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發着社會大哥的光芒。

阿使,我罩你哦。

鬼怪聽着這話,心裏莫名有點酸,以後是本大人來罩他啊,不是你這個臭小子!

“你讓他回來吧。”鬼怪的态度收斂了些。

“想得美!”李赫态度堅決。他眼神一低,眉頭一皺,接着擡頭就批評鬼怪,“我說,你都不給阿使喂食的麽!”

“啊?”鬼怪經常忘了自己還要吃飯這回事,外面正陰天,他也不知道現在是下午兩點還是五點,可是使者……居然是會餓的!

“就這樣你還想追他?”

“我……”鬼怪被堵得說不出話。

等下?李赫怎知他要追使者?

李赫恨鐵不成鋼地搖頭,“我走了,阿使還有一堆破事等着哥處理呢。”

“什麽事?”

“自己問他吧。”李赫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住,“哦對了,阿使不只怕黑,他還怕一樣東西,更加好笑,哈哈。”李赫說着,都沒忍住笑了出聲。

“他怕什麽?”

“怕——鬼——”李赫丢下這兩個字,從房間瞬移到主入口,再一晃身,人已經不見了。

鬼怪站在原地,看着李赫的背影消失。

地獄使者怕鬼?這和鬼怪會生病一樣,仿佛是個天大的笑話,但他沒有像李赫一樣笑出聲,因為鬼怪會生病,地獄使者自然也可以怕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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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李赫說得是真的,那麽一個怕鬼的使者,豈不是在更深的地獄中。

李赫正是因為這樣才被幻想出來的吧。

金侁坐在床上,手掌收緊,純白的床單微微皺起,他陷入回憶中,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轉瞬即逝的笑容。

雖然活了這麽大歲數,但有些記憶還是很清晰,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些微小的一筆帶過的事,像是一根根細小的毛線,被無意間的鈎針般的詞句勾起,你才發現與那人相關的記憶其實像一張緊密的網,那些毛線都是在這張大網之內,勾起一根,就勾起了全部。

“将軍,我不想聽鬼故事。”

“殿下怕鬼嗎。”

“有你在其實是不怕的,可是你又不能天天陪着我,你還得打仗呢。”

“這倒是,那臣不講這些了。”

☆、12

天已經陰了一個周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惹得人心煩。

但炸雞店的兩位女士卻并未被雨影響到心情。

沒有客人,Sunny樂得清閑,她坐在窗邊,托着腮,看着窗外發呆。

“好像都沒有我漂亮。”呆坐的Sunny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正在溫習功課的恩倬聽到後,笑着回應道,“老板,你是在選美嗎?”

“是啊,我是街頭的評委。”Sunny悠然地說,她的聲音很好聽,像是秋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而且說話的時候不急不緩,輕輕柔柔,如同吟詩。

若是一般人說出這樣的話,恩倬可能會想你算哪根蔥,但是如果說這話的是她老板,她是真正服氣的,因為她的老板是個名副其實的美人兒。

瓜子臉,秀麗的五官,無瑕的皮膚,靈動的眼睛,性感的唇,還有……□□的火辣身材。

“恩倬,你什麽時候把傘還給鬼怪?”

“老板,我的話你真的信?”

“我信了你,你倒懷疑起我來了?”Sunny看夠了,走到溫書的恩倬身旁,對着恩倬眨了下眼睛。

恩倬看得一呆,滿腦子不是剛做過的題目,而是一道新題——我的老板動不動就對我wink怎麽辦。

“不是啦,因為我自己都覺得這像是個神話故事。”

從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告訴她,她的命是鬼怪救的,長大後有幸見到鬼怪的話,記得對他說一聲謝謝。

恩倬自始至終對媽媽說的話深信不疑,連能看到鬼她都覺得是鬼怪賜予自己的超能力,不過遺憾的是,她長到19歲,還沒有見到過鬼怪。

鬼怪大概很忙,恩倬這樣想,她每到新年都會為鬼怪祈福,訴說自己的感激之情,不能見面的話,就以這種方式感謝吧。

但就在今天,她去超市買完東西準備冒雨沖出去時,有人匆忙地塞給她一把傘,說,“送你了。”

她當時根本沒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地接了過來,定睛一看,高大的男人已經疾步走遠了,似乎着急追趕什麽人。

“鬼怪啊!”

恩倬都沒發現剛剛消失的女鬼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她這一嗓子差點把恩倬魂吓飛了。

在人群面前她可不能行為異常,一顆心急速地怦怦跳動,在撐開那把打傘遮雨的時候恩倬激動地問女鬼,“剛才那個人是鬼怪?”

“是啊,要不然我能害怕地消失掉嗎?”

恩倬握緊傘柄,上面似乎還殘留着鬼怪的氣息。

找到了。

池恩倬拿着這把傘回到Sunny店裏,告訴了她今天遇到鬼怪的事情。她之前半真半假的把自己的故事講給了Sunny,能看見鬼她可不敢說,別吓到自己老板,連鬼怪本人,在她的故事裏也變成了恩人的代號。

傳說鬼怪和神一樣,能實現人類的願望,只要誠心呼喚他。

池恩倬努力回憶着上午見到鬼怪的情形,可是當時太倉促,她只能記起他穿着一件深藍色的大衣,背影俊朗。

他說話的語氣……

“送你了。”

一點溫度都沒有,有種冷漠的疏離感。

池恩倬笑了笑,大概幻想和現實總有些差距,要不是這樣,女鬼也不會被他吓跑。

她從女鬼的口中知道了鬼怪的住址,令池恩倬訝然地是,鬼怪居然就和自己住在同一個城市,而且距離不算太遠。

她打算明天去把傘還給鬼怪,順便道謝。

“恩倬……”Sunny的聲音和平時無二,但池恩倬卻從裏面捕捉到了一絲興奮。

池恩倬被Sunny捏着肩膀,她看到一個男人推門而入。

恩倬處事待人一向淡定,看來此人也禁不住怔了怔。

不為別的,就是單純的帥,太帥了。

店裏因為烏雲蔽日而早早開了燈,但來人仿佛初升的太陽,比房間裏開着的燈都要亮,小小的炸雞店裏瞬間雲開日出。

肌膚勝雪,玉樹臨風……

這是池恩倬最先想到的八個字,也是她的第一觀感。

估計身後的Sunny跟她有同樣的想法,連客人都忘了招呼。

池恩倬蹿了起來,拿起菜單跑過去,“顧客您好,請問您需要點什麽?”

“不是炸雞店嗎?除了炸雞還能有什麽?”男人問。

出……出言不遜?

這是池恩倬給出的第三個詞,不過看在他帥的份上就原諒他了。

隔近距離看着男人,池恩倬覺得這張臉太精致了,面如冠玉,唇若塗脂,挺鼻薄唇,沒有一處不完美。

完美到她都快心動了。

不過他好像屬于美而不自知那一類,一點都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美貌,連傘都沒有打,身上有零星的雨滴,額上的發也濕了大半,被随意的撥到一邊,有些淩亂地堆着,露出光潔的額頭。

美中不足的是,男人雖然有一雙相當明亮的眸子,卻是一種帶着戒備的眼神,讓人心生距離。

“炸雞也有很多種的。”

池恩倬松了口氣,店長終于從回過神來,替自己解圍了。

“有什麽種類?”李赫問。

“原味炸雞、調味炸雞、醬油炸雞、蜂蜜炸雞……”

“蜂蜜炸雞是甜的嗎?”李赫想到了使者。

“不算太甜。”

“我要原味。”李赫摸着肚子這個癟的狀态,他應該是一天都沒吃飯了。

“好的,馬上。”Sunny依然穩穩當當。

“等下……”李赫剛才光想着餓這件事,根本沒仔細看眼前的人。

“還有什麽需要嗎,顧客?”

李赫看着眼前這個明媚的女子,有一種抓不住的感覺劃過心頭,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叫住她了。

“沒什麽,要快。”

“會的。”Sunny微笑着說。

李赫一晃神,頭忽然傳來痛覺,“要回來了嗎,不會吧……”

他撐着頭,難受地閉了閉眼。

“顧客?”

少女的聲音在喚他。

“使者”如夢初醒般睜開眼,池恩倬的笑靥漸漸清晰,桌上還多出了一杯水。

“顧客,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謝謝。”他握住水杯。

使者沒有回來,他還是李赫。

可是那種感覺是什麽?

似曾相識?

想多了,似曾相識又如何?記憶又不會回來。

李赫喝了口水,潤了潤緊張的喉嚨。

☆、別碰我

茶室。

李赫把濕了一半的毛衣脫了下來,扔在茶室的椅子上面。

他貼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領口處鎖骨裸·露着,使者身材瘦削,鎖骨上窩深深地凹陷下去,若要比賽放硬幣的話,他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使者的皮膚很白,所以那雙唇就顯得特別得豔,李赫有一次覺得好奇,用手背使勁地擦了擦嘴唇,最後驗證這是天然的唇色,沒有塗任何東西。

“真是危險的顏色。”李赫盯着鏡子裏水蜜桃色的唇,得出這樣的結論。

穿着衣服的使者,人們的注意力很容易就放在他的臉上,但是一旦脫下衣服,使者的另一處就更引人注目。

使者的後頸處偏左的位置,有一個黑色的紋身,是一朵小而精致的花,使者低頭的時候,細長的脖頸彎成好看的弧度,這朵花便完整地盛放在空氣裏。

李赫穿上了襯衣,衣領正好遮住了這個圖案。

他又套上了上午丢在這裏的制服,骨節分明的手指從上往下一顆一顆地系上扣子,動作緩慢而優雅,他低着頭好像在想什麽,整理衣服的時候,視線才擡起來,眸中光線冷冽,淺勾的輕笑相稱。

哈哈,又可以化身使者出去浪了。

嗨森~~~~~~~~

李赫是使者分裂出來的人格,但是他對使者沒有丁點兒好感,當李赫知道自己是使者的次人格時,他還納悶讪笑,“我是分裂出來恨他的?”

使者每次遇到惡鬼,主人格就會當起縮頭烏龜,等着李赫出來收拾爛攤子,李赫出來時,總是一邊罵使者無能一邊還玩得撒歡,天長日久,他都有點渴望侵占這具身體了。

他混在“使者團”可比使者有用多了,他可是一個頂十個,有時候李赫會想,“我是主人格才對啊。”

李赫掏了掏制服的口袋,左邊的口袋放着使者這次的學習筆記,右邊的口袋放着零錢。

李赫每次培訓或者座談的時候,都會記很多筆記。

這次接到的任務是清除“惡鬼幫”。晚上李赫出來接班時,他面前就擺着使者的筆記,上面的文字排列工整,密密麻麻,他肯定恨不得把老師說得每一句話都記下來,李赫在心裏嘲笑他死板教條。

他才不聽講,反正又不是記不住,他抱臂倚着靠背冷眼瞧着那位老師,甚至還想翹個二郎腿。

有其他的地獄使者來問,“同學你不寫筆記了嗎?”

李赫切了一聲,“傻子才記筆記。”

那人瞄了瞄他桌上的筆記本,又看了看李赫,默默地轉過頭。

可是,使者這次的筆記變得不一樣了。

有天晚上,李赫看到使者在本子上畫了一幅畫。

這可真是稀奇。

李赫拿起來一看,這還是副抽象人物圖,一個大頭,兩只尖尖的耳朵,鼻子和嘴巴就用一個勾和直線代替,眼睛畫了兩個倒三角,胳膊和腿只是有而已。如果不是落款“鬼怪”兩個字,李赫還以為他是畫了哪只惡鬼。

李赫看着這兩個字,腦袋裏驟然閃過一道光,他記起前幾天在他們倆交流(實際上只有使者一直在對李赫說話)的本子上,使者記了一條,內容是,“鬼怪=雲南白藥?”

這……使者和鬼怪勾搭上了?

今天李赫再出現時,這個推斷得到了證實,使者的東西都放在鬼怪家客廳?倆人都同居了?

再看鬼怪那個對使者(雖然是李赫人格)忍讓的樣子,分明就是戀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

那我就忍他、讓他、由他、耐他。

有戲!

可是李赫很糾結,雖然有熱鬧看了,但是你的身體也是我的身體啊阿使!

不過好像也沒關系,上鬼怪應該會很有趣。

使者左邊口袋的故事講完了,右邊口袋……

李赫摸了摸,咦?怎麽少了兩枚硬幣?還好,剩下的錢足夠還清欠炸雞店的飯錢。

沒錯,李赫去吃炸雞的時候沒帶錢。

只給Sunny留了一張欠條。

“今欠炸雞店50元。”

無落款。

鬼怪坐立難安。

他從自己卧室跑到為使者準備的卧室,看看電視玩玩手機,看的字一個也沒記住,聽的臺詞一句話都沒入耳,他快要瘋了。

鬼怪看了看安靜擺放在客廳裏的行李,終于忍不住,打了一個電話給德華。

“叔叔,啥事?”

鬼怪拿出鬼怪的威嚴,問道,“有幾個事想咨詢你。”

“咨詢?哈哈,叔叔,莫非你是遇到什麽戀愛的困難了?那我确實是行家裏手,你盡管說。”

鬼怪咳了兩聲,“還沒戀愛呢。”

“小~可~愛~”德華把這三個字說得彎彎繞。

鬼怪聽到這個稱呼,地上的雙腳并列放好,互相對着,歡快地摩擦起來,臉上的表情怡然自得。

啊,好想他。

“如果你把對方得罪了,怎麽才能讓他不生氣?”鬼怪開始問。

“啊?叔叔,你這還沒談上就把人給得罪了?”

“我……那個……反正就是這樣了。”鬼怪支支吾吾。

“那得看得罪到什麽程度。”

“我……”鬼怪更加難以啓齒。

“說錯話了?辦錯事了?坐着他衣服了?攔着他買東西了?不聽他唠唠叨叨了?”

“不是。”

“那怎麽了?總不至于動手打他了吧。”

“是……”鬼怪回答道,他已經踢掉了拖鞋,雙腿也上了沙發,正無措地左腳右腳互相壓。

“叔叔!”德華驚呼。

鬼怪拉着臉,撅起嘴,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正在被大人教訓。

“你沒救了。”

德華的話讓鬼怪心裏涼了半截。

“所以才打電話給你啊!”鬼怪抓狂。

“你怎麽能打你的小可愛?!”那頭的德華比鬼怪還要激動。

“說來……哎呀你快告訴我怎麽做,要不這幾天還要接着下雨。”

德華嘆口氣,拯救快要絕望的鬼怪,“第一,誠懇地道歉,第二,買東西給他,越貴越好,第三,抱住他,吻他。”

“行嗎?”鬼怪看到了一絲希望。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于是鬼怪馬上洗澡換衣服穿鞋,之後急匆匆地出門,遇到的鬼魂紛紛避讓,但還是讓他逮到一位跑得慢的。

“見過地獄使者沒有?這一片的?”

“炸……炸雞店,下午在那裏見過……”被鬼怪叫住的魂魄覺得自己好像又有了心髒并且即将再一次驟停。

“好的,謝謝。”鬼怪松開揪住魂魄的手,魂魄抓住機會要溜,卻又被鬼怪揪住了領子,他面無表情卻充滿壓迫感,“帶路。”

Sunny把那張借條收好。

雖然那人已經還了錢,但是她還是想把他的字留着,這個人的字似乎和他的長相不太一樣,有些潦草,卻有種龍飛鳳舞的美感。

她當時還會以為這個男人會寫一筆細膩的小楷呢。

正打算關門的時候,又有人進來了。

“歡迎光臨。”恩倬熱情地招呼。

身高腿長的男人點了點頭,看了看兩人,先問恩倬,“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鬼怪停下,想了想該如何形容使者,才接着說道,“一個皮膚白得像吸血鬼、嘴唇紅的像塗了口紅的男人?個子和我差不多高,穿着一件灰色毛衣,或者是黑色制服。”

恩倬與Sunny對視一眼,頓時明白了他說的是誰,雖然這個形容不怎麽樣,但是特征指代實在明顯。

而且,不論是灰色毛衣,還是黑色制服,這個男人都穿過。

第二次來結賬的時候,男人手裏還拿着一頂黑帽子。

對上Sunny疑惑的眼神,鬼怪解釋道,“他是我朋友,沒帶手機,我想找他卻聯系不到。”

Sunny問,“您怎麽知道他來過我們這?”

“一路打聽。”

“他……他往那邊去了。”恩倬指給鬼怪一個方向。

“謝謝。”鬼怪擠出一個微笑。

Sunny看着鬼怪的背影,笑說,“就這麽告訴他了嗎?這個人也挺帥的。”

“老板,他很像我找的那個人,”恩倬面露難色,“而且……我也知道的一路打聽指的是什麽……”

還有,他要找的人,恩倬也猜到了是誰,想起自己還朝着那個男人笑得像朵花,恩倬心有餘悸。

Sunny:“嗯?”

“亡者,速應使者之喚。”

李赫念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是地獄傳來的召喚無疑。

最重要的是,他不怕鬼也不怕黑,所以在晚上執行任務的時候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這一段時間“使者團”會經常加班,來對付猖獗的“惡鬼幫”,今晚李赫的目标是兩個。

這是第一個。

李赫準備去捉下一只惡鬼的時候,聽到有人叫他,“使者。”

那聲音他現在很熟悉了,是鬼怪。

李赫轉過頭,哼笑了聲,“呦,鬼……”怪字還沒說出來,李赫的頭就有了反應,開始疼痛。

他扶住路邊的樹,心道,聽到他的聲音你就忍不住要出來了嗎,有了鬼怪就不需要我了嗎,忘恩負義的阿使!

鬼怪見狀,知道現在使者身體裏的仍是李赫,但從他的反應來看,似乎兩個人格正在進行着轉換。

他上前焦急地問道,“你現在……”

鬼怪想要攙扶使者。

“別過來……”就在這句話說完時,李赫的人格抽離,使者的人格回歸,一時間,強烈的眩暈感來襲,使者站不穩,退後兩步,正好倚在那棵樹上。

“阿使?”鬼怪見使者這痛苦的樣子,焦灼萬分,扶住他的胳膊,叫道。

街邊的路燈在使者眼裏晃,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近處的人影。使者的眼睛聚焦之後,才看清那個人正是鬼怪。

下午被摔飛的記憶伴随着太陽穴突突地跳動回到腦海中。

比記憶的歸來慢了半拍,使者才察覺到自己的胳膊正被鬼怪扶着。

他第一反應就是甩掉鬼怪的手,語氣極為冷淡,道,“別碰我。”

鬼怪撒了手,使者往後退,他也跟着上了一步,離使者更近,張口就來,“阿使對不起,我錯了,我一時沖動,沒想那麽多,我不該用那麽大力氣,對不起……”

第一,要誠懇地道歉。

使者正暈着,哪有心情聽他講這些,只是怕自己又再他面前暈過去,用盡努力抱着自己面前那顆樹。

你抱樹幹嘛,抱我啊。

使者聽到了鬼怪內心的話,罵道,“流氓。”

呃……

“我們先回家吧,回家再說。”鬼怪好言好語地勸着使者。

“那是你家,要回你就回。”

“那現在也是你家。”

“我沒說要租你房子。”使者的聲音變弱了不少,腦袋也斜了下。

鬼怪看着他這樣硬撐,火氣就上來了,本性暴露出來,“好,既然這樣,你的東西也別想要了,那些案卷我全都給你燒了。”

“你這個潑皮無賴……”使者的眉頭緊緊地皺着,要不是對鬼怪太過讨厭,撐着一股氣和他作對,他神智早就丢了。

“撒手,跟我回家。”鬼怪忽然嚴肅臉,把使者的胳膊從樹上扒下來。

“我不。”使者不依。

鬼怪看着他這可憐的小模樣,覺得又心疼又生氣,自己好像太惡劣了,這和“打”他的時候有什麽區別呢。

他于是又把聲音放低,“阿使,聽話,快撒手。”

“你很煩啊,我幹嘛聽你的話!”頭暈正在一點一點剝奪使者說話的能力,以及抱樹的能力。雖然吼了出來,但是使者一點都記不清他到底說了什麽。

“因為你是個傻子。”鬼怪回答,他做好了抱住使者的準備。

使者的手緩緩地松開了,身子往下墜,他感覺自己像是毛筆尖滴下的墨,最終會在黑暗裏摔個粉碎。

偏偏,又是在他面前。

嗯?他出現了,李赫怎麽就消失了呢。

使者只能想到這裏。

接着,迎接他的就是讓他粉身碎骨的黑了。

可是,沒有跌落。

鬼怪接住了他,也是一身黑色的鬼怪,如同無盡的醇厚墨池一般,承載了使者的重量。

使者落入鬼怪懷裏的時候,鬼怪仿佛聽到了悅耳的滴答聲,他那一潭死水一般的人生好像重新活了過來。

兩人在夜色裏融為一體。

他抱着使者,語氣輕柔地說道,“這次聽我的,以後都聽你的。”

使者睡在鬼怪懷裏,沒有回答。

☆、表白

淩晨兩點。

鬼怪的家。

鬼怪坐在靠近窗戶的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着使者。

使者睡着的時候很安靜,一直仰面躺着,不翻身不打呼嚕不磨牙不說夢話,甚至連呼吸都難以察覺,安靜得就像死過去了一樣。

鬼怪對這種睡眠質量很是羨慕,因為他在夜裏經常失眠,就算睡着了也會做夢,除了鐵馬冰河,便是當時少年事。

雖然已經活了九百三十九歲,但是他的少年時光如同每一個普通人,永遠地停留在了人生中最燦爛的那短短幾年。

作為人類存在的二十九年擁有的記憶,幾乎是他夢境的全部素材,那被攔腰截斷而獲得的倉促慘烈的人生結尾,更是常常重現在他的夢境中。

他讓自己以為他忘了,但是夢境騙不了人。

沒有忘記,就算是活到了該失憶的年紀。

金侁死在二十九歲那一年,到現在,他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天的天空,天藍得耀眼,靜得詭異,美得凄涼。

鬼怪走近使者的床,坐在床邊。

他是上了“使者團”黑名單的人,因為十九年前他一時心軟滿足了人類的願望,造就了一個“其他遺漏者”,不過就算是這樣,地獄使者見到他還是會繞道走。

一年前,這片的地獄使者還不是他。

鬼怪當時也就是抱着無聊想找個人怼以解悶的心态,随口對着牆內的人搭讪了一句,結果,居然得到了回應。

鬼怪有點驚喜。

他已經太久沒遇到讓他感到有趣的人了。

鬼怪的手朝着一邊順了順使者的劉海,他都不知道他此刻看向使者的眼神充滿了疼惜。

他想起昨天上午使者看到自己行李被房東扔出來的時候,明明很傷心卻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令他逗趣之心全無,剩下的只有心疼。

這個人,疼也說不疼,害怕也說不怕,一直就這樣過了三百年,強撐着面對自己最怕的事情。

鬼怪現在一點都不想嘲笑他了,他現在想的是,使者與其在外頭受人欺負還不如在家裏只被他一個人欺負。

嘿嘿。

使者的這間房子本來只有一張床和沙發,兩個周前他就逮住使者能看見“劍”的機會,想把房子租給使者,所以叫他過來看,結果話不投機,使者一言不合就傲嬌,然後就玩起了失蹤。

鬼怪等他回來的這兩周內,把一面牆上安上了收納櫃,床頭配了床頭櫃和兩盞臺燈,門口放置了書櫃,中間擺了單人沙發和小桌子,再在牆角放上一幅簡潔的畫,整個房間布置簡約,大大的收納櫃和也很适合他辦公,他想使者會喜歡的。

哦,還有床單、被子,都是純白色的。

他之所以這樣布置,歸于使者給他留下的嚴謹的公務形象。

他第一次見到使者的時候,他就穿着西裝,白襯衣,還打着領帶,對了,還有頭上那頂土氣的紳士帽。

鬼怪想到他們那時的情景,嘴角總是不自覺得揚起。

其實……他現在可以承認了,使者那天很帥。

而這次穿衣服的肯定是李赫,從穿衣風格就能看出。

他穿的襯衣,有兩顆扣子都沒系,胸前雪白的皮膚露出一塊。

鬼怪像照顧嬰兒一樣給使者脫了制服,他托着使者的身子給他扒衣服的時候,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當然也許是因為緊張,他的手指勾到了使者的襯衣,那塊裸·露就變得更大了,鬼怪直接流汗,忙理順自己失去協調性的手指,但就在這時,鬼怪發現了使者脖子後面的紋身。

鬼怪微微驚奇,使者又多了一個令他好奇的地方。他有一瞬就要扒開使者的衣服看看那個圖案,可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何必今日偷偷摸摸。

鬼怪替使者順完頭發,就握住他放在身側的手,他十分懷疑使者的話,這麽涼的身子,真的不會冷嗎。

床頭櫃上的臺燈現在只開了一盞,暖暖的光線籠罩着兩人,鬼怪的影子被放大到床上和牆上,把使者包裹了起來。

“再也不用怕,有我在就好了。所以,李赫就不用出來了。”鬼怪捏着使者的手說道。

使者生物鐘起床的時間是早晨六點。

他懵懵懂懂地坐起來,拿掉被子,轉個身,伸個腿,穿上鞋……

等下,拖鞋不是自己的。

房間不是自己的?

床也不是自己的?

所以這是……

鬼怪家!

使者連鞋都顧不上穿,匆忙沖出房間,越過餐廳,想沖到鬼怪房間質問,但一出門就聽到鬼怪的歌聲,使者此時已經跑到了客廳中央,于是便看到了鬼怪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他背對着自己,正在唱,“你真漂亮~~~~~~你真漂亮~~~~~~~~哼哼哼哼~~~~~~~”

“鬼怪!”

“啊?”鬼怪轉過身,興致勃勃地問,“起來了?”

“我……”使者是想狠狠地怒吼鬼怪來着,但是他仔細一回想,昨晚……好像又暈了……

“你?”鬼怪舉着調料的手停在半空。

接着,鬼怪的眼神就瞄向了使者的脖頸,還有下面“V”形的部分。

不是他想看,實在是太吸睛了。

使者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扣子現在已經散開了三顆。。。。。。

而且……鬼怪再往下看,怎麽還鞋都沒穿,他已經把新拖鞋放在床邊了啊。

使者順着鬼怪的目光低頭一看,臉騰地漲紅了。

“你這人到底怎麽回事!”使者胡亂地揪緊襯衣護住胸前,終于紅着臉爆發了。

“喂,我好心把你帶回家,你卻在這問我怎麽回事?”鬼怪不幹了,直接把調料砸在桌子上。

“我沒讓你……”

“對,你沒讓我,所以你一見我就暈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是讓我把你扔在路邊讓惡鬼宰了?還是向你使者團的同僚們都宣告一下,城北洞的地獄使者,怕黑又怕鬼?”

“你!”使者滿臉不可思議地伸手指着鬼怪,但是在他張口反擊之前,眼角忽然有一滴淚珠滾落,那滾燙的溫度和突如其來的速度令使者自己都一懵。

實際上,使者現在根本想不到任何反擊的理由,鬼怪的話簡直紮心紮肺紮眼睛。

我怕是我想的嗎5555555555

兩個人都因為那滴眼淚而愣住了。

對于鬼怪來說,這滴眼淚就是對他最大的反擊,它來得毫無預兆,毫無技術含量,卻比任何惡毒的話都有殺傷力。

“阿使……”

鬼怪慌亂地瞬移到使者面前,“你你你我我我……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使者頭扭向一邊,他的喉嚨滾了滾,略微平靜了下,他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這樣失态,大概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再加上鬼怪總是莫名其妙地找茬,李赫還叛變,他哭一下減壓情有可原。

只是……每次都讓鬼怪笑話,他真是夠了。

使者抿了下唇,再與鬼怪對視時,眼神比任何時候都清冷,他問,“看夠了嗎?”

鬼怪此時早慌了手腳,不見了平時的淡定和傲慢,他唯唯諾諾道,“阿使……”

“別叫得這麽親切,我和你并不熟。”

鬼怪聞言,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不熟?

那就是說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吧。

使者又冷言道,“既然你知道我有這個毛病,那就別出現在我面前,省的還要麻煩你把我——”使者停歇了下,閉了閉眼,臉上的顏色仿佛又白了幾分,他睜開眼,繼續說,“‘抱’回來——”

使者忍着厭惡說完這句話,轉身回到卧室準備收拾走人。

留下手足無措的鬼怪在客廳幹站着。

“可是我喜歡你啊!”緊跟使者其後馬上要痛哭流涕的鬼怪對着那個即将一去不複返的背影喊道。

使者才走了兩三步,這一步剛邁開,後腳還沒跟上前腳步伐,身體就這麽停住了。

時間因鬼怪的話而停止了流動。

☆、選手

外行人一般以“壓水花”的技術來給一個跳水運動員打分,而鬼怪顯然是個失敗的跳水者,他直接跑着飛出了跳臺,然後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直直墜入水底。

嘭——!

落水的瞬間水花幾乎濺到了觀衆席上。

使者耳邊忽然傳來這聲巨響,仿佛他就在現場觀看了鬼怪魯莽的跳水表演,然後被濺了一身水花。

使者自然而然地轉過身,但是雙唇和眼睛同時像被加熱的貝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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