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得要喝他幾壇,快意裏偷偷藏一點惆悵,追命想起就唏噓。

“過去老覺着這身子不好,和你一道過活惹是非,又麻煩,畢竟生不來孩子,結果現在又愁得不行,莫名其妙變成個女人,原本的身子要是丢了可咋辦。”

他兀自說着,眼睛在昏暗裏都閃光,像一汪亮晶晶的潭水,

“只單純換成個女人倒是沒什麽,身份的事我從不在意,若是非得占着這姑娘的身子,最多以後我潔身自好,少喝酒,替她長命百歲地活着。可功夫沒了該怎麽才好。再不能過回崔略商的日子了。”

鐵手挨着他,氣一早消了,只眼神柔和盯着他的面頰,

“我原以為你只要有酒喝就能快活。”

追命苦笑了一下。

“我也以為呢。這下倒好,做不回崔略商,真沒法活了。”

“你做不回崔略商,我也沒法活。”

鐵手答他,答得很肯定。那約莫是那一晚他對追命說的最後一句話。兩個人都沒注意到自己是怎麽睡着的。

追命沒注意是因為他現在是個女人,沒了內力,又接連損耗了好幾天。而鐵手呢,內傷才剛好轉,還沒好利索呢,白天又差點急火攻心一回,這會人突然一松懈,沒防備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樓浩浩蕩蕩去了一批人,連着準備集體上門給追命看診的大夫,諸葛神侯在京的幾個朋友,連同大早起來找不見三娘的習玫紅、冷血,還有從無情那兒領了命來給追命送飯事後還準備去找鐵手的四小童,推門進屋,看見的就是這幅鐵手追命孤男寡女相互依偎着睡倒在三爺床前的畫面。

這回習玫紅的叫聲可比昨天還要驚訝,還要尖利。尖得都要上天了,像只不留神叫破了嗓子的杜鵑。

追命打着激靈醒過來,鐵手沒比他好上多少。眼睛還充血,迎上的第一道就是冷血震驚又不解的眼光,更不要說陳日月,他基本上已經呆愣在原地不會說話了。

習玫紅當然二話不說想上來拉走三娘,追命想開口解釋上幾句,場面有些亂了,他也不知道是否是剛睡醒的緣故,人一站起來,竟然頭都發暈,人打着晃沒走兩步,膝蓋一顫,倒在習玫紅身上,哇的一下胃水上翻,直接嘔了一口在地上。

原本來給追命診脈的幾個大夫見了,放下藥箱子就來診他的脈,一切下去,臉色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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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好幾個大夫挨個看過,最後才沖他一點頭。

“姑娘,你這是喜脈,有喜了。”

鐵手霎時驚恐望向追命,兩人的眼神在波濤洶湧的氛圍中激烈地交換過三個字。

不是我!

不是他,當然不是他!也不可能是追命啊!

鐵手心裏自然是清楚的,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麽想。最先哭出來的還真的就是習玫紅。若不是追命拉着,她可能都要沖上來動手。

“臭男人!你讓姐姐怎麽做人!”

鐵手叫他罵得一愣,怎麽也沒料到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姑娘永遠還有更精彩的下一句。

“你說,現在怎麽辦!你可別想跑,你得娶了姐姐!”

什麽?!

“不可!”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激烈反對。其中的一個自然是鐵手,他斷然不會和這個連身份都不明的女子成親!另一個,可不就是正硬着頭皮叫所有人盯着看的追命。他怎麽能頂着這姑娘的身子嫁給鐵手!

誰也沒想到,這追命救回性命的三娘忽然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孩子——孩子是三爺的!”

他情急之下下了跪,後頭的話幾乎都是豁出去說的。所謂豁出去,就是沒考慮後果,沒考慮影響,甚至連他自己的名聲也來不及考慮了。

總之這姑娘哪能真的嫁給鐵手!

“我這條命是三爺救回來的,三爺昏迷不醒,我本願為奴為婢,就算要嫁,也要嫁給三爺報恩!”

是了,他的話說完了,除了背後來自鐵手的那兩道幾乎能把他燒穿的眼神,現在的追命只能感覺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胡鬧!”

直到深夜裏追命再偷摸去找他的時候,鐵手的氣依然未消。他自然是反對,說什麽要嫁給三爺報恩,崔老三不就是你自己,你自己怎麽嫁給你自己!

“不成!”他左思右想依然如此道,“我這就去找大師兄說清楚,怎麽能幹這種荒唐事。”

可憐追命是個女兒身,想憑蠻力拉鐵手回來簡直癡心妄想,只好使出姑娘家的渾身解數,一把抱住鐵手的大腿,再盤腿往地上一坐,便不放了,任由鐵手拖着走。鐵手被他弄得沒有辦法,只有轉回頭,一輩子的苦口婆心憋在喉嚨裏,仿佛再多說一句話都能給他難受死那般道:

“平白無故一個姑娘懷了你的孩子,你也不管這要傳出去能把你傳成什麽樣子?”

“他傳任他傳,我左右是不在乎。”追命抱着鐵手一條腿,沒法朝他攤手,就只歪歪腦袋聳聳肩,“你也不想想,甭說這孩子怎麽來的,總該有個親生父親,這事我們沒法查,只有等我和這姑娘換回來,找她問個明白,再連人帶孩子給人家爹爹送回去。”

“那時她也早已是你名義上的娘子,該如何清算?”

“簡單,我寫封放妻書放人就是。我們給姑娘解釋清楚,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她不會責怪咱們。”

“若是那姑娘恢複清醒後不說父親是誰怎麽辦?若是她定要将錯就錯嫁給你,不願意與你和離又該怎麽辦?”

難道能強行趕走不成?無大過錯,又為你生個孩子,這要給人嘴上念叨起來,豈不是抛棄妻子,那般不忠不義之名,外邊又會怎樣借來诋毀于你。

追命不看鐵手了。他抿了一下嘴唇就松手跳起來。他又不笨,鐵手能想到的風險,難道他就想不到?但就像繩子總歸要斷,再怎麽咬牙也不會管用。

“若當真那樣,要我照顧他們一輩子,我照顧着就是。”

“你照顧一輩子?”鐵手猛地轉過身來,兩副手臂不受控制地把住追命的肩膀将人扯牢了定在原地,力道還尚能克制,臉上的表情卻不能,他向來磊落,做事從容慣了也沒試過這般被焦急幹熬的滋味,話說出口自己聽着都覺得臊得慌,

“那我怎麽辦?”

我怎麽辦。大老爺們一個,本不該這麽問的,怎麽聽都不是個味道,但他還能怎麽辦,收拾好心情,平心靜氣在旁見證崔略商這大善人過一輩子妻賢子孝的好日子不成?

“你和我一起!”女子那樣說。

天爺!鐵手覺得自己都要氣極反笑了。三師弟真幽默,腦袋真靈光,出的真是個好點子!

“一起?”他反問了一遍,假裝完全沒看到追命那一瞬間臉上再明顯不過的閃躲和心虛。

“就……就我倆照顧着他們娘倆的生活,平日裏接濟一下。人可以放在老樓,大不了我夜夜翻窗過來找你……”

“你變成女人以後簡直不講道理。”

鐵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忽然來了這麽一句。他沒話說了,說過這句以後,追命也不說話了。

主意是真馊,馊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為自己辯護,可——

“難不成真讓你和三娘成親?他日不忠不義的名頭由你背?那和我現在這樣又有什麽區別?”

再說了,追命深嘆一口氣,

“那樣我也不願意。”

且不說鐵游夏的好人緣遍及五湖四海,人品風度都有口皆碑;白玉表面蒙層灰和煤沫子掉進灰棉絮裏哪能相提并論,他怎會舍得。

再還要讓他眼看着別的什麽人堂堂正正嫁給鐵游夏?還得站在那個靠得最近,自個兒一對眼珠子瞧得最清楚的地方做證人?怎麽也沒人問過崔略商願不願意!

總歸追命就是一口咬死了,孩子是崔老三的,就是他崔老三的。他要嫁給崔老三,誰也攔不住。

鐵手可真是頭痛欲裂。自打在只有追命和自己兩個人在的時候再也不用藏着掖着那點情愫開始,他設想過很多事情,久別重逢是什麽樣子,死裏逃生是什麽樣子,有朝一日,他倆都老了,又會是個什麽樣子。可絕沒有想到過會有這麽一天,真得把自己關在老樓的卧房裏頭,給一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軟趴趴的身子仔仔細細換衣裳。大紅色的衣裳,喜慶,講究,一輩子也就能齊齊整整穿上那麽一次。

鐵手的嘴裏像含着塊黃連。

從前是見不到追命這樣配合的——反正他也反抗不了,任由着鐵手折騰。頭發給他梳得很是像個樣子,臉也好好地刮過,眼角眉梢那一點霜雪似的倦色全叫那些反光反得人臉都紅彤彤的衣服料子給中和了。

崔略商的身子老老實實躺在那兒,看起來舒服、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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