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在比諾澤,是你接收了我。”

隐隐約約的一些片段開始銜接起來,蒼狼開始在內心深處接受了自己确實失憶這個現實,從而也開始認真而自覺地回溯着那些遺失的片段。

“你還能記得比諾澤,這一點我很欣慰。從這些記錄來看,你昏迷的兩天裏,腦波波動很平穩,所以我推測你恢複的時間也不會很長,習有古武的你在這點上有絕對的優勢。”

這一席話下來,明顯是為蒼狼穩定心神的,鐵骕求衣知道,雖然預想恢複的時間不會太長,但那也是一段過程,需要循序漸進。

蒼狼默默坐着,思考着話中的內容,平和的氛圍下,讓他平靜不少。

再把目光專注于眼前淡然的指引者,竟然覺得這個人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都那麽地符合自己的心意,不由升起想要親近的心思。

或許,他們之間曾發生過什麽。

“你來到穆卡倫才四個月,雖然對你而言這四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情,不過,這确實不算是太長的時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能帶你回比諾澤,重新回憶一切。”

沒有避開直視的目光,鐵骕求衣給予蒼狼的回應是坦然而平等的。

蒼狼從那裏面讀出了撐持的力量。

“我想看一下關于我在穆卡倫經歷的一切記錄資料。”

“可以,我現在便去讓他們準備好送過來。”

蒼狼看着鐵骕求衣打算起身離開,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鐵骕求衣低頭看着那扯住自己衣袖的修長的手指,略有些失神。

沉默良久,鐵骕求衣擡頭望着同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人,開口問道,

“你願同我回比諾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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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理所當然的回答自口中脫出,蒼狼松開了手,因為他知道,他還有機會去了解這個人更多。

“那麽,明日便出發。”

鐵骕求衣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柔化點他那張刻板的臉。

出了門,鐵骕求衣見史精忠就在過道的椅子上坐着等着他,朝他點點頭,換來他大舒一口氣。

“其他不要談,明天我帶他回比諾澤,從哪裏忘記就從哪裏開始,相信上面會同意吧。”

“嗯,可以。他願意相信并配合了?”

“至少他想要去找回遺失的記憶。”

“多謝你。”

“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他現在想要看關于他自己在穆卡倫的影像資料,準将大人可以讓人再送進去一次,送進去就好,不要多話,也不要再關着他了。”

史精忠點點頭,鐵骕求衣回頭再次看了看那禁閉的門,伸手摸了摸胸前藏匿的那顆星星。

未說,不是欺瞞,只是因為時機未到,再多等待一些時間吧。

定下心神,鐵骕求衣向史精忠行了個軍禮,利落地轉身離開。

今日比諾澤的停機坪人多得有些不尋常,新任中校風逍遙毫不穩重地在場地外圍打着轉兒,榕烨則一雙眼望穿秋水地盯着遠處的那小小光點,随着心跳加快,不斷在眼前放大。

白日無跡萬般無奈地把大部分的人都趕回到了基地內部,只留了那兩個人守着,想來這兩個人是如何也勸不動的。

艦艇裏的兩人站在大屏幕前,對于其中出現的三人,鐵骕求衣緩緩向蒼狼一個個介紹過去。

配合着之前所了解到的信息,蒼狼要一個個對號入座倒也不難,尤其是風逍遙,在他的記憶中還是留有痕跡的。

“他們看起來很焦急,是因為你很久沒回來了嗎?”

鐵骕求衣在比諾澤的地位看來确實是不可動搖的,對于這個認知,蒼狼也頗有感觸。

“那兩個在我面前大概就像是長不大的孩子吧。”

“那我呢?”

順口而出的疑問,在出口時就後悔了,蒼狼有些懊惱地輕咳兩聲,

“抱歉,就當我沒問。”

尴尬的模樣,在鐵骕求衣看來,帶着久違的熟悉感。

“這裏有更多影像資料,相信你會慢慢想起更多。”

随着話音落下,艦艇也停穩在了停機坪。

“走吧,說起來,你終究還是我的上司,少将大人請走前。”

鐵骕求衣一手背在身後,一手伸出指引着方向,蒼狼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他,在注意到他臉上泰然自若的表情,才放心地邁開步伐。

還沒有走出艦艇,在通道裏,榕烨如一卷疾風般奔過蒼狼身側,撲到了鐵骕求衣懷裏,蒼狼只得停下來,側着身子看着他們。

風逍遙随後也到了,站在蒼狼身旁一起瞧着正安慰小妹的鐵骕求衣。

“好兄弟辛苦你了,要不是你,老大仔怕是回不來,這次回來就好好調養,快快恢複過來,啧啧,你這個少将才當幾天啊!”

風逍遙絲毫不在意軍階高低差異,拍着蒼狼的肩靠過去,一副好哥們的模樣,對此,蒼狼還挺受用,只是對于風逍遙所說,他救了鐵骕求衣,這事情,他還真地是一頭霧水,至少至今所得到的資料裏并沒有提及此事,不由有些好奇地低聲問道,

“為什麽沒我他便回不來?我怎麽不知道?”

“哎呀,你不是失憶嘛!不過他們也沒有告訴你嗎?”

“咳咳。”

警告性地重咳打斷了風逍遙的欲言又止,鐵骕求衣走了過來,對于蒼狼不滿的疑惑,安慰道,

“慢慢我都會告訴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還是腳踏實地從頭開始了解吧。”

雖然還是有些不快,蒼狼還是認同了鐵骕求衣的回答。

“那麽,第一步,你打算帶我去哪裏?”

“新兵考核室。”

取消了所謂的歡迎儀式,把一幹人等都遣回了基地各司其事,鐵骕求衣在蒼狼的催促下,徑直去了考核室,并且翻閱了完整的入伍檔案。

坐進機甲內,蒼狼意外地發現,在操作方面,他并沒有太大的障礙,對于此,鐵骕求衣對他點點頭,

“因為你接受過訓練,甚至在休息之餘還單獨到訓練室練習。”

接着又被帶到曾經的寝室,走過的廊道似乎是有那麽一點印象。

“我應該有一位室友。”

打開那扇門,這是蒼狼的第一直覺。

“嗯,是的,他現在被調去凱洛塔技術部了,現在在和苗波星合作的實驗室裏,而這個調令是你下的。”

說着,鐵骕求衣也把那個調令調出來給蒼狼看。

蒼狼只瞥了一眼,那個日期離得比較近,難怪他沒有印象。

倒是這間房間讓他有了很大的研究興趣,打開自己的儲物櫃,發現空蕩蕩的裏面孤零零地躺着一個終端,不由好奇地拿了出來,看向鐵骕求衣,

“這是我曾經交給你的東西,待會你可以自己看一看。”

蒼狼眉尾一翹,翻身往自己的床上躺了上去,閉上眼靜靜體會着曾經的心境。

鐵骕求衣見狀,看了看時間,說道,

“已經很晚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明天我們再繼續。”

“嗯。”

沒有睜眼轉身回應,在聽到門卡塔一聲被關上後,靜默的空間裏,蒼狼愈加平靜下來。

許久,才坐起身來,打開了那個無線終端。

靜坐加冥思确實對于腦損傷有明顯的療效,蒼狼沒有告訴鐵骕求衣,他已經記起差不多兩個月的事情了。

而,明日,或許将是再一個月。

內心對于鐵骕求衣的感覺也愈加清晰起來,讓他不由多了一個猜測,一個膽大卻不像是異想天開的猜測。

現在的他只想盡快恢複,能有多快便多快。

桌上的終端閃着點點光亮,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倚靠着扶椅的人手背撐着下巴,金眸裏反射着同樣的點點光亮,貌似看得認真,卻是只把富麗堂皇的景象印在了視網膜下,心中總一遍遍地出現那個他想要問的那個問題,也是從那日到現在一直萦繞于胸的問題。

他是如何做下那個決定?那個時候他到底在想着什麽?他怎麽可以毫不猶豫地按下那個按鈕?

自己,對他而言,會有那麽重要?

雖然那日他們兩人似乎默認了某種關系,但在此刻他才深刻體會到這對他們有着怎樣大的影響。

喜歡嗎?

從視網膜傳遞來的信息,绛紫華服的青年在簇擁下走向王座,帶着威嚴不可輕犯,鐵骕求衣眨眨眼,把注意力重新投注于眼前。

那日長琴無焰拍攝下來的苗王登基儀式,重現着那位青年平日隐匿的王者風範,就像他的認知一樣,這個小子從來就是不簡單的,一個從小接受王族教育的人注定不會平庸。

随後頒布的幾條政令,有條有理,又看他如何駁回那些反對意見,把自己的親信不動聲色地安置在關鍵位置,他可以從一些人眼中看到敬畏也可以從另一些人眼中看到仰慕。

那是他們苗波星唯一的小王子,成為了他們的王。

房間裏漸漸歸于黑暗,畫面已經關閉,心情卻依舊難以平複,對于鐵骕求衣來說,這是少有的體驗,不由地嘲笑起自己一把年紀卻開始為情所擾起來。

好吧,看來他不得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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