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婳妖
遺神閣位于神界中嶺萬千浮島中的遺神島上,徑直走進去是正殿,左側是藏書閣,裏面收藏着創世神創世以來神界所有的書籍,共十八層,每層三十二個小房間。右側是望風崖,是歷代遺神閣正副使受命接任的地方。
遺神閣不似憫生島萬臨殿那般冷清,自古以來由毀滅之神掌控,看上去便有一股威嚴在裏面,讓人心生膜拜。
神界事務,都會上報遺神閣。
歲夜和姜晔是最晚到的,在他們之前,古櫻、姜晝、與墨、長明和陌莳已在遺神閣等候。
“不是說六師姐回來了嗎?怎麽沒見着她人?”歲夜拉了拉與墨地衣袖,問道。
“毀滅大人在和她敘舊吧,畢竟師徒倆這麽久沒見了。”與墨低聲回答。
歲夜突然想到了什麽,小心翼翼地看了神色淡漠的長明一眼,聲音又壓低了幾分:“二師兄,你說命運大人受的刺激會不會太大了?”
與墨跟他咬耳朵:“這個你自己去問師尊,我不知道。”
歲夜嫌棄地白了他一眼,重新站回姜晔身邊。
不多時,毀滅帶着一個身着胭脂色衣裳的白發女子走了出來。
那女子眉眼平靜,容貌明豔,嘴唇與星妙幾乎一模一樣。眼眸是與長明如出一轍的碧色,如同翡翠一般。眉心有顆朱砂痣,殷紅如血。
很奇怪,這樣的長相不管怎麽看都應該是張狂倨傲的,自有一股傲氣銳利在裏面。可這個女子似是斂去了所有鋒芒,氣息平和得有些違和感。
她是婳妖。
歲夜沒想到,萬年不見,曾經明豔張狂的南琤婳妖會變成如今這樣平平靜靜的模樣。
她明明那麽驕傲,曾經她身上有萬丈的光芒。
果然大師兄的死對她的打擊還是太大了嗎?歲夜想。
Advertisement
毀滅掃視一圈,問道:“星妙呢?”
歲夜注意到,聽到“星妙”兩個字時,婳妖的眼波動了動,不自覺地露出些許溫柔的神色。
她還是在意這個兒子的。
毀滅話音剛落,門口就風風火火跑進來一個人,清俊溫潤的臉上是焦急之色,眉間朱砂殷紅如血。
是星妙。
“妙妙來了啊。”陌莳笑着跟他打招呼。
星妙匆匆行禮:“毀滅大人,秩序大人,命運大人,正使,副使。”然後淚眼汪汪地看着婳妖:“娘......”
這一聲娘喊得婳妖心顫,她平靜的神色終于有了裂痕,“星妙?”
星妙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把平日裏珏央教他的穩重全忘了個幹淨。
毀滅似乎嘆了口氣,讓婳妖帶着星妙去正殿後面的房間。
母子相見,總有很多話要說。
何況星妙從出生到現在,只看過他娘的畫像,小時候喝的都是珏央找來的虎奶。
毀滅這才把目光轉過來,在歲夜臉上掃了掃:“歲夜,火域□□,你想到什麽辦法沒有?”
歲夜愕然擡頭,表情茫然:“您問我?”
毀滅大人您腦子沒事吧您問我?
毀滅沒說話,只是看着他,紫色的眼眸裏有些不耐。
歲夜連忙收了那一臉傻子一樣的表情,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火域□□,我們應該先弄清楚叛亂者組織的內部結構。”
毀滅似有些欣慰地點點頭:“還有呢?”
歲夜只得硬着頭皮繼續道:“魔兵仍在虎視眈眈,離縱的布防不能松懈,應該讓人鎮守才是。”說完,看了眼珏央和與墨。
“不是讓你倆在離縱待着嗎?怎麽回來了?”歲夜憤憤地想。
毀滅點點頭,又轉向姜晔:“你的意見呢?”
突然被點名的姜晔沒有絲毫錯愕,跟歲夜那一驚一乍的性子完全不一樣,他淡淡地回道:“火域那邊,确實有些麻煩。無盡海位于西嶺和南嶺中間的大豁口處,火域的罪人第一個進攻的便是南嶺。可是他們之間的關系或許并不如我們想的那般堅不可摧,也許我們可以從內部攻擊。”
毀滅贊許地看了他一眼,對陌莳笑道:“神界的後起之秀了不得。”
陌莳摸不清這喜怒無常的毀滅之神什麽意思,只得笑了笑不說話。
歲夜更不懂了,在毀滅面前也不敢跟與墨和珏央咬耳朵,只能眼神交流:“二師兄,毀滅大人什麽意思?”
與墨遞回去一個眼神:“不知道,滾!”
歲夜又給了珏央一個眼神,珏央美人完全不想理他,負手站立如松。
歲夜覺得自己被全天下抛棄了。
好在毀滅今日還算正常,将黑色的鬥篷解下來,露出裏面的淡紫色華服。
“死亡和契約沒到,再等一會兒。”毀滅走上正座坐下,陌莳和長明落座,其他人只能站着。
歲夜拉了拉姜晔:“感覺有大事要發生啊。”
姜晔瞥了他一眼,手指豎起一根抵在唇上,做出個噤聲的動作。
歲夜立刻老實了,沒做小動作了。
直覺告訴他,真的要有大事發生。
毀滅、命運、契約、秩序、死亡、欲望齊聚一堂,像是要做什麽重大決定。
有關......神界的命運一般。
不多時,白尋帶着千如千烈也來了,歲夜不懂為什麽他們也來,但看毀滅大人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意思,想來是她請來的。
白尋倒是沒客氣,直接坐在了長明旁邊:“二姐。”
長明對他倒是沒有那樣淡漠的表情,畢竟白尋跟她一母所生,是她最疼愛的幼弟。
不像罪神封召曦煌,跟他們不是一個母親,從小就不願跟他們親近,都是長明主動接觸她。
千如和千烈站在白尋身後,千烈仍是那副孤僻的模樣,容貌卻是清俊無雙。
千如跟他有幾分相似,漂亮得幾乎有些讓人移不開眼。
歲夜不由得有些羨慕自家六師姐,收的徒弟一個比一個好看。
“六師姐的徒弟怎麽跟白尋陛下一起來的?”歲夜問珏央。
珏央:“白尋陛下看上千烈了,就把千如也一起帶在身邊教了。”
與墨輕聲插了一句嘴:“不過千如的天賦可是不比婳妖差,早不需要人教了。白尋陛下只是想找個理由把千烈帶在身邊罷了。”
珏央輕哼了一聲,似乎在說:“死斷袖!”
歲夜不由得心生感慨:“我去人間萬年,神界處處是斷袖。”
不過這話當着珏央和這麽多人的面他可不敢說出來。
沒等多久,死亡之神和契約之神就進來了。
契約之神是個看上去古板嚴肅的女子,事實上她不止看上去那麽古板嚴肅,也不知道酷愛八卦的澤生筆是怎麽忍受這樣的主人的。
相對的,死亡之神鹿沩是個極其不着調的人,一副二八少女的年輕模樣,內裏卻是一顆千年老樹妖的心。
遠遠地,鹿沩就對毀滅招手:“想我沒有啊,小滅滅?”
與墨餘光一瞟,看到毀滅的眼角似乎抽了一下。
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的歲夜和珏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相比之下其他人都要淡定得多。
其實姜晔也沒聽過這個稱呼,不過他就算失憶,也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木頭,沒多大反應。
契約則皺起了眉,不滿地看了一眼鹿沩:“這樣的場合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鹿沩完全不想理她,一蹦一跳地跑到毀滅身邊坐下,完全沒有冥界之主的威嚴,到像個未出閣的少女般天真爛漫。
可實際上這位死亡之神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天真爛漫這個詞跟她從來不沾邊。
這時,婳妖也帶着星妙出來了。星妙眼睛紅紅的,緊緊地拽着婳妖的衣袖不肯撒手,跟個孩子似的。
也對,他從小就沒有體會過跟母親撒嬌是什麽感覺。眼下雖然遲了些,好在也不晚。
毀滅看人到齊了,臉色便好看了許多:“那就說正事吧,如今罪神封召曦煌叛離神界,創世神位已經否認了她的地位收回了創世之力。審判之神的神位空缺,憫生使封召忍玳叛離神界,位置也空了。神界後起之秀了不得,也該出來擔起重任了。”
契約贊同地點頭:“八大古上神的神位不可空缺太多,是該填補一下了。”
鹿沩滿不在乎:“随便吧,小滅滅,今天晚上有空嗎?我來找你玩呀!”
她的廢話被毀滅自動忽略,毀滅對千如招了招手:“過來。”
千如不像千烈那樣孤僻,不愛與人交談。相反,她一直是玉良帶着,頗有幾分玉良的圓滑。
她走到毀滅面前,大大方方地行了個禮:“師祖。”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很有一番氣度,看得毀滅很滿意。
千如又對婳妖行了一禮:“師尊。”
婳妖點點頭,打量着這個在記憶裏已經模糊不清的徒弟。
“審判之神的位置,你可當得。”毀滅掃視了底下衆人一眼,他們聽到這句話的反應有驚訝,有懷疑,唯獨沒有反對之色。
千如低着頭,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既如此,審判神位的劫數你便去歷一歷吧。”毀滅大手一揮,審判神位讓千如坐上去,已成定局。
千如領命退下,禦劍前往審判神殿。她早就得到了審判神位的認可,如今也不過只是走個形式。
歲夜看着她的背影,頗有幾分感慨。
神界的後起之秀,當真是了不得。
“還有便是,創世神位已經認可了命運之神封召長明憫生使的位置,就由長明來決定。”毀滅忽然想起了什麽,又補充了一句:“命運之神的神位要空出來了,明日将小輩們送去命運神殿接受神位的考驗。”
歲夜心想:“我家徒弟有機會啊!”
毀滅說完這些話,似乎是累了,優哉游哉地溜了。
鹿沩見她溜了,自己也光明正大地跟着毀滅跑了。
長明便坐上了毀滅的位置,現在的她,已經擔得起一句“創世大人”的稱呼。
“憫生使之位,由遺神閣副使封召姜晔來擔任。”長明道。
歲夜轉過頭去看姜晔,後者臉上未露喜色,頗有些寵辱不驚,他行禮道:“遵命。”
歲夜心想:“我媳婦兒真棒!”
如此一來,遺神閣副使的位置就空了出來。
遺神閣的神官都是由毀滅之神任命的,歲夜覺得這位置看來非星妙莫屬了。
他跟着姜晔走出遺神閣,卻不小心看見走在前面的白尋将手搭在千烈的腰上,頓覺自己看見了什麽不該看地東西。
“走吧姜晔,我們去南嶺看看。”歲夜推着姜晔就走。
神界東南西北四嶺的地域幾乎連成一片,唯有南嶺和西嶺中間有一個很大的“缺口”,那是無盡海與四嶺接壤的地方,無盡海的那一邊,便是火域。
火域的罪人們似乎達成了某種交易,由一個人領頭,極有規則地進攻南嶺,仿佛已經排練過成千上萬遍的熟練。
南嶺王城相對西嶺來說更靠近無盡海,這也是火域的罪人們先進攻南嶺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原因是,火域的荒涼和孤寂,都是南嶺十尾金鳳一族的火焰燒出來的。
此仇可謂是不共戴天了。
對付火域那幫不知被關了多少年的瘋子,普通神兵是不敢指望了,只得這些身居高位的神祇們上。
南嶺在四嶺中一直秉承“避世”的原則,當年與墨拜了長明為師差點沒被逐出家門。南嶺的規矩甚嚴,幾乎有些墨守成規的意味。
這次火域□□,南嶺的避世原則也有了松動,至少會主動向遺神閣尋求幫助了。
歲夜和姜晔似乎永遠是最慢的,至少珏央和與墨總是在他們前面。
姜晝也來了,古櫻則被自家師尊契約之神抓去訓話了。
“不會就咱們幾個人吧?”歲夜無不擔憂地問。
姜晝:“不會,還有南嶺帝君少君呢,北嶺那邊珏央來了,他父上也要來。東嶺抽不開人手,雪域那邊說是他們的王會來。”
“東嶺怎麽了?”歲夜不由得問了一句。
“在找人呢。”珏央的目光深深的,語氣中似乎帶上了點諷刺:“忍玳當年歷劫回來帶了個兒子,跟凡人生的,叫傅有顧。白尋陛下一直不肯承認這孩子,丢在東嶺就沒管,現在在找他,以威脅忍玳。”
歲夜有些不理解:“這傅......傅什麽來着的孩子好歹是白尋陛下的外孫吧,拿自己外孫威脅自己女兒?”
珏央:“是傅有顧。白尋陛下一直是個手段強硬的人,從不講兒女私情。從某方面來說,這也算是東嶺聖龍族男子的特性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姜晔和姜晝。
姜晔到沒多大反應,姜晝卻不樂意了:“棠玉你什麽意思?”
珏央賞了他一個高貴冷豔的眼神:“也不知道是誰當年逛北嶺畔香樓被三師姐逮了個正着。”
姜晔終于有了反應:“畔香樓是什麽地方?”
珏央美人便也賞了他一眼:“你不知道?那地方好得很,想當年跟着四師兄一塊去的,還有小夜呢,對吧?”
姜晔面帶疑惑地看向歲夜,後者一個箭步撲倒珏央身上捂住他的嘴:“就你話多!”
姜晔隐隐約約明白了什麽,沒吭聲。
成功挑事兒的珏央滿意了,抱着手在一邊看風景。
南嶺王宮內的風景是真沒得說,也不知道當年建這座王宮的帝君這麽想的,直接建在了崖壁上。
崖壁千刃高,足有萬丈長,南嶺的王宮就建在這被稱為等松崖的地方。
從崖壁長廊這裏看出去,雲霧缭繞,山間松的翠綠若隐若現,時不時還有飛鳥經過。
不多時,古櫻也來了,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
“你沒事吧三師姐?”歲夜問。
古櫻擺擺手:“沒事,讓我緩緩。”
歲夜注意到,姜晝的目光一直未在古櫻身上停留,他有些奇怪。
扶妝不是已經給他們找回去了嗎?怎麽還沒和好?
奇怪歸奇怪,歲夜可沒有閑到去問。
在婳妖也來了之後,南嶺帝君北宴琅才姍姍來遲。
南嶺帝君是四嶺中唯一的女帝君,也是神界誕生以來唯一的女帝君。
北宴琅在南嶺積威甚重,少有人能在南嶺違逆她。這次不得已向遺神閣求助,北宴琅心裏或多或少有些不悅。
尤其是自家兒子現在的地位還在她之上。
“欲望大人,正使大人,副使大人。”北宴琅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行禮。
好在他們也不計較這些,歲夜則是微微彎腰:“南帝陛下。”
“夜王君有禮。”這次連頭都不點了。
歲夜是知道這位南帝陛下的脾氣的,能在上一任南嶺帝君的十八個子女中脫穎而出,坐上帝君之位的女人,再怎麽說都有些傲氣。
歲夜心想:“可惜啊,碰上了我家七師兄。”
果然,珏央看見北宴琅這個态度,也不管她是不是與墨親生母親,瞬間就不樂意了:“南帝陛下這個态度,讓本使不得不懷疑南嶺的誠心。”
瞧瞧,遺神閣副使的架子都端起來了。歲夜心想,有好戲看了。
北宴琅額角抽了抽:“南嶺自是誠心誠意請諸位幫忙。”
珏央還想說什麽,被與墨眼神制止,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不做聲了。
“母上,新任審判之神與死亡之神明日便來。”即使當年差點被逐出家門,與墨還是認這個母親。
聽到他這個稱呼,北宴琅的臉色漸緩:“既如此,委屈諸位在南嶺王宮将就一夜。”
“謝南帝陛下好意。”歲夜餘光瞥見珏央的嘴唇微動,連忙搶過話頭。
果然,珏央涼涼地看了歲夜一眼,看得歲夜渾身發毛。
這也不能怪珏央,當年與墨被他母上打得就剩半口氣丢出南嶺的時候,是珏央把他撿回去的。
據當年大師兄所說,與墨那時候的慘樣誰看了都不忍心。可他母上還真就這麽心硬把他丢出南嶺不管不顧。
珏央從小沒爹媽疼,是堂姐婵央帶大的,最看不得別人家的父母打孩子。
那時候開始,珏央就打心眼裏讨厭北宴琅。
夜間,歲夜偷偷溜出房門,坐在南嶺王宮最高的房頂上看月亮。
不一會兒,婳妖也來了。
“六師姐還記得我們的暗號啊?”歲夜笑道。
婳妖在他旁邊坐下,手裏拿着一個小紙人:“你畫的啊,最高的地方。”
歲夜拿過小紙人,看到上面畫的一座小山笑了笑:“六師姐真聰明。”一簇指尖火竄起,将小紙人燒成灰燼。
“別誇我,你就嘴甜,甜言蜜語一套一套的。”婳妖笑了笑,神色突然有些落寞:“小夜,你找到知鬼了,對不對。”
歲夜笑容僵了僵,若無其事地道:“他不是大師兄,他是我徒弟。”
婳妖失笑,這小子還是這樣嘴硬。
“珏央都告訴我了,你瞞不住的。”婳妖伸手揉了揉歲夜的頭。
歲夜心道:“稷離珏央你個叛徒!”
臉上卻毫無破綻:“六師姐,你比我更清楚,他不是大師兄。”
婳妖:“我知道。”
“那你還來問我?”歲夜疑惑,六師姐絕不是什麽逮着就不放的人,這種人只有珏央沒誰了。
婳妖仰起頭,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夜色中,她的側臉幾乎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歲夜幾乎要懷疑,當年清心寡欲的大師兄之所以喜歡上六師姐,就是因為這張臉。
實在是明豔,雖比不上珏央的絕色無雙,卻也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就像是......北嶺開得最熱烈的花,明豔動人,無雙的傲氣。
“我只是......不甘心......”婳妖的聲音很低,歲夜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
他本以為婳妖會說“我放不下”“我忘不掉”之類的話,卻沒想到她會說“不甘心”。
原來大師兄于她,只是遺憾嗎?
婳妖接着道:“當年我說要去人間歷劫,他不同意,我們就吵了一架。所以後來他去救你們,我沒跟着去。”
“誰能想到他會死在那裏呢......”
當年她傷心欲絕,一夜白頭。若不是後來知道有了星妙,恐怕就要随知鬼而去。
歲夜的心忽然有些發緊,那段回憶一直是他心裏揮之不去的夢魇,死死地糾纏着他。
哪怕現在姜晔就在他身邊,祁濯已經是他的徒弟,那段回憶仍然不可被想起。
就好像已經結痂的傷口被狠狠撕開,裏面快要潰爛的血肉無處可藏地暴露在陽光下。
那樣害怕,避無可避。
“六師姐......”歲夜輕聲喊她,卻沒了下文。
婳妖對他慘淡地一笑:“其實我早就放下了,只是不甘心罷了......”
不甘心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有多愛你,你就死去。
不甘心這麽多年我游歷三千世界,卻沒有你的半分消息。
不甘心當年一念之差,讓我永遠失去你。
知鬼,我只是......不甘心啊!
婳妖站起來,晚風吹得她胭脂色的衣袍獵獵作響。那一刻歲夜有種感覺,她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遙不可及。
歲夜有些擔憂地喊了一聲:“六師姐?”
“小夜,姜晔對你很好吧。”婳妖突然問,歲夜有些措手不及。
“啊,是,挺好的。”他答。
“你們也算歷盡苦難了,當年他如何對你我們這些師兄師姐都看不下去呢。”婳妖輕輕地笑。
歲夜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有什麽,他現在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了,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再提。況且那時候的姜晔......跟現在的也不是同一個人了。”
姜晔已經忘了所有,他用這些記憶換了歲夜的命。
歲夜想,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子,自己都會愛上他。
靜默半晌,婳妖突然道:“要幸福啊。”
她聲音低低的,歲夜沒聽清楚,不由得“啊?”了一聲。
婳妖搖了搖頭,沒有重複,而是道:“我會回妖界一趟,看看我那廢物兄長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敢跟魔界勾結在一起。”
妖界皇族的壽命至多不過五萬年,這也是為什麽珏央的母親和長明的母親都早逝的原因。
婳妖說這句話的時候,眉眼間剛才和歲夜敘舊時的溫柔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欲望之神的威嚴和冰冷。
她是欲望之神,不是六師姐了啊。
可歲夜就是改不了口。
歲夜目送她離去,剛站起身卻發現姜晔站在他身後。
歲夜的笑容帶了些疲憊:“你怎麽來了?”
姜晔沒說話,定定地看着他。
歲夜身後是月光,還有萬仞高的懸崖,對面崖壁上的長廊裏時不時有人影晃過。
歲夜白淨俊秀的臉突然就顯得精致起來,一對酒窩出現在臉上,看上去溫柔又含情脈脈。
他看着自己時,眼裏的柔情似乎要将人溺斃在裏面。
“歲夜,回去了。”他說。
歲夜歪頭看着他:“你不好奇我為什麽丢下你一個人出來見六師姐嗎?”
姜晔走過去握住他的手:“我為什麽要好奇,你不告訴我自然有你的理由。走了,回去吧。”
歲夜突然就很安心,不管神界如何動蕩不安,還有這個人在身邊,自己就無所畏懼。
“好啊!”歲夜眨眨眼睛,落後了姜晔一步,撲倒他背上:“背我回去!”
姜晔失笑,兩手握住他的膝彎把他往上帶了帶:“好,背你回去。”
對面長廊上睡不着出來散步的珏央看着兩人回房的背影,捏碎了随手掐來的花。
珏央:“......”
狗男男!
氣憤的副使大人稷離珏央氣得睡不着了,飛身過來,坐在剛才歲夜跟婳妖夜談地地方,打坐了一晚。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