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不忘世間約定俗成的道德規矩。

自進了永樂苑以後就再沒夢遺過,時隔三年的春`夢,對象從美嬌娘變成了康岐安。這一點,很是讓他絕望。

說來也并不算春`夢,算是噩夢,身體在夢裏不由自主做出的事,不能表明本心。第一次的回憶的确不算妙趣橫生,雖後來也體味到那颠鸾倒鳳的樂趣,但這就是不合倫常的事,兩人都是被藥迷了心,方幹出這陰陽混亂的龌龊事。

早日賺了銀子還他,一了百了,忘幹淨最好。

懷旻這一大早上都用來收拾自己了,渾身大汗和髒了的衣物、被褥,通通洗了去曬。今日幸好不往店裏去,昨日和宋老漢商量好了,今日他看店,自己去打探一下勾欄裏的行情。

香粉脂膏用得最多的地方有兩處,一是宮牆裏的娘娘、宮娥,二是妓院樂坊裏的。縱哪家大戶養了一屋子的女兒,也比不上這兩處的用量。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待字閨中的女兒自不如前文提及的兩處用得多。

婆娘媳婦注定都是散客,宮裏的生意又不好做。所以賣到風月場所去,這是來錢的明路,也是懷旻最初的打算。

懷旻挑了最大的一家進去。思蜀坊,宛北除了幾家大的綢緞莊,論賺錢,再沒比得過這兒的。

樂不思蜀,樂不思蜀,怎麽會只挑思蜀二字?懷旻咂摸幾遍,解了意。此處不是用“樂不思蜀”的意思,是說阿鬥如果來此便不會不思蜀,反之會懷念故土,蜀漢前路也許就會有所改變。隐語是賓至如歸,重回兒時桃花源,故裏溫柔鄉。

懷旻一時間明白了,為何思蜀坊能夠脫穎而出,這與衆不同的理念便是出奇制勝的關鍵。

衣裳換了好的,懷旻在風塵裏滾過一遭,知道天下老鸨、牙婆都是一個樣。

大廳正熱鬧,許多人都圍在一起議論紛紛,不時有人擡頭打望裏面的繡臺。

“沐穹?!”

“你是……表哥?!”

施齊修三兩步跨到他跟前,仔細再看過,喜不自禁,“表弟,這些年過得好麽?怎麽在此處?你這穿着……”

“說來話長,我現在就在東巷尾開了一間鋪子,叫沐香記,生意很好,我過得也很好。”施齊修的父親是懷旻的親舅舅,表兄弟兩人從小玩到大。多少年沒見過親人了,懷旻如今見了他有千言萬語說不盡,卻又無從開口。永樂苑的三年是自己一生的污點,羞于啓齒,尤其是在故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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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水從胃裏翻出來,又咽回去。

施齊修見他不願多說,也不敢再追問,表弟究竟經歷了什麽他不知道,但這三年的每一天他都過得不好,這可以想見。

“都過去了……我如今任知府,你有何難處就來找我。替姑父平冤的事你放心,我一直在辦。”施齊修草草同他說了近況。

懷旻聽罷心潮澎湃,若不是在此處,他恨不得跪下給表哥磕幾個頭。父親的冤案和自己三年的不幸均拜藍派所賜,其勢力在朝野上下錯綜複雜,同樣受其坑害的清流亦是數不勝數。表哥能夠相信父親,肯為嵇家平冤,不管做沒做成,都是天大的恩德。

“大恩不言謝,表哥,往後需要我……”懷旻尚未說完,施齊修示意他不必再說,“別,我不是因為是嵇家才如此。歷年來藍派把持朝政,受其摧殘者數不勝數……”

“施大人,李某來遲了!”剛打斷了別人的話,現下就報應,自己講到一半也被打斷了。

來者自稱李某人,煙綠绫衫白玉冠,儀表堂堂,一眼便知是官家子弟。懷旻腦子裏不合時宜地蹦出了陸柯宗,這衣冠禽獸的氣質簡直如出一轍。

18

懷旻與李行致見了禮,施齊修在中間介紹到:“這是我表弟,嵇沐穹。這是戶部尚書李大人的公子,李行致,來宛北歷練,現跟着沈老板一同經營盛德布莊。”

李行致理了理關系,恍然大悟,又怕說錯冒犯了他,故用問句。

“不才敢問一句,既言是表親,這可是嵇世叔的遺孤?”

懷旻答到:“正是,李尚書曾與家父交好,家父書房中還有令尊的字。只是那以後……不知還在不在。”

提起戶部尚書李大人不能立即想起是誰,直到李行致喚先父一聲“嵇世叔”,這才想起是父親的哪位故友。

這李行致之父李道與先父同為愛字之人,兩人脾氣又都倔到一處。父親被貶後,兩人書信來往空前頻繁,且每張信紙從來都是寫得滿滿當當。

兩人并無多少話要說,多少苦水要倒,往往從頭到尾寫的都是同一個字。從顏筋柳骨比到颠張狂素,從瘦金體比到飛白書,每家每派都拿出來模仿。兩個老頑固就單純較勁,非要在書法造詣上比個高低。這樣來回的書信有上百封,後來專門搬了個大箱子到書房裏來裝。

正是有了這樣的較勁,慰藉了父親失意後的日子,他成天埋在文字堆裏,也不見得有多郁郁寡歡,有多憤懑。懷旻在心底一直很是感謝這位李大人。

幸好他沒受到父親冤案的牽連,如今能夠官至尚書,想必朝中一定有能保他的人。

“我讓人訂了雅閣,此處不方便,咱們上樓說。”李行致拍拍小厮叫他帶路,三人心照不宣,一同上了樓。

打發了下人,施齊修忙與懷旻細說,朝中清流的形勢比三年前好多了,倒藍勢在必行。

“諸如李尚書這樣的清流,又是你父親的故交,都在找機會為你父親平冤。現下只是證據不足,又時機不到。但不久了……藍派倒臺之日,衆冤平反之時。”李行致的眼神還是同少年時一樣,這些年他一直致力于自己的理想。他是個能有大作為之人,懷旻從小就這樣認為。三年前命運的岔路口使表兄弟二人分道揚镳,懷旻很羨慕這樣的他,人生可以活得坦蕩無畏,清正剛直。出淤泥而不染。

李行致瞧見氣氛有些凝重,切過話頭,問懷旻:“也是巧了。當年說你被發配充軍,我們翻遍整個西北軍營,沒你半點線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今日竟在此巧遇!”

“我如今在東巷尾開了一家沐香記,現下是來考察,是否能将生意做到這裏來。原是借了旁人的銀子來開,急着還,要不然也不會着急來此處做生意。”後面的話是解釋給表哥聽的,縱使人生軌跡相去甚遠,但懷旻依然想保持哪怕一丁點幹淨。表哥清正,往往不屑于風月場所,如今他上趕着與這樣的地方做生意,還是要解釋清楚好。懷旻反感這種與原來的人生軌跡再無交集的感覺,哪怕是一丁點的保留,他也要做最後的堅持。

說完覺得太不自然,話頭立馬轉了方向,“今日兩位是有事相商吧,倒是我突然叨擾了。”

李行致放了手裏的茶杯,“若不是有事,如何能把施大人約到此處來啊!”又打簾往樓下的繡臺一望,道:“放簾子了。金屏兒姑娘一曲千金,如今好機會,聽罷再議不遲?”

施齊修與他熟識,知他不好生聽罷這一曲,絕無心思議論正事,搖搖頭,“你呀你……聽罷,可我只有功夫陪你聽一曲。”

“施青天為國為民終日操勞,古今父母官皆不及君。”李行致嘴皮子摸了油又舔蜜,張嘴就恭維。完了又轉眼看懷旻,邀他一同聽,“嵇兄若想做這個生意,我可替你牽線搭橋。”

“卻之不恭,謝過了。”

樓下乍又沸騰起來,三人将目光投向繡臺,見一女子抱着琵琶信步款款走向臺中央。

繡臺被妃色绡绮罩着,這并非是不讓人看那女子,反之,那羅裙上的繡紋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借這一層妃色添些朦胧意境,将遮未掩,引人遐想。

站定了,靜靜瞧着臺下,喧鬧漸歇,只餘竊竊私語聲。金屏兒亭亭玉立,拇指撥宮音,其聲漫而緩。

聞音,臺下靜,方屈身向四座問禮。又退兩步,坐于椅。美目流轉,信手撥三五音,再望琴弦,了然一笑,始彈。

初是南方小調,漸漸轉輕快,後四弦一挑立馬轉了北方民曲,又夾了些異域的奏法。臺下塵客自天南地北來,或經商,或因早年戰事內遷。異地聞鄉音,無不感慨,更有悲怆者,灑淚濕襟。

無關音律,只寄明月。

金屏兒極目人群,秋波瑟瑟,低眉莞爾。曲近尾聲,彈起宛北當地的曲子。杏雨梨雲,花飛繡床,明媚春景,幽幽閨情。

又撥宮音,曲成。

座下寂靜。線香燒盡,飄散最後一縷煙,落下最後一片香灰,此時臺下一片叫好聲才此起彼伏,經久不息。

金屏兒抱着她的琵琶,又是信步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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