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
瑪格麗特在家裏把玩著上次伊蓮交給她,後來并沒有還給缪拉的戒指。她左思右想,覺得還是還給缪拉比較好。正要打電話給他,卻聽到門鈴響。
「這麼晚了有誰會來?」她打開門,卻看到缪拉站在門口,表情有些沮喪。
「有事情嗎?我剛好想打電話給你,你就來了。咦?奈德哈特?你還好吧?」她打開客廳的燈,挪開沙發上亂糟糟的靠墊和書本。缪拉卻不說話,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樣,砰的一聲把自己抛進沙發中。
端著一壺茶從廚房出來,瑪格麗特看到缪拉拿著一個靠墊把頭埋在上面。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等我注意到的時候,已經開到你家門口了。對不起,這麼晚跑來打擾你。」
還有什麼事情能讓他這樣子呢?繁忙的公務雖然會讓他疲累,卻絕對不至於讓他失魂落魄似的不知身在何方。瑪格麗特猜他可能跑去找伊蓮了。
早知道就不要告訴他白楊樹的地址。………瑪格麗特心中有種微小的自責。不過,就算沒告訴他,也不表示他不會自己去想辦法找到她。瑪格麗特暗自輕輕嘆了一口氣,把缪拉的茶杯倒滿。
「葛麗卿,你說,我們是否太親近了?」缪拉仍舊把臉埋在靠墊上,傳出一陣含糊不清的話。
瑪格麗特瞬間好像觸電似的,整個人傻住了。有好幾秒的時間,她沒有辦法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問我呢?我怎麼會知道?」
原本想要趁這機會把戒指交給他,她現在已經完全忘記這件事了。她沖口而出:「伊蓮跟你說了什麼話嗎?」
缪拉還是不肯放下靠墊,只看到他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瑪格麗特忽然站起身,走到缪拉面前,猛的把他手中的靠墊搶下來。缪拉驚訝的擡頭望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如此激動。湖綠色的眼睛裏有著他從未見過的表情,不知道是憤怒還是躁動,或者只是單純的控制不住而已。他知道她根本已經猜出來,也不再試圖隐瞞,搖搖頭說道:「沒有,她沒跟我說什麼,我只是去喝咖啡而已。」
瑪格麗特抓著靠墊,洩了氣似的坐回沙發,随手把靠墊扔到缪拉身旁。她覺得羞愧,居然有這種近乎失去理智的舉止。方才他的問題還在她腦海中沖撞,心髒仍在急促砰砰跳,手心也微微沁出汗水。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再去找她,這樣對你,對你哥哥,對她,對我自己,都只會造成困擾。」
聽到缪拉用虛弱的聲音向自己道歉,瑪格麗特垂目沉思,胸中五味雜陳。她沒有辦法生缪拉的氣——這能怪誰?事情都是從送伊蓮去生孩子開始的,誰會知道他們之間有那麼一段過去?這應該是他們之間早就該解決的事情,我在這裏沖動做什麼?
Advertisement
「或許我所受不了的,根本是其他的事情……」她不無心驚的想著,斜眼瞄了缪拉,他保持原來的姿勢坐在那裏,一只手夾著剛剛的靠墊,呆呆望著牆上的時鐘。她看得出了神,他卻轉頭過來,兩人愣愣的對望了片刻。
「……剛剛我問你的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缪拉用有點不穩定的聲音說完,就起身往門口走去了。
「等一下!」瑪格麗特不由自主的追過去,拉住缪拉的衣服。缪拉低下頭,捧著她的臉頰,在她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再不多說什麼,便離開了。她伸出手,像是要把他叫回來,然而卻只能看著他高大的身影走出大門,徒然聽著車子離去的聲音。
※
三個多月過去,缪拉沒再來拜訪過瑪格麗特那幢小小的屋子。
早春過去,五月來臨了,連陽光都充滿了憧憬般的甜美。這天剛下課,瑪格麗特望著辦公室窗外的一片綠意,猛然覺得心中一動。
「好久沒去了。」
她買了一大束白百合,迳自開向中央公墓。就如同過去七年,她帶著那束百合花走向奧貝斯坦元帥的墓前。灰色的大理石墓碑光潔如故,想來是照顧墓園的人經常來整理的緣故。
瑪格麗特放下手中的花束,喃喃的說道:「好久沒來看你了,你最近好嗎?」
※
我接到通知,前往宇宙港接萊納。剛從海尼森歷經一場叛(忽略)變惡夢的他,看起來非常憔悴。我們在出關的地方默默擁抱,萊納淚流滿面。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長這麼大,我第一次看到萊納這樣痛哭失聲。
歡樂的氣氛還到處彌漫著。是的,再怎麼悲慘不幸,新年還是要過的。
萊納的處分很快就下來了。其實也談不上是什麼處分。身為新領土治安軍的分艦隊參謀,他被調到軍務省,沒有被降階,只是從此可能就這樣被冷凍,待在後勤的閑差沒有升遷一直到退役。
「算了算了,不到前線去也罷,現在還有什麼有意義的戰鬥呢?」
萊納自我解嘲道。我知道他并不是那種嗜血的軍人,也并不認為軍人不戰鬥就是生活平淡無聊沒有意義。我滿懷著感激把他接到我的小公寓裏一起住。
過了一個月,他問我:「你跟那個米爾哈森,怎麼好到了這種程度?」
我聳聳肩膀,笑著回答他:「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他是我的好朋友,毋庸置疑。」
萊納不可思議的搖搖頭,說:
「你們只差沒有一起睡覺而已!」
我沒有回答。萊納并沒有深究我的其他人際關系,他跟米爾哈森之間都客客氣氣的,一點都不會為了米爾哈森過度頻繁(對他而言是如此)的拜訪感到愠怒或不耐。
「軍務尚書最近要出發前往海尼森鎮(忽略)壓當地的動(忽略)亂。還有缪拉以及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将的艦隊要跟著他一同過去。」二月底,萊納告訴我。那時候,我正和他以及米爾哈森在我的公寓裏一起吃晚飯。
「哦?」
「你會去拜訪他嗎?你不是小時候跟他住過幾年?」萊納說完了這個消息,轉頭問我。
「去拜訪做什麼?」我還沒開口,米爾哈森就搶著回答。也不知道他這話是開玩笑還是諷刺,我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我去軍務尚書官邸是去找我的爸爸,跟他有什麼關系?」我嚴肅的回答,萊納的表情有點怪異。
「還不就那樣?總會故意碰巧遇到吧!我都跟你講過多少次了!」米爾哈森旁若無人的提高了聲音。
「你不要這樣教訓我行不行!」我不耐煩的脫口而出。
「誰教訓你?你那時候半死不活的過的是什麼日子?你總是這麼任性!」
我又羞又急,锵的一聲,把叉子扔在盤子上。「誰跟你任性?」
「你還敢說!」米爾哈森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我們隔著餐桌怒目相視。萊納夾在我們中間,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你……你怎麼可以……」我先喪了氣,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随你便啦!管太多你是不是會嫌我煩?」米爾哈森的聲音裏竟然有著深深的落寞感。
「我……對不起。」我用只有自己聽的到的聲音說。
雖然米爾哈森并不打算繼續生我的氣,一離開餐桌,就恢複大半了,并且他還過來幫我收拾洗碗,但是,我心中的愧疚卻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等到米爾哈森走了以後,萊納小心翼翼的問我: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一提到奧貝斯坦元帥,保羅就那麼生氣?」
我愣了一會兒。突然的,我忍不住大哭起來。足足哭了有半個小時。萊納更是一頭霧水,但是他只是抱著我,什麼都沒再繼續問下去。
從那天以後,任何和軍方上層人士有關的消息,不管是登報的公開重要新聞,或是瑣碎無關緊要的小事情,再也不曾在我的餐桌上出現過。我不知道米爾哈森是不是曾經私下找了萊納把我過去的這些事情告訴他,總之,即使我提到,他們倆人都完全不答理,或是自顧自的吃東西,或是立刻打斷講別的事情。至於新領(忽略)土是否有混亂,伊謝爾倫軍動向如何,更是絕口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