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妒
蘇榕除了進宮那日有些清高,一直是默默無聞。不提早期在蘇府,入宮後,她也沒少給得勢的美人們端茶倒水,更被鐘鯉拉着去給宮裏的老人送禮……
“蘇榕拜見大人。”
“……何事?”
“上次,蘇榕求大人引薦鐘鯉,結果害大人受了責罰……”
“哼。”
“蘇榕這次,多虧大人幫忙……只是蘇榕想問,那畫像大人從何而來?”
“哼,自己好好想一想,當了誰的替罪羊。”
“……”
蘇榕見識過難看的嘴臉,沒見識過女人真正的手段,她從不知道越美豔的容貌下,大多數都是歹毒的心。
替罪羊她不知道,她知道自己是只替罪狼。
後宮的胭脂,一直是她永遠調不出鮮紅欲滴的美,後來她無意得知,原來這些驚豔衆生的胭脂,是那些死在她們手裏的人,被一點一滴,血染出的……只這一件事,蘇榕當場褪下殷紅如血的珊瑚手钏,以及衣櫃所有紅豔豔的華麗衣衫,再不喜紅。
說來也是她天真,一個奇葩受寵,後宮哪能個個都是奇葩?
蘇榕不用胭脂着唇,帝辛吃不到這份情趣,私下派人找其它的稀罕物來補償“受驚”的蘇美人。一日,一套孔雀綠翡翠珠鏈被送到蘇閣,羨煞旁人。翡翠顆顆珠渾圓通透,尤其那雕作孔雀的翡翠色澤,又綠又潤,做功和成色都是上上品……蘇榕确實喜歡,欣然收下。
然而随之而來的,是小小一盒胭脂。
送胭脂的宮女是這麽說的:“蘇美人,你這是世上最好的胭脂了,這是由處子之身的姑娘,只用唇采集來千朵萬朵的花瓣,又經過匠人千萬道精心研磨,才配置出這似紅非紅,濃妝淡抹總相宜的顏色。”
最好和最美,還是有區別的。蘇榕只需要後者,因為深宮似海,她是再也不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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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榕随意打開盒子,一眼卻怔住了,那顏色淡淡淺淺,有粉有紅有白,形狀如花瓣一片一片,像極了一捧杏花。蘇榕動了心,忍不住擡指沾起一點。
“美人,試試吧。”
宮女的催促,蘇榕反而猶豫,選擇了在額角以疤為枝,畫一枝嬌媚的杏花。帝辛見此絕色,又驚又喜,蘇閣從此恩寵大盛。
……
胭脂有毒,蘇榕臉上中了毒,額頭的疤再也抹不掉。面上有疤者,如何能稱美人?一等妃子趁着帝辛外出打獵,來勢洶洶,無人敢攔。
“賤人!給本妃跪下!”
“啪!”
蘇榕深呼一口氣,握緊拳頭,看向屋外。這一記耳光響亮,連屋內的人都驚了一驚,身在屋外的奴才渾身發抖,卻沒有一個人敢進屋阻止,來幫她一把。
帝辛是對她最不好的人,可他也是對她最好的人了。
“賤人!你看什麽!”
一個妃子力道之狠,蘇榕只覺得腦子暈暈直響,這樣也好,聽不到對方漫罵,清淨。想到這,她偏頭笑起來,自己還真是樂觀。
“扇臉?太沒意思了……”這種扇法,還不夠蘇府見識過的厲害,她笑道:“殺死……都不夠。”
妃子們大怒:“你說什麽?”
“把她架起來,聽她說什麽?”
“說!”
蘇榕知道自己人緣不好,沒想到這麽不好,傷心之餘,不忘嘴裏吐刀子:“騷貨,就會鬼叫,力如螞蟻,殺雞都可憐……”
蘇府有世上最動聽的贊美之詞,也有最難聽的市井髒話,此刻她們逼她,她已經說的很委婉。
“你……”
妃子們瞋目切齒,被這些話氣得胸口起伏,滿臉通紅。一個率先反應過來,其她人一哄而上,相繼幾個巴掌扇來,打得蘇榕分不清東西,連連後退。最後一步,她被推到滾燙的大型香爐上,衆人才肯作罷。
王後一身緋羅蹙金刺五鳳吉服,帶着身後長長一排婢女,姍姍而來。
衆妃子剛坐下歇息喝茶,王後到,雖不情願,也起身行禮,個個斂聲屏氣。蘇榕緊盯王後的一舉一動,直到王後走近查看蘇榕的臉,精致的眉眼間頓時火冒三丈。
“誰帶的頭?”
無人吱聲,王後挑準身邊一位,一巴掌落下。妃子四散逃開,王後命人抓她們回來,冷冷道:“互扇。”
王後要讓他們把蘇榕的每一掌還回自己身上,蘇榕覺得很贊,對王後好感備增。武将世家出身,今日切身接觸,果然雷厲風行。
王後扶起蘇榕,疼惜的撫摸她的臉,道:“瞧這好好的一張臉,毀成這樣,陛下要心疼了。”
“多謝王後。”
蘇榕臉腫的有些說不清話,不好意思的退後幾步。
“陛下若心疼你,本後豈不是更加心疼……”
話音未落,王後緊緊扣住蘇榕的臂膀。蘇榕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後背與滾燙的炭爐親密接觸。
“啊——”
本後不忍陛下回來看你心疼……原來是送她去死。她才是,所有女人裏最恨她的那一個!
“本後等着蘇杏來進宮送死,卻等到你,可恨你竟然比蘇杏還要難纏!”王後皓齒緊咬,蛾眉一挑,竟猙獰無比。
蘇榕推她,用足了力氣,滿臉通紅,心裏卻不自覺露出笑意。以前都是蘇杏救她,如今她也救了蘇杏一次呢……不,以蘇杏錦心繡腸和絕世聰明,一定早早跟帝辛一同外出打獵,才不會走到這狼狽不堪的一步。蘇杏啊蘇杏,你當初一句任性的話,害得蘇榕好慘。
……
千裏松林,何為哨鹿?
命人在林裏口學公鹿啼叫,發出“呦呦”鹿鳴之聲,引誘母鹿,是一種誘殺的打獵方法。圍場是哨鹿之所,即是帝辛打獵場所。
衆人策馬得意,群鴿奮飛跟随,只見片刻過後,群鴿落後,紅血藍一鴿當先。帝辛身後的将軍當即挽弓,一箭射出,正中。
“丹霄将軍好箭法。”
“承讓。”
帝辛笑意漸消,策馬上前,一劍将那鴿子從地上串起。天藍底砂,紅色面砂,獵場不會有紅血藍眼鴿,莫非這是蘇閣的那只鳥,怎會在此?
“寡人要回宮。”
“回宮?”
衆人驚異,丹霄将軍策馬上前,擔憂道:“陛下,獵場開了不到三天,此時急着回宮,可是宮裏出了什麽事?”
帝辛調轉馬頭,目不斜視,從丹霄身旁駛過時,一臉漠然:“即刻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