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何勁曦不去畫室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靂, 穩穩地劈在溫氧的頭上。

她呆在原地,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短短時間,腦海裏閃過很多問題:何勁曦為什麽突然不去畫室?那她約的朋友怎麽辦?密室逃脫的預定怎麽辦?狼人殺的場地怎麽辦?她今天不能出門了?

“怎麽?我不去畫室, 你不高興?”

男人的聲音将溫氧的思緒拉回,她眨眨眼睛,告訴自己一定要穩住。何勁曦只是不去畫室而已,說不定一會因為其他事就出門了。

她露出禮貌的笑容:“當然不會了。難得和何先生一起在家,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何勁曦輕輕勾唇, 沒說話。

手機在這時不斷響起, 是她昨晚剛組建的密室逃脫群。群裏,大家紛紛彙報進程:

【我現在出發了】

【溫溫,我從來沒在周末起過這麽早, 這都是為了你】

【我也出發了】

【還有兩站地鐵就到了】

【我離得近, 吃個早餐就走過去】

……

溫氧焦慮地關上手機, 瞧見何勁曦依舊坐在沙發上看書。書剛剛翻過一頁, 他氣定神閑的模樣看來是真的不打算離開。

她沒有回房間, 就坐在客廳裏假裝玩手機,餘光卻緊緊鎖住何勁曦, 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幻想也許他一會就走,也許一會高峻就來電話了,也許沈廠長會找他……

然而半小時過去,何勁曦依舊沒有任何要離開的跡象。

溫氧難免有點心焦,難道她今天不能出門了嗎?

群裏的小夥伴紛紛到達目的地後,開始詢問一直沒出聲的溫氧:

【溫溫人呢?】

【你出發了嗎】

【到哪兒了?】

……

溫氧迅速打字回複道:【等我一會】

成功學說了, 沒有機會就要主動創造機會。

溫氧眼珠一轉, 想出一個主意——用水灌飽何勁曦, 讓他去上廁所。

然後趁他上廁所的時候, 偷偷溜出去,到時就說自己不舒服回房間了。反正何勁曦也不會去檢查她是不是真的在房間。

溫氧默默為自己的機智點贊,然後立刻起身,去飲水機上接了一杯水。

然後拄着拐杖來到他面前,笑嘻嘻地:“何先生,您渴了吧?喝點水。”

何勁曦看她一眼,沒任何反應,接過水杯,喝下一口。

怎麽喝這麽少?

溫氧不滿意,又拿來一杯橙汁,“何先生,您看天這麽熱,再喝杯果汁解解暑吧。”

這回,何勁曦連眼皮都不擡了,沉默地接過果汁,繼續看書。

片刻後,何勁曦幾乎将一整杯水和果汁都喝光,卻依舊穩如泰山地坐在沙發上。猶如一根定海神針,牢牢把守着出門的必經之路。

溫氧不禁困惑,腎這麽好的嗎?喝了這麽多都不上廁所。

她不甘心,又取來一瓶氣泡水,“何先生,要不要來點氣泡水?”

這回,何勁曦沒接了,卻是擡眸看她:“你不累嗎?”

溫氧怔愣,沒明白他的意思。

何勁曦視線一偏,示意她:“拄着拐杖走來走去。”

她立刻笑起來:“不累,一點都不累。照顧您是我應該做的。”

“放下吧。”

“哦。”

計劃以失敗告終,溫氧放下氣泡水,失落地回到吧臺。

眼看着就快要到十點,此時群裏的朋友已經開始催促:

【溫溫,你去哪了?人都到齊了,就差你了】

【你這個活動發起人怎麽還不來】

【你不會放我們鴿子吧?】

……

面對噼裏啪啦的詢問,溫氧回複:【姐妹們,突發情況,等我一下】

她心急如焚,只好偷偷給高峻打電話,電話響了三四聲,對面才接起。

“高助,何先生今天沒安排嗎?他怎麽一直待在家裏?”

“今天沒有安排。”

“一點都沒有嗎?”

“一點都沒有。”

“……”

溫氧問:“你就不能給他找點事嗎?”

“……”高峻沉默片刻,“昨天何先生特意交代了,今天要在家裏休息,讓我把他所有時間都空出來。”

“……”

挂了電話,溫氧回到客廳,痛苦地,四十五度仰頭望天。

怎麽就那麽巧,她休息,何勁曦也休息。

這門,看來是出不去了。

另一邊的何勁曦,眉梢略挑,看向不遠處的小姑娘。

只見她一會兒看手機嘆氣,一會兒抓耳撓腮,全然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他彎起唇角,不着痕跡地收回視線。

眼看何勁曦今天鐵了心要扮演門神,到了十點半,溫氧無奈地放棄了出門玩的想法。

她起身,“我去上個廁所。”

洗手間裏,溫氧坐在馬桶上,給朋友們打電話——

“姐妹們,實在是對不起,今天去不了了。”

“突發,我的腳扭到了!然後老板還讓我回去加班!”

“哎呀,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上地鐵就扭到了。這不,我就趕緊去醫院了。”

“沒事沒事,姐妹們不用為我擔心。”

“是啊,還有點工作沒做完。”

“我老板就是這樣,為了錢,我忍!”

“下回,下回我再約大家,給你們賠罪,行不行?”

“好,你們玩得開心。”

……

挂了電話,溫氧又拍了張腳踝的照片過去。

貼着藥膏的腳踝做不了假,迅速贏得了所有人的諒解。

辦完這件事,溫氧拄着拐杖回到客廳。既然不能出門,她便打算回房間睡覺。

她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朝樓梯走去,就聽到身後男人的聲音:“去哪?”

“回房間睡覺。”

溫氧回頭時,男人已經合上了書。他交疊的腿放下,将書放在身側。

“不記得懲罰了嗎?”

溫氧一頭霧水,“什麽懲罰?”

他提醒道:“十幅畫。”

溫氧這才想起來,之前答應了何勁曦要畫十幅畫作為騙他的懲罰。如今好些天過去了,她半幅都還沒完成。

何勁曦繼續說:“正好你這幾天在家有空,可以完成。”

“……”

溫氧想到畫畫就頭痛。

她撇撇嘴,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何先生,我這不是受傷了嘛,可能沒法畫……”

“你傷的是手?”

“……”

那倒也不是。

十分鐘後,畫架、畫具都被人搬到了客廳。

溫氧不情不願地坐在畫架前,愁眉苦臉地望了何勁曦一眼。誰知他正看着自己,視線突然撞上,她只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溫氧收回視線時,還在想,她明明是因為工傷休息,現在怎麽又要遭受另一種工傷了。

就在這時,群裏發來一條語音。溫氧點開,然後就聽到朋友激動的聲音:“溫溫,你老板真不是個東西,周末還……”

明明記得手機聲音調小了,誰知道竟然這麽大聲,像一條廣播似的,在客廳裏回蕩。

溫氧慌張地按下暫停鍵,沒讓後面的話再播放。

她偏頭向何勁曦望過去,只見他依舊專注在手中的書,眼皮都沒擡一下,似乎并沒有聽到這邊的動靜。

溫氧松一口氣,放下心來。

為了快速完成十幅畫的懲罰,溫氧将顏料亂七八糟地塗上畫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畫了什麽。

她一口氣迅速完成了十張畫作,然後伸了個懶腰,得意洋洋地沖何勁曦邀功:“何先生,我畫好了。”

何勁曦聽了這話,有些詫異地擡眸,随後放下書,信步走過來,似乎是要檢查她的“作業”。

直到看見滿眼胡亂塗抹的色塊,他輕輕蹙眉,問:“這畫的是什麽?”

溫氧大言不慚地說:“看不出來嗎?抽象派,畢加索真傳。”

“……”

“你知道什麽是抽象派嗎?”他問。

“反正看不懂的都是抽象派。”

“……”

何勁曦不說話了,随手拿起一旁的畫筆,沾了點顏料,便直接畫在她的畫作上。

“诶……”

好一會兒,溫氧才明白過來,何勁曦這是在修改她的畫呢。

若是單純修改也就罷了,可他卻站在溫氧身後,用一種半包圍的姿态,将她圈在臂彎中。

偏偏又很紳士,雖然半圈住她,但完全沒有碰着她,讓人挑不出錯。

男人的氣息離得很近,帶着淺淺清新的香氣,很好聞。

溫氧感覺自己呼吸有些困難,注意力完全沒有辦法集中在畫作上。

她微微偏頭,看見他的側臉,有高挺的鼻梁和利落的下颔線。深邃的眉眼加重了整張臉的精致度,宛如雕塑一般。

溫氧忽然生出一種惶恐,或許是因為近距離的壓迫,又或許是意識到自己莫名欣賞的視角。

室內開着二十度的空調,但客廳的這一隅,變成了炙熱的烤箱。

好在何勁曦繪畫技巧豐富,不過三兩下,已經将她的畫作改頭換面。

那毫無章法的顏色塗抹,瞬間變成了一副具有觀賞性的畫作。

“看到了嗎?這才是畢加索真傳。”

他的氣息就在耳邊,像是溫熱的風,吹在她耳邊。

溫氧忍着耳後的一點熱,贊嘆他的鬼斧神工,“何先生,您真是太厲害了!不愧是專業的。”

再轉頭時,不知道何勁曦何時已經放下了畫筆,正側着身,和她的視線對上。

兩人靠得這樣近,眼神和呼吸同時糾纏,讓溫氧找不到自處的方式。

半晌,兩人僵持不下,她張了張嘴,主動打破僵局,找到自己的聲音:“您能不能先退後一點?”

何勁曦盯着她,不說話。片刻後,意味不明地挑了下嘴角。這一笑,顯得一雙入夜般幽沉的眉眼更加深邃。

溫氧不知道何勁曦在笑什麽,愈發覺得不安。

她咽了咽口水,正想開口問他,男人已經薄唇輕啓,玉般的聲音沉沉入耳:

“我都不是個東西了,為什麽要退後?”

作者有話說:

很好,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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