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海德拉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她悄悄把日程本塞進衣兜, 然後攏了攏白色外套，把臉埋在毛茸茸的領子裏，只露出一對黑漆漆的眼睛，往上眼巴巴瞅着史蒂夫·羅傑斯。
一連串動作隐蔽自然, 卻逃不過士兵的眼睛。
“你不喜歡這些吧？”
他注視試圖把頭埋進沙子裏的小鴕鳥，習慣性地帶上了些命令的口氣。
“——跟我說實話。”
“也不是不喜歡......”
呼吸打在毛領子上，海德拉收回視線，看着領子上的毛毛一起一伏, 小聲說。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除了說謊還能說什麽......但她就沒學會過說謊。
“文藝電影，芝士焗飯，單面煎蛋，藝術展——你可能不讨厭, 但也并不偏好這些。”
他伸手, 在海德拉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抽出了袖珍的日程本, 翻開，不出意料看到了好幾天的計劃安排。小字密密麻麻, 各種不同顏色的筆标注, 全都是他喜歡的東西。
“但這些不是你最喜歡的, 而是我喜歡的，是嗎？”
海德拉這下徹底把頭埋了起來。
——看到這種反應,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史蒂夫·羅傑斯把本子塞回金發姑娘衣兜，嘆了口氣, 有些好笑又有些挫敗, 擡手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不得不承認這些年我确實一點長進都沒有。讓女士遷就我, 真是太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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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定決心。離開牆壁站直身體，用十分專注的眼神注視金發姑娘。
“——那現在該輪到我了。”
海德拉一時想不明白史蒂夫·羅傑斯的意思。
直到男人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了一支筆和一個笑本子。
“你喜歡什麽？——不是随意的什麽都可以，而是你真正喜歡的。”
史蒂夫·羅傑斯一只手捧小本子，一只手握着筆，認認真真問。
“什麽類型的電影？什麽類型的音樂？什麽類型的書籍？什麽食物？什麽運動？什麽娛樂？”
“......”
海德拉微張嘴，眼睛慢慢瞪得滾圓。
“這些對你很重要嗎？值得一條一條記下來？”她問。
“什麽是重要......”
史蒂夫·羅傑斯慢慢思索着說。
“如果你今後仍有想要和我約會的意願，那麽這就是最重要的事。”
——太犯規了。
這完全是犯規行為。
“......糟糕。”
海德拉喃喃自語，伸手摸了摸拟态心髒的位置。那個地方此刻正在瘋狂搏動，撞得她的五髒六腑都在發痛。
——就像火遇到火.藥。
“那你可要記好了。”
她放下手。
“我喜歡愛情電影、勵志電影、動作電影和科幻電影；喜歡節奏布魯斯和搖滾；喜歡愛情小說和偵探小說；最喜歡的食物是可樂、冰淇淋和牛肉漢堡；喜歡游泳和射擊；喜歡打游戲、看小說，看電影——但是不喜歡獨自一人。”
“好，我都記下來了。”
史蒂夫·羅傑斯停下筆，掃視了一遍內容，心裏有了主意。
“上午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他收起本子，對海德拉擡起手臂，示意她挽上來。
“下面，就應該輪到男士來讨好女士了。”
海德拉小心翼翼将手搭在史蒂夫·羅傑斯的臂彎中。在形形色色的路人訝異好奇的視線下，完成了一場嚴肅又夢幻的交接。
史蒂夫·羅傑斯把海德拉帶到了附近的電玩城。
海德拉擡頭沉默地看着熒光牌和五顏六色的裝修，又看看一本正經、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男人，眼睛裏的調侃幾乎都要溢出來。
“——別看我，我這是第一次來。”
史蒂夫·羅傑斯擡手擋住金發姑娘的盯視，有些尴尬地解釋。
“我也是聽別人說過這裏有個很受年輕人喜歡的電玩城。他們推薦我來熟悉熟悉當代社會的娛樂。”
“所以說你并不知道裏面有什麽？”
“不知道。”
史蒂夫·羅傑斯老實說。
“唔......”
海德拉摸摸下巴，思考哪種機器适合這個拘束的大兵上手。
“啊！有了。”她眨眨眼，“我們比賽投籃怎麽樣？”
“和我，比賽投籃？”
超級士兵，美國隊長，二戰老兵，史蒂夫·羅傑斯慢慢重複海德拉的戰書，微妙地挑起眉梢。
“你确定？不再思考一下？”
海德拉被大兵無意中表現出的自傲喚醒了勝負欲。
她跑到櫃臺換了一袋游戲幣，拖着史蒂夫·羅傑斯跑到籃球機旁，不由分說往大兵手裏塞了一個籃球，挽起袖子自己也拿起一個，然後對大兵揚起下巴，眼角眉尾都寫滿了“有本事來比一比”。
完全是在挑釁。但是不惹人讨厭，反而自然可愛極了。
史蒂夫·羅傑斯心裏想着，罕見地來了興致，往姑娘熊熊燃燒的鬥志上添了把火。
“你輸了怎麽辦？”
“？？？什麽？我才不會輸！”
海德拉氣得鼓起腮。
“我要是贏了，你就親我一下；我要是輸了，我就給你親一下怎麽樣！”
史蒂夫·羅傑斯：......
他果斷放下了籃球，擡手指向旁邊放着的鼓。
“那是什麽？”
“那是太鼓達人。”
海德拉的專注力來的快去得也快，被蓄意轉移話題的大兵帶着拿起了鼓槌。
“是個節奏游戲……啊，這家電玩城規定如果破了紀錄，還會有獎品拿。”
海德拉朝櫃臺張望，被幾個玩偶吸引了注意力。
“應該就是那些——好可愛啊。”她有些心動，“看起來手感就很好。”
“我來試試。”
史蒂夫·羅傑斯接過鼓槌，胡亂打了兩局，分數不高不低。
然後第三局，他打破了記錄，為驚訝的海德拉贏下了一只長耳朵大兔子。
第四局，他打破了自己的記錄，為興奮的海德拉贏下了一只大尾巴灰狼。
第五局，他繼續刷新紀錄，為笑得合不攏嘴的海德拉贏下了一只泰迪熊。
在電玩城經理越來越臭的臉色裏，大兵神情自若夾着幾個碩大的和他風格一點也不搭界的毛絨玩偶，拉上幸福得腳步都發飄的海德拉火速逃離經理充滿控訴的怨念視線。
“沒想到你的節奏感這麽好......”
感嘆停在一半，海德拉突然來了壞主意。
“跟我來！”
她拽着嚴肅的男人來到一臺大型機器面前，動作熟練伶俐地在屏幕前晃了幾下手，然後功成身退坐進了一邊的等待席，雙手托腮，笑嘻嘻看被她留在機器上、摸不着頭腦的男人。
“......這是什麽？”
史蒂夫·羅傑斯皺眉，低頭研究機器上貼的說明。
“——來了！”
沒等他讀完，姑娘突然的一聲大喊激得他倒退了一步，腳下亮起，屏幕上的一個小方格随之消失。
“踩上了！”
海德拉猛烈鼓掌。
“——跟好節奏，箭頭用手方塊是腳，五條道對應腳下五個鍵！”
滿腹壞水的海德拉把史蒂夫·羅傑斯拖上的是跳舞機。
聽到提示，史蒂夫·羅傑斯來不及和搗亂海德拉追究。他站在跳舞機上，看着瘋狂湧入屏幕的方格箭頭，表情頓時嚴峻起來。如臨大敵。
......考驗反應速度和身體敏捷程度，對吧？
被激起好勝心的男人微微弓背，眼神銳利。
巧了，這兩方面，他是出類拔萃的。
“右下右下要漏了要漏了——一bo！”
“雙腳踩在中縫前後挪——一百五bo！”
“三百九bo！！！Oh my god！Oh my god！”
海德拉在旁邊激動地直蹦跳。
美國大兵第一次玩跳舞機，雖然姿勢不像是跳舞反倒像是在搏擊揍人，但是——全連擊！一個都沒漏！！！
“現在年輕人就喜歡這個？”
電玩城的暖氣有點熱。史蒂夫·羅傑斯拉起長袖下擺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看着屏幕上的評分，中肯地點評：
“活動量尚可，可以鍛煉身體。”
“噗嗤。”
海德拉被逗笑了。
“來，換人。”
她在今天第一次脫掉了外套，撩起過長的裙擺在側面松松打了個結，露出兩條筆直肌肉線條流暢的腿，站到跳舞機上。
“跳舞機可不是你這樣玩的。”
興致頗高的金發姑娘忘記了自己穿的裙子的樣式，也忘記了在場有個體貼的紳士。
史蒂夫·羅傑斯看着那完全暴露出來的貼身優雅、露出整個肩背的裙子，下意識放低視線，刻意避開了那削瘦漂亮的背部。
“男孩，擡頭看好了，什麽叫跳舞。”
海德拉拍拍手，把垂着頭的男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臉上，并露出了一個稱得上得意的明亮笑容。
——選定音樂，《克羅地亞狂想曲》。
她肩膀下沉，昂起頭顱。
雙臂如藤蔓蜿蜒伸入天空。
雙腿将貓跟鞋紮根進大地。
前奏大提琴響起，她腰胯一甩，頭部跟随力道回擺，金發蕩出，炙熱到可以燒穿一切堅冰的眼睛與男人碰撞。
史蒂夫·羅傑斯怔住。
鋼琴流瀉，交叉步伐，雙臂舒展，綠裙擺動。
——是探戈。
海德拉在跳探戈。
在蒼勁急促的節奏聲中，她的每一次踢腿、跳躍、旋轉，雙臂的打開、甩出、收緊，頭部的擺動、固定，令人眼花缭亂，卻全部穩穩擊在點上。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性感：顧盼生輝的眼神、酣暢淋漓的舞步、若即若離的轉身，以及瞬間凝固的剪影。一層一層的綠色海浪在舞池裏蕩漾，一圈一圈金色波紋在空氣中散開，猶如海水與熔岩的撞擊，激情奔放，又克制隐忍。
還有她每次在空拍的凝固，身體擺蕩突然停止之時——
——這一刻，她顧盼左右的眼神一定會停駐在他身上。
史蒂夫·羅傑斯屏住呼吸。
......這個大膽狡黠的姑娘。
她不是在玩跳舞機，而是巧妙地借了個由頭，用探戈向心儀的男人示愛。
史蒂夫·羅傑斯過去的生命中，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熱烈的追求。
年輕的，明亮的，盛大的，怒放的，生機勃勃的。
不加掩飾的，發自靈魂的，全副身心都專注于他的。
他看着為他舞動的姑娘，慢慢擡起手，用手掌掩蓋住臉頰。
——他的臉現在一定變紅了。
史蒂夫·羅傑斯想。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我，海德拉，第一個帶美國隊長玩跳舞機的人生贏家。
很多評論都說海德拉和羅傑斯不配......不是，老母親們，你們兒／女兒就是談個戀愛，這連手都還沒拉呢，你們都給他們規劃到訂婚結婚生孩子誰死的早了......
道理我都懂我也想讓海德拉給我跳探戈求愛啊可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