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
學校兩周後要舉辦一年一度的學園祭。班級裏的人都很忙碌。涼介卻借着一個下午請假出了學校。雖然依舊被班長丢了一句回來記得帶彩噴拉花這樣的要求。
負責體育的松本老師在見到他出門的時候，還順便交給他一張單子。上面全部都是需要采購的東西。
既然你要出門就順便帶回來吧。被這樣說着。說起來，松本老師倒是個不錯的人。他的要求倒也不介意。
涼介看着地圖找到目标中的門牌號。他按了按門鈴，老舊的大門被小心打開。
“是涼介呀。”對方的表情舒展開，露出一個柔和的笑。那是為數不多，涼介認為漂亮的笑容。
“打擾了。”
走進屋子，裏面是冷色的光。臨時租的單身公寓沒有什麽太多溫暖的感覺。公寓地點不算偏僻但也不算中心。前兩天，涼介收到的就是羽川的求助短信。他撞見羽川被跟蹤的場景，雖然只是順路經過，卻也讓跟蹤者快步離開。
他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麽要拜托一個初中生來調查這些事情而不是警察。雖然自己曾經幫助過她是事實，但并不代表他需要繼續幫下去。
“我不喜歡她。”藤一縮在鏡子角落裏玩不遠處的盆栽，鏡子裏的仙人球的刺被他一根根拔下來。涼介看了看他，開始整理老師手裏的資料。都是一些散亂的匿名信，語言有些淩亂和暧昧，被用電腦打印下來再一個個拼貼上去。大多數是恐吓，卻有一些還帶着示愛的意味。看起來像是個變态追求者。
因為受到驚吓，羽川老師這兩天的神色都不太好。柔順的頭發被簡單挽在頭上，下眼皮泛着淡青色。鼻梁上還有一些紅色的淤痕。
“老師，最近一次收到信件是什麽時候？”
“大概是兩天前吧。”羽川的聲音也透着疲憊，“我丈夫長期在外地工作，不想讓他擔心，我也沒告訴他。”
“這些事還是交給警方比較好。”涼介試着開導對方。也許不過是想找自己排解一下壓力，畢竟找一個中學生解決自己的綁架案，簡直是是天方夜譚。
“她不會答應的。”藤一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回來。“我有這種預感。”因為是杯子映出的像，藤一沒辦法控制動作，涼介嘆了口氣，換了個能讓對方自在些的姿勢。
“但是這次工程對我丈夫真的很重要，如果報案警方一定會要求聯系他。我不想因為我對他有影響。”羽川露出無奈的神情。“對了。涼介你平時常去附近的世貿中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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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其實，那個跟蹤我的人，第一次見到他就是在世貿中心。他……戴着一個很古怪的□□鏡和鴨舌帽。其實我也是病急亂投醫，就想你替我去那裏看看。也許能發現些線索。”
“不要！”藤一立馬拒絕。
“好的。”涼介看了眼鏡子裏的人，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4、
從某種意義上，淺川涼介是一個比任何人都冷血的人。他對陌生人并沒有什麽多餘的共情感。所以就算哪天被告知羽川慧被殺害了，他也只是随意地點點頭接受了而已。
或者，對于涼介來說，他只想這樣平靜地活着。但為此，他需要遵守一些人際關系的準則。
“人流量太大了。”涼介走在回轉長梯上。各種品牌彙集的商貿城，最特色的是中庭的大型回轉樓梯，幾乎可以看見整個大樓裏形形□□的人。每天流經這麽多人的地方，想找個人根本是海底撈針。更何況，對方只是跟蹤羽川來這裏，也不可能是這兒的什麽員工。回去随便報告一下就算了。
“對了，藤一，你剛剛說想去哪兒？”他想着早點回去順便帶人去附近逛逛，卻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
“藤一？”
他扭過頭。“替我找面鏡子。”對方的口氣有些奇怪。電梯玻璃映出自己模糊的樣子，藤一保持着和他一樣的姿勢，模樣卻有些古怪。
他快步進了一家點，在試衣鏡鏡子裏的藤一臉色有點發白，因為有了鏡子獲得了自主行動能力，他瞬間靠在牆上一動也不動。
涼介敲了敲鏡面，對方歪過頭睜開眼睛，眼裏透着一種恐懼的神色。“我們快點回去吧。”
“你怎麽了？”
“不知道，我頭好痛。”對方捂住胸口呼吸着。“說實在的，我真的不喜歡這個地方。”
涼介下意識有些不忍心。剛想早些回去，視線卻瞥見試衣間外的一個身影。那人似乎正看着他，鴨舌帽、詭異的□□鏡，下一秒，迅速消失在角落裏。涼介愣在原地，拎起包追了上去。
“抱歉，你可能得再忍忍。”腦子有些數據開始瘋狂冒了出來。
思考了一下剛剛在樓下見過的上場地形圖。拐角處再往前應該是安全出口的樓梯。他遵循記憶一路向前追，雖然有些擔心佑希的情況，但一些東西隐隐約約讓他覺得更加不安。
商場西側人群不多，他一路緊逼，果然看見一個類似的身影拐進了安全出口。
他推開安全門，爬在樓梯上，透過拐角朝樓下看，只能聽到一陣非常倉促的腳步聲。鴨舌帽，墨鏡，中等身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邊大口喘氣邊回憶着對方的樣子。
臨近傍晚樓梯的燈光有些昏暗。他拿出手機撥了羽川老師的電話。手機裏的聲音一聲一聲清晰地扣在腦子裏。他記起來世貿廣場一年前轟動一時的爆炸事件。
雖然不知道是否正确，但他确實覺得這個人，和記憶裏的某些信息對上了。
“涼介快走。”耳邊忽然傳來藤一緊張的聲音，對方沒了平日玩鬧的語氣，壓低聲音提醒他。“你頭頂樓道拐角處還站着一個人！那家夥看上去不對勁。”
他僵住身子，微微擡起頭，樓梯拐角處的燈管裏映出他的樣子。他看不見對方的模樣，但從藤一的角度來看。——沒有猜錯的話，那人正看着自己。
身後的冷汗冒了出來。
他朝後退了一步，快速轉身朝大門跑去。
沖出安全門，商場人群在他面前來來往往，仿佛是兩個世界。他看着遠處巨星LED顯示屏，抓住領口，覺得剛剛那瞬間被野獸注視的恐懼依舊沒有消退。
“什麽樣的人？”
涼介低頭看着手表上鏡面上反射出的人影。
“看不清。但是身材很高大低着頭朝着你的方向。”淺川藤一臉色看上去差到吓人，“從你到那裏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那。”
“喂，涼介？”
“羽川老師。”他用力握住手機，看着不遠處的LED屏幕。“你知道一年前世貿大廈的爆炸事件嗎？”
“……知道。”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語氣有些緊張。“怎……怎麽了麽涼介君。”
“那，我想請問羽川老師，您第一次被人跟蹤是什麽時候。”他手心開始冒汗。
“……三個月前。”
手機順着臉頰滑落，他挂斷電話，雙眼直勾勾盯着不遠處的LED屏幕。
“今日在交港公園發生了第九宗惡意□□事件，造成3名兒童輕傷。據相關人士透露，該烈性□□檢測出成分與曾經轟動一時的世貿大廈爆炸案極為相似，這是離三個月前爆炸事件後的又一起惡劣性質爆炸俺案件，希望各大民衆注意安全，該事件還在繼續調查中……”
——三個月前。
“……怎麽辦。”風從高高的窗口吹了下來。商城裏來來往往的人群像張開獠牙的口子。
涼介看着人群如同潮水般從他身邊穿過。巨大的LED屏幕像一個驚天巨網朝他劈頭而下。
“我們似乎惹上麻煩了。”藤一虛弱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回家吧。”他看了看身後，慢慢将發抖的手藏進衣袖。“其實……我也很不喜歡這個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