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穆彥只看簡寧的表情，就知道他今天不對勁，簡寧看向他的目光裏帶着點探究，帶着點迷惑，還有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一點點期待。

穆彥摸了摸鼻子，拿過早飯遞了出去：“給你那個倪什麽的同事也準備了一份，讓她別吃你的了。”

簡寧的手指動了動，沒去接。他不是真的傻，會相信穆彥每次掐着他上班的點來，還剛好帶一份“別人送的”早飯，一切都是湊巧，也不相信穆彥來回開上一兩個小時的車只是為了買一頓中飯。他寧願穆彥恨他、罵他，也不要對他有一點點好，對一個還有所企圖的人施舍溫柔，是件很殘忍的事。

“……我不要。”

穆彥聞言一愣，随即冷下臉：“是我求着你要了？”

簡寧逼着自己去看他：“你為什麽要到這兒來買飯，你的公司離這有半小時的車程。”

穆彥擡起頭死死地盯着他，眼神裏像是帶着咬牙切齒的恨：“你什麽意思，我去哪買飯還用得着你管？”

簡寧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穆彥，我們已經分手了。”

穆彥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卻笑了：“是，我得謝謝你提醒我，你不說我都忘了還要和你算這筆賬。”

說到後來，穆彥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而後打開門跳下車，揪着簡寧的衣領把他拖到副駕駛的門前，将他推了進去，随後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動作快得一氣呵成。

等簡寧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坐在車裏了，他轉身去開門，發現門早被鎖上了。他大口喘着氣，在這個滿是穆彥氣息的密閉空間裏。

“穆彥！你幹什麽！”簡寧的聲音都有點變調。

穆彥淡定地看着他：“你都提到這件事了，那我們就好好談談。簡寧，我們什麽時候分的手？”

簡寧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開口：“考完試。”

“考完試……”穆彥笑了一聲，又問，“那我同意了嗎？”

簡寧不響。

穆彥從包裏拿出一個手機，按亮屏幕遞到簡寧面前：“簡寧，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分手？那你就當着我的面，把這些話再說一遍，我就再也不來找你。”

簡寧瞥了一眼，面色煞白，那是一只黑色的滑蓋手機，樣式古老，現在早就沒人在用了，亮着的屏幕上是一條長長的短信，發件人是寧寧。

那是簡寧發給穆彥的分手短信。

簡寧不敢再去看第二眼，他死死地咬緊牙，想将眼底的酸脹壓回去，憋得眼眶通紅。

那是簡寧最不願意回想的一天，他仿佛又看到了十八歲的自己坐在漆黑的房間裏，一個鍵一個鍵地打字，打了删删了打，最後看着那個發送鍵，遲遲不敢按下去。窗外的天空漸漸泛出一片灰白，簡寧看着收件人後面那個名字，卻覺得自己已經走不出這片黑夜了，他終于還是按下了發送，然後挖出手機卡，把它丢進垃圾桶中。

“你不是要分手嗎？發條短信算什麽，我要親耳聽到你說。”穆彥抖着手想去摸煙盒，看到邊上的人，又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我……覺得我們……沒有未來……我……”簡寧盯着那些字，眼前一片模糊，痛得發不出聲，怎麽也讀不下去了。

當初的穆彥是用什麽樣的心情看這條短信的？在高考完的畢業季，在他們曾經約定了要去旅游的暑假，在成人禮後的那個夏天。

他以為親手挖出的是自己的心，卻不知道有另一顆心，也被他挖得鮮血淋漓，在這七年裏無所依歸。

穆彥似是嘆了一口氣，輕掰過簡寧的臉，往他嘴裏塞進半個面包：“說不出就別廢話，吃早飯。”

簡寧一張臉早就哭得亂七八糟的了，因為不敢出聲，鼻涕都快流下來了，嘴裏還塞着面包，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穆彥笑着拿出手機拍他，拍完後把簡寧嘴裏的面包拿出來塞自己嘴裏吃了，拿紙巾替他擦了鼻涕，又往他嘴裏塞了塊面包。

簡寧終于抽了抽鼻子，幹巴巴地啃面包，眼淚還像止不住似的往下掉。

穆彥看着，心裏又軟又澀，忍了又忍，終究沒忍住，湊過頭去親了親簡寧濕乎乎的眼睛：“不哭了，寧寧。”

簡寧聽到那個久違的稱呼，抖得更厲害了。

穆彥的氣息逐漸變沉，他舔了舔唇，正要轉移目标，車窗就被猛地砸了一下。

“簡寧！簡寧！我要報警了啊！”

“……”穆彥搖下窗，果然是妮妮。

“你、你把簡寧拉車裏做什麽！小心我……啊！你又把簡寧惹哭了！！”

“吃你的包子，下次不準再搶簡寧的東西吃！”穆彥拎出包子塞進妮妮手裏，二話不說關上了窗。

妮妮從穆彥臉上看到了赤裸裸的嘲諷，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憤憤地往嘴裏塞了一個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