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之前有提過,折原臨也是池袋的情報員。
在我還在太宰治手下辦事的時候,我曾經和他有一面之緣,雖然他讓我在列車車站等了他大半夜,但我也沒有絲毫怪罪他的意思。我認為這是一件有趣的體驗。
任何好與壞的體驗與經歷,我都覺得是有趣的。
因為正常的人就是會經歷那麽多的事情。
其實,我第一次接觸他的時候,就感覺他和太宰治有點像,行為舉止上透着玩世不恭的味道,浮誇的表情裏面總藏着一些不願意透露給外人可知的情緒。
瑞士心理學家榮格曾經提出「人格面具」這個概念,指的是「是個人适應,或者采用自己認為合适的方式來應對世界體系」。我可以認為,太宰治和折原臨也都選擇了同一種人格面具去對待這個世界,去觀察這個世界,并且體驗這個世界,并且保護自己。因為他們都是看透了太多事情了。
但這些與我無關。
我用勺子搖了一勺焦糖瑪奇朵的泡沫,和混有可可粉的咖啡混在一起一起喝。
江戶川說,這種飲料喝的時候會有三種體驗。第一種是喝飲料上面豐盈香甜的牛奶沫,第二種是混着牛奶沫和甘醇的咖啡一起喝,可以同時感受泡沫感和飲料的香氣;第三種,便是直接喝絲滑的飲料。
我喝了之後,感覺江戶川亂步是個神奇的人,貪食、食量大,又會吃。我在離開前給了他一萬日元,讓他在學校自己買午餐吃,不知道中午的時候,會過得怎麽樣。
……
折原臨也還在看着我,于是我先翹開了話題:“折原先生,好久不見。前些日子來池袋時,還想着和你聯系,結果你并沒有回複我。我還在想着怎麽去找你比較方便。”
“最近有點忙……”折原臨也此刻進氣多,出氣少,強忍着身體的不适。
“那現在我們剛好可以聊一下。”
關于折原臨也為什麽也出現在矢霧誠二的房間裏,我并沒有特別大的興趣。因為這和他性格有點相關,他是情報員,最近矢霧制藥要被收購的事情沸沸揚揚,會從個角度下手搜尋有用的信息也無可厚非。
“我昨天有幸目睹了「無頭騎士」的出現,可以稍微講一下嗎?我有點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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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無頭騎士的傳聞起源于「夜晚的時候會有人駕駛着黑色如夜,沒有車燈的機車在路上行駛。這個人戴着黃色的安全帽,然而安全帽底下是沒有頭的」。但與此同時,我又從降谷零那邊聽說了矢霧制藥擁有一個「頭」。
這兩者是否有聯系?
如果有的話,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擁有「頭」的矢霧制藥可以控制夜晚行走的「身體」?這個「身體」是否也和矢霧制藥有關?還是它們是獨立的個體?在我們牽扯的這件案件中,它們扮演着什麽角色?江戶川亂步的說法是無頭騎士是非人類,它們又有什麽弱點?
當然,我說過這些事情都交給降谷零了,我就只是打聽情報,有必要就幫忙轉述而已。
折原臨也的眼睛看着我:“…………”
我靜靜地看着折原臨也,等了差不多二十秒也沒有見到他回答,于是我把手丨槍放在桌子上:“你可以選擇說,也可以選擇永遠不說。”
我有點明白,為什麽人喜歡權勢這種東西?
因為你不需要經過腦力和體力就可以随意地控制別人。
這很節能。
“咳——”折原臨也正想開口,又咳了半天,咳得整張臉都漲紅了,我卻沒有聽到他喘一口氣,仿佛随時因為缺氧而昏厥都是可能的。
折原伏着桌子,用顫抖的手摁着手機。
如果現在在寫遺言的話,我覺得可能太晚了一點。
我直接從他手上抽走手機,想看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麽,結果看着發信人是我的,而底下的短信內容是「我現在疼得發不了聲……」
打擾了。
我把手機重新放在他的手裏面,用眼神示意他可以繼續。
大概三分鐘之後,我手機上收到一條短信,上面簡單地講述了無頭騎士的身份以及現在的基本情況。那這裏我用我的方式說一下。
現在市面上大家所見到的「無頭騎士」真身是來自愛爾蘭的神靈傳說,是抱着頭,駕駛無頭馬執行類似于死神工作的妖精。二十年多前,因為自己的頭顱被盜,憑着自身的感應跌跌撞撞來到了日本池袋。因為處事風格并不在意任何人的注意,所以被人注意到她無車燈的機車和沒有頭顱的身體也沒有太在意,于是「池袋的無頭騎士」就這麽流傳開來了。
目前這個神靈住在地下醫生岸谷新羅家裏面,平時在做一些運輸或者保镖類的工作。
“按理說,地下醫生的情報一直很足的,這會沒有找到「頭」嗎?”我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森鷗外在當首領之前,他就是地下醫生,專門接一些常規醫院不會接收的病人或者手術,以此獲得了很多的情報。
「我不清楚。」
我重新把剛收下去的手丨槍重新放在桌案上。
「我只知道,岸谷他也有和矢霧制藥有往來。」
“我想見他。”我不容置疑地說道。
折原臨也伏在桌案上看我,沒有開聲,也沒有打字。這讓我想到,當初我沒有權沒有勢,不得不聽從太宰治所有安排時,內心裏都在怎麽算計着的心情。其實,我也覺得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當你在算計別人的時候,你也會被人算計,這是很正常的。但我又想起,太宰治當時在火場裏那雙眼睛。
“如果我遇到任何危險的話,我都會把它算在你的頭上。”我思考了一下,确定我把所有的情況都算在裏面了,順便再次提醒折原先生我已經是今時不同往日了。“我知道折原先生是個體戶,應該對抗不了整個港黑吧?”
我既能走政府的官路,也能走港黑的黑道。
我至今相信一件事情「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心機手段都是沒有用的。」除非折原臨也取得了我的信任,我就可能會像當初太宰治臨時放過我一樣,放過他。
折原臨也發了一個地址給我,底下又附了一句話「上次見面就知道你是個很較真的人,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可怕。」
我把他這句話理解成誇獎。
“我個人來說,還是希望和你平和地進行交流與合作,但是你今天的打招呼方式,無論是開玩笑,還是有意而為,我都認為已經是在挑戰我的底線了。所以,你要理解我對你的态度。”我認真地說道,“你可以理解,我雖然現在并沒有對你生氣,但是不代表我原諒你了。”
「……」
他專門打省略號,是想表達什麽意思?
我不太理解,但是突然轉念一想,對着趴在桌子上的折原臨也說道:“你想不想讓我原諒你?”
「幫你做一件事?」
為什麽他會覺得,我想要讓他幫我做的是一件事?
“你聽過赫拉克勒斯嗎?”
「希臘神話故事裏面的人物?」
“很好。我這裏講一下他的故事,他是宙斯之私生子,是半神英雄。因為受到宙斯正妻赫拉的詛咒,他在瘋魔狀态下将自己的孩子全部都殺了。等他清醒時,他懊悔痛恨不已。于是有人跟他說,如果想要消除這份沉重的罪業,他需要為他最痛恨的敵人歐律斯透斯完成十件事情。”
「你要我幫忙做十件事?!」
“我還沒有說完。”我覺得折原臨也性格上有點焦急,又慢條斯理地說道,“因為在完成十件事的時候,赫拉克勒斯曾經又向歐律斯透斯索要過報酬,其中還有一件是在別人幫助下完成的,所以按照神谕,他還必須再多做兩件事才能完成贖罪。”
「十二件事?」
“不能跟我讨價還價,也不能透露給別人,或者要求別人幫忙。”我幫折原臨也提取了這個故事的重點——「量」固然重要,「質」也很重要。「質」裏面還包括了他做事的認真程度和對我的忠誠。
「绫小路,你有沒有覺得有人會說,你很沒有良心?」
我想了一下,說道:“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你覺得我沒有良心嗎?”
折原臨也面色難看了一下,打了一句「你是我見過最良心的人」。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會覺得有人認為我沒有良心呢?”
「大概是總有一些有眼不識泰山,又锱铢必較的人存在吧。」
嗯。
我覺得這種事情實在無關緊要。
不管我是好人,還是壞人,這種事情實在無關緊要。
“如果你要我原諒的話,可以自願幫我無條件做十二件事情,這不是強求,你懂嗎?”我非常客氣地說道。
折原臨也擡頭看了我一眼,又瞥了我桌子上還沒有收起來的槍,視線又瞥了一下桌子的方向,我可以理解為他正在透過桌子看自己受傷的腹部。我不知道他的想法如何千思百轉,如何糾結掙紮,如何勸服自己答應下來,又或者在思考在這其中,他會獲得多少損益。
他最後開口,艱難地說道:“我願意。”
我拿起手機,打開攝像頭說道:“抱歉,我并不是腦袋特別靈活的人。為了避免你在诓我,我需要錄下來,麻煩你重新再說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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