一個人騎會栽溝裏。

今天太?陽蠻大,走路上都能看到一層一層的熱浪,艾松雪沒走多久就?被熱出了汗,但她?感覺還好,即使走到沒樹蔭的地方也腳步輕快。

通往陳安風家的路彎彎繞繞的,彎度還不?小,在沒拐過去?之前視野是被完全遮擋的,每到一個彎道前,艾松雪都能感覺到心裏會冒出一個小小的期待——

她?期待與陳安風在下個拐角相遇。

可惜,一路走到陳安風家門口,沒碰到陳安風不?說,連條狗她?都沒碰見。

這麽熱的天,還是大中午,也就?她?願意出來了。

到了陳安風家門口的橋上,她?拿出手機給陳安風打電話。

電話接通,她?第一句話就?是∶

“開門。”

那頭明顯愣了一秒,而後似乎低笑了一聲,“等我兩分?鐘。”

他說兩分?鐘,艾松雪一邊看着?時間一邊往前走,兩分?鐘一過,她?擡頭,視線裏是站在門口的陳安風。

看到他,艾松雪眼底劃過一絲詫異,随即皺眉。

陳安風臉上有擦傷,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小腿上布滿了淤青,他沒有把傷口遮起?來,就?這樣遍體鱗傷地站到她?面前。

明明是狼狽的樣子?,可他仿佛并不?在乎,還微擡着?骨感清晰的下巴,在笑。

“跟人打架了?”她?問他。

陳安風懶聲∶“不?算打架。”

艾松雪頭一偏,“那就?是單方面挨打。”

這句話不?知道是戳到了陳安風哪個笑點?,他笑了聲,兩邊嘴角卻往下撇,像是在用表情告訴她?——

是啊,不?僅單方面,還被揍得挺慘的。

“誰打的?”

“別問了。”

陳安風語氣?淡淡,“你不?說要讓你一直好奇?”

“你讓我好奇的已經?夠多了。”

陳安風還是沒有打算告訴他,畢竟很多事情背後的緣由都是那一個。

他側身,“進來吧,你也不?嫌曬。”

艾松雪也沒再追問,跟着?他進了大門,再穿過院子?走進他家客廳。

說起?來,她?雖然來過他家,卻還沒進去?過。

他家客廳很大,是極其土豪的裝修風格,長輩才會喜歡的那種裝潢,到處金碧輝煌的,從外面看是純西式設計,裏頭卻像進了皇宮。

不?過,艾松雪注意到一個風格迥異的角落,那裏有幾個玻璃展示櫃,櫃子?裏是一架又一架飛機模型。

“能帶我參觀下你的飛機模型嗎?”她?問陳安風。

“你對飛機模型感興趣?”

“不?感興趣。”

她?用着?一臉興致缺缺的表情說,“但我對我對你感興趣的東西感興趣。”

她?這句話又成功讓陳安風笑了聲。

“走吧。”

他擡腳朝那邊走。

艾松雪正要跟過去?,腳下卻被一團毛茸茸給絆住。

她?低頭,看見那只叫“閃電”的布偶貓正在蹭她?的腿,邊蹭還邊發出撒嬌般的喵嗚聲。

聽到它的叫聲,陳安風回頭,接着?身子?也轉過來。

“它想讓你抱它。”他說。

“我沒抱過貓。”

艾松雪的媽媽對動物?皮毛過敏,這讓她?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有接觸過動物?,最?多就?是隔一段距離看着?。

她?說不?上自己對這些漂亮的小動物?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她?從未産生過要去?觸摸它們的想法,但要說不?喜歡,每每看到別人抱着?或牽着?寵物?路過,她?的目光總會不?自覺追随着?它們。

看她?愣着?不?動,陳安風走過來抱起?閃電,“把一只手擡起?來放在肚子?那兒。”

艾松雪照做——

把手放到肚子?上,掌心朝內摸着?肚子?。

陳安風瞧她?這樣,很難不?笑。

“手向?上攤開,不?然閃電沒地方站會抓疼你。”

艾松雪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尴尬的表情。

她?不?是沒見過人抱貓,只是沒動自己去?的念頭就?對那些人是怎麽抱貓的沒什麽印象,再加上突然讓她?去?抱貓,她?都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一時腦子?有點?卡殼。

等她?把姿勢擺對,陳安風抱着?閃電讓它後腳站在她?手上,前面兩只爪子?趴她?肩膀上,然後拍拍它腦袋,低聲說了句∶

“別伸爪子?。”

低沉的聲音入耳,艾松雪一愣。

她?眨眨眼,接着?下意識地,擡起?另一只手放在了閃電的背上,注意力被瞬間轉移,此時入手是比棉花還要柔軟的觸感,像懷裏的是一團奶雲。

布偶貓是貓裏的社交悍匪,基本不?怕生,愛親近人,閃電的性格更是尤其外放,剛趴到艾松雪身上嗅了嗅後就?伸出舌頭輕舔了一下。

艾松雪兩只眼睛頓時瞪圓了。

陳安風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眼神變得饒有興致起?來。

這時,閃電又舔了她?一下,她?眼睛又圓了圓。

“它舔我?”

“嗯,它在舔你。”

“它舔我幹嘛?”

“在你身上留下氣?味,宣示主權。”

艾松雪有點?蒙,“它對誰都這樣宣示主權?”

“只對你,和我。”

陳安風略微加重?了後兩個字,目光落在她?身上,帶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眼底似有一汪漩渦,而她?跌了進去?。

有什麽在他們雙眸之間流淌,如星河流轉那般。

只是……

這個略顯暧昧的對視并沒有維持太?久,剛剛舔了兩下艾松雪側臉的貓咪在艾松雪躲閃了兩次後,将目标轉移到了她?的脖子?,而艾松雪的脖子?很敏.感,輕輕一碰都癢。

“唔!”

被這麽一舔,艾松雪不?自覺發出了聲音,渾身還都抖了下,忙忙擡手捂住脖子?阻止閃電繼續舔。

見她?這麽大反應,陳安風當然知道她?怕癢,立馬大步邁到她?旁邊,伸手捏住閃電的小腦袋,左右晃了晃,然後訓它∶“亂舔什麽?小心我閹了你。”

“它還沒絕育?”

“沒。”

“不?是說做了絕育對貓更好嗎。”

陳安風垂着?眸,睫毛的陰影映入那雙本就?漆黑無比的眼睛,像蒙了層霧,連同?聲音也像摻了冷霧∶

“我不?會以?對它好的名義,去?剝奪它本應擁有的權利。”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幾秒鐘裏,艾松雪恍然間又看到了那日他蹲在貓群裏時,穿林而來落在他身上的那道金色陽光。

可此時在室內,也并沒有因樹葉交錯或是丁達爾效應形成的光束。

也許,那一日的陽光也是不?存在的,因為……

他不?用站在陽光下,就?會發光。

陳安風擡眸時,她?目光還有些失焦。

他看着?她?,雙眸緩緩半眯,似有若無的笑意從黑色的瞳孔內透出,“這麽看着?我幹嘛?”

聞聲,艾松雪眨了眨眼,神色頃刻恢複如常,然後一臉平靜地胡說八道∶“最?近有很多仙俠劇,但我覺得那些演什麽仙君神君的演員不?如你合适。”

倒也不?是胡說八道。

“我當你是誇我。”陳安風說。

艾松雪斂眸,去?摸貓,“是誇你。”

她?要摸貓就?得把捂着?脖子?的手放下來,而一放下來不?到兩秒,閃電又開始舔她?脖子?。

見狀,陳安風伸手過去?,“我抱它下來。”

艾松雪有些許的遲疑,她?還想再抱抱。

陳安風看出了她?的遲疑,“那這樣。”

他把閃電抱進自己懷裏做了個示範,“你這樣抱。”

艾松雪學着?他的樣子?,像抱襁褓裏的小孩兒那樣去?抱閃電,這樣它就?沒法去?舔她?脖子?了,還能摸它軟乎乎的肚子?。

陳安風在原地等她?摸夠了才繼續帶着?她?朝飛機模型那邊走去?。

這幾十架飛機模型裏有客機有戰機,艾松雪能認出裏面大多數客機屬于哪個航空公司,畢竟經?常國內外到處飛,戰機就?不?了解了。

“裏面有閃電和米洛嗎?”

陳安風指給她?看,“閃電和米格都是一個系列戰機的名稱,那幾架是閃電,這個櫃子?是米格。”

米格戰機系列剛好就?在他們面前,陳安風打開玻璃櫃拿出一架,直接遞給艾松雪把玩。

艾松雪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很精致的模型,估計沒個大幾千拿不?下來。大幾千買個巴掌大的模型,一買還是上百架,就?算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那也得是喜歡到了骨子?裏才能達到這種程度。

她?把模型還給陳安風,随便在這時問他∶

“有人喜歡飛機是覺得飛機很酷,有人是向?往藍天,你是哪一種?”

陳安風動作一頓,過了半秒才繼續将模型放進玻璃櫃裏,沉聲說出那兩個字∶

“藍天。”

艾松雪看他神情,能猜到,他的向?往也許只能是向?往。

所以?,她?在看到一個很特別的物?件時,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那也是飛機模型?怎麽還有個手柄?”

“那是我拿飛機模型改造的無人機。”

艾松雪一驚,“你還會做無人機?”

陳安風笑笑說∶“我會做的東西就?多了。”

“這麽厲害?”

“一般厲害。”

他說完,嘴裏忽的倒吸了口氣?,像是關櫃門的這個姿勢讓他被傷到的手很疼。

看他連這麽簡單的動作都做不?了,想來他的手關節也傷得挺重?,艾松雪就?問∶“你這一身的傷,抹藥了嗎?”

陳安風搖頭。

“為什麽不?抹?”

“只是淤青而已。”

他這麽一說,艾松雪想起?來剛剛他走前面時在他背上看到了一點?血跡。

“你轉過去?。”她?說。

陳安風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要他轉過去?,不?過還是照做了。

艾松雪把懷裏抱着?的閃電放下去?,伸手就?去?撩陳安風的衣服。

撩到一半,陳安風轉頭過來按住了她?的手,眼底有愕然。

“一個大男人,害什麽臊?”

說完,她?拿開他的手,繼續撩。

陳安風整個背部露出來,觸目驚心的一片紫黑色淤青,中間還被劃了道口子?,傷口不?算深,已經?結痂,但這會兒傷口裂開了,滲了些血和淡黃色液體出來。

“你這不?塗藥猴年?馬月才能好?你還傷到了關節。”

陳安風沒吭聲。

艾松雪松開他的衣服,說,“從醫院回來的時候,我在車上看到有小孩在河裏捉螃蟹,我從小在城裏長大,沒捉過螃蟹,還想着?讓你帶我去?,可你這個樣子?,我總不?能還讓你去?搬石頭。”

陳安風這時轉過了身來正對她?,她?看着?他的眼睛說∶“陳安風,你知道的,我不?會在這裏呆太?久,所以?……”

“你要快點?好起?來。”

她?語氣?淡淡,聲音也清冷,陳安風卻仿佛被什麽燙了一下,半垂的睫毛顫了顫。

“知道了。”他說。

“家裏有藥嗎?”艾松雪問。

“有。”

“去?拿過來,背上我幫你塗。”

陳安風“嗯”了聲,擡步往外走。

艾松雪看他走得有些吃力,就?問∶“腳踝也傷了?”

“沒有,肌肉扯得疼。”

“藥在哪兒?我去?給你拿。”

“沒事,我去?拿。”

艾松雪沒再開口,默聲跟上他。

陳安風一直往外在走,到了門口都沒停。

跟着?他到了院子?裏,艾松雪一臉不?解,“你去?哪兒?”

“車庫。”

誰家藥放車庫裏?

想想,可能是藥放在了車庫裏的車上。

可等陳安風打開車庫門,艾松雪看到車庫是空的,沒車,也沒什麽雜物?,只地上放着?一個白色塑料袋。

陳安風走過去?把袋子?撿起?來,裏面裝着?藥。

艾松雪本來還不?解,這些藥為什麽會被扔到車庫的地上,直到,她?餘光不?經?意瞥到地面上的一抹暗紅色,像幹涸的血跡。

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你在這兒被打的?”

“嗯。”

“你家裏人打的你?”

“不?是。”

他頓了頓,又說,“也算是。”

艾松雪看着?他,他沒什麽表情,而她?不?由自主地皺了眉。

她?都想得到當時的場景,那些人打完他,再給他扔下一袋藥,所以?怪不?得,他不?願意用這些藥。

她?想的只對了一半。

陳安風不?是不?願意用這些藥,只是家裏有藥箱,那他自然是更願意用家裏的,可他昨天拿出那些藥看了看,感覺很多都不?能用了,又懶得再回車庫去?拿,渾身都疼,他不?想動。

拿了藥回去?,陳安風自己拿軟膏塗抹在了手腳的淤青上,關節也抹了藥,艾松雪就?坐在旁邊看着?他。

她?這個人很容易無聊,尤其是在需要等別人做完一件事自己才能去?做另一件事的時候,可在等陳安風自己上藥的過程中,她?沒有一點?不?耐煩,似乎只要跟他在一起?,就?算什麽都不?做,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陳安風自己上完胳膊和腿上的藥後,沒扭捏,直接把衣服給脫了,然後轉過去?背對她?說∶“麻煩了。”

艾松雪拿起?他剛剛塗的那支軟膏,“我拿不?準輕重?,疼就?說。”

“嗯。”

陳安風背上的淤青面很大,她?直接擠出藥膏在淤青處點?了幾下,再拿手輕輕抹開。

她?動作很輕,陳安風不?覺得疼,但覺得癢。

誰也沒說話,客廳裏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他們的呼吸并未在空氣?中交融,空氣?裏也都是藥膏的濃烈味道,可大約是靠得近,哪怕是背對着?,也總會覺得呼吸進肺裏的空氣?摻着?對方的氣?息,若有若無的。

明明客廳很大,空氣?卻随着?一呼一吸,慢慢的,變得稀薄起?來。

室內靜,室外也靜,蟬聲被隔絕在窗外的遠處,這四周都是竹林,蟬一般不?會落在竹子?上,整個世界仿佛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午後的陽光正烈,馬路上熱浪滾滾,而這裏竹林環繞,有着?自然的清涼,可某個在太?陽底下都不?出汗的人,身上出了一層密密的汗。

“你出汗了。”

出汗不?是什麽稀奇事,但艾松雪是見過陳安風曬了好久太?陽都沒出汗的。

陳安風微微側頭,喉結上下滾了一滾,“好了嗎?”

艾松雪拿過軟膏的蓋子?,“好了。”

等擰上軟膏蓋子?,她?擡頭,看着?正準備把衣服穿上的陳安風,問,“你為什麽出汗?”

陳安風動作一僵,轉頭看向?她?,表情有些複雜。

跟她?對視了兩秒,他才說∶“夏天出汗不?是很正常?”

“可這裏不?熱,就?算熱,之前去?我外公修的那座橋的時候,那麽大的太?陽我都沒見你出汗。”

聽完她?說的,陳安風目光閃爍了一下,而以?往他看向?她?,從來沒有一絲閃爍。

“陳安風。”

艾松雪一只手撐在沙發上,身體向?他傾了一些,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問,“你在想什麽?”

陳安風沒回答,僵在那裏,僅喉結再次上下一滾。

見他不?回答,艾松雪又湊近了他一些,“嗯?”

距離太?近了,陳安風都能在她?清淺的眸子?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溫軟的呼吸噴在了他臉上,微微的刺癢。

許是實在太?安靜,那呼吸像是放大了,聽在耳朵裏,像喘,輕輕的喘。

他不?自覺屏住呼吸,背後剛剛她?觸碰過的地方像有電流竄起?,順着?背脊一點?一點?麻上去?。

“你別離我這麽近。”

他開口,語氣?倒是挺平靜。

“為什麽?”艾松雪微微眯起?眼,像笑。

“你說為什麽?”

陳安風沒往後退,也沒有避開她?的視線,只是聲音頗為僵硬。

艾松雪眼底的笑意更加明顯,“我不?知道。”

“艾松雪。”

他喊她?的名字,“你別玩兒我。”

他表情看起?來有些無奈,眉目間似有忍耐。

艾松雪輕笑, “你不?是說,我想怎麽玩兒,你都奉陪?”

她?就?是故意撩撥,想玩一玩他,看這張要麽冰冷冷不?近人情,要麽雲淡風輕得仿佛做什麽都游刃有餘的臉上出現這樣隐忍的表情,她?覺得很有意思。

她?緩緩的吸了口氣?,順勢仰頭,脖子?上繃起?兩條漂亮易折的頸線,目光卻一刻也不?曾離開他的眼,使得睫毛跟着?她?的視線稍稍下垂,在眼尾留下仿佛畫筆勾勒的一抹弧度,讓她?頃刻間生出幾分?妩媚。

待她?笑着?開口,那模樣愈發的勾人,像狐,更像妖,“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玩。”

陳安風眸色一深,有好幾秒的時間沒說話,再開口,聲音變得沉啞∶

“這麽玩,會越線。”

越過僅作為朋友這層關系的線。

艾松雪還是笑着?。

“越線就?越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