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亦不意外那個僞君子會拿自己的外祖父出身黑幫說事。更不指望網絡輿情，全民起底，能将前總統的女婿，一個樹大根深的政客徹底扳倒。

關電視，從書桌上拿起手機。不多時，便撥通大洋彼岸的那位故人的電話。亦不知何若此間身在何處，喧嚣嘈雜，人聲鼎沸。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重金屬搖滾，一貫喜靜的宗逍亦禁不住微微蹙眉。雖知那個游走于黑白兩道的賞金獵人工作特殊，晝夜颠倒，作息不規律，但不曾聽說他有逛夜店的喜好。不過當那人笑言自己在Night Breeze喝酒，覺着耳熟又記性頗好的男子略忖片刻，便想起那是賞金獵人提過的，他同菜鳥刑警初識之地。

“你還真是念舊啊。”

順口問他，菜鳥呢？和他一起喝酒？卻被何若一句，菜鳥上進，此間正好在M國進修，酸得不輕。

“還不是為了你。”

思及那個驚心動魄的事件後，趕來M國接人的菜鳥當着他的面，道要努力往上爬，直至位高權重，只為将來，何若再闖禍，他有餘力護其周全，宗逍慨然搖首，道這倆爺們兒，确實情誼深厚。當何若直截了當，問教父大人有何貴幹？開門見山，請賞金獵人即刻動身，前來M國，還他人情。

“不是幫你查到斯塔林同甘比諾家族牽扯不清麽？”

雖然那老狐貍不曾親自出面。東窗事發後，亦以助手私交不知情，火速開除那個替罪羔羊，勉強平息事端。但當初為了報答自己接下那樁賠本買賣，最後身陷絕境時，出手幫襯的教父，亦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拍到助手同甘比諾的二當家密會的情境。同時提點教父，自己可是投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因着他身世凄慘，心生恻隐，方才冒險扮成清潔工快遞員，潛入競選辦公室所在的大樓，拷貝到助手電腦裏的機密文件，助他複仇。

“自是感激不盡。”

亦知那座大樓以安保嚴密著稱。何若定是費了一番周折，方才拿到助手電腦裏的真實賬目，證明斯塔林及其所在政黨公開的競選經費收支明細造假。不過，人情是還了，當初他半路搭夥，從DynCorp【注解見文末】雇傭的那些亡命之徒的薪水呢？

“日薪一千美元呢。”

三人，歷時兩個月。以及最後聞訊，親自出馬，駕駛直升機，将彈盡糧絕的他們從特工圍剿中解救出來。怎麽着，都值二十萬美元吧。

“什麽時候打回我賬上？”

聽宗逍雲淡風輕，和他算舊賬，何若腹诽，奸商！卻又奈之無何。畢竟有跡可循，悻悻慨言談錢，多傷感情啊。但被教父輕描淡寫一句，談感情傷錢，堵得啞口無言。良久，一聲長嘆：“這回要我做什麽？”

亦如之前約定，斷不插手幫派事務。宗逍笑言，彼此間亦非初識，怎可能勞駕特警出身的他，擺平白虎堂的那些個破事兒。

“The Final Programme。”

當宗逍雲淡風輕，如是道，何若遽爾斂容，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真要做到那一步？”

接連爆出的醜聞，雖因斯塔林的團隊危機公關到位，未有傷到根本。但在民間，亦算掀起軒然大波。或多或少，影響選情。至少，就最近的民調而言，斯塔林已然落後對手八個百分點，可謂相距懸殊。他又何必以身犯險，揭破所有的秘辛，大白于天下？

“你也清楚，終選攸關超級大國的顏面。”

縱是明證斯塔林有罪，兩黨亦會因着政治正确，心照不宣，息事寧人。宗逍又何嘗不知利益共同體，定會扼住喉舌，令主流媒體點到即止。但那又如何？

“我又不是政客。”

更何況光鮮亮麗的背後，不過泥沼，世人皆知。斯塔林的真面目，他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公之于衆。

“總之，給句話吧。”

适才不過玩笑，他不會強人所難。畢竟要賭上性命，甚至同之前何若接手的那樁賠錢買賣一般，同這世界的規則為敵。賞金獵人扶額。為何轉行後，找上門的生意都那麽棘手？不過思及歷年大選，反轉黑馬比比皆是。不到最後一刻，還真不能确鑿斯塔林不會絕地反擊，逆勢而上。故而，為免那等心狠手辣的政客上位，禍及本便微妙的世界格局，他就勉為其難，助教父一臂之力。

“不過說好了，這回兩清。”

最近手頭緊。機票錢，他出。

宗逍莞爾，一言為定。交代自己的助手漢斯，替何若訂機票。候身手了得的賞金獵人赴美幫襯期間，長居于舊金山。白天在寫字樓附近臨時租借的一間工作室內處理公務。晚上親自開車，送司徒回寓所。因此間已是大選的關鍵階段。為了扭轉不利局面，亦或是防患于未然，斯塔林或會對當初同史密斯有所接觸的司徒不利。

亦如所料，同何若通話後不久，在工作室內，同一家子公司的管理層視頻會議時，忽然接到司徒來電，正在休假的公司元老Albert 在酒吧內嗑藥，恰好被臨檢的警察逮個正着。意料之外，卻又隐覺情理之中。當即中斷會議，直奔寫字樓的地下車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