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就繼續站着講吧。”
“……”
溫氧臉上的笑差點沒挂住。
這位先生您好幽默啊!您這麽幽默,您奶奶知道嗎?
溫氧心裏罵罵咧咧,卻還是乖巧地說了聲“好的呢”。
她從來沒有進行過這麽激烈的頭腦風暴。短短幾十分鐘,她感覺要把這一生聽過的笑話都搬出來了。
早知道何勁曦想要的開心只是聽人講笑話,她就連夜背一本笑話大全了。
雖然溫氧的笑話有些幹,但她講得繪聲繪色,客廳裏的大部分人都被逗笑。但礙于何勁曦在場,沒人敢笑出聲,都在努力憋笑。
唯有何勁曦,一張臉仿佛打了過多的肉毒杆菌,紋絲不動。
早晨的陽光透過玻璃投射進客廳,七彩的光束裏卷着細小灰塵。
四周很安靜,只有溫氧清亮的聲音,像在陽光裏跳舞的小天鵝,蹦跶進何勁曦的耳朵裏。
他坐在陽光裏,這個角度能很清楚地看見她所有的表情。
她早上化了個淡妝,早飯過後,唇上的口紅已經有些淡。
像是用指腹輕輕地抹過,只留下一層嫣而不豔的胭脂。
這淡淡的胭脂在她說話時一張一合,像是樹上随風搖曳的山茶。
當然,溫氧完全不知道何勁曦在這樣打量她。
她只看到一個沒有人性的、冷酷的男人,正在報複她在洗手間裏對他做的一切。
就在溫氧感覺要被掏空時,何勁曦終于有了反應。
他在兩個笑話的間隙擡手看一眼腕表,擡頭,“就到這裏吧。”
他說完起身要走,高峻立刻跟上去。
溫氧愣了半秒,聲音追上何勁曦的腳步:“那我是能繼續留下來了嗎?”
何勁曦仿佛這會才想起這件事,停步轉身,視線掠過她,問其他人:“你們覺得好笑嗎?”
空氣在一瞬間落入冰點。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回答。
半晌無人回應,何勁曦丢給她一個眼神,仿佛在說:你看到了,你講的笑話并不好笑。
溫氧大膽地迎上他的目光:要不是你這個大怨種在場,大家早就笑翻了。
她不服氣,講了快一個小時,結果何勁曦不僅不留她,甚至還想白聽笑話?
天下哪有這種美事!
溫氧繼續為自己争辯:“今天太突然了,我沒有準備好。請您給我一點時間準備,我向您保證,一定特別好笑。”
何勁曦恍若未聞。
眼看他就要走出客廳,溫氧急了,提高嗓音補充道:“一天!何先生,我只需要一天的時間。”
男人終于被說動,微微偏頭,纡尊降貴地丢下三個字:“就一天。”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門口。
溫氧松一口氣。
她又為自己争取到了一次機會。至少,她還有一天時間。
何勁曦離開後,溫氧感覺空氣頓時變得清新。別墅裏其他的工作人員仿佛亦有同樣的感受,各個臉上都重新揚起了笑容。
溫氧忍不住問:“我剛才講的笑話真的不好笑嗎?”
園丁張師傅最先沒繃住,狂笑不止:“太好笑了,我差點憋過去。”
緊接着其他人也跟着笑起來,“真的很好笑。”
溫氧嘟囔:“就是說嘛,我的笑話怎麽會不好笑!”
那天接下來的時間,溫氧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認認真真地,背笑話。
她覺得整件事有些滑稽。
明明是來哄人開心的,最後變成了背書,好像要去參加考試一般。
有錢人的喜好真特別,花這麽多錢請人來講笑話,還不如直接在手機裏聽笑話有聲書呢。
但她才不管那麽多。何勁曦喜歡什麽,她就做什麽,一切以他的意志為轉移。他就是這麽土,就是喜歡聽笑話,她能有什麽辦法。
閉關一整天後,溫氧腦袋裏已經被各種笑話塞滿。
她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一只笑話魚,張口就能吐出無數個笑話泡泡。
她出門,打算吃點東西填補空虛的胃,正好碰見同在餐廳吃飯的平叔。
白天平叔有事出去了,沒親眼見證她的笑話表演,回來後從其他人口中聽說了這件事。
或許連平叔都不明白,一向與人為善的小何先生,為什麽會突然向一個新來的女孩子發難。唯一的解釋,可能是小何先生不滿何老太太擅自做主給他招人吧。
溫氧問:“平叔,我的合同是和何老太太簽的,他真的會解雇我嗎?”
平叔有些為難:“畢竟是為小何先生工作,如果他不滿意,何老太太也不能硬留你。”
溫氧懂了,這份工作真正的祖宗是何勁曦。
溫氧又問:“他平時就這樣嗎?”
脾氣這麽怪。
平叔放下筷子,“前幾年正好何嘉要開拓內地市場,他便跟着何先生來到南夏。這些年,他在南夏沒什麽朋友,一直很孤獨。”
溫氧長嘆一口氣,原來有錢人也并不是每天都開心。
當晚,溫氧背笑話背到夜裏三點。她累得趴在桌上休息,結果醒來時,已經是隔天上午八點。
該死,說好了只睡五分鐘的,怎麽轉眼就到第二天了。
她匆匆洗漱出了房間,別墅裏各處轉了一圈,都沒見到何勁曦的身影。
問了平叔才知道,何勁曦正準備出發前往畫室。
說好了今天聽她講笑話的呢!
溫氧了解記憶曲線,突擊背下來的東西,第一天記得最牢,第二天記憶就會斷崖下跌。
如今何勁曦要去畫室,如果半天不回來,那她背的笑話都要忘記了。
她可不想再背一次。
短短時間,她已經站在了車邊,敲響黑色車窗,“何先生。”
半晌,車窗降下一半,露出何勁曦沒有表情的側臉,“什麽事?”
“您這是要去哪啊?您還沒聽我講笑話呢!”她彎着腰,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甜美又真誠,“昨天您答應的。”
一旁的高峻解釋:“溫小姐,我們正準備去畫……”
話還沒說完,溫氧立刻接上:“我跟你們一起去!”
高峻:“……”
何勁曦:“……”
見到兩人微怔的表情,溫氧才意識到這句話似乎太唐突了。
她笑了兩聲,緩解尴尬。
“我的意思是跟您一起去,可以在路上為您講笑話。這樣既不耽誤您的時間,又可以給您解悶,豈不是一舉兩得!”
南夏的五月已經是炎炎夏日,陽光有些烈,烤在溫氧身上,讓她周身都溢出一層薄汗。
但她依舊努力挂着标致的微笑,等待男人的回應。
時間被拉得很長,每一秒都是陽光和何勁曦的雙重考驗。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以為沒有希望的時候,何勁曦終于掀起眼皮,“上車。”
溫氧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愣半秒,才興高采烈地回了一聲“好嘞”。
她樂呵呵地繞到車的另一邊。
“溫小姐……”
高峻一句話還沒說完,溫氧已經擅自打開車門,坐進了後座。
高峻愣住,何先生不讓人坐後座的。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車裏傳來何勁曦趕人的聲音:“坐前面去。”
“……”溫氧默默在心裏翻個白眼,“坐前面不方便給您講笑話,還是坐後面方便一些。”
何勁曦不再說話了,溫氧便心安理得地坐下來。高峻這才安心地走向駕駛位。
車輛很快駛出別墅。
溫氧抓住這難得的機會,一上車就進入了工作狀态:“何先生,那我現在可以開始講了嗎?”
何勁曦正低頭看平板電腦,他頭都沒擡,低低地“嗯”了聲。
得到應允,溫氧更加興奮。
她背了一晚上,此時講起來特別流暢,一個笑話接一個笑話,壓根不帶停的。
她不知道何勁曦到底有沒有在聽。
男人垂着眼眸,目光專注,平板電腦上的圖片一張一張地劃過去。
溫氧瞥了一眼,那些圖片像是珠寶設計圖,看上去就挺雍容華貴。
車輛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大約五分鐘後,何勁曦從平板上收回目光,然後側過頭,對她說:“行了。”
溫氧一怔,想着是不是自己通過了考驗,可以留下來了?
然後就聽到何勁曦的聲音,和他那張臉一樣冷:“吵。”
溫氧:“……”
就知道不會這麽簡單。
溫氧立刻在嘴邊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絕對會安靜如雞。
她靠在車裏,默默看着何勁曦。
溫氧再一次感嘆,這張臉是真的很好看,就連側臉都宛如雕塑一般。上天真的好不公平,給了他這麽多財富,還給他這樣一張臉。
溫氧這樣想着,不一會兒便有些昏昏欲睡。車裏是在是太舒服了,昨天又熬夜到三點,很快她便進入了夢鄉。
仿佛是上了發條的鐘,當車停在畫室門口時,溫氧醒了過來。
她看向窗外,立刻興奮地說:“我們到啦?”
高峻打開車門,何勁曦下車前,交代道:“你回去吧。”
溫氧:“???”
帶她來畫室,到了又趕她走,溜她玩呢!
幸好溫氧能屈能伸,看在錢的面子上,就算是對着一張冷屁股,她也能滿面笑容的貼上去。
她立刻下車,跟上去——
“何先生,我今天沒什麽事做,讓我陪着您吧。”
“這就是您的畫室嗎?環境真好。”
“您要是覺得無聊了,我就講笑話給您聽。”
“當然如果您要畫畫也沒問題,我保證安安靜靜地陪着您。”
“您放心,我肯定不會打擾您作畫。我就在旁邊候着。如果您有什麽需求,随時跟我說,我什麽都能做。”
溫氧跟着何勁曦,一路叽叽喳喳,浮誇地推銷自己。
等到走進小樓,推開左邊的一扇門,視線豁然開朗。
偌大的畫室裏,坐了七八個人。明亮的燈光下,每人面前都擺了一張畫架。他們圍坐成一圈,畫室正中央擺了一張沙發。
看來他們今天要畫沙發。
衆人見了何勁曦,紛紛開口:“何老師。”
何勁曦微微颔首。
溫氧站在門口張望,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然後就看到何勁曦轉頭問她:“怎麽不進來?”
她受寵若驚。
老話說得沒錯,守得雲開見月明。何勁曦一定是被她的真誠打動,良心發現,不趕她走了。
這一問倒是讓其他人驚奇了,這女孩是誰,何老師從未帶任何人來過畫室的。
只見女孩對着何老師燦爛一笑,兩人像是很熟,又透着一點陌生的尴尬。
溫氧走進畫室,同衆人笑笑。
還沒來得及好好和大家打個招呼,就看見何勁曦指着正中央的那張沙發說:“你坐到那裏去。”
溫氧呆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是什麽意思?
不會是讓她當畫模吧?
她雖然沒當過美術生,但多少也對畫模有些了解。
模特一旦在那裏坐下,好幾個小時不能動,又累又難受,壓根就不是常人能幹的事。
“啊這……”
她有些為難,片刻的遲疑,最終換來何勁曦一個嘲諷的眼神。
“不是說什麽都能做嗎?”
“……”
作者有話說:
生活不易,溫溫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