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司馬兄弟滿懷心事和窦太後話家常,期盼着刻漏流得再慢一點,讓此刻的溫馨留得更久一點。然事情總歸是不如人意的,長信宮一女官忽然匆匆而來,在窦太後耳旁說了些什麽,窦太後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司馬敬曜始料未及,他明明已經掌控住了這長信宮,以為要事成之後太後才知曉此事,沒想到還是有落網之魚,不過他也不慌,這個時辰了,所有的布局都已經收網了。

“皇帝,你真是好樣的,你利用哀家來對付窦家。”窦太後用手撐住桌子,姣好的面容上盡顯猙獰,她視若親兒的人欺瞞利用她,她的家人敷衍她,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窦家和皇上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所以他們一個個的才那麽抗拒兩家的聯姻,他們已經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了。

窦太後怒了,司馬兩兄弟便直直地跪在窦太後跟前。既然瞞不住了,那就敞開天窗說亮話,皇帝司馬敬曜把這些年的委屈發洩了出來,“母後,窦先把握朝政十年,朕已經忍了他十年了,朕才是皇帝,朕才是這天下的主人。”

這還只說了窦家從他手機奪了權,還沒有算上梁、宋兩家的仇,司馬敬曜顧及着窦太後,終究還是沒有把這些事說出口,因為一旦說了,他和母後的母子情便一分都沒有了。

窦太後用微微顫抖的手指着皇帝,這個早已脫離她的羽翼的孩子,這個她一直護在懷中的孩子,“那你可知是誰讓你坐到這把皇椅上的?”

她和窦家為了他雙手沾滿了血腥,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就這麽對待他們嗎?

司馬敬曜擡着頭,直視着窦太後,絲毫不退讓,窦家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他們自己,根本不是為了他,“母後總說朕的一切都是窦家給的,那窦家的一切又是誰給的?是朕的父皇,只要朕是父皇的兒子,朕就有資格坐到皇位上。”

窦家一直提醒着他,他是被窦家推上皇位的,可窦家人是否又記得他們家能有如此的權勢和富貴,又是誰賞賜的?他們現在做的事情是否對得起一手提拔他們的先皇?

提起先皇,窦太後瞬間就紅了眼,如果不是她的夫君過早地離開了她,她根本不需要面對這些傷心的事,他一直把她護得很好,只有有他在,沒有人是她的對手,可惜他已經不在了,徒留她面對這些爾虞我詐。

眼前相似的面容卻不是一樣的人,窦太後冷笑道:“如果不是哀家,哪怕當年被立為太子的是你,你也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你的父皇把一切都給了我,而不是你,哀家若說你沒有資格,你就沒有資格。”

司馬敬曜苦笑,母後說的沒錯,他的父皇除了江山,剩下的眼裏心裏都只裝了母後一人,若非母後,他的父皇怕是根本看不見他。

“那母後要将父皇辛苦經營的司馬家的天下拱手讓給別人嗎?母後對得起父皇的一片深情嗎?”皇帝追問道,他的父皇可能對很多人不好,可他對窦太後對天下百姓無愧,太後包庇窦家可有想過他父皇,可有想過他父皇傾心護着的天下?

這話刺痛了窦太後,她想起了她夫君的案牍勞形,想起了他的朝乾夕惕,正是因為他放不下這天下,才會早早地抛下了她。

她對窦家的行事有耳聞,可她兄長沙場征戰,也為這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如果,如果她的夫君還活着,他容忍得下窦家嗎?窦太後心裏其實早就有了答案,忍不下的,他的夫君當年就如現在的皇上一樣,把馬太後一族打壓到無法東山再起,而馬太後還是先皇的親生母親。

側卧之塌不容他人酣睡,帝王之路自古便是殘酷的,可她的夫君把所有的情、所有的縱容都盡數給了她,她又怎麽能忍心破壞他守護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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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皇帝敢對窦家趕盡殺絕,那就別怪哀家不客氣。”說完,也不等底下那兩兄弟是什麽反應,她就讓女官攙着起身離開了,她也老了,說不準哪天就去見她夫君了,在那條黃泉之路再遇時,她不希望等候已久的夫君對她失望。天下?江山?誰愛折騰誰去折騰吧,她實在沒法喜歡間接奪走他夫君的江山。

出了長信宮還遠未到宮門的窦先三兄弟就被皇宮侍衛包圍了,窦先已經明白過來這是皇帝的算計了,他抽出随身的佩劍,睥睨着衆人,千軍萬馬他都面不改色,區區一些黃口小兒根本不足為懼。

窦家衆人均有武藝傍身,衆侍衛久攻不下,禦前侍衛拿出弓箭,正欲解決窦先,韓安晏趕來阻止了他,“皇上有命,不得傷及他們性命。”

禦前侍衛道:“窦先武藝高強,一般人近不得其身,我只傷其大腿,不傷性命。”

韓安晏不同意他的做法,“窦先雖不是好人,可他終是沙場名将,暗箭傷人不妥,我去會他。”

說完,韓安晏提刀上前,他苦練武藝,只為今日,他的父親一身正氣,他也要贏得坦坦蕩蕩,他要親手打敗窦先。

韓安晏和窦先交戰幾百回合,窦先因之前對抗衆侍衛耗了體力,最終不敵韓安晏,被其所俘,窦先被俘後,其他窦家人均不足為懼了。

而宮門外,郭景實力不濟,被嚴垨斬于劍下,他倒下後,最後看了一眼宮門,它正散發着不可侵犯的氣勢,天子之地,果然不簡單,他還不夠格嗎?郭景飲恨而終,餘下的人群龍無首,很快被制服,宮門外恢複了寧靜,只多了一地的暗紅。

窦家被圍住,郭景已死,窦家的黨羽急了,大難要臨頭了,他們急忙收拾細軟,四散而逃,卻被搜捕的李虞和劉禹抓個正着。

長樂少府中鄧璜面如死灰,他的府邸已經被皇上的人圍住了,郭景兵敗,京城城門依舊緊閉,城中都是皇上的人,逃無可逃,并州的兵馬也已經來不及救援了,一切都完了,他只能引頸受戮。

司馬敬曜以雷霆手段制服了京城的窦家及其黨羽,冀州的清河王随後領兵迅速清理了并州窦家的勢力,校尉嚴垨接管北軍,整頓軍紀。

憂患已除後,皇帝派人一一審查窦家黨羽,罪行累累的斬首示衆,罪名較輕的革職流放。

至于窦家人,司馬敬曜看在窦太後的面子上,對其從輕發落,收回窦先大将軍印信,貶為平陵侯,革除窦家其餘人的官職,将窦家衆人都遷至窦先封國扶風郡,并派了一位嚴厲的相輔佐窦先,雖說是輔佐可實際上是監控,以免窦先再生不臣之心。

至此,司馬敬曜奪回大權,而後下了聖旨,主要有三項旨意,一者減輕去年受旱災郡國的賦稅,二者清理冤獄,為曾受窦家誣陷的人平反,三者招賢納士,召天下有識之士為朝廷之官。

而窦太後禁閉長信宮宮門,并下達懿旨,窦家人和皇帝、楚王一概不許踏入長信宮半步。太後旨意一下,原本因為被皇帝從輕發落而抱有希望的窦家人徹底死了心,開始準備行囊前往扶風郡。

窦家離京前一天,司馬敬曦拜訪了窦元緯,他憔悴的面容依稀間同上輩子落魄的他重合,司馬敬曦心有不忍,“表哥,我來看你了。”

窦元緯苦笑着道:“沒想到王爺還願意稱我為一聲表哥,我還以為王爺恨透了我們窦家。”他們之間隔着深仇大恨,他原以為楚王是來找麻煩的。

司馬敬曦忙道:“上一輩的恩怨是上一輩的,你依舊是我的表哥,之前把你拒之門外的事情是我不對,那不是要針對你,我是真的只想娶那個我想共度一生的人為王妃的。”

之前還絕不認錯的楚王爺認錯了,這次不是虛情假意而是真心的。太後從那日之後已經不願意再見到他和皇兄了,窦家人以後只怕也是如此。

窦元緯躲開了楚王的視線,背過身去,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麽用,他根本就算不上楚王的表哥,以前算不上,今後更算不上。成王敗寇,敗了就是敗了,可他們窦家人即使敗了,也絕不屈服,他不需要楚王這種多餘的同情,“在下并無表弟,王爺請回吧,這裏已經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了。”

司馬敬曦沒有離開,他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清楚,“元緯,你對我是否動過殺心?”

“沒有,昌邑郡那次不是我們幹的。”他們窦家明裏暗裏解決了不少礙事的人,他們還對皇帝動過心思,可唯獨沒想過要楚王的命。

不是就好,至少他還能認為窦家人對他還有情義,司馬敬曦松了一口氣,“表哥明日一路順風,本王不打擾了。”

走出窦府的司馬敬曦回頭靜靜地看着這座他來往過無數次的府邸,這裏承載過他的歡聲笑語,也承載了他的喜怒哀樂,皇兄的心情想必也和他一樣,所以即使參窦家的奏折堆滿了案桌,皇兄他還是力排衆議保住了窦家,前世如此,今生亦是,他們已經不欠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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