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溫氧這輩子還沒經歷過這種場面。
何勁曦這是什麽意思, 他多想什麽了?
但她來不及思考,只因男人的臉就在面前,她輕輕湊上去就能挨到。
休息室明明很大, 但是在這一瞬間變得很小。
溫氧緊緊握住身下的座椅,張了張嘴,半天沒能找到自己的聲音。她甚至不敢眨眼,仿佛動一下就會進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何勁曦垂眼看她,見她半晌沒回應, 又重複:“你說該怎麽辦?”
好似有什麽東西在攪動着溫氧的神經, 連呼吸都不敢。
一秒,兩秒,三秒……
整整半分鐘過去後, 她實在是憋不住。頭一偏, 立刻大口呼吸, 邊呼吸邊感嘆:“媽呀, 憋死我了……”
何勁曦勾勾唇, 站起身,卻沒走開。
等溫氧喘過氣, 見他還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大腦重新注入氧氣,她感覺自己又能重新思考了。片刻後,她大膽地看回去,反問:“那你說說,你都多想什麽了?”
何勁曦很擅長将問題抛回來:“你說呢?”
溫氧仰着頭:“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說完這句話, 溫氧就後悔了。只因下一秒何勁曦再次靠了過來。
依舊是方才的姿勢, 依舊是咫尺的距離, 好像歷史在重演。
四散的空氣又重新凝結在一起, 壓迫着溫氧的胸腔。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跳,好像是何勁曦的心跳,又好像是她自己的。
“你猜猜看。”他說。
溫氧咽咽口水,盯着他的眼睛,一時無言。
該說什麽呢?
說楊氫雖然開玩笑叫我小姨媽,但叫你小姨父不是要把你和我湊一對的意思。
這要怎麽說出口啊。
兩人一時僵持住,誰都沒有說話,只剩眼神在空中糾纏。空氣流動的聲音,在耳膜邊一聲聲地放大。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忽然開了。
然後就聽到髒髒的聲音:“何老師,外……”
後面的話被髒髒咽了下去。
猛地看到何老師和溫溫這樣的場面,她也有點震驚。
這究竟是什麽情況啊?我是不是不應該進來?
如何才能假裝從未進來過?急!
溫氧聽見聲音,扭頭見了髒髒,慌忙地向後退。椅子依靠慣性,被她足足退出了一米遠,同何勁曦拉開一道不遠不近的距離。
尼瑪,吓死了。
何勁曦卻是不慌不忙地直起身,這才轉過身,望過去時,臉上帶着點薄怒:“不知道要敲門嗎?”
誰能想到你們在休息室裏幹這種事啊!
髒髒支支吾吾:“那個……我剛才……不是……”
解釋了半天到底是沒說出個所以然,最後還是乖乖認錯:“何老師,我錯了。”
她說着便要退出去,又被何勁曦喊住:“回來。”
髒髒乖乖回來,這回頭都不敢擡了,生怕又看到什麽勁爆的場面,然後被何老師的眼神刀死。
何勁曦問:“什麽事?”
髒髒:“沈廠長來找你了。”
“知道了。”
髒髒慌忙離開休息室,回到工位,思索片刻,立刻在“無何老師群”裏問:【兄弟們,一男一女臉靠得很近,說明什麽?】
很快有人回複:【髒髒你和誰臉靠得很近啊】
髒髒:【不是我,是我朋友】
海哥:【無中生友?】
髒髒:【真的不是我,是何老師】
【啊?】
【卧槽】
【誰啊?】
【鐵樹開花?】
【不用問,這肯定是有情況啊】
【髒髒,女方是誰啊?】
……
面對群裏的詢問,髒髒無奈地關上了手機。
現在還不能完全肯定,必須再觀察觀察。畢竟她剛才看到的,就好像是一場幻覺。
她總不能在不是百分百肯定的情況下,就給何老師和溫溫造謠。
她只能獨自背負這個秘密,等到有一天塵埃落定。
髒髒憂愁地想,她真是背負太多了……
而此時溫氧和何勁曦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工作室八卦群裏的男女主角。
何勁曦在髒髒離開後,沒有再追問溫氧任何問題。只對她說“你在這乖乖休息”後,便走出了休息室。
休息室裏重新安靜下來,溫氧卻從未覺得空氣如此清新。
可轉頭,又想起何勁曦的臉。
離得那麽近,伸手就能碰到。
溫氧感覺自己的臉又開始發燙。
方才應該沒有被髒髒看到吧?髒髒進來的時候,何勁曦背對着門,應該看不到吧。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轉念一想,她和何勁曦什麽都沒做啊,為什麽要這麽心虛!
對,她理直氣壯,她坦坦蕩蕩,她行得端坐得正!
在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後,溫氧焦慮的小心髒終于踏實地落回了原處。
于是打開手機,開始玩消消樂。
等到下午六點多,溫氧已經玩了上百局消消樂,頭頂上的鑽多得都擺不下了。
她伸個懶腰,估摸着何勁曦應該差不多忙完了,這才站起來,單腿一蹦一蹦地出了休息室。
工作室裏的大家夥好像都剛剛忙完,正在收拾東西,回頭見到她這副金雞獨立的模樣,紛紛說:“溫溫,要不要我扶你下去啊?”
溫氧擺擺手,“沒事沒事,我可以。你們快回去吧。”
等到工作室裏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何勁曦才姍姍從會議室裏出來,停在她面前。
“走吧,我扶你下去。”
溫氧笑笑,“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
她說完,便單腿蹦着向前,像一只彈跳鼠,莫名有些滑稽。
何勁曦望着她的背影,搖搖頭,大步上前,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
“再逞強,摔了算誰的?”
何勁曦走得很慢,幾乎是一步一停,等着溫氧慢慢跟上。
溫氧借力,緩緩跳着跟上,開玩笑道:“我怎麽感覺自己像你的奶奶啊?”
“……”
樓梯明顯比平地更困難,何勁曦換成雙手扶住溫氧。
剛走了三四級臺階,她忽然想到什麽,開口:“何先生……”
“說。”
“您說我這算不算是工傷啊?”
靜默橫陳,溫氧問完就後悔了。
什麽工傷,這點小傷估計過兩天就好了。她怎麽會說出這種話啊,一定是腳踝的傷攻占大腦了。
半晌沒得到何勁曦的回答,溫氧只好自己給自己臺階下:“诶,何先生,你看今天的晚霞好美呀。”
“……”
走到車邊,溫氧正打算去開前車門,卻被何勁曦一拉,直接塞進了後座。
随後他從另一邊上車。
诶?何勁曦竟然讓她坐後座了。
直到高峻發動車子,溫氧耳邊才響起男人的聲音。
“讓你在家休息兩天,這幾天工資雙倍。”
溫氧呆了,愣愣看着他。
這還是他認識的何勁曦嗎?竟然如此有人情味?終于做個人了?
“怎麽?不滿意?”
“滿意滿意,非常滿意。謝謝何先生。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養傷,争取早日康複,重新投入工作中。”
溫氧說完,轉頭看向窗外,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這個傷受得真值啊。不僅不用幹活,還賺了雙倍工資呢。
何勁曦偏頭,看見玻璃窗上反射出小姑娘竊喜的笑容,也跟着,莫名地,彎了彎唇角。
回到觀瀾溪,李阿姨已經提前收到消息,給溫氧準備好了拐杖。
讓她這幾天不要到處亂跑,就待在家裏好好休息。
“這傷啊,雖然不重,但也要好好養着,別落下病根了。”
李阿姨轉頭,又拿了一瓶跌打損傷的油來,然後要幫溫氧上藥按摩。
自從媽媽去世後,就沒有人這麽對過她了。
溫氧心下感動,抱住李阿姨,“李阿姨,你怎麽對我這麽好?讓我想起了媽媽。”
李阿姨摸摸她的後腦,“我的女兒啊,就跟你差不多大呢。不過她在外地上學,平時我們也見不到。”
溫氧問:“她上大幾?”
李阿姨:“今年大三了,再過兩年就畢業了。”
“馬上暑假了,她會回來嗎?”
“她要跟着導師去外地做項目呢。後面她還打算考研究生。”
“真厲害。”
李阿姨走後,溫氧望着自己的腳踝,掏出了手機。
@老板今天開心了嗎:今天不小心扭到了腳,老板讓我在家休息兩天,還給我雙倍工資,真是因禍得福了!
【為什麽雙倍工資啊?】
@老板今天開心了嗎:【大概是因為工傷補償?】
【老板終于做個人了!】
【這麽看老板也不是那麽冷血嘛!】
【對啊,感覺老板還不錯】
眼看着風向不對,溫氧立刻下場扭轉:
@老板今天開心了嗎:喂喂喂,這麽一點小恩小惠就收買你們了?
【我們和博主一樣,對資本家同仇敵忾】
【就是啊,而且本來就是工傷,這是老板應該補償的】
【他應該做的,怎麽還要感謝他!】
【永遠不要和老板共情】
……
這一回,溫氧滿意地放下了手機。
晚上洗過澡後,溫氧在陽臺上乘涼。
南夏靠海,無論白天溫度多高,到了晚上,海風一吹,空氣便很快涼下來。
她喜歡站在陽臺看城市的夜景。
從前她家房子矮,她就常常跑到天臺去看。星河和燈河交彙的萬家燈火裏,有她最喜歡的安寧。
如今這裏依舊看不到城市的夜景。
別墅的庭院太大,撐起脖頸,也不過看到廣闊的草坪與庭院。但這份寧靜和安逸,是她從前沒有的。
晚風卷着她的長發,吹走未幹的濕氣。想到接下來有兩天假,溫氧就開心到飛起。
自從來到這裏工作,兩個多月了,她愣是沒休過一天假。
如果要評選勞模,一定非她莫屬吧。
明後天難得可以在家休息,溫氧思量着要怎麽打發這兩天時間。
反正何勁曦一大早就會去畫室,然後在畫室待一整天,晚上才回來。那麽,她可以趁何勁曦不在,出去玩呀。
思及此,她立刻拿起手機給大學室友打電話——
“娟娟,明天有沒有空啊?出來玩密室逃脫和狼人殺。”
“我們都多久沒聚了,明天正好是周末。”
“有人啊,當然有人,好多人呢。”
“明天一早就開始,我們要決戰到深夜。”
“好,好,就這麽說定了啊。”
挂了電話,溫氧又給另一個室友打電話:“寶寶,明天出來玩密室逃脫和狼人殺……”
……
就這麽連續打了□□通電話,溫氧呼朋喚友,終于湊到十個人。
明天的局,成了。
溫氧興奮到難以自抑,躺在床上時都還難以控制住嘴角的笑容。
就像小時候期待春游一樣,她對明天的活動充滿期待。
而溫氧全然不知道,她的那些電話全都被三樓的何勁曦聽了去。
何勁曦洗完澡,同樣在陽臺上乘涼。他坐在躺椅上,想要清淨一會兒,二樓就傳來溫氧叽叽喳喳的聲音。
他仔細一聽,才知道原來她正在找人明天一起玩密室逃脫和狼人殺。
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咋咋呼呼地,滿是喜悅。
他給她放假,是讓她在家裏養傷的。她倒好,嘴上答應得挺好,私底下反倒要帶着傷去密室逃脫。
真不讓人省心。
隔天,溫氧早早起床,化了個美美的妝。
雖然腳傷還沒有好,但是想到今天要和好朋友出去玩,心情就十分美麗。
密室逃脫怎麽了?腳傷又怎麽了?
她有了拐杖,保證比鬼跑得還快。身殘志堅說的就是她。
溫氧在餐廳吃完早飯,拄着拐杖,快樂地回到客廳,看見何勁曦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她笑着打招呼:“何先生,早啊。”
她看了眼牆上的時間,已經八點多了,何勁曦竟然還沒出發。
客廳是出門的必經之路,她唯有等到何勁曦離開之後才能出去。
她試探性地問:“您今天不去畫室嗎?”
何勁曦慢悠悠地從書裏擡起視線,望過來,“你很希望我去?”
對啊對啊,你趕緊出門吧。
溫氧心裏在咆哮,臉上卻是溫和的笑,“我就是随口問問。”
何勁曦視線重新回到書上,聲音無波無瀾地響起:“今天不去畫室。”
“……???”
轟隆隆,晴天霹靂!
溫氧頓時傻眼。
如果何勁曦不去畫室,那她要怎麽出門玩啊。
作者有話說:
何勁曦:拿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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