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番外一 日月明
憫生島聽雪崖，長明抱着滄越打坐。
聽雪崖的風太冷，她不得不将滄越抱緊一點，再抱緊一點，以求從那上面得到一絲無濟于事的溫暖。
玉良當年托清刀把滄越送回來，她拿着滄越把自己鎖在屋裏整整三日。
滄越裏，有玉良最後想要對她說的話。
她仍記得自己想要用滄越自盡随玉良而去時，沾了她的血之後，滄越裏的話。
“長明......我是玉良......咳咳......長明啊，你要好好活着知不知道......我，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可內鬼我已經知道是誰了......長明，不要心軟......是你姐姐封召曦煌......記住，不要相信她......長明......我......”
她的聲音雖然強裝鎮定，可依然難掩瀕死的虛弱。
清刀送回那把滄越時帶過話，玉良是用滄越自盡的。
知道自己無路可退，為了自己最後的尊嚴。
長明突然發現自己和玉良這麽多年一直缺少一些東西，她們似乎一直保持着不明不白的關系，少一個确定。
她甚至從未對玉良說過，我愛你。
長明抱緊了滄越，碧色的眼眸泛起水光，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凝成一滴眼淚。
不能哭，她告訴自己。
玉良，若有一日你能回到我身邊，我會告訴你，我愛你。
......
長明已經準備把創世之神的位置傳給姜晔了，下一任憫生使的候選人已經由姜晔帶着來憫生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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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種意義上說，創世之神的選擇創世神位也會承認，這就是為什麽每一任憫生使都由創世之神來選擇的原因。
不過可笑的是，神界到目前為止只有過三個憫生使，兩個都叛離神界，只有姜晔能順利繼承創世神位。
長明收好了滄越，起身去了創世神殿。
姜晔帶着一群後輩已經在等候，長明看了看，連東嶺少君封召忍淵的兩個兒子都在裏面，她失笑。
這些孩子都還小，長明想。
要不還是讓姜晔成為創世之神後自己選吧，她想。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站在角落的那個少女身上。
長明心神大震，剛剛握着滄越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她不由得握緊了拳防止自己失态。
長明強令自己鎮定下來，看着那個低眉垂首的少女：“你，上前來。”
所有人都随着長明的目光看去，那少女似乎瑟縮了一下，長明輕輕蹙了蹙眉。
少女慢慢走上前來，步伐中難掩顫抖和膽怯。
她來到長明面前，跪下行禮：“創世大人。”卻不敢擡起頭來。
不，不是這樣的。長明命令她：“你擡起頭來。”
少女依言擡起頭，卻仍垂着眼。
那張臉，太像玉良了。
長明近乎貪婪地一寸一寸打量着少女的容顏，卻慢慢失望。
長得像玉良，卻不是玉良。
玉良不會如此怯懦，她永遠明烈如火，眉眼如刀眸光銳利，怎會如此拘謹。
長明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姜晔，帶他們下去吧。”
姜晔領命，并沒有發現隊伍中少了一個人。
長明慢慢走回聽雪崖，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湧出來，一顆一顆接連滾落，如同斷線的珍珠。
聽雪崖的風常年不絕，雖不淩冽卻寒冷無比，長明的心随着聽雪崖的風慢慢地冷了下來。
她多想再看看玉良的樣子，即使她的模樣自己從來沒有忘記，在每一個夜晚她獨坐在聽雪崖，腦海裏一遍一遍回想她的模樣。
多想再觸碰她，讓她拉着自己的手，親吻自己的臉頰甚至嘴唇。
若你能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定對你予取予求。
多想，再聽聽她的聲音，不是聽她留在滄越裏的聲音，而是聽她再叫自己一聲“長明”。
我還想聽你，再叫我一聲“長明”。
你喚我的名字時，銳利的眸光化作溫軟的笑意，點點流光彙聚于你的眼睛，似乎帶着無盡的情意，那時，你的眼裏只有我。
帶着那樣溫柔的笑意，再喚我一聲“長明”。
“長明。”熟悉的聲音響起，長明陡然回神，就在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時，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長明。”近在咫尺。
一雙手從她背後伸出來，抱住了她。
熟悉的溫暖，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手。
長明突然沒了回頭的勇氣。
那人輕輕地按住長明的肩，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轉過來面對自己，極輕極柔地吻盡她的淚水。
那人即将把手放下來，長明卻突然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放下來。
“是玉良嗎？”長明聽見了自己顫抖得不成樣子的聲音。
那人輕輕地笑了一下，在她耳邊帶着笑意說：“我是玉良，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長明。
玉良放下了手，長明顫抖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那張熟悉的臉龐。
眉眼精致至極，眸光如刀般銳利，看着自己時，琥珀般的幹淨眼眸裏會有溫軟的點點笑意，仿佛蘊着流光一般。
那雙眼裏，此刻倒映着自己。
長明這才注意到玉良的衣着，原來剛才那個長得和她極其相似的少女真的是她!
“剛剛，剛剛那是......”長明急不可耐地想要求證什麽。
“是我啊，”玉良笑了，琥珀色的眼眸裏是溫柔的笑意，“我以為這麽多年，你都忘了我，裝模作樣試一下你而已啦!”
長明的三魂七魄仿佛這時才歸位，她握拳輕輕地捶了玉良肩膀一下：“你就是這麽想你師祖的？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忘了你。”
玉良：“對啊，我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
長明伸手撫上她的臉龐，一寸一寸地描摹她的五官，她濃黑細長的眉，她琥珀般的眼睛，她挺立的鼻梁和淡色的唇。
她的玉良啊......
當年玉良沒有說完的話，長明知道的。
她想說：我會回來的。
她沒有說完，是怕給了自己希望卻失約了吧。
可玉良，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你不會騙我。
玉良緊緊地抱住了長明，長明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滿足地閉上了眼。
身邊吹過聽雪崖寒涼的風，她最愛的人此刻抱着她，仿佛這樣就是永遠。
創世之神的位置太高了，她高處不勝寒。聽雪崖的風太冷了，從四肢百骸冷透五髒六腑。
好在她運氣不算差，終于等到了那個可以永遠溫暖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