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玫紅,還沒罵完鐵手,就旋風似的把追命給拉扯過去護在了身後,一對銅鈴似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還委屈得很,
“鐵二爺!你怎麽能——怎麽能欺負姐姐!”
鐵手還沒有收回手,他只覺得自己的腦仁疼。
習玫紅來了,跟着她身後一起來的自然還有冷血。冷血看他的眼神也十分奇怪,但至少嘴上還知道要解釋:
“大師兄知道三哥帶回來的姑娘還沒有安置,恰逢我回京,特意吩咐我帶小紅過來将她接去照顧。”
鐵手又去看追命,給習玫紅死死攬在懷裏,鬓發都扯亂一張臉上汗津津的追命,此刻還在拼命給他使眼色搖頭。他于是不做聲了,坐到床頭的位置就開始盯着崔略商的臉看,什麽表情也沒有,生悶氣。
冷血于是讓習玫紅先帶走了“三娘”。當屋子裏又只剩下他們師兄弟三個人時,他才走到鐵手身邊,同他一起去瞧睡着了的追命的臉。
“大師兄看過,說并無大礙。”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醒不過來。
他想安慰鐵手兩句,一下又想起剛才鐵手那副扯着三娘就不放手的霸道模樣,冷血直覺很不尋常,有點想要責備鐵手,同時又有些面熱。
鐵手那一陣只顧專心對付追命的抵抗,根本不曾看清一個僅着單衣的女人在自己懷裏掙紮是什麽樣子。那露出的香肩和半個胸脯,當然不止習玫紅看見,冷血也看見了。
“二哥……”冷血很少像那樣欲言又止,開口叫他卻不明說。鐵手終于把目光從崔略商略顯疲倦的臉上移開,冷血碰着他那兩道眼神,忽而決定要把後半截話給咽回去,
“沒什麽……”他說。
二師兄三師兄都是他師兄,他們之間一個姑娘的事,自己總歸還是不要插嘴為好。
追命現在叫“三娘”,那是他正當焦頭爛額時被逼急了自己現編出來的名字,可也抵不住習玫紅一遍一遍地膩在旁邊叫。他還不能反駁,姐姐總不能傷了妹妹的心,這姑娘要真是哭鼻子,他得陪着耗上半宿,還能不能辦正經事了。
于是,在陪着習玫紅把一條辮子拆開來梳回去又拆開來再梳回去了幾道之後,追命終于婉言謝絕了拉着他講話講到有些困了的習三小姐說要一張床睡的提議,磕磕絆絆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間,又再等了一會,等到确定人都睡熟後,才蹑手蹑腳偷溜出門,翻窗去找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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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一覺睡醒變成個姑娘,他就一直覺着這身子用得不趁手。功力不行,力氣更是沒有,平時眼都不眨就能踮腳上去的高度,這會差點沒夠得上去。
好在是有忽然從窗口後面伸出來撈了他一把的手,不然大半夜還得在舊樓的屋檐上摔個狗啃泥。
現在的追命,不可以說不狼狽。
鐵手還抓着他,三娘的身量矮,不比從前抱着追命的時候,他一雙鐵臂攔腰環過将人提溜進窗戶,像拎一只偷跑的貓。
“我叫老四誤會了。”
才剛一把追命放下,他就這麽說。
白天鬧過一回之後,冷血走了,他又安頓好追命昏睡的身子從老樓回來,這才開始琢磨冷血最後的沉默。琢磨了一個時辰叫他頓悟過來。
“他和習姑娘都以為我要占你便宜。”
說完,他又很嚴厲地瞪了追命一眼。不為別的,夜來寒涼,眼前的女子卻還和白天似的,就穿個單衣。若不是這身打扮,也不至于害他被人給叫“老流氓”。
追命叫他一瞪,也不好意思,下意識扯了扯自己領口。崔略商是灑脫浪蕩慣了,但那是崔略商還在做男人的時候。
“我沒找着合适的衣服,也不敢亂翻習妹子的衣服箱子。”他解釋說。
就算翻了也不會穿,習三小姐那些衣服,他看一眼都腦殼疼。
鐵手也只點點頭,從架子上扯下一件披風給他搭上。
“老四說你了?”追命緊跟着他後面問。
“倒是沒有,”鐵手回答,“他可能覺着我今天不大像我。”
“不大像你?”追命沒聽明白,任憑鐵手給他系緊披風帶子。他現在講話還得仰着脖子看鐵手,挺不習慣,要專心對付這種不習慣,自然會漏掉一些細節,比如他正挺着胸,比如鐵手的那一雙鐵手給她整理披風,再小心,也總不免要擦過女子綿軟的胸脯。
“若是平常,半夜三更一個姑娘衣衫不整翻牆來找我,我可該亂了陣腳。”
要麽大吃一驚,要麽立即心生警惕,總之不該像現在這樣,弄好了,還在追命肩膀上拍一拍,沒事人似的。
追命這下可聽懂了,眼睛眯着笑。
“你當自己是老四,見着女孩子,就像老鼠見着貓?”
“不像老鼠見着貓,也該臉紅一紅。可一想到裏邊是你,還紅什麽呢,只有心急的份。”鐵手肩膀一沉,無奈瞟了追命那張臉一眼,“哎,我到這陣還沒看習慣呢,你別老盯着我那麽笑。”
追命于是笑得愈加放肆,鐵手也不理他,愁苦着一張臉。
“你還擱那躺着呢。白天裏忘了問了,這樣不吃不喝能行?你能覺着餓不?”
追命搖頭。
“不餓,不渴,關于我那身子的一點感覺我都覺不出來。大師兄倒是說了,脈象平穩,短期內出不了什麽大事。”
“要是短期變長期怎麽辦?”
鐵手問的這個問題很要命,追命也不是沒想過。他心裏沒底,但又不願意逃避問題,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
“我說,要是一輩子換不回來——”
鐵手打斷了他。
“你別說那麽吓人的話。”
他反應太快,追命又被他說樂了。
“你這是怕自己真一輩子不能碰我?”他還記着早先鐵手說過的話,說那話時,他的表情倒像真着急,追命自己都還沒想到那上頭,叫鐵手想到,心口一暖,倒有幾分放松下來。他靠得離鐵手更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同他講:“你擔心什麽,我那身子分明就還在老樓,能呼吸,也發熱,你想碰,碰就是了。要是覺得缺個動靜,我站在一旁看着,貼着你耳朵叫你?”
鐵手像看個怪物一樣看着他。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追命嘿嘿一笑,退回原位。
“你別置氣,不跟你開玩笑了。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帶我去趟老樓,現在那邊有大師兄遣去的下人照看着,我一人過去遲早被他們攆回來,總不能讓我連我自個兒都見不着吧。”
鐵手從鼻孔裏哼出個聲,還是帶着他去了。守在老樓的幾個仆婦叫鐵二爺大手一揮給暫時打發回自家歇息,唯獨剩下他和三娘,借着一燈如豆,翻來覆去地查看床上那睡得軟綿綿的身子。
之前鐵手未看仔細,這回當着追命的面又仔細看了一遍,真的不曾有什麽問題。
既沒有中毒,也沒有什麽怪模怪樣的傷口,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就能對着自己的身子幹瞪眼,卻回不去呢。
“怕不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這輩子遭報應。”
追命一雙手撐在崔略商的身子上頭,眼睛發直了瞪着自己,他話說得戲谑,眉心卻沒有一刻舒展過,鐵手望着他,忽然意識過來他在後怕。
“你別想太多,現在不也說你這身子沒問題?至于人嘛,不是頭腦清醒地就在這兒嗎?只要你還清醒,總歸有辦法。”
但是追命嘆氣,掩都掩不住。
“拖個十天還成,半個月也成,拖過十個月,一年,神侯府裏該多出個人來替我了。”
“胡說什麽,怎麽就會多出個人來了。”
“難不成我一直這麽躺着,讓你們照顧一世?”
“也沒人說過不可以。”
追命哼着氣一笑。
“我若人當真是昏死的還沒什麽可說,可我還站在這兒出氣呢,要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們這樣給我拖累,倒不如索性死了。”
“老三!”
鐵手忽然吼了他一聲,追命沒想打抖,他不怕的,也不知是不是這姑娘身子的本能反應,讓他整個人輕輕顫了一下。他不自在,更多的是沮喪,背過身去靠着床沿就往地上坐。
“我知道不該對你說這樣話,你別怪我。”他說,“我心裏還記得自己中秋那陣喝了酒答應過你些什麽,一世都不忘。”
鐵手沒答話,坐在一邊捏住了他現下這雙手掌。
“姑娘的手,捏起來還舒服?”追命問。
舒服自是舒服的,小小一只,筋骨又細,手心手背都白淨,連個繭子都沒有。
“原來那只又不差。”鐵手悶聲答他。
追命于是低下頭去,他好長時間沒沾酒了,就算這身體不需要,遇着想喝的時候還是抑制不住的不舒坦。從前這般和鐵手相依偎在一塊坐着的時候,自己心情舒暢,總是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