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尤夫人第十五
這事情就這樣敲定了下來,轉日徐聘柔來做客,聽由儀提到了這事,忙道:“自入了冬,京中便愈發無趣了,我早打算去外頭逛逛。可偏偏我家相公和兒子都不在京中,我自己帶着女兒出去實在害怕,既然有你,我就不怕了,到時候咱們同去盤山寺小住,到時你再去莊子裏,我再回京,兩不耽擱!”
由儀聽了便笑:“你家燕姐兒和玉姐兒可願意嗎?”
徐聘柔聞此,道:“燕姐兒随我,定然願意出去逛逛,玉姐兒倒不一定,不過我婆母在家,可也以照看她,左右她自幼就是我婆母帶大的,和她祖母也親近。”
說到後半句,縱然她素來自诩看得開,心中也不免有些難過。
分明是自己九死一生誕下的小女兒,偏偏一出生就被婆婆借着她身子不好的借口抱到了身邊教養,縱然她能理解婆母是因為向來痛愛的幼子戰死而覺得心中無所依靠,這才抱了玉姐兒過去,但她理解了婆婆,婆婆又如何能理解她呢?
縱然宣威侯心疼她,到底孝大過天,他們小夫妻也沒辦法。
索性婆母對玉姐兒極盡疼愛,處處照顧的妥帖精細,也算是失落之餘的一點慰藉吧。
但待到玉姐兒漸漸大了,眼看她長得雖然規矩禮儀半點不差,心胸氣度卻不及長姐燕姐兒遠矣,實在是令人心急。
好在皇後聽聞特意賜下了兩個教養嬷嬷給玉姐兒,到底扳過來一些,也算聊勝于無吧。
這是人家的家事,由儀也只是聽徐聘柔與她訴苦時候說過,但此時見她如此,也輕嘆一聲,斟了一鐘熱茶給她,道:“總歸是你的親生女兒,會體諒你的苦心的。”
“唉。”徐聘柔嘆了口氣,端着熱茶慢慢喝了兩口,方覺得心頭郁結之氣好些了。
她道:“你是知道我們家的,我婆婆當年和你當年的境況是差不多的,孤兒寡母,縱然門庭顯赫,也不得個頂門立戶的,日子難免艱難。我婆婆一人帶大了我相公他們兄弟姊妹三個,滿心滿眼都是孩子,見我相公為我耽擱多年不娶,難免心生不喜。”
她又嘆了口氣,道:“不過索性我婆婆也不是什麽太惡毒的人,我入門之後也沒多磋磨我,只是态度上上疏遠些,這也沒什麽。況且她輕易不出院子,總歸不常見面,她也犯不到頭上,也算一直相安無事。後來我有了懷哥兒、燕姐兒和恪哥兒他們三個,我婆婆對我的态度也好了許多,她不是個愛口頭上争執的人,我只騙勸我自己,我那婆婆雖然疏遠些,但比起京中惡婆婆們也好多了,便也不在意。”
“只是——”她說着,神情又有些悲傷了起來:“等玉姐兒出生,她那一心疼寵的小兒子沒了,她傷心不說,為了心裏有個慰藉,便将玉姐兒抱去身邊養着。”
“這本來在大戶人家裏也是平常事,她沒抱走懷哥兒恪哥兒和燕姐兒,我感激她,便抱走了玉姐兒,也是和規矩的,我這個做媳婦的心裏頭傷心就是了,也沒有不樂意的。”
“偏偏她竟然有意無意地阻攔我們見面,後來更是幹脆抱着孩子回了老家住去,等玉姐兒八九歲上了才帶回來,那孩子滿心只知祖母而不知父親母親,對她兄長姐姐一概的冷淡,你不知道我這心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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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儀嘆了一聲,輕輕拍着她安慰道:“今年玉姐兒才十歲,一切還來得及呢!”
徐聘柔傷心一會兒,也回過神來,與由儀說起別的事兒來。
由儀眼見她不大在狀态的樣子,略思量一下,還是說起了一樁大事來:“我今兒是有另一件事要和你說的。”
“你說吧,什麽事兒?”徐聘柔慢慢喝着茶水,已經平靜了下來。
由儀笑了:“不是別的事兒,是為了你家燕姐兒和我們家蓉兒的。”
徐聘柔愣了愣,好半晌,忽地笑出聲來:“好早些年我就有和你做兒女親家的意思,一直憋着沒說,就想看你什麽時候提出來,怎麽,這是幾時起了給兒子聘妻的心思?”
“看看你,像什麽樣子。”由儀嗔她一聲,正了面色:“我這是眼看着蓉哥兒也十五六了,燕姐兒也算是将笄之年,蓉哥兒眼看也要下場考試了,他先生說十拿九穩,這才與你提出來,若是早些年,蓉哥兒身上雖有些功名,但要娶宣威侯府的嫡女豈不是不夠的?”
又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麽,笑着道:“我不怕你笑話,再晚些,只怕你們燕姐兒就要—一家有女百家求了,到時候再說,我怕我家蓉哥兒和太子爺比起來不占優勢啊!”
她這是随口調笑了一句,徐聘柔也知道她并不認真,卻仍然道:“你是知道我的,宣威侯府有我這個皇後胞妹,日後再有恪哥兒尚個公主也就盡夠了,再讓燕姐兒嫁入皇家,那就是貪得無厭了!”
“難為你看得明白。”由儀點了點頭,又随口嘆了一句:“可惜不知多少人眼紅那皇家帶來的滔天富貴,想要分一杯羹呢!卻也不想想,皇家的好處豈是好拿的?”
徐聘柔也點了點頭,贊同道:“你這話說得有理。”
又道:“好了,那蓉哥兒和燕姐兒的事兒就是板上釘釘的了。”她說這一頓,對着由儀笑了笑:“不怕你笑話,咱們親近,今日你說的若不是燕姐兒,是玉姐兒,只怕我是真要拒絕了呢。咱們的關系,若将玉姐兒嫁過來,只怕多少年的交情都沒有了。”
由儀搖頭輕笑,道:“總歸玉姐兒還小呢,好好教,扳得過來。再退一萬步說,就算扳不回來,大不了到時候不選什麽勳貴繼承人的,就擇一個普普通通有些底蘊的官宦人家,多給兩個好嬷嬷傍身,有宣威侯府在,也能給玉姐兒一輩子好日子。”
“這倒也是,大不了到時候就在我家相公的補下中尋個青年才俊,我再請皇後阿姐給玉姐兒個末等鄉君封號,有她哥哥姐姐照看着,也能一輩子平安無恙的。”
徐聘柔若有所思地道。
心事了結了一半,她也有心思關心起由儀來:“說起來,你家養着兩個孩子,那薔兒還大出蓉哥兒一歲來,他的婚事,你是怎麽個打算?”
言及此處,由儀流露出些糾結與郁悶來:“我還頭疼呢,你說他的身份吧,正經說來不差,實際算起來,與我們家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也是搭不上的。若給他配個庶女,我總覺着委屈了他,在人品不錯家世差一層的人家裏尋個嫡女吧,我又怕撐不起來,這正糾結着呢。”
徐聘柔聽了,搖頭嘆道:“這也是你心太軟了,若是個心狠些的,就給随意選個差不多的,這些年的教養豈不也夠了?也就是你吧,處處顧念着孩子日後,但願他日後能多顧念着你這個嬸娘些才好。”
由儀聽了,輕笑一聲。
其實她哪裏是心軟呢?只是賈蓉到底不是她親生的,于是她對賈薔與賈蓉總能一視同仁,若是賈蓉乃她親子,為了給賈蓉以絕後患,她未必不會如徐聘柔所言,給賈薔娶一個不功不過的媳婦。
她到底也是個狠心的人,多情又無情,溫柔又決絕。
兒女親事告一段落,由儀這邊又忙碌起了出京小住的事情,由儀倒是了得潇潇灑灑做個撒手掌櫃,辛夷白芷每日倒是忙的團團轉,各樣衣衫用具仔細打點之後由辛夷與忍冬親自帶領仆婦下人們去莊子上打點整理。
而寺廟那邊也有信得過的人過去收拾,白芷這個小迷信甚至翻了黃歷,尋了個宜出行的日子準備動身,又吩咐人去宣威侯府上告知了日子。
由儀看她翻黃歷,只想說:你翻這厚厚的一大本還不如讓我算一算。
好歹姐也是做過國師當過神棍的女人,算個日子還是不在話下的。
但是看着白芷一本正經的樣子,到底還是把話給吞了回去。
然後日子就在由儀每天潇潇灑灑地飲酒撫琴舞劍、白芷每天忙成陀螺中度過了。
——由儀也是這些年漸漸将劍法撿了起來,對外只說是偶然得到的一本劍譜,想要練來強身健體。又拉着賈蓉和賈薔也練了,二人練得也都認真,雖然起步是同樣的,但賈薔天資稍遜,也差了賈蓉一些。
不過等閑四五個大漢,也是進不得身的,賈蓉厲害些,有把劍,也能與六七人周旋一番。
至于由儀?笑話,練了不知多少輩子武功了,武林盟主魔教教主朝廷鷹犬都不知當了多少回,若是輕易被人放倒了,那放到系統論壇中可是個天大的笑話。
她曾在戰場上劍掃十方,曾在江湖上快意恩仇,也曾對酒當歌提劍慷慨赴死。
若傷于此間宵小,豈不啪啪打臉?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少時讀詩最喜李白這句,最後她到底是做到了。
直到官拜一品鎮國大将軍,名載史冊,千古第一。
直到黃袍加身頭戴冕旒,為萬世君主。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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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算錯誤,高光時刻估計得等下一章了。
小劇場:我!由儀!今天立下flag!
你們!都是小喽啰!不可能傷到大佬我!
下一章:啪啪打臉!
保護聖駕乃天下臣民之義務!保護陛下乃身為缙朝百姓之責任!(吐血)
當然是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