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遇故人
一周之後,楚沐嶼帶着諾蘭應約去到雜志社拍攝雜志副刊的內頁。
作為國內“五大女刊”之一的BIZZER近些年受到女性市場偏好的影響,每次出刊時都會邀請幾位人氣頗高或是很有風格的男性模特及藝人拍攝內頁與封面,而對于男性模特及藝人來說,能夠登上“五大女刊”絕對是提升人氣賺口碑的最佳選擇之一。楚沐嶼費盡心思讓諾蘭搭上周雪的船,也是出于這種考慮。
雜志社裏,工作人員來去匆匆,每個人都掐着秒表踩着點地高效率處理着手頭的工作,第一次親自進行雜志拍攝的諾蘭不免有點緊張。
與他們對接的工作人員站在攝影棚門口朝他們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請往這邊來。”
攝影棚規模不算很大,但工作區的人卻不少,這次的內頁拍攝不單是諾蘭一個人上鏡,還有另一位新人女模特與他搭檔。
“我們這次拍攝的主題叫做‘救贖’,參考的故事來源是安徒生的《野天鵝》。”工作人員拿出一份打印着童話原文的紙質資料遞給諾蘭,“由Ann扮演拯救哥哥的艾麗莎,諾蘭扮演被變成天鵝的王子哥哥。當然,出于藝術加工我們會對設定做出一些改變,以契合這次拍攝所要展現的McQueen新品。”
楚沐嶼拿過諾蘭手中的資料翻了翻,眉頭微微蹙起,他朝工作人員問道,“故事裏艾麗莎的比例偏重,會不會在最後的成片上導致兩位模特的比例不對等。”
工作人員笑笑,“安心啦,等會兒你看完定妝就知道了。”
諾蘭被領進了化妝間,化妝鏡上貼着一張化妝師手繪的妝圖,只見畫中的人畫着濃重的煙熏妝,劉海被梳至腦後,與拼貼上的黑色羽毛渾然一體,肌膚底色蒼白卻因加重的側影而使五官輪廓非常立體,搭配上造型師早就準備在一旁的黑色羽毛定制長袍,整個造型猶如一只病弱的黑天鵝。
諾蘭的裝扮十分成功,以至于他做完造型再次出現在攝影棚裏時,所有人都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就連楚沐嶼都有那麽一瞬楞在了原地。
諾蘭頂着濃重而看似随意的眼妝,臉色盡顯病态,蒼白的唇色掩蓋住了他臉上的血色,這使他看起來脆弱而瘋狂,就連眼裏一慣的純淨都被染上了幾分深意。
這是一只從外形至內心都在逐步被污染的黑天鵝,他被迫從王子變成天鵝,裏裏外外滿是人性對獸性的抵觸。
攝影師對諾蘭外形的可塑性非常滿意,他走過來拍拍諾蘭的肩讓他再等等,Ann的造型更加複雜,還沒有化妝完成。
楚沐嶼看着諾蘭,不禁喉頭發緊地咽了咽口水,他深吸了一口氣,打算出去倒杯水喝。
“你要去哪?”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諾蘭對于他的一舉一動格外緊張,連忙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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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喝杯水。”楚沐嶼道。
“我也要去。”諾蘭趕緊起身跟上。
帶着扮相驚豔的諾蘭在走廊上晃了一圈,楚沐嶼成功地要到了兩杯水外加一圈工作人員的打聽詢問,諾蘭也沒有別的模特那種高冷不愛理人的臭毛病,有話必應,有問必答,說到後來嘴越來越幹。
“回去吧,別到時候所有人都準備好了你還沒到位。”楚沐嶼将倆人喝空的一次性紙杯扔進垃圾桶裏,轉身往回走去。
一切都進行得順順利利的,卻在準備進棚時,楚沐嶼與諾蘭卻在走廊上碰到了一個叫人意想不到的人。
楚沐嶼很想裝作沒看見,可眼神卻在碰到他時定了格,全身的肌肉都忍不住變得僵硬起來。
“沐嶼?”戚川也看見了楚沐嶼,他神情自若地走了過來,嘴角微微勾起,“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楚沐嶼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眸不想看他。
“這是你帶的新人嗎?挺不錯的。”戚川看向他身後的諾蘭。
諾蘭覺出一絲詭異的氛圍,他主動朝戚川伸出手,“你好,我叫諾蘭,你是……”
“你不認識我嗎?”戚川不敢置信地微微睜大了眼睛,随後又忍不住笑出了聲,“也是,我都出國好幾年了,你不認識也正常。我叫戚川,以前也是沐嶼帶的模特。”
戚川?這就是戚川?諾蘭沒說的話被哽在喉頭,他打量着眼前這個漂亮又略顯陰柔的男人,心口悶悶作痛。
“你什麽時候回國的?”楚沐嶼突然問道。
戚川想了想,答,“差不多三個月了吧,國內市場這麽大,完全放棄也太可惜了。”
楚沐嶼毫無情緒地哦了一聲,戚川笑道,“大孫他們都知道我回來了,反倒是你居然一點都不關心我。”
我應該關心你嗎?楚沐嶼覺得有點好笑又有些嘲諷,他早在兩人分手之後屏蔽了有關戚川的一切動态。
諾蘭最看不得楚沐嶼眼底的那一份失魂落魄,他拉住楚沐嶼的手對戚川說,“戚先生不是早就跳槽去了別的公司嗎,沐嶼也沒有義務要對你的動态了如指掌吧。”
戚川打量了一眼楚沐嶼被拉住的手,再次擡起眼來時,裏面摻雜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挑釁,“沒了工作夥伴的這層關系,我跟沐嶼還有許多別的關系,你來的時間短,怕是還不懂。”
諾蘭氣結,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才好,他哼了一聲道,“你跟他之間還能怎麽樣?不珍惜人的是你又不是他。”
戚川還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陰柔的五官卻透露出幾分陰郁來。他不再理諾蘭,對楚沐嶼道,
“等會兒工作結束了要不要一起出去喝兩杯,我再叫上大孫他們?”
剛好這時場記從攝影棚的門口探出頭來,對諾蘭喊道,“開拍了,快進來做準備。”
楚沐嶼回過神來,他收斂好情緒,對戚川不冷不淡道,“下次吧,最近忙得很。”他反手拉住諾蘭,毫不留念地轉過身朝攝影棚走去。
離開時,戚川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恰巧被轉過頭來的諾蘭看見,諾蘭像只護食的野獸,眼神兇狠地瞪了回去。
諾蘭與Ann站在背景布前,聽着攝影師跟他們講解着拍攝內容與需要的情感,楚沐嶼站在打光燈後,眼神飄忽地看向那邊。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狀态內,反倒是楚沐嶼被剛才那個小插曲打亂了心神,雖然他可能真的從沒愛過戚川,可再次碰見心情難免複雜。
尤其是分手時,戚川那句只是将他當成跳板,着實讓他傷心了不短的時間。
楚沐嶼覺得心裏一片空虛,擡腿向外走去。
拍攝進行得很順利。
諾蘭自帶的氣場與他個人的反差感讓攝影師拍到了不少精彩的畫面。
卸完妝出來的諾蘭在攝影棚裏找了半天的楚沐嶼,最後被一旁的工作小妹提醒才在天臺看到了他。
楚沐嶼正趴在扶欄上眺望着天空發着呆,身上盡是煙味,腳旁一地的煙頭。
一陣風刮來,吹得諾蘭有些發冷,他走過去拍了拍楚沐嶼的肩道,“你在這站了多久,怎麽不在攝影棚裏待着?”
楚沐嶼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邊站了個人,他無所謂地答道,“嘴癢,想抽煙,就出來轉轉。”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諾蘭咬了咬下唇。
楚沐嶼幫諾蘭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長發,笑道,“心情好的很,走吧,這裏冷死了。”
大約是白天在天臺吹多了風着了涼,晚上一到家楚沐嶼就發起了燒。他面色緋紅地倒在床褥裏,眼睛緊閉着,嘴裏不住地發出悶哼聲。諾蘭把手貼上他額頭時,只覺得燙得吓人。
“怎麽辦?我帶你去醫院吧。”諾蘭急的團團轉,他将楚沐嶼扶起來,想給他穿上外套背他出門。
“不去……老子最讨厭醫院了……”楚沐嶼像個不講道理的小孩一般,把手藏在背後不願意讓諾蘭給他套上衣服。
無奈,諾蘭只能按網上搜到的方法給楚沐嶼敷濕毛巾物理降溫,順便下樓去藥店給他買退燒藥。可鮮少生病的楚沐嶼吃下退燒藥後體溫仍不下降,反倒是燒得他開始有些暈暈乎乎半夢半醒的。
諾蘭心疼得要命,他又去準備了一些冰袋,高大的身子蹲得矮矮的扒拉在楚沐嶼的床邊,眼眶泛着紅,恨不得自己代替楚沐嶼發燒。
他伸出手摸了摸楚沐嶼發燙的臉頰,在肌膚接觸的那一瞬間楚沐嶼發出了一聲舒服的輕嘆,諾蘭這才想起自己是低溫動物,體表溫度要比常人低上不少。
“涼涼的……”楚沐嶼往諾蘭的手心蹭了蹭,像只尋求安慰的貓崽一般。
諾蘭雖覺得楚沐嶼體溫高得讓他有點不适,可心裏的憐惜遠比體感上的滾燙叫他更加難受。諾蘭果斷将自己脫得赤條條地鑽進了楚沐嶼的被窩,緊緊地将他擁在懷裏,用自己沁涼的身體為他降溫。
燒人的體溫得到了緩解,貼上來的那人就像是沙漠中的一片綠洲,讓幹渴至極的自己得到了一絲暢意與清涼。
楚沐嶼把臉埋進諾蘭的懷裏,肌膚相親,他在昏昏沉沉中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裏他漂浮在深海中,海面上的光折射入水波光粼粼地灑在他的臉上,他感覺自己的身子仿佛又千斤重,正在一點點下沉時,有個可靠的胸膛貼上了他的背,帶他游離出海面……
他冥冥之中回憶起了五年前一絲破碎的回憶,他沉海時仿佛也是這麽一個人在水中緊緊地擁住了他,在他快要窒息的時候給他渡上了一口救命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