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 04 我們當中有一個叛徒

港黑地牢陰森幽暗, 沒有窗戶, 唯一的光源來自于安裝好的燈源。只是這個地牢沿用的是舊時設計,所以燈飾也透出昭和末期時期對于西方元素的喜好——複古而又摩登,透出的光是橙黃而又昏暗的,是日落的顏色。

在地牢不遠的單獨牢房裏面,棕發少年正在借着光源翻着書籍,他正好看完加西亞·馬爾克斯的《族長的秋天》, 故事講的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獨丨裁者卻無法改變自己沒有能力去「愛」的孤獨一生。現在因為還有時間,于是他又重新溫習一遍那些他比較在意的文字段落——

「他在自己的榮光中如此孤獨,孤獨地連一個敵人都沒有剩下」。

少年的手指停留在書中的句子上,此刻鐵欄杆之外有人在喚他的名字。

“绫小路。”

沉默的少年擡起頭,他暗金色的雙瞳幽深, 仿佛是寂靜的遠山剛從黎明的陽光裏面蘇醒那樣, 僅透着一層薄薄的生息。

中原中也看着绫小路, 下意識地嘆了一口氣。每次他過來時看到這樣的绫小路, 中原總會覺得自己心裏有些不舒服。

绫小路合上書本,卻沒有站起身, 說道:“中原先生。”

“首領醒了,他讓你去見他。”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

森鷗外遇刺引起來的響動反倒沒有绫小路自首入地牢引來的響動大。這不是說绫小路又做了什麽驚天地的事情。而是因為他入獄後, 布束高修和尾崎紅葉負責調查和取證時, 将當初绫小路面試過留下來的第二輪實習者, 将近五十多人, 全部進行逮捕。

绫小路在港黑沒有任何勢力, 哪怕他跟其他人交好, 但也沒有職權上面的互相濫用。而能夠替绫小路做這件事的只有他面試過的「所有人」——這是绫小路唯一可能借用的能力和資源。此外,也有證據表明,在讓他們進入港黑的時候,绫小路曾經派多名人物在森鷗外身邊進行調查和追蹤。

調查的不僅包括森鷗外身邊的女孩愛麗絲,還包括首領直屬游擊隊的部分人員。

鑒于绫小路沒有足夠的技術水平以及作案時間,排除掉了绫小路親自犯案的可能,所以只能從他面試的人裏面找最有可能的作案者。其中,通過面試的不少簡歷上都有着「槍法精湛」的記錄,包括有立原道造、安室透、諸星大等不下十人。

但,誰才是真正參與了這件刺殺事件,绫小路并沒有給出任何口供。

這就造成了調查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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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的人都被投入地牢裏面,有的聽到風聲,自己連夜逃跑,以免惹上麻煩。

而參與拷問的布束高修又以「绫小路為主謀,坦白從寬」的前提條件,讓想避開麻煩的不少實習者開始口頭承認「绫小路确實有作案嫌疑」,彼此互相舉報在第一輪的時候,绫小路讓他們做的不合理的事情,有要求他連續七天,每天跑一萬裏的;也有說去打工,找三個擔保人的。绫小路還讓一個完全普通的女孩子進入港黑實習,他們很可能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交易。

至于成為绫小路的幫兇有什麽好處。

一,绫小路未來升職發達的話,可以許諾「前景」,畢竟绫小路是準幹部級的成員,年紀還那麽輕,前途錦繡。

二,绫小路身上擁有一億日元,可以許諾「金錢」。

绫小路有權有錢,找個幫手并沒有那麽難。

在有人招供的同時,也有人堅持自己什麽也不知情,也不會做绫小路的污點證人。而後者都在投入地牢的時期受到了嚴格的拷問。

這十幾個人輪流拷問下來,有人直接承認了,也有人不斷地堅持。這動靜鬧得很大,連尾崎紅葉也不想要繼續審問下去了。

而绫小路就在他們的隔壁,每天都會聽到人的咒罵,哭泣以及哀求绫小路快說出誰才是幫兇的聲音。這些天,他一直保持安靜,甚至還讓過來看他的人給他帶一本書,執意要等到森鷗外醒來之後,才開口說出事情的真相。

布束高修也曾說過,要對绫小路動刑。

但是尾崎紅葉沒有同意。

因為绫小路已經承諾會在首領醒來的時候,會交代清楚事情,反倒不知道為什麽布束高修要那麽急是做什麽。布束高修想要立刻逼绫小路認罪這件事也讓尾崎紅葉感到奇怪,以至于之後也慢慢把他移出了事件調查的權力中心。

……

中原問绫小路,真的是他動手的嗎?

绫小路一直都沒有回答。

但今天看首領的态度,如果绫小路不能給出一個合理又完美的解釋說服首領的話,绫小路清隆很可能會被就地處決。

中原并不想看到這一幕,而且森鷗外也不讓他參與。

“绫小路,真的是你做的嗎?”

聽到首領傳喚而站起身的绫小路表情不變,仿佛沒有聽到中原說的話一樣。而绫小路從牢獄門口出來的時候,他站在中原面前停止了。

兩人臉貼得很近,目光就像是要望進彼此的靈魂深處,然而卻沒有任何意味,平靜得如同樹與湖泊間默然的交流。

绫小路為什麽能做到這麽平靜,哪怕身處在連續不斷的詛咒和痛罵聲中,都還是維持自己不變的回答?

想到這點的中原眸光忍不住微微顫動,就如同風吹起了一波漣漪。绫小路動了動,準備從中原身邊走時,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了一下了中原的手側。這個柔和安定的觸覺莫名讓人想到「安撫」和「體恤」。

于是,中原站在原地沒法動彈,就聽着人把绫小路帶走。

到首領的休息室時,在場的還有布束高修秘書,他手上捧着一大沓資料。在绫小路進屋時,他與森鷗外彙報的聲音還沒有停下來。直到绫小路對上了森鷗外的視線,布束才停下自己的聲音,也一起看向那個有着暗金色眼瞳的少年。

森鷗外的聲音并不大,卻震懾力十足。

“這裏有一整本舉報绫小路君犯案的證人以及提供的證據,證據鑿鑿,绫小路君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绫小路目光平靜地說道:“我已經完成森首領給我的任務了。”

這話一下,布束秘書的動作立刻變得僵硬,瞳孔震動不止地望向臉龐蒼白的森鷗外,似乎绫小路的這句話已經超出了布束秘書的想象範圍之外。

森鷗外表情卻仍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沉聲說道:“我怎麽不記得我有交給你什麽任務?”

绫小路望向臉色發白的布束秘書,面容平靜地說道:“布束秘書恐怕不适合繼續聽下去了。”

這幾句話極大地刺激了布束高修的神經,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森鷗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手摸向腰間的槍的位置。

“森首領,你承諾過你會幫助我的。我沒有想過你會想要犧牲,出賣我?”

他正要把槍從槍套裏抽出來,一個金發女孩的身影倏然從他的面前閃在了他的背後,壓下他拔槍的動作,腳上直接蹬向他的後腿。布束高修一個趔趄,直接撲倒在地上。而愛麗絲已經順勢把他制服,并把槍支抵在布束高修的頭上。

森鷗外朝着布束高修,神情壓下不耐煩,對着他低喝道:“話還沒有聽清楚,布束秘書,你是今天還沒有睡醒嗎?”這個時候,森鷗外又繼續看向對此突然出現的場景,神情依舊波瀾不驚的绫小路,說道:“绫小路,這裏不是你耍嘴皮子的地方。”

“……”

绫小路抿了抿唇。

“如果你是想拉着太宰君繼續給你當借口的話,你可以繼續說。”森鷗外眉間凝着一片冷然。

绫小路視線從又怒又怨的布束高修臉上移開,繼續看着森鷗外說道:“您确實交給了我一項任務,而今天不就是提交答案的時間嗎?就是上次您支開布束先生,特意跟我講的。”臉上一片坦然。

“森首領,你果然是出賣了我。我當初說绫小路會來殺我,你說你會幫我的,沒想到森鷗外還是森鷗外,最看重的還是既得利益和長遠利益。”

“布束秘書,你看清楚你說話的對象到底是誰。”

“也罷,我早知道你是不可靠的,我已經準備了第二手的準備。”布束秘書冷笑道,“其實在我進屋之前,我已經在排風口處安置了毒霧,就為了确保绫小路一定可以死在這裏。而我已經吃了解藥。森首領,你若是不想死的話,現在就讓愛麗絲幹掉绫小路。”

“哦,我真沒有想到我的秘書居然可以做到這個程度,果然是遇強則強的類型嗎?這種做法也可以想得出來。我是不是該鼓掌呢?”

森鷗外的手随着贊許的話,“啪啪啪”地鼓起掌來。

“不過,你有沒有想清楚過,你的敵人到底是誰?像只瘋狗一樣逮住一個人就咬,也太蠢了。你說的毒藥早在放進屋前,就被我清理掉了。我對你可沒有過命的交情。”

愛麗絲直接用槍托往布束高修的頭狠狠一砸,随着一聲沉悶的“咚”,布束高修直接被當場砸暈。

森鷗外十指交握,放在柔軟的床被上,說道:“绫小路,你的挑撥離間可以結束了嗎?”

绫小路負手站在森鷗外的旁邊,清俊的眉眼似乎并沒有受到眼前發生的一切影響,也沒有被森鷗外威脅的聲音所顫動。

他平靜地說道:“我指的是,首領您交給我的「卧底培養任務」已經完成了。”

“?”森鷗外頓時滞然。

“森首領和布束秘書不是一直都在聯合演戲,就是為了促成這個任務的成功嗎?”

森鷗外失笑道:“我和布束秘書聯合演戲?”

“我和布束秘書當天進入您的病房時,濃重的血腥味已經告知了這一切就是鋪設的假象。正常來說,如果您真的病重還剛結束手術,不可能會把您放置在如此髒亂的現場,這會引起細菌感染。所以,一進屋,我就知道不對了。”

“您透出來的虛弱的假象,也是因為矢霧制藥的藥物作用吧。”绫小路說得不慌不忙,慢慢解釋道,“矢霧制藥從以前開始做的人體試驗都是為了制作出假死藥。雖然沒對外公布,但是我們(港黑)不是很清楚嗎?”

森鷗外用着手扶着頭,好像是因為頭太沉重而無法自己支撐住一樣,随着森鷗外彎曲的背脊慢慢降低。

“另外,我們第二輪實習的時候,森首領喜歡演戲捉弄別人的風格展露無遺。

結合這三點,我就在想,森首領一定在給我加速完成卧底培養計劃。所以,我自爆自己動手刺殺森首領,并且暗示幫兇就在我的面試者中,凡是诋毀我,以求自保的都不會是我們港黑所需要的卧底。熬過了漫長的八天,我覺得現在是可以來彙報的時間了。

只不過,沒想到彙報的當天,居然真冒出一個叛徒了。”

绫小路說完後,冷靜地瞥了一眼昏倒的布束高修。

而森鷗外狂笑不止,連背脊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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