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05

棋盤上最強的棋子

森鷗外好半天才從自己的笑聲裏自我解救出來,笑到最後時候連聲音都斷了,整個房間一片寂靜,讓绫小路下意識地懷疑森鷗外會不會自己笑得進入休克狀态了。

然而,就在绫小路想去檢查他情況,而做出進一步動作的時候,森鷗外擡起了頭,對着绫小路,問道:“那你怎麽會覺得我和布束秘書是聯合起來的?在布束秘書的報告中,你曾多次讓人調查我周圍的事情,你又是怎麽想的?”

“這件事應該追溯到很早之前,布束秘書就已經提醒過我要專門來調查您身邊的人了。我回港黑總部大樓的第一天,布束秘書就說我身上有薄荷糖的味道,可能會引起愛麗絲小姐的注意。”

“上位者都有自己隐而不喻的潛臺詞,我當時就在想,為什麽專門要提這件事?接下來我收到了您交給我的卧底任務。第二天,布束秘書就把應該給其他低等級成員的面試工作給我了。所以我就在想,您是不是需要那種觀察很細致的卧底。

于是,我着重挖掘了一些有這方面才能的人。

在過了第二輪的時候,您給我檢查任務很大成分都是實景實境的演練,而您次日就遇刺昏迷不醒。當時,布束高修進病房告訴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森首領要殺我,配合他才可以保全我」。

為什麽森首領您要殺我,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我很快就想到了。”

“想到什麽?”森鷗外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看着面前敏銳得過分的少年。

“正常來說,如果一個人要殺某個人的話,對方若是敵不過,就會逃跑,但是敵得過的話,他很可能就要反殺。當時您正處在病弱模式,按照港黑的方式,這個時候是最好進行刺殺的了。

但是我又知道您是演的,所以這就暗示我這整件刺傷的事應該由我來處理,推動卧底計劃的順利完成。”

绫小路頓了頓,給自己的發言做了總結道:“這些天細思着首領的心思缜密,連檢驗卧底忠心這一部分都思考到了,這一點讓我很震撼。”

“所以,你才第一天就自爆了,就是因為你認為這是演戲,我一定會保你平安?”

绫小路停了一下,做出思索的表情,才說道:“其實,我認為,這也是森首領考驗我能力的成分,畢竟一路以來,我都是靠着太宰先生和您的提攜才走到現在的這個位置的。”

森鷗外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目光投向倒下的布束秘書說道:“那你覺得,剛才秘書反複提到的「我出賣他」,而我又說「你挑撥離間」的原因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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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應比較遲鈍,但我仍認為首領與布束秘書都和我無冤無仇,想來這也是演戲演全套吧?讓我産生動搖,認為「首領真的要殺我」?讓我産生其他的表情?想看我慌亂的樣子?太宰先生在的時候,就總是想要看我做出不一樣的表情,做很多事情,有故意吓我的,恐吓我的。我可以說,應該習慣了?”

說到最後的時候,绫小路話裏透着一些不确定。

但比起绫小路比較輕松的發言,森鷗外的眸色則變得幽深,原來揚起來的嘴角挂着的笑意變得冰冷。

“那如果是真的呢?”

“不可能是真的。”绫小路不假思索地反駁道。

森鷗外有些愕然,道:“為什麽?”

“因為我對您有用,傷害對您有用的人,對于您來說,是損害您和港黑的利益,對您來說不劃算。”

森鷗外聽得一怔,随即笑道:“你倒是很有自信。”

“因為如果我對您來說沒用的話,您也不會一次又一次提拔我。”

森鷗外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朝着愛麗絲的方向說了一聲,讓她把布束秘書帶出去之後,他又繼續問道:“绫小路,你會下國際象棋嗎?”

“會一點。”绫小路不确定為什麽會突然說到這個。

“我書桌第二個抽屜有國際象棋,你去拿來。”森鷗外開始指揮着绫小路去拿東西,“另外,我床頭櫃旁邊立着一塊小桌子,可以放床上用,你也順便拿過來。”

他們的國際象棋游戲就會在這個活動小桌子上展開。

绫小路負責擺棋,棋子是水晶做的,非常幹淨純粹。

而森鷗外則一直看着绫小路的神色,反複咀嚼他之前的話。

他突然間覺得,這次謀劃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與绫小路口述的「一切謀劃都是為了推進卧底計劃的成功」版本不同,森鷗外也有整件事情的版本。而這件事想來,布束高修自己也有一點自己的改版。

一直以來,布束科研方面的力量都是森鷗外看重的地方。因為如果自己能夠制造出相對應的生化武器出來,對于港黑來說,那必定是一大助力。他也相信,布束秘書說的,他沒辦法脫離「樹狀圖設計者」這個超級計算機去做一些高端科研是謊言。

不過,确實這前幾年一直都在穩定港黑內外經營上下功夫,再加上資金也不夠,布束在秘書工作上一直做得很不錯,所以森鷗外給了一些暗示之後也沒有特別強求。直到去年下半年才正式開始談論收購「矢霧制藥」的計劃。

而這裏面,绫小路清隆的出現激化了布束高修對于绫小路的敵意,而正是因為這樣,布束高修開始充分在森鷗外面前展現自己的價值,希望獲得他的信任後,除掉绫小路。

布束高修并沒有說過為什麽他會對绫小路那麽大的敵意。

在森鷗外把矢霧制藥收購計劃交給绫小路之後,布束才開始解釋說,绫小路清隆是當初那個追殺他的總負責人的孩子,他要是發現自己的話,一定會被殺了的。

但是——

“你既然從來都只在幕後工作,沒有和他見面的話,應該不怕被他認出來才對吧?”森鷗外微笑道,試圖這樣逼布束高修說出當初為什麽不改名字的理由。

為什麽布束高修要用他的原名呢?改個假名不是更方便?

布束高修才含含糊糊地說真正的背景。

原來當初他拿出資料的時候,其實是為了和實驗室中的某個人做交易。那個人是政府高官,對方許諾布束說,要是布束他能夠拿出這個資料的話,之後會給布束好處。但是等布束秘書拿出來之後,按照那個高官的指示,在離開學園都市去其他城市演講後,他趁機去交易地點提供情報。但沒想到的是,他等了半天都沒有聲響,沒有人來找他。而他打算回去的時候,布束聽說總負責人因為發現材料被盜在追殺他,所以他才跑到港黑來尋求庇護。

一方面希望被做交易的高官找到,一方面又不希望自己受到傷害。

“而那绫小路清隆便是追殺我的總負責人的兒子。”

森鷗外想到某個活躍在政界,也姓「绫小路」的高官忍不住勾起嘲諷的笑:“我倒是挺少見到這種能夠把孩子逼得那麽絕的父親呢!但是這不就還有一個問題嗎?绫小路既然會來追殺你,那一定是知道你的名字的?但好像又對你的名字不熟?你用自己的名字不危險嗎?此外,他用自己的本名不是很危險嗎?”

“這個,其實自我十五年前開始參與危險實驗的時候,我都用的是「化名」,因為怕被追查到,所以都不會用真的名字。我和那個交易的負責人說的也是用「我的真名」為暗號。而绫小路清隆,他原本就是沒有名字,只有代號,只是我恰好知道他出生的名字,所以才能知道他是誰。绫小路估計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出生就有的吧,可能還以為是之後給的。”

“他這次要是發現我是誰,一定會為了封口殺了我。”

“那你為什麽不去找約定好的負責人呢?”森鷗外覺得政界也是有一堆瓜子可以嗑。

結果,布束高修給了森鷗外一個名字之後,森鷗外看向布束的眼神就變化了。

森鷗外說:“你現在明顯不就是被抛棄了嗎?”因為做交易的那名「政客」已經走得比某「绫小路」高官,還要高了,根本不需要多一個沒用的把柄。

“………”布束高修假裝聽不懂,就算懂,他還能怎麽辦?

“按我感覺,绫小路大概就只是個普通的卧底,布束秘書你不要太杞人憂天了。”森鷗外覺得一個政客的孩子跑進港黑裏面,除了是「叛逆」,那就是「卧底」了。而绫小路明顯看上去不是「叛逆」又「反骨」的人。

“森首領,你要幫我解決了他的話,我願意把我所有的知識奉獻給港黑。”

于是,在绫小路回到港黑總部大樓的時候,森鷗外和布束秘書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屆時只要森鷗外把绫小路安排在布束秘書身邊,讓布束秘書有機會找準切入口陷害绫小路,在「森鷗外被刺殺」一事,再推動绫小路入局即可。

這樣绫小路橫豎一定會死,森鷗外還可以借此機會檢驗一直對绫小路偏愛的中原中也的忠心。

其實到绫小路回來前,布束高修和森鷗外的所持有的「刺殺」版本的計劃流程是一樣的。

不一樣的地方在于,這次收購計劃非常完美,完美到令人驚訝。

那,「绫小路死了」,對森鷗外來說,太可惜了點。

而布束高修的不忠,森鷗外也看在了眼裏,三、四年前能為了榮華富貴直接偷了整個實驗室的秘密,那麽未來的他是否也會因為自己的利益而出賣整個港黑?哪怕他的學識再豐富,哪怕他成為自己的秘書真的得心應手。

可是,绫小路也不是可以信的人。

這麽一來,森鷗外反而開啓了另一個副本——「兩個人誰在這個局裏面勝利了,誰就活下來」。從唯一結局變成了開放式結局,讓兩個人自己去鬥,他誰也不會太偏幫,幫助布束秘書的同時,也會給一點小線索給绫小路。

森鷗外從來都不怕背叛,也不怕出賣,因為他知道該怎麽充分地利用這些人。

「既然绫小路和布束高修兩人只能二選一,那麽就只留下最有用的那個人。」

……

只是沒想到,绫小路給出了一個他非常驚訝的解釋,也完全沒有要攻擊布束高修的意圖。不管是真的這麽想,還是為了不撕破臉皮而說的假話,森鷗外都覺得绫小路很有趣。

森鷗外一邊下棋,一邊問站着移動棋子的绫小路說道:“當時四份銀色手谕,你怎麽看?你覺得有人造假嗎?”

“應該沒有一份是假的。”绫小路垂眸,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四份恐怕是為了某一天森首領您真的倒下的時候,怕港黑大亂,人心不定,才提前做好的局。就是為了「讓別有用心的人懷疑你是故意布的局,可以讓他們不敢在您出事的時候輕舉妄動」而用的。您應該都是一一對他們講,他們這份是用在您出事的時候才可以用,其他人都不知道還有別人有這一份。”

“不容小觑啊,绫小路君。”

“應該是您深謀遠慮。”绫小路望向森鷗外說道,“您對這次謀劃真的用心了,犧牲了四張銀色手谕。恐怕同樣的招數,下次也不能用了。”

“哦,其實這只是小事。”森鷗外說道,“如果你發現某一天,你收到郵件,裏面是幾百份高仿真銀色手谕的話,你就不會覺得這四張能派上什麽用場了。”

“嗯?”

“太宰治還沒死,這個我知道。”森鷗外說道,“其實安排暗殺事件的時間并沒有那麽趕的,只是當晚我收到了神秘禮包,覺得不早點被暗殺的話,把還沒有用的銀色手谕用出去的話,怕隔幾天就要出現「真假銀色手谕」事件,對我來說,太麻煩了。”

所以,就不該讓太宰治碰到銀色手谕。

他一定會給自己添堵的。

“……”

森鷗外擡頭看向突然沒聲音的绫小路,說道:“怎麽不說話了?”

“只是,覺得首領會不會告訴我太多東西了?”

“不會。”森鷗外微笑道,“因為發現绫小路君是個聰明懂事,又不會亂說話,有自己想法的好秘書。從明天開始,绫小路君就正式成為港黑首領秘書,如何?”

“…………”

森鷗外也沒有理會绫小路的反應,又繼續說道:“绫小路,你覺得這個港黑裏面,目前最适合成為下一任港黑繼承者會是誰?就這次事件來看的話,你認為誰最适合呢?”

绫小路說道:“我認為,大概是中原先生吧?”

“他嗎?中也君能力也不錯,也深受衆人愛戴和信任,連我也很信任中也君呢。”森鷗外深深望進绫小路古井無波的眼瞳裏面,繼續說道,“但,你也會覺得有這種感覺吧,就是「我們的中也君心思稍微單純了一些,也很心軟」。對于上位者來說,這也不是一件好事。”

“森首領,您應該也知道的。”绫小路看向他們的棋盤,說道,“在國際象棋裏面,「王」從來都是關系到勝負的,最為至關重要的棋子。但是它卻不是最強的,它也不需要做很多事情。中原先生當上首領後,身邊不是也需要秘書嗎?”

這潛臺詞是在說「你會輔助中也君嗎?」

“首領,抱歉,第一次交鋒不懂規矩,但checkmate。”

随着绫小路的話聲落下,森鷗外看向棋盤,現在克住森鷗外棋路的正是棋盤上名為「後」的棋子——那便是國際象棋上公認的最具有殺傷力,最強大的棋子。

森鷗外臉上勾起笑意。

“這樣比拼很有意思,不需要弄虛作假。”

三天後,布束秘書以叛亂罪名處死,而绫小路則成為森鷗外的秘書——港黑上下公認的「首領心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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