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站在高樓上，呼吸着最新鮮的空氣。看着第一縷陽光照進愛人瞳孔。世界有太多的千回百轉。如果能活着就用盡全力。如果能擁有一場瘋狂而無謂的情感。那即便死亡，你也将無所畏懼。

我的愛将陪伴你，如影随形。

1、

淺川涼介撐着身體站起來，雙眼朦胧地找到牙刷擠上牙膏塞進嘴裏。

生活像是一場按部就班的演出。至少對于他來說，幾乎沒有什麽東西能引起他情感上的波動。從小就被灌輸了嚴于律己的思想，他不用過腦就可以知道：怎麽樣能将人和人的距離保持到最安全的範圍，如何不動怒，如何做到中庸。

不過怪力亂神這種事情他可不相信。活見鬼這種事情比上街抽中一個超市的特等獎雙開冰箱還要困難。

于是，當他被鏡子裏那個動作詭異的自己驚得瘋狂咳嗽的時候，他感受到了一種少有憤怒。

“吶。”他把牙刷從嘴裏□□，學着鏡子裏的人把頭貼近鏡面，威脅道，“敢不敢動一下。”

然後鏡子裏的“自己”愉快地歪了一下腦袋。

……

正常來說，被鏡子裏“自己”，忽然臉貼近鏡面，面無表情盯着的時候。人們都會發出适應性的慘叫，再配合着下意識瘋狂的動作來表達心裏的恐懼。

可是當涼介面無表情地收拾好東西準備上課的時候，竟輪到鏡子裏的“涼介”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你就這麽放心大膽地無視我了？吶，我說，你不覺得有哪裏很奇怪嗎？比如說鏡子裏的自己會動，是人都會吓一跳吧。吶吶！”

涼介面無表情得回頭看了鏡子一眼。鏡子裏的人，有着和自己一樣的淺金色短發，一樣琥珀色的瞳孔，就連衣服和映出的背景都一模一樣。

他慢慢走上前，伸手敲了敲鏡面。随機露出一種不屑的表情：“來打我。”

“……”對方愣了愣，像是被戳中死穴一樣嘆了口氣。

“打不到？”涼介歪歪頭，用毫無情感的面部表情成功給了鏡中人一記重擊。沒有殺傷力就沒有發言權。涼介天生的性格顯得有些雷打不動，他會害怕詭異的東西。但是，如果在排除危險之後，一切東西都幾乎是一樣的。他不在乎，非常不在乎。他下樓拿起母親給他準備的便當出門。如果是不會影響生活的東西，無論是什麽，無視就好。

離家不遠處就是一所市立醫院。醫院高高的大樓。新建的住院部最近遷入了大量病患。舊樓矮矮地伫立在它身邊，顯得矮小而單薄。

遠遠地看到一條藍色的警戒線。一輛救護車很着急地從他身邊開過，很着急很着急的樣子。最近的攪得人心惶惶的爆炸案讓道路很多都被封死。這嚴重影響了涼介上學的路線，他加快步子。穿過醫院還有很長一段路才能到學校，他必須保證自己繞路也不會遲到。

“……”

“我說你不擔心遲到麽？”

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詭異的聲音從左上方傳來。擡頭，十字路的監控探頭的鏡面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得意的光。涼介忽然意識到一個麻煩的事。

“吶，你快要遲到了，我覺得……”

除了鏡子以外世界上還有玻璃這種東西。

他沒時間去逐一列舉玻璃這一發明人神共憤的地方。殺傷力被排除後，被證實的是時效漫長的精神污染。他唯一有時間做的，只是看着鏡頭上，“自己”一臉得意的臉，啐了一句。

“該死的發明家。”

2、

一連七天，涼介的母親明顯感覺到兒子似乎有些不對勁。他會刻意避開一些發光的東西，例如玻璃、鏡子。

“涼介，最近沒有遇到什麽煩心事吧？”

“沒事。”自然地笑了笑。

事實證明，母親永遠是對的。将近七天的時間，涼介發現自己要無視鏡子裏的東西簡直是癡心妄想。只要是任何反光的東西甚至是小水窪，對方都能出現，并且管也管不住地滿嘴跑火車。

雖然除了鏡子以外，那東西的動作會受到限制。但完全不影響他的說話。以至于他大聲警告對方閉嘴的時候，險些被當成神經病。

“不要在上課的時候和我說話。”涼介面無表情地按着電視臺的節目。

“沒辦法，上課內容很無聊。”不遠處玻璃杯裏，少年擺出和涼介一樣的姿勢按着遙控器。“不過話說回來，你竟然就這麽平靜地接受我的存在了。這樣正常嗎？”

“就算不平靜你也不會消失吧。”他瞥了一眼玻璃杯，兩人懶懶散散的口吻真是相似得可以。“你上次說你的名字是淺川藤一。”

“是啊。”對方盯着電視一臉無所謂。

“和我一樣的姓氏。”

“嗯。”

“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嗯。”

“……”他一臉無聊得看着玻璃杯裏的人。“你覺得我會信？”

“嘛嘛，說不定，我和涼介在某個平行世界裏是親兄弟呢。”對方挑了挑眉毛。“雙胞胎失去了另一半可是相當于失去了半個世界呢。我可是費盡千辛萬苦來找你的。”

口氣十二萬分誠懇。

涼介随手拎了塊布蓋了上去。

他倒在沙發上，仰頭看着附近的居民區。風透過窗子吹進來，可以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還有生命一點點流逝的聲音。涼介眨了眨眼睛，四周安靜得察覺不出生命的味道。

桌上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收到一條新短信，上面顯示着一個叫做羽川慧的名字。那是他的政治老師。近幾個月轉來的，确實一個不錯的女老師。據說是丈夫在外地工作，最近打算在這裏找份工作糊口。

年輕貌美的獨居女老師總是沒有什麽安全可言，比如被跟蹤之類的。

他打開信件，上面是一串地址。

“如果可以，一周之後……”

見鬼！他把手機關上。手機短信被某人大聲的念了出來，玻璃吊燈上傳來藤一的聲音。“我還沒看完，涼介。”

“……”

……

淺川藤一出現的第二個星期，已經完全适應了涼介的生活，并且過得異常富有色彩。

他曾經懷疑過為什麽淺川藤一這種東西會出現。如果按書裏來說就是可以被稱為是怪異的東西，必須有什麽執念才會存在。執念？那種對于涼介來說陌生的詞彙。

他不是一個善于交流的人。交流會建立情感，情感會帶來麻煩。他只能把自己和人的關系保持在一定安全的範圍之內，從來都被人冠上不會拒絕人、待人親和的标簽。他本人倒是無所謂。

但是世界上總有那麽一些東西，他根本無法拒絕。

“吶，媽媽。當初我出生的時候，有孿生兄弟這樣的東西嗎？”

“沒有呀？”母親似乎被吓到的樣子，“涼介，你怎麽忽然會有這種想法？”

“涼介，你的思維果然不是正常人類可以有的吧。”涼介看着一臉見到寶藏一樣表情糾結的藤一，然後成功聽到一陣誇張的笑聲。

“沒有，我只是随便問問而已。”他塞了口飯，看着鏡子裏的人，不知道為什麽似乎也沒有那麽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